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喝得有點多,平常不這樣的。」
我鬆了口氣。
是健康的就好。
他們走了。
我這才閒下心去看彈幕。
【孩子怎麼樣都和你沒關係吧前妻姐?當初不是你把孩子丟下的?】
【就是啊,也不知道在這裝什麼,看得我蠻無語的。男女主快點虐虐她吧。】
【別這樣說吧,總歸是親生的,當然會心疼啦。】
【不過前妻姐真的結婚了?我剛來不知道啊。】
【我是昨天輸液的時候來的,大家好像都是那時候?】
【都是因為劇情變了圖新鮮才來看的,不然這古早文誰看啊。】
我又低下頭,專注地洗著杯子。
昨天晚上我喊了系統,想問問劇情為什麼沒按當初說的那樣發展。
還想問問彈幕是怎麼回事。
但它沒出現。
現在不知道具體情況,我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罵就罵吧。
我媽突然湊過來,望著陸頌的背影嘆氣。
「你要是聽我的早結婚,孩子也這麼大了,生出來的娃估計就跟這個小孩子差不多,我看他眉眼還有點像你呢。」
能不像嗎。
就是我生的。
但和陸景遲的事,我沒告訴她。
免得老人家聽了心裡添堵。
我擦著杯子,隨口附和:
「沒事,人家估計明天就不來了,氣不著你了。」
但我想錯了。
第二天,沈枝意又帶著陸頌來了。
7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連著來了好幾天,混熟以後。
沈枝意直接把陸頌送來,放下錢就要走。
說要去別處寫生,不方便帶著孩子。
「陸……孩子爸爸呢?」
她邊掏著身份證邊答:
「回去工作了。
「這是我們的身份證,壓在你這。晚上我再來接,謝謝啦。」
說完她就走了,也沒等我說同意還是不同意。
也許這就是千金大小姐吧。
很隨意。
我媽倒是高興。
她很喜歡陸頌。
還專門上網查了現在小孩愛吃愛玩的,努力拉近距離。
陸頌還是要我牽著上廁所。
每次上廁所都開開心心的。
以至於我偷偷去廁所查了一遍,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沒有。
他就是愛上廁所。
癖好挺怪的。
還不如他爸喜歡聽知了叫呢。
我和陸景遲住過兩年。
夏天的夜晚,他愛把窗戶拉開條縫聽知了叫。
「願願,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聽蟬鳴嗎?」
我靠在他懷裡,迷迷糊糊地接話。
「為什麼呢?」
「17 年、夏天、一生一次的等待,這些組合在一起,很浪漫。」
我快睡著了,無意識地問:
「那你……嗯……在等什麼呢……」
他湊過來親我的額頭。
「我一直在等你,願願。」
好好聞、好安心的味道。
我貪戀地往他懷裡鑽。
然後徹底睡著了。
8
沈枝意連著幾天把陸頌放在咖啡廳後。
彈幕也看不下去了。
【不是,女主天天把孩子送到前妻姐這來幹啥?我真是看不懂了。】
【孩子還和前妻姐相處得挺好,聽我的離她遠點吧孩子,不然後面知道她當初拋棄你的真相還不得傷心死。】
【話說,孩子天天在筆記本上寫啥呢。牽 10、男 0、笑 15……這都什麼意思?】
【不造啊,也許有錢人和我們學的東西不一樣吧。】
【趕緊來點男女主談戀愛劇情吧,求求了,我不想看前妻姐了。】
【哎,男主來了男主來了!】
我回頭。
正好看見陸景遲進了院門。
夕陽的暖光灑在他身上,只勾勒出剪影。
恍惚間,我好像又看到了六年前的陸景遲。
他走到櫃檯前禮貌地道謝。
「我來接陸頌,這些天麻煩了。」
沒有過多交流,他很快帶著陸頌離開了。
還好。
他依舊認不出我。
否則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願願,那孩子落東西啦!」
我媽收拾著桌子,突然拿了個小信封過來。
我也沒打開看。
正想著要不要給沈枝意打電話,陸景遲又折回了店裡。
