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聲音遙遠又模糊。
「婊子……婊子……臭婊子……」
「爸,那是她手機。操!她在錄音!」
幾秒鐘的安靜後,趙世爸爸痛苦地大叫了一聲。
「他媽的根本不是錄音,這臭婊子在直播!」
緊接著,我聽見咚的一聲響。
陳主任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踹開了。
十幾名女同學的聲音在我耳邊縈繞不去。
「報警!他們打死人了!」
「宋老師,你醒醒……」
「宋老師……」
我想要說話,可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在心中不停地問自己。
這些女孩子有沒有聽話?
她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可千萬別讓這麼久的計劃落空啊!
下一秒,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緩緩睜開雙眼。
窗外的光線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睛,向四周看去。
「宋老師……」
一名女同學的哭聲傳入耳膜。
我抬眼一看,是藍雨。
她哇地一聲撲到了我身上:「宋老師你沒死!嗚嗚嗚!太好了,宋老師沒事!」
一群女同學圍了過來,將窗外的光線遮擋了起來。
她們扶起我,在我身後墊了好幾個枕頭,生怕我有一點閃失。
「後來……後來怎麼樣了?」我緊緊地握住她們的手,希望聽到完美的結局。
藍雨擦乾淚水,給我講了我昏迷後的事。
12
我昏迷後,警察來了。
他們調查事情後,將趙世父子帶回了警察局。
經過調查,趙世並沒有動手,於是就被放了出來。
但趙世爸爸卻因尋釁滋事被關了起來。
我起身,給律師打了個電話。
求他幫我辦件事:【我要和解,讓他們父子賠錢。】
藍雨捏著我的手,不解地問:「老師,為什麼啊?讓他蹲監獄不行嗎?」
我摸了摸她的臉,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關進去,很快他就會被放出來,也許後果更嚴重。」
「那……」
「別問了,剩下的事,交給老師,行嗎?就像幾個月前我救下你一樣。」
藍雨沒再說什麼,只是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其他女同學也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幾個月前,我大學畢業了。
媽媽慌慌張張地給我打電話,說大力哥出獄了。
【別回來,千萬別回來,聽到了嗎?他四處打聽你的下落,一旦找到你了,這輩子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於是,我拖著皮箱來到了這座城市。
那天晚上,我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
晚風夾雜著絲絲涼意,讓人忍不住摟緊風衣。
我低頭看了一眼,鞋尖沾滿了灰塵,今天早上又忘記擦鞋了。
可在一抬頭,我看到了一個女孩子爬上了橋欄,想要跳到江里去。
我嚇得沖了過去,一把九江那女孩子拽了下來。
那就是藍雨。
那天,她哭著給我講了她的經歷。
「真的受不了了,都是我的錯,我為什麼是女孩子?我為什麼要發育?
「為什麼要惹得男生盯著我看?姐姐,我是個爛貨!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讓我去死好嗎?我好賤,我好賤啊!求求你了,讓我去死!」
我緊緊地把她摟在了懷裡,仿佛摟著曾經的自己。
她和其他幾名女同學,因為身體發育的情況,長期被班裡學習最好的男生當眾調戲。
而這男生在校領導的包庇下,愈加猖狂,無法無天。
回家跟父母說,父母就篤定是自己家的女兒勾引人家年級第一了。
「他學習那麼好,他能幹這種事?一定是你自己犯賤!」
13
那天,我緊緊地把藍雨摟在懷裡。
「噓,別怕,交給我……」
後來,我應聘成了他們學校的英語老師。
也成功引起了那些畜生的注意力。
我知道他們背後調侃我,我也知道他們的話又多麼刺耳,多麼下作。
我偷偷在社交平台透露了自己現在的地址。
他應該能看到吧?
千萬要看到啊!
