第四根火柴完整後續

2025-12-2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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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兩年還開始讓我著手參與公司事務。

手把手教我如何應對各種情形。

一派欣欣向榮。

我勉強把心放回肚子裡。

這幾天,天天看著哥哥痴痴地笑,怎麼也看不夠。

哥哥對此無奈極了:「怎麼突然又看我看得那麼緊?」

我理直氣壯:「不可以嘛?」

哥哥嘆一口氣:「……你啊你。」

我嘿嘿一笑。

就是有一點不好。

我剛回來沒多久。

還沒跟哥哥相處幾天呢。

就要跑去外地出差。

我抱住哥哥的手臂,試圖撒嬌躲避:「哥哥,那好遠,我能不能不去啊?」

哥哥語氣溫柔,說出的話卻格外殘忍:「不能。」

他語重心長:「小述,這個項目很重要,只有你去我才能放心。」

「可是……」

哥哥嘆息一聲,抽出被我抱著的手臂,拍拍我的頭說:「不用擔心我,而且易群不是也說了嗎?我最近的情況在好轉,雖然小述,我真的沒什麼事。」

我選擇性忽略最後一句話:「好吧,那哥哥乖乖在家等我。」

哥哥刮一下我的鼻尖:「沒大沒小。」

可等我回到家時,我沒看見我哥。

就在我站在原地,心中不祥的預感達到頂峰時。

病房外。

從醫生口中,我再一次得知了我哥的死訊。

割腕自殺。

14

我聽見易群在與醫生交談。

說哥哥有比較嚴重的抑鬱症,自從兩年前他的一個親人去世就這樣了。

可哥哥兩年前二十四歲,除了我他哪有什麼別的親人。

肯定不是這樣的。

那哥哥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地奔赴死亡?

任我如何回到過去。

都無法挽救。

我緩緩蹲下身,以手掩面。

我還有最後一根火柴。

可我不知道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救下哥哥。

我止不住抽泣。

哥哥,我該怎麼辦?

15

我回去的時間點正值深夜。

哥哥枯坐在沙發上,黑髮摻著白髮。

畫面莫名熟悉。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這會的哥哥手裡多了一張照片,是他和另一個人的合照。

我看不清另一個人的臉。

只能感受到哥哥很傷心。

「哥哥。」

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格外明顯。

哥哥眼神空洞,似乎聽到動靜,緩緩扭頭:「小述?」

我又喚了一聲:「哥哥。」

我問:「哥哥怎麼不開燈?」

哥哥像是確認了什麼,坐直身子:「是小述嗎?」

我應聲:「嗯。」

隨即我做好心理建設,斟酌著措辭,問:「哥哥最近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哥哥沒有看向我,衝著虛空笑了笑:「小述能來,哥哥就很開心。」

問不出什麼。

空氣中的沉默蔓延,但夾雜的是更多難言的憂傷。

良久,我問:「哥哥是想要自殺嗎?為什麼?」

——最後一根火柴,我選擇回到哥哥自殺的前一段時間。

最後一次機會,如今才發現自己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你的我,既然沒有把握把你拽回來。

那至少,我想要同你好好告別。

16

他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照片,動作繾綣溫柔,像極了每一次摸我的頭,指尖纏繞髮絲,儘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意。

哥哥盯著照片,答非所問:「小述,你還記得嗎?」

記得什麼。

還沒等我回復,哥哥便自問自答:「明天,是你二十四歲生日。」

可我今年……二十二歲?

哥哥:「我時常會想,兩年前,如果哥哥不非讓你去出差,這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哥哥:「這兩年哥哥很少夢到你,你是不是也對哥哥生氣了?連託夢都不肯來一次,脾氣還是那麼大。當時的事哥哥已經查清楚了,是『序數』的對手公司,他們本來的目標是我,在我常坐的車上動了手腳……」

「序數」是哥哥白手起家創立的科技公司。

哥哥:「但現在好像說什麼都晚了,不過小述,你放心,你再等等哥哥,再等幾天,哥哥替你報完仇就去找你。」

哥哥一下又一下輕撫那一張陳舊的照片,眼眶微紅:「小述,對不起。」

我低頭看去。

原先看不清的臉,一下又一下被擦凈霧氣,連同著塵封的記憶。

那是我大學畢業典禮上拍的照片,我戴著學士帽,哥哥攬著我的肩膀,兩個人笑得很開心。

17

我很早就死了。

在二十二歲那年。

兩年前,我二十二歲,哥哥二十六歲。

兩年後,我還是二十二歲,哥哥已經二十八歲。

逝者停留原地,容顏不改。

生者負重前行,少年白頭。

第一次死亡在出差回來的路上,突如其來的車禍帶來徹骨的疼痛。

記憶定格在出門前,哥哥躺在被窩裡熟睡的背影。

那時我想,哥哥會為我傷心嗎?還是開心會更多一點?