「抱歉,孩子說丟了東西,請問有看見嗎?」
我媽把信封遞過去。
「是不是這個?」
陸景遲點頭,伸手去接。
卻沒接穩。
信封掉在地上,從裡面滑出一張小二寸的照片。
兩人同時彎腰去撿。
我媽先撿到,卻在看清照片後愣住了。
「哎,這照片上不是我們願願嗎?」
9
我這才看清了那張小兩寸照片。
是我的證件照。
以前陸景遲陪著拍的。
那天,我們還拍了婚紗寫真。
拍的時候,攝影師引導他:
「先生,可以再離你老婆近一點,攬下腰。」
陸景遲的耳根泛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後面拍攝擁抱的動作時,他突然在我耳邊輕聲說:
「願願,總有一天,我會把它變成正式的稱呼。」
人總會輕易相信誓言。
那一刻,我真的信了我們會結婚。
信我們會白頭到老。
信他真的愛我。
直到分手。
分手時,我帶走了一切和自己有關的東西,包括這套婚紗寫真。
可我不知道陸景遲還拿走了一張證件照。
甚至保存了六年。
我看著現在站在我眼前的男人。
看不懂。
陸景遲察覺到我的目光,一雙黑眸掃過來。
他問:
「你認識周願嗎?」
我媽看看他,又看看我。
正要開口,被我捅了捅腰。
話就這麼在喉口轉了個彎,再出來時已經變了副樣貌:
「是啊,那個……周願是我堂嬸的叔叔的朋友的侄女!」
突然沒來由的沉默。
只聽得見風吹過風鈴的清脆聲響。
淡淡地傳入耳廓。
最後,還是我媽自己接了自己的話。
「關係是有點遠了哈哈,那你跟她什麼關係呢?」
陸景遲只盯著我。
短暫的對視,卻像六年那麼久。
「是孩子的媽媽,也是……我的愛人。」
驀地,院子裡的路燈一盞盞亮起。
10
愛人。
我不明白陸景遲為什麼會這麼說。
且不說他現在訂了婚,有了新生活。
只說我們當初分手的場面,也屬實不算好看。
當時,江城下了那年的第二場雪。
陸景遲去了錄音室,籌備他的第一首歌。
我趁機收拾東西,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
但我沒想到他會提前回來。
正好在小區碰見拖著行李箱的我。
陸景遲快步迎上來,自然地伸手想接過兩個箱子。
「要去旅遊嗎?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我沒把箱子給他。
只望著他身後的那一串腳印。
「陸景遲,我們分手吧。」
他怔了一瞬,笑道:
「大冒險輸了?」
我向來不擅長當面處理情感問題。
可人就站在面前,想避也避不了。
我深吸口氣,抬起頭。
說出早就按照他媽媽的要求,編排好的理由:
「我說真的,我們分手吧。你總是玩那些沒有意義的東西,我看不到希望,我也等不起了。」
陸景遲的笑容淡了,連帶著手也僵了。
短暫的安靜後。
他抓起我的手,放在手心,哈著氣焐熱。
「願願,天這麼冷,我們回家吧。」
「陸景遲,你怎麼總是不願意面對現實?」
他動作停了。
沒抬頭。
「可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
我冷冷地答:
「少爺嘛,哄一哄就能得到很多東西。但現在你的卡被停了吧?你還有個弟弟吧?人總是要現實一些,既然現在我什麼也得不到,那就沒有在一起甚至結婚的必要了。」
他終於抬起頭。
眼尾的紅映在雪裡,很是顯眼。
「周願,你撒謊。」
話落,他固執地拖著箱子往家的方向走。
深一腳淺一腳的。
滾輪在雪地里壓出的痕跡也不太平。
我伸手去奪。
幾番晃蕩下,有一個箱子爆開了。
衣服、玩偶、照片、化妝品……散落一地。
我蹲下去撿,撿了一手雪。
「追求夢想實現價值都是有錢人的特權。我讀書是為了賺錢,上班是為了賺錢,和你在一起也是為了錢。陸景遲,我沒有資本陪你耗。」
他不說話,只是撿東西。
最後。
我們的手都凍得通紅。
他說:「好。」
11
我不像當初那樣年輕。
再也不會輕易相信一句輕飄飄的話。
院子裡的一盞燈亮了又熄,也許該換燈泡了。
「你是說陸頌那孩子是周願的?」
