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之前,竹馬卻對我下毒完整後續

2025-12-2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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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在燕溪山的頭頂,圈出光暈來。

我被他規規矩矩的模樣給逗笑:「叫我晚橘就好。」

然後又下意識咬緊了唇,我想哭。

大概是總在想為何母親要拋下我,十月懷胎,拼了半條命才生下的孩子和心儀之人相比,就這麼不堪一擊嗎?

長大之後我才明白,一輩子困在這深宅大院裡,與一群女人爭風吃醋才是最悲哀的。

她不願,所以她走了。

現在我也不願,我也得走。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我猛地站起身衝過去打他。

不解氣,又狠狠咬在他的虎口上,嘗到了血腥味都沒有鬆口。

「你給我鬆開!虞晚橘!你是不是瘋了!你當真得了失心瘋!」

其實我已經記不得母親的模樣了,雖然也時時怨她為何要丟下我,但我就是不允許任何人說她不好。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娘!

「燕溪山,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嗎?」

7

提及往事,癒合好的傷疤又被撕扯開。

不過這副身子早就已經千瘡百孔,心更是被傷得鮮血淋漓:「你憑什麼說我娘!」

惱羞成怒的火苗又躥了上來,燕溪山被我這個樣子嚇到,慌亂地就要轉身離開。

我攥住了他的手腕,滔天的恨意已經占據了我的大腦:「燕溪山!如果不是因為你給我下毒,我怎麼可能無法生育?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被退婚,我爹也不會辭官!虞家也不會一落千丈,我更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我一切的苦難都是因為你!」

唰的一下,燕溪山臉色蒼白,張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該如何辯解,他無從說起,憋了半天說了一句:「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苦笑一聲:「燕溪山!你是不是忘了,你八抬大轎迎娶我的時候,跟我說了什麼?你說,不辭青山,相隨與共,你這麼快就忘了?」

那個時候我被侯府退婚,傷心欲絕,燕溪山得到消息,著急地從邊疆夜騎三百公里回來找我,我以為他是愛我的。

燕溪山甩一長鞭,帶著豐厚的聘禮上虞家提親。

「晚橘是這京城最好的女娘,我非她不娶!」

少年跨坐在馬背上,骨子裡透著一股懶散勁兒,偏偏話音里還帶著笑,莫名惹人心驚。

陽光在他鎧甲上鍍上刺眼的金光。

我坐在房頂上,眼眶紅了又紅,我沒有理由不答應他。

我本就是喜歡他的。

「燕溪山,我真的……我真的好恨你。」

原來他娶我只是為了能讓姣娘順利嫁進高門大戶,他竟然不惜……竟然不惜毀了我一輩子的念想,騙了我這麼多年。

「晚橘,你最後不都是要嫁給我的嗎?下毒這件事……都是個意外,我沒有想過要害你,更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可最後我也娶了你呀。」

我絕望地閉了閉眼。

「我真是錯看你了,我當時還將你視作我的救命恩人,覺得你是這世界上頂頂好的人!終究是我錯付了!燕溪山,你可以告訴我,讓我為你的姣娘鋪路也好,怎麼都好,你為什麼一定要毀了我!」

我眼淚已經流盡,不知到底是絕望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

「虞晚橘!你嫁給我已經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你怎麼這麼不知足!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就是一坨爛泥!你出去問問,除了我誰願意娶你!丞相之女又如何?庶出而已!」

原來我在燕溪山的眼裡這麼不堪。

「是嗎?嫁給你究竟是我的福還是我的孽!燕溪山!你仍然覺得你一點錯都沒有嗎!

「燕溪山,我阿爹阿娘說我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說我此生一定會圓滿,也一定會平安順遂的。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燕溪山身形一僵,想要安慰我,但又覺得多說無益,最終他嘆了口氣:「總而言之,我不會答應和離的,阿橘,我怎麼捨得你到外面去吃苦呢……你就好好待在我身邊,哪都不要去。」

離開之前,燕溪山還吩咐小廝,將巡邏的侍衛全部調來我的院中。

「從今天開始,誰都不能踏出這院子半步,虞晚橘,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不跟我提和離的事情了,我就解了你的軟禁。」

燕溪山真的瘋了。

我恨他的不堪、狹隘、扭曲,更恨他善變,我年少時是真的深深愛著他的。

他的眉眼鼻樑我描摹過不下千次,我記得他惡作劇得逞時慣用的表情,嘴角是怎麼彎的,眉毛是怎麼挑的,睡覺時黑暗中鼻樑的高度,還有疲倦時揉眼睛的模樣。

他握著我的手的時候,我狂跳的心臟,觸摸過的紋理隱晦又深刻。

姜祈年說退婚的時候我更多的是慶幸。

難道我真的能嫁給喜歡的少年郎嗎?

