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可愛,實則暴躁的社會兔。
跟陶夭很像。
表面人畜無害,其實內里的脾氣很壞。
我又不敢當面吐槽老婆,只能嘟囔著 Snowball 可真是壞兔子。
「我總聽你提起它,覺得你會喜歡,所以買來送給你。」
老婆不懂我的小心思,只是用無辜的大眼睛看我。
難得的好態度,用在了道別上。
我拿著兔子不肯撒手,拽著老婆的手也不肯撒手。
我要知道他離開的理由。
「昨天下雨,我不小心將別人停在路邊的車剮蹭了,修車的話至少要二十多萬,我賠不起。」
他的語氣很輕,將一件足以改變他命運的事,輕描淡寫地講給我聽。
「那個人抓住我不放的時候,是陳述學長幫我解的圍,他說可以幫我還錢,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要和他交往,並且做他的裸體模特兒。」老婆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打包好,「其實我動心了,但是又想,真做了他的裸體模特兒估計也在這個學校里呆不下去,還不如輟學去打工,留點兒尊嚴。」
「我幫你還錢。」我堅定。
將那沓資料放在他面前,「他不是好人,我可以幫你還錢。」
「作為交換,你想要什麼?」他手上動作一頓,直勾勾地看我。
看得人心裡發涼。
那句想要做你男朋友到了嘴邊變成:「做你最要好的朋友。」
9
陶夭不再拒絕我的好意,會穿我給他買的衣服,會用我給他買的手機,餐盤裡終於也不再是可憐兮兮的土豆絲、水煮蛋,還有一碗不要錢的紫菜湯。
我理所應當地包攬了他的衣食住行。
他常斂著眸子和我道謝,作為報酬,常會幫我整理筆記,考試前講解那些我只顧著看他沒有聽到的知識點。
王陽那個傻蛋終於看出來了,「原來你喜歡的人是陶夭,你怎麼不早說,嚇死我了。」
「你別胡說,我們只是好朋友。」我義正辭嚴,擔憂我喜歡男孩子的事情傳到老爺子耳朵里。
陶夭垂下眸子,細長白皙的手指微蜷,捏住垂下的衣擺,「走吧,今天班級聚餐,不要晚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我沒有察覺到源頭的失落,像是賭氣一般,一路上都不跟我講一句話。
我用手肘輕輕懟著他的腰。
他像沒有知覺一樣不給我任何回應。
甚至特意在開餐前坐到了我的對面。
這次聚會,班長特意找了一張可以容納三十人的圓桌,他洋洋得意,跟大家炫耀著他找的這個大容量包間有多好。
可我只想撕了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找這麼大的包間幹嘛?
眾目睽睽之下,我都很難越過人群坐到老婆身邊去。
老婆被我養得很好,圓寸的短髮留長燙成蓬鬆的卷髮,水藍色的襯衫做內搭再配上寬大的白毛衣,像是動漫里的小王子。
稍稍打扮,就比我們班上那些女生好看,清純得要命。
這種變化,很難讓別人忽略。
最近我既防男又防女,一邊懊惱給老婆打扮得太好看太招人,一邊又覺得我老婆天生就該吃好的用好的,漂漂亮亮。
我正抓耳撓腮難受著,坐我老婆旁邊那女的已經上手捏我老婆的臉蛋兒:「陶夭,你好可愛啊。」
「哇,你這麼可愛,我都忍不住讓你當我老婆了。」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呀。」
這女的成天在班級里叫這個老婆,叫那個老婆,說這是她們女生之間的愛稱。
現在還叫陶夭老婆。
是你老婆嗎你就叫?
不過我老婆不太喜歡別人碰他,肯定會像他以前對我那樣揮開她的手,然後對她擺臉色。
我正準備欣賞那女生被我老婆拒絕的落寞神情,我老婆甜甜一笑,「好呀。」
舉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我老婆從來不!喝!酒!