我媽滿眼都是震驚。
陸景遲點頭。
「您有周願的聯繫方式嗎?或者,知道她現在在哪嗎?」
我媽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輕輕捏她的手。
她回看我,眼裡帶了點怒氣。
可終究是服了軟,說得不情不願。
「不知道,遠房親戚,很久沒聯繫了。」
「這樣啊。」
陸景遲眸光變得黯然。
他垂頭,將照片仔細妥帖地收好。
再抬眼時,直直地看向我。
「如果有了聯繫,麻煩告訴周願,我在等她。」
他走了。
挺乾脆的。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說一句話。
彈幕卻是吵得熱鬧。
【什麼玩意兒?愛人?男主在幹嘛啊???】
【她不是斷崖式分手,騙錢騙感情傷你很深嗎?現在算什麼,戀愛腦發作?】
【不對勁,我怎麼覺得男主已經認出前妻姐了?】
【那和女主訂婚素在?過家家嗎?有意思。】
【前妻姐不也說自己結婚了?現在是打算雙雙出軌嗎?】
【我剛去女主那看了一眼,男二來了,在陪她一起寫生,我懷疑女主也都知情。】
【嚯。這神奇的劇情走向,沒浪費我充的會員。】
比起彈幕,我媽也不遑多讓。
先是把我罵了一頓。
然後纏著我讓我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打第一眼就覺得那孩子親切,果然是親孫子!
「好啊你個周願,背著我孩子都生了,還丟外面不帶回家來!」
我只好一一如實交代。
12
從在一起到分手。
包括和陸景遲他媽媽見面,以及聽到陸景遲說的那些話。
盡數交代。
說給她聽,也是說給彈幕聽。
只有系統的存在,我隱瞞了。
一是說出來很難相信。
二是不想讓她覺得生活失真。
倒是彈幕主動提了系統。
【系統呢!管理這個世界的系統呢!本尊貴會員急需知道前妻姐話的真假!】
【感覺前妻姐說得挺情真意切的,不像假的。】
【笑死,樓上的,等你老了記得找我買保健品。】
【哪裡不像假的?又是扔錢讓離開自己兒子這套,我都看膩了。還有誤會男主不愛她,都是經典套路了。前妻姐是隨便找了本小說學的吧?】
【原劇情里,男主當時是真的愛前妻姐吧?所以才會被傷得那麼深。】
【既如此,前妻姐不如去找男主把話說開呢?感覺你們全是誤會,別不長嘴了。】
【已經滴滴系統啦,大家一起來滴滴。】
其實我有過後悔的。
後悔聽了系統和陸景遲他媽媽的話。
用了那樣的分手理由。
分手後,陸景遲的第一首歌發布了。
有音樂公司向他遞出了橄欖枝。
但他拒絕了。
他沒再去酒吧駐唱,也沒再更新網上的音樂帳號。
熱愛音樂的陸景遲銷聲匿跡。
被硬生生磨滅了。
可他既然騙了我,他不愛我。
那這樣也就抵了吧?
但現在,我開始懷疑自己。
很久很久後。
我在搜索框輸入那串早就爛熟於心的號碼。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頭像和網名。
六年了都沒換。
然後。
添加到通訊錄。
13
申請很快通過了。
可我呆呆地看著聊天框,不知道該說什麼。
倒是陸景遲先發來消息。
【訂婚是陸弋求我的。】
【之前爸媽遲遲不鬆口,他又怕沈家把沈枝意嫁給別人。】
【所以求我先和沈家聯姻做權宜之計。】
【沈枝意也知情。】
【現在婚約已經解了。】
【你別誤會。】
陸弋就是那個比他小五歲的弟弟。
但我從來沒見過。
只知道他爸媽好像很寵陸弋這個小兒子。
而對於大兒子陸景遲,從小當做繼承人培養,要求極其嚴苛。
也是因此,我才能遇見被扔到基層鍛鍊的陸景遲。
手心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他上來就一通解釋,我突然不知道如何招架。
最終是胡亂回道:
【那挺好的。】
發完又猛地覺得不該說這句話。
於是急忙撤回。
但他還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