出嫁的那天,我滿心歡喜,覺得自己如願以償了。

我穿著大紅嫁衣,撫摸著上面的金線,聽著外面的銅鑼聲還有百姓們的讚嘆聲、賀喜聲。

我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娘子。

大概我最恨的是,他從來都沒愛過我。

8

燕溪山還真是說到做到。

不允我出府,他竟也不回府,日日歇在大理寺。

門口的侍衛也有些懈怠,一人抱著一疊瓜子聊得不亦樂乎:「守著又有什麼用呢?世子爺都不回來。」

「我也覺得,倒不如去喝酒算了,守了大半月,我都累了。」

「就是啊,一個女人,她敢跑到哪裡去嗎?走走走。」

隔著門縫,我瞧見他們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走了。

我攥了攥手裡的迷藥,將它小心收好。

大理寺的路,我去過無數回,早已經記得滾瓜爛熟。

這幾年,我日日都會備下飯菜親自給燕溪山送去,人人都說他娶了位好夫人,燕溪山總是會笑著點頭。

「羨慕吧,你們可羨慕不來的,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晚橘,我已經娶回家了!」

空無一人的青磚路好像沒有盡頭,青玉撐著一柄紙傘,舉得有些吃力,但穩穩罩過頭頂,沒讓半片雪花沾濕我的衣裙。

「我要見世子。」

大雪紛飛,夾雜著綿綿的細雨。

侍衛心疼我在大理寺外候了兩三個時辰:「夫人,還是先回去吧……」

他總說大理寺事務繁忙,燕溪山恐無暇見我,他不是無暇,而是不肯,總想耗著我,不肯給我和離書。

「虞晚橘來了?該死的,讓她回去!本世子派了那麼多侍衛看守她,還是看不住嗎!」

燕溪山臉一沉,酒杯放在桌上,砸出一聲悶響。

「我勸你們啊,還是別娶這種女人,連納妾都不允,娶來就是給自己添麻煩的。」

圍坐在爐火邊上的都是京城中有名的紈絝子弟,一聽燕溪山的話都放肆嗤笑。

「那你當初還說虞晚橘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娘!這麼快就打臉了?」

笑聲傳進了我的耳朵里:「你告訴他,若是天亮之前給不了我和離書,就回來給我收屍。」

我捨棄不了年少時的情誼,大概我愛的是十五歲的燕溪山,恨的是二十五歲的燕溪山,可愛與恨交纏在一起,誰又真的分得清呢?

燕溪山聽到侍衛的話還是一笑而過,他不信:「你們看吧,這女人又在鬧脾氣了,真的是厭倦了。」

「青玉,你害怕嗎?」

青玉搖頭:「我不害怕。」可她卻不明白我想要做什麼。

我突然斷起了手邊的燭火,看著飄飛的帷帳,兩眼漆黑又冷冽。

然後在青玉的驚呼聲中將燭台推倒,火苗瞬間燃上了窗簾。

我轉身將珍藏的字畫還有這幾年燕溪山送的金銀珠寶全部扔進了火堆中,看著他們燒為灰燼,我心中竟有一絲快感。

火勢蔓延,濃煙嗆得我睜不開眼睛。

慌亂中我拉著青玉從窗戶逃了出去,落地的一瞬間房梁坍塌下來。

燕溪山回來的時候,大火燒得正旺。

所有人都去救火了,喧鬧聲快要掀破雲霄,趁著這個間隙,我從馬廄牽了一匹可日行千里的良駒,不管是天南地北,總有一處是我的歸處。

燕溪山望著濃煙滾滾,心裡不安在無限放大。

「虞晚橘!我說你瘋了!你真是瘋了!虞晚橘!」

回應他的只有風聲:「夫人有沒有在裡面!」他隨手抓了個婢女:「夫人呢!這裡看門的侍衛呢!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將夫人帶出來!」

