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疾未愈完整後續

2025-12-20     游啊游     反饋
3/3
我捂著流血不止的手臂。

一瘸一拐地,呈上唐念念以前的精神科病歷。

又調出剛才那一段監控錄像。

調動了我畢生全部的演技,用痛苦、糾結、依依不捨的語氣說:

「我妹妹狂躁症發作了,她要拿刀砍我。」

「我受點傷不要緊,但我不能讓她傷害別人。」

「求你們……帶她走吧……」

唐念念哪肯束手就擒?

拚命掙扎,歇斯底里地喊道:

「別聽她放屁!那個惡毒的女人陷害我,我沒病!我早就好了!」

陸宴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肅地說:

「病患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被害妄想症,這是重症病例的表現。」

他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肩:

「家屬請放心,我們帶回去,一定會給予她全封閉的治療。」

「保證不會再讓她做出類似的傷人舉動。」

我目送唐念念被押上鑲著鐵絲網的車。

隔著車窗。

用嘴型對她說了四個字:

「好好享受。」

12

遠在外地的顧森,得知了這個消息。

會都不開了,連夜趕回江城。

他怒不可遏地質問我:

「蘇黎,你乾了什麼?為什麼要把她送進精神病院?」

我無奈地聳聳肩:

「她不是病了嗎?病人不該住院治療嗎?」

顧森暴躁地抓了抓頭髮:

「可她已經好了!已經不需要接受強制治療了!」

我茫然地瞪大雙眼:

「她好了?什麼時候好的?我怎麼不知道?」

顧森衝進書房。

翻箱倒櫃地找那張檢查報告。

「奇怪,放到哪了?我明明記得就夾在這啊!」

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老公啊,你是在找這個嗎?」

顧森猛地回頭,看見我正舉著手機。

螢幕上顯示的照片,正是唐念念三年前的診斷報告。

顧森的表情從震驚到憤怒:

「你……你什麼時候發現的?你把它藏哪了!」

我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燒了。」

13

顧森雙目赤紅,痛苦糾結,萬念俱灰。

這模樣,多像不久前的我啊。

我抱著手臂,十分冷靜地替他分析:

「老公啊,你別著急,現在還有兩條路可以走。」

「第一條路,就是承認唐念念有病,但她屬於有暴力傾向、有被害妄想的病患,必須接受住院強制治療。」

他咬肌一緊。

嘴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

我繼續火上澆油:

「或者你還有第二個選擇,堅稱她沒病,那她就是蓄意殺人未遂。」

「家裡的監控視頻我已經發給律師了,得到我的通知後,他會第一時間報案。」

「唐念念是住院,還是坐牢?」

「是接受電擊治療,還是踩縫紉機?」

「老公啊,替你心愛的妹妹選一個吧。」

顧森僵立著。

整個人像一棵迅速枯萎的樹。

我看著他。

發現他那身筆挺的西裝,不知何時已經皺了。

向來紋絲不亂的頭髮也散開了。

白皙的面頰上冒著黑黑的胡茬。

平日裡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此時像一汪毫無生氣的死水。

許久許久。

他才拉了拉我的衣袖,卑微地哀求:

「老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你能不能放過念念?」

「她只不過是……是一個從孤兒院裡走出來的可憐孩子……她本性不壞的……」

我冷漠地回視他的眼睛:

「是啊,她本性不壞的,她明明是一個會為了保護心儀的男孩,不惜犧牲自己的好姑娘。」

「是誰把她教成了現在的樣子?」

「是你呀,顧森,是你這個一直以他哥哥自居的敗類。」

顧森的身軀重重一抖。

垂下淚來,頹然又固執地搖著頭:

「不是,不是我……要怪也只怪她自己……」

「老婆,我知道錯了,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你給我指條明路……」

人性真是經不起考驗,大難臨頭各自飛。

我爽快地說:

「好啊,顧森,我給你指條明路。」

「我要離婚,別墅歸我,存款歸你。」

顧森頓時一僵,連眼淚都凝固住了。

「不可能,蘇黎,我不同意離婚!」

「我是愛你的啊,我只愛你啊,我不同意離婚!」

愛我?