一杯一杯,他和那個女生推杯換盞,臉頰染得緋紅,笑得像是禍國妖姬。
受不了了。
快氣炸了。
我尾隨去上廁所的老婆,一把摟住他的腰,將他拖進回家的計程車里。
嫂子確定我被 A 大錄取後,給我在附近買了一間公寓。
我知道和老婆在一起後一定會被老頭子趕出家門,開始和老婆一起做兼職,提前適應需要自食其力的生活。
結束工作後,一起來公寓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做美食、吐槽遇見的奇葩人,然後在宿舍門禁前再急匆匆地跑回去。
這裡被我稱之為「家」。
我和他的家。
坐在車上的他格外安靜,靠在我懷裡一句話也不說,我以為他睡著了,把人扛上去放到床上的時候,才發現這人眼睛瞪得滾圓,看著我呢。
「你故意的。」饒是我再遲鈍,也明白他這是故意耍我呢。
我撲到他身上,搔他的癢肉。
他最怕癢。
扭動著身軀躲避,搔癢的手逐漸變形,撫過他纖細的腰身,起伏的胸膛。
我趴在他耳邊,用嘴唇輕輕觸著他的耳廓,「你也喜歡上我了對吧。」
「我要告訴你個秘密。」噴薄的酒氣撥弄著我的神經。
我不假思索,將他將要吐露的秘密吞入腹中。
我想。
早就想。
可我害怕,他對我的一切喜歡只不過是源於我幫他還錢的感恩。
我想他也愛我。
一點一點,我描摹他肌膚每一寸輪廓。
直到我解開他的腰帶。
我才看到屬於他的秘密。
抬眼,對上他涼薄的笑,「覺得太奇怪的話,可以不做。」
他覺得我會嫌棄他?
我的確沒有見過擁有兩套生殖器官的人。
他以為這會成為我不愛他的理由。
我抱緊了他,「傻瓜,我愛你,我永遠不會拋下你。」
「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窮光蛋,你也不許拋下我。」
他沒回答,攬過了我的後頸,吻了上來。
......
算是默認。
10
我想跟老爺子坦白。
我姐攔下了我,「老爺子剛做完心臟搭橋,你等他再養養身體。再說,陶夭那孩子……」
「你們兩個再磨合一段時間。」
「磨合什麼,你都不知道我倆有多合適。」我搓著手,想起老婆在我身下的樣子,耳朵根忍不住開始發燙。
又想去找老婆了。
我姐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我,「沒出息的東西,節制點兒。」
今天是老爺子生日,不少人過來賀壽,的確也不太適合坦白。
我縮在角落,生怕老爺子把我逮過去問東問西。
一回家,他就要問最近交沒交到女朋友,在學校里都做什麼。
我只含糊講學習辛苦,做兼職很累,但是挺喜歡學校的氛圍。
撒謊的時候,壓力真的很大。
我想躲著。
老爺子偏要把我揪出來,讓人把我叫到跟前,介紹著他身邊的女孩子。
「她叫文文,你潘叔家的女兒,以前一直跟著媽媽在老家生活,今年也考到了這邊上學,你們兩個年紀差不多,應該有不少共同話題。」
我腦子轉了一圈,那個潘叔都四婚了吧。
這是他哪個老婆生的?
這幾年生意不好做,拿他前妻的孩子過來攀大樹?
不要臉。
他上趕著跟我家聯姻,我早就見過他家另一個女兒。
高中的時候就抽煙化妝蹦迪。
在老爺子面前一個樣子,私下裡又是一個樣子,還是我把她出去亂玩的視頻給老爺子看之後,老爺子才悻悻作罷。
那個不行,又換了個老實的過來?
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我應付了事一般地點點頭。
老爺子已經舉起他的龍頭拐杖,「帶著妹妹去院子裡逛逛,不然老子敲斷你的腿。」
粗魯。
我和潘文一前一後地走在院子裡的石子路上。
她好像穿不慣高跟鞋,在石子路上走得更加艱難些。
我指了指前面,「腳疼的話去亭子裡坐著吧。」
「那個,徐睿哥學的是什麼專業啊?」她的聲音像是蚊子叫,說話的時候,手指還不停地摳著裙子上的水鑽。
估計也是被她爸逼過來的。
「你不用跟我沒話找話,我有喜歡的人,我們應付應付,到時間回去就可以。」
潘文鬆了口氣,如蒙大赦一般笑了笑。
11
回到學校後,我幾乎每天都要問老爺子的身體狀況。
老爺子只覺得我出來做兼職是件好事,知道賺錢不容易,懂得感恩父母了。
我數著日子,總要在放假前跟他坦白。
我不想把老婆一個人丟在公寓里。
孤零零的,可憐死了。
在商場裡發傳單的時候,背後一重,是潘倩。
她整個人跳過來,摟住我的脖子,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
「好久不見啊,聽說你上周和我姐相親了,怎麼,不喜歡我喜歡她那種類型的?」
她怎麼總是這麼不著調。
我有些生氣地甩開她的手,一抬眼,老婆正站在側後方,冷冷地看著我倆。
他已經很久沒用這種眼神看過我了。
他應該聽見了。
我想解釋,可是他馬上垂下眼皮,將目光斂在三寸之內,再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又無波無瀾,沒有任何負面情緒。
帶著淡淡的笑意,將手裡的傳單遞給下一個過路人。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
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難道不應該揪住我的脖領子質問,這女的是誰?她說的相親是什麼意思?我是不是背著他跟別人搞三搞四?