婢女連連求饒:「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夫人沒有在裡面,或許是夫人逃走了?還是被燒盡了……」

燕溪山不敢想:「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是化成灰燼了,也給我把灰燼找出來!」

風聲在耳邊呼嘯,雪天難行,雪花沾上了睫毛,看不清楚前路。

我真的以為我能逃出枷鎖,可身後的馬蹄聲就跟催命符一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抓著韁繩的手愈來愈近:「晚橘,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心如死灰,卻不肯停下,更加用力地夾緊了馬腹,最終還是被燕溪山追上了。

他翻身下馬,手中的長鞭在雪色下泛著冷光。

「晚橘!你這是要做什麼啊!」

他眼眸森然,一張臉慘白里透著激怒的紅,怒火越升越旺:「我叫你停下,你是不是聽不見!你難道真以為自己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

四周死寂,我渾身冰冷,像是被置入了不見天日的怒火中。

「我說過天亮之前……你不是沒回來嗎?」

他神色冷峻,一副不想跟我說話的樣子。

「燕溪山,和離你聽不懂,你當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嗎?畢竟,比起待在一個殺人兇手的身邊,死是最簡單的事了,其實我是騙你的,顧大夫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解毒的方法,也許有,那都是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本是想正應了那句讓燕溪山替我回來收屍,假裝死在大火中。

可計劃失敗了。

我的箭術是燕溪山教的,他說:「女子不該困於深宅後院,也可以馳騁天地。」

他希望我做天地間最自由自在的小女娘,到頭來卻是他將我困在這裡。

千鈞一髮之際,我毫不猶豫拉開弓箭,長箭嗖的一聲就朝著燕溪山射去。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那箭直直刺入了燕溪山的肩胛,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衫。

「晚橘,你要殺我?」

9

「是,我要殺了你。」

燕溪山用力地將插在胸膛上的弓箭拔出,鮮血四濺,滴在雪地里。

他目光赤紅,裡面流淌著我從未見過的傷懷。

「阿橘,就算我真的做錯了,難道你不可以原諒我嗎?我們相識超過十年了。」

「燕溪山,不管是什麼理由,我就是不原諒你。」

如果十五歲的燕溪山還在,會不會阻止那時的他給我下毒呢?

「你不原諒我也好,怎麼樣都好,但現在你必須跟我回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哪都不許去!」

「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你豢養的一隻鳥,燕溪山,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

他從前常帶我去策馬,去打獵,我們常躺在房頂上看月亮看星星,他抓著我的手指說這輩子只喜歡我一個人。我無比珍惜的三年時光,竟是場騙局。

我不信,但又不得不信。

我的呼吸漸漸不穩,我笑著,眼裡有淚光:「奪我之愛幸,斥我於幽宮,思舊歡之莫得,夢相著乎朦朧。燕溪山,你真是好薄情。」

我以為我今日逃不出去的時候,一匹快馬策鞭而來,馬上的侍衛顧不得我在場,焦急大喊:「世子爺!不好了!那個……侯府的少夫人突染風寒,暈過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燕溪山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看向我的眼神也越發晦澀難辨。