拜託你別膈應我了。

我從手機上調出那段辣眼睛的浴缸視頻。

點開播放鍵,耳邊響起令人反胃的聲音。

「顧森,別說愛這個字,你不配。」

「我知道你的公司準備上市了,你這位顧總口碑甚好,頗得人心。」

「如果不想毀了你的大好前程,就乖乖地把離婚協議簽了。」

「否則,這段視頻,明早就會出現在你們全公司的郵箱裡。」

14

我搬出了別墅。

而顧森,依舊守在那個空蕩蕩的別墅。

打開監控,欣賞他的落魄。

成了我緩解工作壓力的固定消遣。

我發現,他沒收拾我的任何東西。

每天下班回家。

他會對著黑漆漆的客廳喊一聲「老婆」,哪怕回應他的只有死寂。

他的失眠越來越嚴重。

睡不著的時候,就瘋了一樣,翻找我沒帶走的東西。

那件被唐念念剪碎的高定婚紗。

他一片一片地撿起來。

我還記得,那是我們結婚那天,他紅著眼眶發誓要守護我一生的見證。

他花重金請了最好的裁縫,嘗試修補。

可裁縫搖搖頭說:

「顧先生,碎成這樣,補好了也是傷痕累累,何必呢?」

顧森抱著那一堆碎布。

在客廳里枯坐了一整天。

還有那本被畫花的紀念相冊。

他拿著棉簽和酒精。

一點一點地擦拭上面的口紅印。

擦著擦著,就失控地哭出聲來。

如此失態的顧森,我印象中只有一次。

那一天。

迎來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他跪在紛紛揚揚的雪花里。

緊張得說話都結巴:

「蘇黎,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嫁、嫁給我……可、可以嗎?」

我點了點頭。

他抱著我,哭得比我還凶。

激動地在雪地里轉圈。

落下的淚,都結成了幸福的冰晶。

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大概是從他習慣了我的付出,習慣了用謊言來平衡他和唐念念的畸形關係開始吧。

他以為自己夠聰明、藏得夠好。

哪怕沒藏好,我也可以無限次地原諒。

他以為破鏡可以重圓。

可是鏡子一旦碎了,照出來的,只有裂痕。

也不知唐念念入院的事,是如何在圈子裡傳開的。

顧森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的「好丈夫」「好兄長」人設崩塌。

董事會認為他私德有虧,不僅暫停了他的職務,還啟動了內部調查。

加上我切斷了他的一部分人脈資源。

他的幾個大項目接連黃了。

牆倒眾人推。

不出一個月,那個意氣風發的顧總,就被踢出了核心管理層,背上了巨額的違約金。

他終於明白——

原來,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厲害。

15

顧森到底還是同意了離婚。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修改了離婚協議。

主動放棄了所有財產,凈身出戶。

順利拿到紅本本那天。

我拉上陸蔓和陸宴,一起吃自助大餐。

陸宴忽然從身後掏出一支紅玫瑰:

「蘇黎,既然你已經恢復單身了,那我是不是有機會追求你?」

陸蔓很不給他哥面子。

在一旁潑冷水:

「哥,你別痴心妄想了,我家阿黎現在要錢有錢,要顏有顏,憑什麼選你呀?」

陸宴在桌子底下踹了陸蔓一腳,以示警告。

閨蜜嗷了一嗓子,迫於她哥的淫威。

只得調轉矛頭,開始替她哥說好話:

「咳咳,其實吧,我哥這人還行。」

「你看看,一表人才,還是市一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海歸雙博士,還是醫學院的客座教授呢!」

我驚訝地瞪大雙眼:

「什麼什麼?我沒聽錯吧?市一院?你哥不是精康院的嗎?」

陸蔓撲哧一聲笑了: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哥是精康院的呀?」

「我以前跟你說的是,我哥名下有一些醫療產業的股份,那家精神康復醫院他還是大股東呢。」

「那天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哥正在旁邊,是他讓我那麼回答你的!」

「我掛了電話,他直接給精康院的院長打了電話……」

「噗——」我差點把一口紅酒噴出來。

我一直以為陸宴就是個清高的學院派。

沒想到藏得這麼深?!