不是像現在,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我置氣一般地沒有解釋,也沒有像往常下班一樣和他一起窩在沙發里看電視。
我按下躁動的心,等他問我。
可是他卻像是沒有任何異常一般,一個人窩在沙發里,裹著毛毯,撥弄手裡的遙控器,打開一檔他平時一直在追的旅行綜藝。
像是不管有沒有我,他的生活都會這樣平穩且有規律地進行。
他不愛我。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是一顆急速生根發芽的種子。
只需要幾秒,便長得茂密。
讓人感到委屈。
「你為什麼不問我今天白天在商場遇見的那個女生是誰?」
「我為什麼要問。」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愛我,看見別人和我親近就會生氣,會吃醋,會難過。
像我一樣。
可是這種話,怎麼能由我自己說出來。
我抄起外套,轉身往門外走,「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把門故意摔得很響,以此來表達我的憤怒。
我走得很慢,磨磨蹭蹭地下樓,在單元門前踢著石子。
心裡想著,自己不是個小氣鬼,只要老婆下來就不生氣了,會乖乖和老婆回家。
......
電梯下來好幾撥人。
沒有一個是我老婆。
我站在外面,仰頭看著十五樓熟悉且明亮的窗口。
我把標準降到只要他站在窗口看看我的動向我就回家。
可是沒有……
如果他沒有剮蹭過那輛跑車,我們是不是永遠不會在一起?
他不會邁向我。
我有些喪氣地朝外面走去。
沿著馬路牙子的邊緣,一直往前。
漫無目的地走出了四五公里,蹲在路邊。
我就做對了嗎?
當時商場那麼多人,老婆一向又是個內斂的性格,怎麼會不顧及別人的目光和我大吵大鬧?
這期間我一直等他主動問我,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回到家後,不僅不主動解釋清楚,還和他發了脾氣,摔門離開。
怎麼看,也像是我被發現醜事後的氣急敗壞。
我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媽的這是乾的什麼事。
我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家裡跑。
本來想給老婆買塊小蛋糕帶回去的,出門太急,沒有拿手機。
明天再給老婆補上。
跑到門口,入戶門是虛掩著的。
?
我明明重重地把門摔上了,難道是老婆出來找我了?
我揣著一絲忐忑往裡面走,電視機里還播放著綜藝節目,裹著老婆的毛毯也在沙發上窩成一團。
我老婆生活習慣很好,用過的東西都會放回原位,蓋完毛毯也會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到一邊,尤其在用電方面,節儉慣了,出門一定會關好電視和空調。
沒出去?
我喊了一聲老婆,挨個房間看了一眼。
人不在。
都不給我省電費了,我老婆是真不打算要我了!
我有些慌張地去找手機,準備聯繫老婆。
手機螢幕上顯示好幾個我姐的未接電話,她給我留言:老爺子發現了,已經派人去接陶夭。
懸起來的心稍稍放下,還好,不是老婆不要我。
本來我也打算和老爺子坦白的。
我摸了摸老婆留在沙發上的毛毯,尚有餘溫,我利落地下樓開車,準備追過去,正好借這個機會跟老爺子說清楚。
還要記得跟老婆道歉。
12
一路向西,高樓漸遠,這並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上次雨天我找不到他,所以特意在給他的新手機里放了定位器。
看著越來越荒涼的環境,我打電話給我姐:「老爺子想幹什麼,玩黑社會那一套?嚇到我老婆,別怪我翻臉。」
「嗯?老爺子的人撲了個空,我以為你帶著陶夭躲起來了。」
不是我爸?
老婆就算想跟我分手,也不會不關門和電視大半夜地往郊外跑。
我姐似乎比我更敏捷些:「你先跟著,在我帶人過去前不要輕舉妄動。」
我抓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問我自己:
為什麼要賭氣跑出去?