我竟有些慶幸,姣娘救了我。

我嗤笑:「好大的病呢,燕溪山快回去看看吧!」

他頹然鬆了長鞭,神情悽然,猶如一隻困獸。

我沒有理會他,一夾馬肚揚長而去。

「來人!你們去把夫人追回來,帶不回來,你們都給我死!」

燕溪山幾乎是一秒就做出了選擇,他咬了咬牙,朝侯府的方向飛奔而去。

10

世子府那熊熊大火幾乎半個京城的人都看見了,肯定瞞不過皇宮。

明日長姐就一定會派人請我進宮,苦口婆心地勸說我。

皇帝也會召見我,要我跟燕溪山好好相處。

我看了一眼後面窮追不捨的暗衛,若是再甩不掉,我很快就會被抓回去。

我急中生智,猛地勒住了韁繩,調轉方向朝山頂的方向駛去。

那暗衛停留在不遠處,不敢再靠近一步:「夫人!您就跟屬下回去吧!別為難屬下了!」

我滿心警惕,拽著青玉的手腕,手心生了汗。

「你再靠近半步,我就跳下去。」

暗衛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眼中一閃而過震驚,還有深深的懊惱。

我認得他,他是燕溪山最信任的人,也算是看著我和燕溪山一起長大的。

「夫人!屬下求您了,別跟世子爺對著干。」

暗衛不死心靠近了一步,我與青玉已經站在崖邊,只差半步,就會摔下去。

「我真的會跳下去的!」

暗衛拉開弓箭朝我射了過來,我為躲避弓箭側身,不幸摔了下去。

再然後,我便沒了意識。

寧安侯府的少夫人,姜祈年的髮妻,我夫君的心上人,沈姣娘。

我與她也算是有些緣分,我們並稱京城雙嬌,一個美貌名揚天下,一個才情名揚天下。

第一次見到沈姣娘是在燕溪山的書房裡,他將她的畫像掛在了屏風後,我詢問時,他撒謊說:「這是我娘。」

畫中的少女梳著百花髻,身著石榴紅的長裙,容貌生得極為清秀,眉如新月,眼如秋水,竟撲面而來一種江南水鄉的脫俗感。

「你娘長得好漂亮啊,但跟你不怎麼像。」

我並未起疑心,直到數月後,宮中的賞花宴,她從連廊處走出來。

「民女姣娘見過虞二小姐。」

盈盈淡淡的,嘴角噘著淺淺的笑容。

「沈姑娘不必多禮。」

我後知後覺,燕溪山騙了我。

宴席上我與沈姣娘並排坐在一塊制香,奪魁首的人能得塊軟玉。

我與沈姣娘一票之差,差的就是燕溪山的那一票,他投給了沈姣娘。

那日回去,我與燕溪山大吵一架。燕溪山辯解:「我認錯了而已,阿橘,你也知道我出生就沒了娘,模樣已經記不清了,小廝搞錯也是理所應當的,我這就去把畫像取下來丟了好不好?」

有一年除夕夜,暖閣里我彈了一首《檀宮秋月》,燕溪山喝了許多酒:「你會彈這個?」

還沒等我回答,燕溪山就傾身吻了我。

他抱住我,我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心甘情願地沉淪。

後來我才知道,《檀宮秋月》是他和沈姣娘的定情之曲。

燕溪山和沈姣娘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

好像是有一次燕溪山出征回來,他懷裡縮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

我在酒樓的二樓,離得有些遠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看清了腰間的玉佩。

她腰間的玉佩,是燕溪山出征前,我親自去廟裡找住持開過光的佛玉,保平安的。

燕溪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笑得肆意,他告訴我,回來的時候經過一片小樹林,碰上了一群劫匪,還將沈姣娘打暈了,準備帶回山寨,燕溪山便出手救了沈姣娘。

「玉佩應是她不小心拿走的,我會討要回來的,你給我的東西,我不會給別人的。」

那時候,我也根本不在乎沈姣娘,就算是沈姣娘也絕不可能撼動我和燕溪山十餘年的感情。

11

燕溪山火急火燎地趕到寧安侯府的時候,與姜祈年擦身而過。

燕溪山行色匆匆,小廝只說他是江湖游醫,姜祈年心中煩躁,也沒有起疑心。

他剛走過拐角就聽見姜祈年暴跳如雷的聲音:「我從未見過像沈姣娘這般蠻橫無理的小娘子,難道別家夫人懷孕了也像她這樣每天發脾氣,肆意毆打下人嗎?我怎麼會娶這麼一個瘋婆娘回來。」

燕溪山攥緊了拳頭,腳步只停留一瞬便匆匆離開了。

沈姣娘站在一地的碎瓷中,外面戰戰兢兢跪了一地的婢女小廝。

見到燕溪山,她按下得意的嘴角,佯裝抹了一把眼淚:「溪山,你怎麼來得這麼快?我明明說了我無大礙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懷孕以來,我就沒來由地覺得焦躁,侯爺也不理解我,只說我無理取鬧。」

燕溪山接過婢女端著的安神湯,示意她們將地上的東西清理乾淨。

他後知後覺自己額頭上冷汗淋漓,他深吸一口氣:「我沒事。」

燕溪山小心翼翼地將沈姣娘扶到軟榻上坐下,然後一勺一勺安神湯,耐心地喂她服下,沈姣娘也覺察出燕溪山情緒不高:「溪山,你怎麼了?是不是你也覺得我很多事?如果晚橘心中不快的話,你還是回去陪她吧。」