陸宴慢條斯理地給我剝了一隻蝦:

「也是湊巧,那家醫院雖然是我投資的,但我平時懶得管,不過……」

他抬起頭,沉靜的眼眸里滿是溫柔:

「不過以後但凡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只需你一句話。」

呃……

這就是傳說中「鈔能力」加「高智商」的碾壓局嗎?

16

得閒的時候。

我去了一趟江城精神康復醫院。

在陸宴的帶領下。

順利找到了唐念念的病房。

她剃了短髮,穿著病號服。

抱著膝蓋,像一隻得了病的雞仔,蜷縮在病房的角落裡。

陸宴今天沒穿白大褂。

著了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裝。

身姿挺拔, 儒雅貴氣。

走到病房門口, 他紳士地攔住了我:

「她真的病了, 還很嚴重, 你在觀察窗看一眼就好, 還是別進去了。」

我笑著搖搖頭:

「這或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了, 還是讓我進去吧。」

我推門而入。

唐念念茫然地抬起頭。

曾經姣好的面容, 瘦成一把皮包骨。

嘴角掛著口水也渾然不覺。

她抬起頭, 用空洞無神的眼睛瞧著我。

嘴裡念念有詞:

「別電我,別電我, 我已經好了, 我早就沒病了……」

「是那個女人陷害我, 你們都被她騙了……騙了……」

我溫柔微笑, 指了指自己:

「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我嗎?」

沒想到唐念念更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膝:

「走開, 走開,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你……」

「我要見我哥, 我哥說了, 一定會帶我離開這裡……」

她居然還在痴痴地等著那個男人來救她。

我從包里取出強制收治同意書。

指著簽名欄說:

「唐念念,你清醒一點。」

「看看是誰在同意書上籤的字?是你最愛的哥哥。」

唐念念怔愣片刻。

忽然抱住腦袋,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陸宴迅速將我護在身後。

醫護人員也聞聲趕來。

我被人推出病房。

隔著玻璃窗, 看著徹底崩潰的唐念念,一時間百感交集。

離開前,我往她的醫療帳戶上充了值。

鄭重地拜託陸宴:

「麻煩給她上最好的治療手段。」

「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健健康康地, 走出這裡。」

17

半年後。

慈善酒會上。

我意外地遇見了顧森。

他穿著裁剪得宜的黑色燕尾服。

梳著精緻的背頭。

依稀還有當年英姿勃發的影子。

可惜此刻——他右手舉著托盤,托盤上放著香檳。

他遠遠地見到了我。

黯淡的眸子忽然有了光。

本能地移動腳步, 朝我⾛來。

然而下一秒。

他看⻅我⾝旁體⾯優雅的男⼠。

忽然⾃慚形穢地頓住了腳。

背過⾝去。

酒會的後半場,我沒再⻅到他。

直到散場, 我才在⾃己的⻋邊,看見那道消瘦的⾝影。

「蘇黎……你過得好嗎?」

他用細若蚊吶的音量低語著。

仿佛並不是為了說給我聽。

「我真的好想你, 每天晚上只要⼀閉上眼睛,我的腦子⾥全是你。」

「我也早已和唐念念斷絕了所有聯繫。」

「蘇黎,沒有你,我的⽣活過得一團糟,我很不好, 很不好。」

「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重新開始……」

我驀地笑了:

「你過得好不好,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有關係!你是我的妻⼦啊!」

「前妻, 謝謝。」我拉開⻋⻔,坐了進去。

顧森抓著我的後視鏡,不肯撒⼿。

隔著車窗,都能聽見他的胡言亂語:

「蘇黎,我為了你, 連養了二十年的妹妹都不要了, 你為什麼還是不肯原諒我?」

「我們明明是相愛的啊!」

我降下⻋窗:

「顧森, 其實你比唐念念病得更重。」

「你滿腦⼦都是骯髒的慾望和⾃我感動的深情。」

「其實該住進精神病院的,是你。」

說完,我重重地踩下油⻔。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顧森渾然不覺, 依舊傻傻地站在原地。

我與他的距離越拉越遠。

最終。

他在後⻋窗里,變成一個模糊的污點。

雨刮擺動。

他便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擦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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