跟著定位,我來到了西郊的一所廢舊廠房。
老婆的手機掉落在路邊停放的麵包車旁,雜草叢生的地面上還有拖拽的痕跡。
我望著院落不遠處的燈光,打開後備箱,拿出了和老婆一起露營時用的工兵鏟。
順著縫隙看去,廢棄的廠房裡掃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放著一個巨大的席夢思床墊,床墊四周還架著攝像機。
床墊的中央,是被捆住手腳的老婆,他嘴角帶著紅紫,明顯是挨了打。
還有八九個人零零散散地站在旁邊,不懷好意地盯著老婆。
陳述走到他身邊,捏住老婆的下巴,「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還沒見過雙性人呢,也怪不得徐家那小子把你當成寶貝。你要早跟了我,我也可以把你當成寶貝,不過現在晚了。」
他回頭,「王哥,以後可別再說兄弟不講哥們義氣,這個讓你先來。」
我姐說在他過來前,我不要輕舉妄動。
我也明白,我一個人根本沒有勝算。
可躺在那裡的人是我老婆。
徐家的男人,沒有眼睜睜看著老婆在自己面前受欺負的道理。
哪怕是死。
我握緊工兵鏟,一腳踹開面前銹跡斑斑的大門。
我沒廢話,第一個乾的就是陳述。
場面很混亂,到處飛濺著血液,有我的,也有別人的。
會死。
但是死我也要拖到我姐帶人過來。
我死之後,老婆還會記得我嗎?
我想讓他一輩子都記得我對他的好。
可是,他本來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還是要忘了我,然後遇見一個對他很好,也不會亂發脾氣丟下他一個人不管的人。
要有人陪著他。
頭上被攝影機架子砸開的口子,血越流越多,逐漸模糊了我的視野。
我控制不住地倒下,我偏頭,看向老婆。
好漂亮,但是別哭。
馬上,我姐就過來了。
......
徹底失去意識前,我好像聽到了姐姐的聲音。
我老婆……得救了。
13
我斷了兩根肋骨,額頭到眉骨縫了十七針,身體各處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挫傷和幾個已經補好的窟窿。
「我老婆呢?」
我爸嗤了一聲:「一睜眼睛就找老婆啊。」
那不然呢。
我不指望老爺子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看向一旁的哥嫂。
嫂子溫柔:「他在隔壁病房,別擔心了。」
「他怎麼也在病房?」記憶里他應該只有一些擦傷,我有些著急,掙扎著想要下床,「他哪受傷了?我要去看看。」
「他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受了驚嚇,有些流血的跡象,要留院觀察幾天。」
我一時驚得說不出話,只覺得腦袋有些空白。
我以為那個只是長得有點兒特別,從沒想過可以真的用來生寶寶。
老婆怎麼想呢?
會接受這個意外來的孩子嗎?
更著急去見老婆了。
嫂子拗不過我,只好和哥哥攙扶著我去見老婆。
姐姐在老婆病房,不知道和老婆在說些什麼,看得出老婆不太高興。
卻在轉頭看向我的瞬間,綻開笑容。
不是那種禮貌的、克制的、淡淡的笑容。
是燦爛,明媚,像是追逐太陽的向日葵。
「可不可以不要怪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跟他道歉。
跟他解釋。
為我不做措施讓他意外懷孕感到愧疚。
我愛他,我希望我們能一直作伴。
到很久很久以後。
我以為他要好久才會原諒我。
他卻勾起我那根沒有受傷的小指:「嗯,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正文完)
番外 1
陳述一伙人被送進了監獄。
除了綁架我老婆這件事,還翻出來不少案件,諸多受害人聯合指證,甚至不需要受害人提供證據,他自己家裡就有他作案全過程的錄像帶。
他按時間排序,收納整齊。
甚至給警方減少了不少工作量。
因為事件惡劣,受害人眾多,一時之間轟動社會。
網民義憤填膺,就連陳家所有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小程度的打擊,門店陸續倒閉。
當然,這事也有我哥和我姐的推波助瀾。
我們徐家,一向護短。
至於我和老婆。
當然是在國外圓滿地舉行了婚禮。
王陽做了老婆的伴娘。
我永遠忘不了王陽看到老婆隆起的肚子時露出的匪夷所思的表情。
更忘不了老婆在婚禮上擲地有聲的「我願意」。
我會永遠愛護他,直到生命的盡頭。