沈姣娘只穿了一件白色裡衣,將她襯得更加無害柔憐,軟軟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燕溪山心一下子就軟了,蜷起指腹幫沈姣娘擦乾眼淚。

「不哭不哭,沒有的事,虞晚橘她哪敢有怨言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的掌心輕撫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姣娘,等這個孩子生下,你答應過我的,和我遠走高飛對不對?」

正說著話,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人影一閃而過,是他派去追虞晚橘的暗衛。

隨即響起三聲敲門聲,暗衛剛想說話就被燕溪山打斷了:「派兩個人守在院子裡,不准夫人離開半步。」

燕溪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虞晚橘啊虞晚橘,我就說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暗衛明白燕溪山會錯了意,想多說什麼卻也止於話頭。

「不是……世子爺……」

燕溪山瞄了一眼沈姣娘盈滿淚花的眼眶,沉聲呵斥:「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不回去照做!」

「是。」

燕溪山好像是在故意躲著虞晚橘一樣,一連兩日,他都沒有回府,下了早朝就假裝大夫潛進侯府看望沈姣娘,為她遍尋名醫名藥,屋中的寶物玉器堆了不知多少。

「夫人切記不要憂思過度,孩子一定會平安降生的。」

今日來醫治的大夫從前也為虞晚橘看過,他看了一眼燕溪山:「老夫這就為夫人開一些安神的藥來,每日三次,夫人按時服下即可。」

說罷,他提起藥箱離開。

「溪山,你送送大夫吧。」

沈姣娘輕咳了兩聲,柔聲提醒一直發神的燕溪山。

燕溪山猛地回過神,點了點頭。

「老夫從前也為世子妃診治過,世子妃也是整日整日睡不著,世子征戰在外,世子妃憂思過度,日日以淚洗面,只不過世子妃的症狀比少夫人嚴重多了,世子妃和世子可真是伉儷情深哪,老夫好生羨慕。」

燕溪山聽罷,心中愈發煩躁。

「世子妃還說,寧願吃苦受傷的是自己,也不願世子受到絲毫傷害。」

燕溪山目光暗了暗,嘲諷一笑。

虞晚橘從前那樣愛他,居然敢捨棄他,還拼了命地想要和他和離。

虞晚橘那時候太擔心他的安危,還跑到寺廟裡去住了半月,日日為他祈福。

「多謝告知,慢走。」

回過頭,燕溪山召來手下:「她性子倔,被我抓回來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肯定又是不吃不喝的。」

然後又妥協般地開口:「罷了,她此前風寒未愈,又雪夜狂奔,風寒肯定又加重了,你們請大夫去給她看看。」

他勾起唇角,心想,虞晚橘肯定愛慘了他。

12

沈姣娘的面色終於看著紅潤了一些,用晚膳的時候都多吃了一大碗白米飯。

燕溪山回了世子府,想著只要虞晚橘跟他服軟,他就原諒她,原諒她私自出逃還有提和離的事情。

馬上就要開春了,他記得虞晚橘最愛春天了,等春暖花開的時候,他就帶著虞晚橘去江南那邊,虞晚橘肯定很歡喜!

暗衛心一橫自知瞞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世子!夫人……夫人她和那個婢女跳崖了!」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擊狠狠打在了燕溪山的臉頰上。

他的身形搖晃了一下,臉上的血色盡褪:「你說什麼?」

他抬腳狠狠踹在了暗衛的腹部,後者登時飛了出去,撞在後面的圓柱上。

周圍的婢女見狀嚇得跪倒了一地:「世子息怒!」

暗衛猛地吐了一大口鮮血,他艱難地撲倒在地上:「屬下親眼所見,那日本想稟報,可世子……屬下親眼所見,夫人跳崖了!這幾日,屬下每日都會去尋找,可皆一無所獲!」

燕溪山踉蹌幾步,像是在喃喃自語:「阿橘怎麼可能死呢?她怎麼可能跳崖而死!我讓你把她帶回來!你做了什麼!」

燕溪山竟然哭了,他擦掉臉上冰涼的液體。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哭。明明當初下毒的時候那麼果斷,明明自己喜歡的人是沈姣娘,對虞晚橘好也只是因為幼時相伴的情誼而已。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我只讓你平安帶她回來,你為什麼逼得她跳崖!」