執念使鬼魂重回人間,卻只余本能。

我看著哥哥走出我為他打造的「牢籠」,冷靜地、有條不紊地處理我的後續事宜。

只在易群聯繫到我說明我死亡的情況時……

面色平靜地確認:「確定是陳述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不再多言。

……

第二次死亡在出國後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無法抑制的一次回國。

易群給我打電話:「喂,是陳述嗎?你有沒有時間回國一趟?你哥他剛喝醉了……其實這兩年他每次喝醉了都會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說要你來接他。」

我懵懵然地聽完他的話。

腦子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這是不是意味著,哥哥對我也有一點想法?

兩年的冷處理,並沒有澆滅我對哥哥的感情,反而讓它越釀越濃。

我想了很多,也什麼都沒想。

我自以為哥哥躲過了他的結局,於是開始奢求我們的未來。

可我沒想到,這才是悲劇的開始。

頭腦發熱下,我買了回國的機票。

卻在回家的路上再一次遭遇了車禍。

執念讓已死去的我化作鬼魂回到家,緊緊跟隨著哥哥。

可腦袋卻已經退化成為單核處理器。

就記得讓哥哥活下去。

我自己的死亡不足以讓我重回過去。

只有當哥哥死去時,只餘下本能的鬼魂才會毫不猶豫點燃火柴。

……

第三次死亡,在出差的路上。

這一次的哥哥,大概是最為我感到悲傷的。

畢竟這一回我黏著他那麼久,盡職盡責地做一個好弟弟。

所以他想為我報仇並不感到奇怪。

可為什麼,前幾次,哥哥還是會選擇自殺呢?

18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反覆嘗試幾次,我湊近哥哥,抬手,想為哥哥拭去淚痕,但透明的身軀只能徑直穿過。

我:「哥哥,不值得的,為了我,不值得。」

哥哥環視一圈,像是在尋找什麼,但沒找到,只能徒勞地轉回原來的方向,平視前方:「說什麼呢,小述。」

這時候,他自娛自樂地嘟囔:「明明都能幻聽了,怎麼也不整個幻視給我。」

我憋住淚,小心蹲在哥哥的前面,與他對視:「哥哥,不要那樣子,好不好?」

哥哥微微抬了抬手,是他常對我做的摸頭動作,我趕忙控制距離,小心地把頭貼上去。

哥哥也好像真的碰到了我一樣,笑了一下:「小述,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擅長隱瞞一件事。」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什麼?」

哥哥順著腦海中的記憶,手往下,虛張開想要捧住我的臉頰,角度大差不差。

他說:「比如你喜歡我。」

「再比如,其實你也想讓我陪著你,但好像更想讓我活下去。」

我裝傻,瘋狂眨眼:「哥哥,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哥哥像是預判到我的動作,又笑了笑,笑著笑著又流下一滴眼淚:「撒謊的小動作幾萬年也不會變,就喜歡眨眼。」

「小述是不是從同學聚會那天開始喜歡我的?我感覺是這天,後來我借著公司忙的名頭出去躲了幾天,但好像沒什麼用。再之後,真的忙起來了,就沒顧上你,反而還被你給抓包教訓了。」