番外 2--陶夭篇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呵。
他可真會往我臉上貼金。
我的夭,是盼我早夭,望我去死。
這是我出生後來自母親的詛咒。
她不愛我,於她而言,我只是她想要一步登天的工具。
可我偏偏是個殘疾,不男不女,惹人嫌棄。
她叫陶玉芬,是個舞女,十九歲的時候傍上了一個煤老闆。
她夢寐以求的有錢人。
那男人承諾,只要陶玉芬能生下個男孩兒,就會休了他的原配老婆把她娶進門。
陶玉芬牟足了勁兒,想要一飛沖天。
陶玉芬把我生出來的當天,那男人礦上死了人。
有錢人都迷信,找了會看事的先生過來做法。
先生問他是不是他在外面的女人今天生孩子,要是把這個孩子接到身邊,恐怕他這一輩子都會走下坡路,直到窮困潦倒。
那男人打電話一問,陶玉芬果然生了,再問細節,陶玉芬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個一二三。
男人驅車到醫院,自己看個明白。
發現陶玉芬生出了個不男不女的怪胎,怪不得會克他。
那男人甩了沓錢,讓她帶著我滾,越遠越好。
陶玉芬的豪門夢破了。
她恨我,恨我怎麼不是個正兒八經的男孩兒,將我扔給了鄉下的外公外婆。
一場人命官司,將所有罪責歸咎於一個襁褓嬰兒而終。
所以我叫陶夭,早一點兒夭折算了,何必拖累旁人。
村裡扯閒話的多,我自小就知道我的身世。
甚至有些孩子會編著歌謠罵我,說我是個爹不要娘不愛的小妖怪。
我哭著嘶吼,大喊著我媽媽愛我。
因為沒有,所以渴求。
我用我瘦小的身板和他們打架,一次次遍體鱗傷,卻又次次掙扎。
我不知道我要為沒見過的陶玉芬辯解什麼。
或者為自己辯解什麼。
來支教的老師看我可憐,把他吃的零食分給了我一半。
大樹下,他跟我說,知識改變命運,如果真的太過痛苦,就開始努力學習,走出去,那裡將有更廣袤的天空。
沒多久,他就調走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大概是他說的那片更廣袤的天空。
我只記得,知識改變命運,總有一天,我也能去看看。
我在貧瘠的土地上汲取營養。
鎮第一,縣第一,市第一。
我一步一個腳印,靠著撿拾廢品、貧困補助、外公外婆微薄的積蓄往外走。
初中畢業那年,外公外婆想要我輟學打工,去南方的電子廠里,畢竟隔壁的李軍現在每個月都能往家裡寄上三千塊錢。
我跪在地上給他們磕頭,我說,三千塊錢不多,等以後我考上大學,別說三千,每個月我能給他們寄回來三萬。
讓我上學吧。
讓我上學吧。
讓我上學吧。
真的能寄回來三萬嗎?我不知道,騙他們的,我只是想上學。
畢竟我是陶玉芬和那男人的種,能是什麼好東西。
我考進了市裡最好的高中,那一年我認識了魏明。
十六年的灰暗生活里突然照進了一束光,因為沒仰望過天空,我以為那就是太陽。
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他說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寂靜的夜裡我開始憧憬未來。
高三那年,一輪一輪的模擬考足以將人耗得筋疲力盡,我卻在一摞半人高的資料里漸入佳境。
百日倒計時,是我衝鋒的號角。
知識改變命運,我一定能靠著自己的努力驅散我自降世便帶有的詛咒。
魏明有些羨慕:「你真厲害,我爸給我砸了多少補課費才有現在成績,不像你,輕輕鬆鬆就可以考第一。」
我將模擬考的數學試卷攤開在他眼前,準備給他講解他做不出的那道大題:「不要這麼說,你也很厲害的,再堅持一段時間,也許我們還能考到同一所大學去。」
我想一直和魏明待在一起。
魏明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將我展開的試卷收進書包:「去我家講。」
寬敞、明亮、整潔,和外婆家狹小逼仄的房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總是心懷感激,感謝魏明這樣的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我吃著保姆阿姨切好的果盤,甜滋滋的。
只要努力,我一定也能過上這樣的生活,擁有這樣的房子。
可是命運說,我不配。
警察找到了我,說魏明家丟失了一條價值十五萬的翡翠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