逼死虞晚橘的不是暗衛,而是他自己。

暗衛怯生生地給燕溪山呈上來一枚東西,是虞晚橘當初為燕溪山求來的佛玉。

當年燕溪山從沈姣娘那裡討回來之後就還給了虞晚橘,還說他平不平安無所謂,阿橘平安最重要。

「這是屬下在崖底找夫人的時候找到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燕溪山拿過來的時候,那玉佩突然裂開了,還分為了好幾塊。

燕溪山愣住了,隨即又哭得泣不成聲:「是阿橘的東西,是她的。」

他像是瘋了,雙眸猩紅,失魂落魄地就衝出了府,一路狂奔,直奔山崖。

「阿橘!阿橘!阿橘!」

整個山谷都充斥著他的呼喊聲,燕溪山動用了整個世子府的暗衛尋找虞晚橘的身影,可接連三天,都一無所獲。

燕溪山無力地捶了捶地面,這地面這麼硬,摔下來該多疼啊。

那燃了半夜的火光,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世子妃跳崖的事情更是傳得盡人皆知。

皇后親臨了世子府,還發了好大的火。

「你若是不喜歡她,你就該早跟本宮說!你為何非逼她跳崖去死啊!」

皇后雖與虞晚橘不是一母同胞,但皇后還是很珍重這個妹妹的,當年出了不能生育這件事,她也很難過,遍尋名醫為虞晚橘找根治的辦法,即使最後一無所獲。

「父親雖然已經辭官,但本宮還是中宮之主,本宮的妹妹豈容你這般踐踏!若是阿橘回不來,你就給她陪葬!」

燕溪山頹然地跪倒在地,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整個人破碎又淒涼。

「阿橘是本宮的親妹妹,燕世子,你是怎麼敢的?真當虞家沒人,真當本宮不在了嗎!」

她生來就是要嫁給太子的,從小學的所有東西都是為了太子妃這個位置。

沒有人問她願不願意,更沒有人問她開不開心。

唯有虞晚橘,小小一個,穿著粉色的裙子跑到她面前來:「姐姐,我覺得你不開心。」

按照話本子裡寫的那樣,她該十分討厭虞晚橘,尤其是當父親提出要將虞晚橘過繼到母親名下,讓她也成為嫡出的時候。

可皇后怎麼也討厭不起來,多了一個陪自己說話、給自己端糕點來的小不點多好啊。

但現在突然告訴她,阿橘不在了,她跳下懸崖,生死未卜。

「本宮前不久才見過她,生龍活虎的,怎麼一遇上你,她就生死未卜了呢!都給本宮去找,找不到都別回來了!」

燕溪山已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除了那枚玉佩,還是什麼都沒找到,他渾身布滿了傷痕,衣服破敗之處隱約可見新舊傷疤,密密麻麻,深淺不一。

「我沒有逼她,我從未想過要她的命,我很愛她的。

「我真的很愛她。」

說到最後,燕溪山的聲音越來越小,背脊彎得越來越低,他還是不相信虞晚橘真的死了。

越想越覺得後怕,怪不得那日他就感覺心緒不寧,沒來由的慌亂。

男人的眼眸黯淡無光,有股令人窒息的空洞。

「世子,還是沒找到。」

「世子,沒有找到。」

「世子,那片山谷一個人都沒有,夫人會不會被人救走了?還是……」

阿橘,你到底在哪裡啊?

13

月光穿過稀疏的樹葉照在燕溪山身上,光影斑駁,慘澹如霜。

他似乎已經傻了。

燕溪山將那場大火中殘留下來的東西都好好收了起來,全部放在了閣樓里。

還畫了無數幅畫像,虞晚橘撫琴時、跳舞時、熬湯時、作畫寫詩時,還有生病熟睡的時候,燕溪山都統統畫了下來,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遺忘。

滿室都掛滿了虞晚橘的畫像。

「阿橘,是我對不住你,我不該給你下毒,我真的太自私了,阿橘,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原諒我也好,但是你能不能讓我知道你是否安好,你安好,我便安好。

「阿橘,我真的好想你……我會一直在這裡。」

無數人來勸燕溪山,他還是巋然不動,嘴裡一直念叨著虞晚橘的名字。

抱著她的畫像:「我不能走,萬一阿橘回來找我了呢?」

所有人都明白,世子妃不會回來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意氣風發的世子爺瘋了,沒日沒夜地抱著亡妻的遺物喃喃自語。