我弱弱反駁:「……我沒有。」

哥哥:「為什麼要說沒有,哥哥也沒說不喜歡小述。」

我眼前一亮:「真的?」

又很快反應過來:「你的喜歡跟我不是一種喜歡。」

哥哥:「哪種喜歡分那麼清楚幹嘛?反正,哥哥會永遠跟小述一起。」

我不聽我不喜歡聽的話,有點耿耿於懷地問另一個問題:「那如果我囚禁你呢?」

哥哥:「小屁孩一個,還學起囚禁那一套了?看來是我的教育出現了問題。」

我執著追尋一個答案:「你就說你會怎麼樣。」

哥哥想了想,說:「大概就是,不喜歡你這麼做,會罵你,但不會離開你。」

「更何況,如果不是我默許,你怎麼可能關得住我?」

19

後面許多天,哥哥開始展開了他的報復。

他把這兩年收集到的有關該公司的不法證據提供給各大媒體。

又聯合被這家公司同樣或傷害或噁心過的其他商業夥伴,同時抽貸、斷供、取消合作,加速其崩潰。

哥哥說:「這只是第一步,怎麼說也讓我查了兩年,總得讓他們身敗名裂才行吧?」

再之後,哥哥翻出了兩年前的一場「意外車禍」,哥哥將整理好的證據鏈以及相關的證人口供,製成報告,通過律師正式提交給公安機關。

並要求以「故意殺人罪」「重大責任事故罪」立案調查。

在公眾和媒體的高度關注下,警方很快就會行動,逮捕對家公司負責人及相關涉案人員。

可真正的兇手仍有可能逃脫。

在警方找到之前。

哥哥先一步解決了他,以同樣的手段——車禍。

當然,作為一家科技公司的開創者,他不會像那個蠢貨一樣雇一個無辜的司機,而是以高科技無人駕駛結束他的生命。

我緊緊跟在他身後,想要阻止,卻無能為力。

只一遍又一遍地念叨不要這樣。

顯然徒勞。

哥哥權當耳旁風。

事情了結後,哥哥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了一個地方。

這裡是小時候我和哥哥待過的福利院。

哥哥擦乾淨墓碑:「我把這裡買了下來,給你立了一個衣冠冢。」

我不再試圖勸說哥哥,我了解哥哥,單憑在他眼裡是一個幻覺的我無法改變他的任何主意:「嗯,我聽著呢,哥哥。」

哥哥得到回覆,抿唇笑了一下,問:「小述,你還記不記得, 你小時候我把你撿回來的事情?」

我:「記得。」

20

我是被我哥撿回福利院的。

準確地說。

是被陳敘從人販子手裡搶回來的。

生拖硬拽。

也因此,他挨了那個人販子一刀, 在手上留下了一個疤。

在這之前,我已經快流浪了一周。

一周前, 我被自己的父親騙到這個地方。

他留給我一根棒棒糖, 說:「爸爸有事,你在這等一下爸爸好不好?」

可直到夕陽西下,他都沒回來,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拋棄了我。

自此,我成為了沒人要的野小孩。

噢,可能還是有一個人販子要的。

我很怕,很想哭, 但怕挨打,於是硬生⽣把眼淚憋了回去,流了一嘴的鼻涕。

後來陳敘救了我。

陳敘當時肯定沒什麼多餘的想要養我的想法。

但我還是最愛跟著他。

哪怕一開始, 他對我很不耐煩。

我也總是拿著福利院統⼀分配的饅頭鹹菜找上他,掰一半給他,對他說:「⼤哥哥吃。」

睡覺時也總是拿著自己的小枕頭,悄悄摸摸地爬上他的床。

他應該是發現了我的。

不然他怎麼會抱住我?

後來, 慢慢的,他對我也不再那麼不耐煩,偶爾也會有點好臉色,繃著臉蹂躪我的臉。

再後來,有一天。

他突然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搖搖頭。

爸爸沒有給我取名字。

我在家排⾏第五, 他們就都老五⽼五地叫我。

陳敘說:「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你跟我姓怎麼樣?」

他盯著我的表情, 嚴肅得仿佛只要我表現出一點不情願就會暴揍我⼀頓。

我重重點了⼀下頭, 也跟著十分嚴肅:「好。」

陳敘笑了,這是我被他撿回來後第一次看⻅他笑:「呆, 我叫陳敘, 那你就叫陳述,好不好?」

我⽛⽛學語:「陳、述, 好!」

陳敘說:「不過我們家只有我們倆了, 我爸爸兩個月前癌症走了, 我媽媽上個月⾃殺, 你爸爸剛好也不要你了, 所以我們家只有我們倆,我⼜⽐你大,所以你是我的弟弟,我叫你小述,你叫我哥哥,知道嗎?」

我不大了解哥哥的含義與大哥哥有什麼不同。

但隱約察覺到「哥哥」和「爸爸」是差不多的。

⽽「爸爸」曾經拋棄過我。

我不敢答應,向陳敘尋求承諾:「那大哥哥以後會跟我爸爸一樣不要我嗎?」

陳敘說:「不會,哥哥既然選擇了你, 就不會不要你。」

陳敘的聲音與現在哥哥的聲音逐漸重合。

唯⼀不同的……

是多了⼀份即將兌現的限定詞。

哥哥笑了笑:「哥哥既然選擇了你,就肯定不會拋下你, 永遠。」

21

夕陽西下。

我的愛⼈,也隨著那⼀抹餘暉消逝。

而這一次,不再有第四根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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