果然,當那同學跑進教室,說姜晚的哥哥被人撿了那裡時,我就知道。
他來了。
大力哥他追來了。
果然,當天晚上就傳來了噩耗。
趙世被人堵在小巷子裡,一頓暴揍。
他哭天搶地地哀號著:「放過我吧……我錯了……嗚嗚嗚……好痛!好痛啊!」
可那人殺紅了眼,根本聽不到他的哀求。
他一下下地踹在他小腹下面,直到模糊一片。
聽說趙世癱了,並失去了生育功能。
他爸爸在監獄中撕心裂肺地叫罵著:「誰他媽的懂我兒子了!誰讓我們老趙家絕後了!我要他償命!」
他把房子抵押出去,才掏出錢來跟我和解。
放出來的第一天,他就衝進了我的病房。
「是不是你找人弄了我兒子!是不是你!」
我歪了歪頭:「你在說什麼?我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兒找人?再說了,真是我找的人,我會讓你被放出來嗎?」
他肩膀一垂,豬腦子想不通還有誰能對他兒子下這麼狠的手。
可想不通也無所謂了,畢竟他是下一個。
當天晚上,換了個巷子,他也被人揍成了殘廢。
這下好了,原本還能找個老婆再生一個的,現在也徹底沒戲了。
趙世父子成雙入對地坐上了輪椅。
房子也賣掉了,兩個人擠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房中,翻找著賺錢的法子。
聽說陳主任辭職了。
那天我用手機直播,雖然只有聲音,沒有畫面,但他的身份也很容易被扒出來。
氣憤的網友們不遠萬里跑去他家丟雞蛋,潑油漆。
他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家裡不敢出門。
諷刺的是,網友們說:【老烏龜老婆和女兒都是大胸,他竟然還欺負有其他困擾的女性。】
【呸!老畜生!卑鄙無恥的東西。】
兩個月後,陳主任的老婆跟他離婚了,帶著孩子離開了這座城市。
14
警察還是查到我頭上了。
「王大力出獄了,他買了來找你的車票,你有沒有見到過他?」
我恍惚地搖了搖頭,鼻樑斷裂的痛一直讓我忍不住流眼淚。
警察無奈地點了點頭,離開了病房。
三天後,大力哥就被捕了。
他嘴裡罵罵咧咧:「誰他媽動老子的女人,老子乾死她!乾死她!」
這一次,他被判了十五年。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十五年後, 我已經四十歲了。
我的學生們也都有了穩定的家庭生活。
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反正很快, 我們都會離開這座城市。
我笑了。
藍雨剝了個橙子給我吃。
「宋老師, 給你。」
那橙子酸酸甜甜, 美味多汁。
「宋老師, 你知道嗎?那群黃毛衝進陳主任家, 把他好頓揍。」
我抬眉:「為什麼?」
她歪了歪頭:「因為他們說, 他們大哥的兩個小揪揪是被陳主任坑沒的, 都怪他。」
我撲哧就笑了,藍雨也笑得流下了眼淚。
她擦乾淚水, 笑著對我說:「宋老師, 謝謝你。」
我打開手機, 給她看了我的存款:「看, 理賠款到帳了,足足五十萬。夠你上大學用的。」
藍雨一下子就哭了:「老師……」
我摸著她的頭, 小聲對她說:「離開你的父母,他們也不配為人。」
陳主任被打成了跛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消失了。
而趙世退學了, 趙世父親帶著他, 進了電子廠。
除了擰螺絲,他們找不到其他賺錢的法子了。
不過與其說找不到,倒不如說, 沒人願意要他們。
螺絲廠老闆一個員工的價格聘了兩個勞動力,也不算虧。
15
我傷好後,回去繼續上課。
姜晚回來了,她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書本, 根本不看我一眼。
我勾了勾唇:「同學們好。」
除她以外,所有人都高興地大聲歡呼了起來。
「宋⽼師好!宋老師萬歲萬歲萬萬歲!」
安靜下來後, 姜晚冷哼著:「嗤,騷貨。」
我笑了:「其實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傷害, 都不是單⽅⾯的。
「⽐如⼥性受到的傷害,有些看起來源⾃於男⼈。」
「但往往這些男⼈背後, 都有⽀持他們的⼥性。」
「你說對嗎,姜晚?」
「這種女⼈會有什麼下場,你想過嗎?」
姜晚冷冷地抬眼看向我:「你想說什麼?」
我挺起胸膛看向她,她這才發現端倪。
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驚恐,然後伸出⼿指指向我:「你……你……原來都是你!」
對啊, 都是我,只是你去找任何人說,都沒有⼈相信你了。
我拽了拽⾐服, 再次看了一眼鞋尖。
什麼 E 杯,我連 A 杯都沒有。
騙你的,除了你,現在這個教室中的所有⼈都知道真相。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你以為你喜歡的那個畜⽣真的有什麼才華嗎?
⽂藝匯演前三天,他收到了我的匿名郵件。
【哥們, 送一首歌給你。我改編的, 你肯定喜歡。美酒加咖啡, 我只要喝 E 杯。想起了某些人,⼜喝了第二杯。】
我在黑板上寫下了今天的主題。
然後扭過臉去看向姜晚:「學嗎?不學可以滾。」
姜晚猶豫⽚刻,拎著書包離開了教室。
幾天後, 她轉學了。
我撣掉⾝上的灰塵。
真乾淨,我這⼈有潔癖,容不得⼀點沙子。
更何況是一條臭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