大理寺也許久沒有去,高高堆起的命案冤案也數不清了。

御史台寫了無數奏摺咒罵燕溪山的無用:「陛下,燕世子恐難當大理寺少卿之職,得儘快找人頂替才是。」

皇帝沒轍,也派了人去探望燕溪山,可回來的結果還是一樣。

「不就死了個妻子嗎?再娶一個不就行了。」

這句話,燕溪山似乎在哪聽過,他殺胭脂的時候也對虞晚橘說過,原來阿橘,那時是這樣的感覺啊,他感受到了。

所有人都束手無策,對著閣樓連連嘆氣的時候,沈姣娘來了。

她大著肚子走得十分吃力:「你們世子呢!」

小廝倒吸了一口涼氣,戰戰兢兢地回答:「世子這幾日來滴水未進,送去的飯食也沒用兩口,病倒了。」

沈姣娘沉吟兩秒,朝閣樓的方向走去:「病了好啊,來人,一把火把這個地方給我燒了!」

她不願再看到燕溪山一副無可救藥、自生自滅的樣子,更不願聽到旁人議論他,只要燒了這個地方,斷了燕溪山的念想,時間能治癒一切。

大火將最後一點關於虞晚橘的記憶全部帶走了,燒得一點不剩。

燕溪山猛地驚醒,趕到閣樓的時候,大火已經被撲滅,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不!不!不要啊!」

燕溪山想衝進那片廢墟中,卻被小廝狠狠地按住,他動彈不了半分。

他再也忍不住崩潰嘶吼,哭聲沙啞,像是被置於大鐘內的困獸,找不到出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燕溪山心裡壓抑的痛恨與委屈終在此時噴涌而出,再難克制,無法言語。

可眼前的女子仍然一臉無辜,她眨了眨眼睛:「溪山,我都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為了一個虞晚橘,你至於嗎?」

沈姣娘壓低了聲音:「你不是告訴我,你不喜歡她嗎?你喜歡的人從始至終不是只有我一個嗎?溪山,難道你都忘了嗎?」

燕溪山什麼都聽不清,他傻傻地看著翻飛的灰塵,沈姣娘仍在喋喋不休,在她心裡,虞晚橘就是一個無所謂的人,對燕溪山來說根本不重要。

「虞晚橘已經死了,你這樣也根本改變不了她已經死了的事實啊!溪山,你振作一點好不好?」

燕溪山被她說的話刺激到,拚命掙脫開小廝的禁錮,衝上去掐住了沈姣娘的脖頸:「阿橘沒有死!她沒有死!你不許胡說!」

沈姣娘被他這副模樣給嚇到:「放……放……開我……救命……救命……」

好半天才拉開燕溪山。

「燕溪山!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之間的過往,忘了你對我的承諾,你是不是都忘了!」

天知道,燕溪山有多懊惱,他怎麼能夠為了一個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去害虞晚橘呢?燕溪山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多麼愚蠢的錯誤。

當初沈姣娘知道新官舊臣聯姻之事之後便來找他哭訴,說自己是家中庶女,主母不能為自己謀一戶好人家,找一個好夫君。

「如果能讓我成為侯夫人,那我和我母親便都能在家中抬起頭了。」

燕溪山心疼她的出身,想也沒想就答應幫她。

那時他根本沒想那麼多,也沒想會給虞晚橘、給虞家帶來怎樣的災難,可現在他才看清總是裝無辜裝清純的沈姣娘有多不堪。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滾!」

沈姣娘眼眸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最終哭哭啼啼地離開了。

直到沈姣娘消失在他的視野里,燕溪山才收回視線。

他抽出腰間的佩刀在眼前晃了晃,若是真的帶回了阿橘的屍體,他便也不獨活了。

死亡最強大的力量不在於它能讓人死去,而在於讓留下來的人不想再活著。

14

我再次醒來已經是半月後,殊不知京城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望著陌生的帷帳,空氣中飄著令人心安的藥香。

「我這是在閻王府嗎?」

屏風後煎藥的男子探出頭:「你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用力掐了掐自己,吃痛一聲,這不是在閻王府,也不是做夢,我真的活下來了,從那麼高的懸崖一躍而下,竟然還能活下來!

福大命大,真是老天眷顧。

「您好,請問跟我一起摔下來的女子呢?她如何了?」

青玉聽到動靜,連忙走進來:「小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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