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緊拳頭,囁嚅:
「那,那。」
清秀的臉上浮現出羞窘與掙扎。
畢竟還是個少年。
我遲疑片刻,輕聲道:
「我還有個打掃教室和炒貨店的活兒,你要是願意,我去跟他們說說,看能不能換給你。」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驚訝。
夜風很大,吹得校服獵獵作響。
我攏緊外套走向宿舍。
他頓了頓,追上來:
「為什麼……幫我?」
如果不是我,你本不必這樣艱難。
話在舌尖滾了滾,終究咽了回去。
「可能是,我們都是想要爬出泥潭的人吧。」
「那你不擔心……」
他窘迫道。
我停下腳步。
少年的臉上稚氣未脫,卻寫滿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重。
我的聲音柔軟下來:
「貧窮不是我們的錯。但如果因為貧窮就先看輕了自己,那才是真的輸了。」
「我們敏感,是因為太在意別人的眼光。」
「可尊嚴很重要,活下去、讀下去才更重要。」
「你看到打飯的叔叔阿姨,會覺得看不起嗎?」
他眸光閃動,搖了搖頭。
「那我們又何必看輕自己呢?」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
他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謝謝你,同學。食堂的活,我明天就去找老闆。」
我笑了。
「不怕被同學看見了?」
他搖頭,雙眼望向漆黑的夜空。
「我想好好讀完高中,考上大學,將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你會的,陳述。
你是註定要伸手摘星的人。
我們在走廊盡頭道別。
「認識一下,我是慢班的周止媛。」
我伸出手。
他笑了。
「你好,我是陳述。」
……
隔了幾天,我去食堂又見到了陳述。
他手忙腳亂,臉紅得快要埋到胸口。
心急的學生催促:
「同學,你能不能快點,後面還一堆人呢!」
「磨磨蹭蹭,你行不行啊!」
他結結巴巴:
「好,我,我儘快。」
我皺了皺眉。
排到我時,我故意大聲說:
「同學,我要一份青椒肉絲,你慢慢打,多給我打點!」
聽到我的聲音,他猛地抬頭。
俊秀的臉上浮現笑意。
「好!」
他給我打了整整兩倍的青椒肉絲,而且,幾乎都是肉。
還有這操作?
後面的同學頓時不催了。
我喜滋滋地捧過餐盤。
朝他眨眨眼睛。
這件事,竟還有了意外的後續。
這天晚自習後,我照例最後一個離開。
陳述突然抱著厚厚一疊筆記進來,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我整理的一些筆記,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我瞪大了眼睛——當然用得上!
高手起飛時,單是他們帶起的那陣風,都足以托起像我這樣拚命奔跑的人。
可隨著紙頁翻動,我的心卻一點點沉下去。
僅僅是筆記里的幾處拓展,就清晰地劃出了一道鴻溝。
那不只是知識的深度,更是思維層次的差距。
陳述翻閱了我的卷子,安慰:
「你只是基礎不太紮實,別泄氣,先夯實基礎。」
我早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天賦型選手,唯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不敢奢望名校,只求把會做的都做對,踮踮腳,儘量夠上一所好一點的大學。
可當差距擺在眼前時,說不沮喪是假的。
慢班的學習氛圍,確實和快班沒法比。
就連老師講課的用心程度,也明顯差著一截。
我腦子裡攢了好多問題想去請教,可老師們的精力都被尖子生占滿了,對我們這些慢班裡的後進生,實在分不出多少耐心。
好在陳述有。
每天晚自習後,他都會儘量抽出時間給我講題,一點一點彌補基礎的不足。
一遍聽不懂,他就再講一遍,直到我聽懂為止。
我很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聽得很認真。
他教得也很用心。
時間久了,同學之間難免傳出些風言風語。
6
這天課後,班主任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物理老師和陳述的班主任李老師也在。
見我進來,物理老師斜睨我一眼,似笑非笑。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
「老師們不反對同學之間正常交流,但高中是人生關鍵階段,希望你們都能端正態度,把重心放在學習上。」
物理老師嗤笑一聲。
「一個吊車尾的差生,整天纏著年級第一。自己不上進就算了,還想把好學生拖下水?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人家能看得上你?」
班主任皺了皺眉。
「汪老師,別這麼說。」
我耐心地解釋道:
「我只是向陳同學請教學習上的問題,沒有其他想法。」
物理老師指著我,哈哈大笑:
「還狡辯!有問題你不找老師,跑去纏著男同學?」
我定定地看著他:「可是老師,你不喜歡我,每次我跟你請教問題,你不是讓我『自己看課本』,就是假裝沒聽見。」
自從我沒買他推銷的練習冊後,他就再沒給過我好臉色。
物理老師暴怒,衝過來就要打我。
他忍我很久了。
我也忍他很久了。
最後,是班主任和李老師攔住了他。
那天后,我和物理老師徹底撕破了臉。
課堂上,他要麼無視我的存在,要麼專挑超綱題點名讓我回答。
答不上來就當眾罵我「豬腦」、「廢物」。
交上去的作業,他看一眼,當場撕得粉碎。
「垃圾!」
後悔嗎?
我承認,確實後悔。
但我後悔的不是得罪他,而是後悔自己曾經天真地以為,只要努力就能換來公平。
我後悔的,是為此付出的代價。
晚自習結束後,陳述出現在教室門口。
「我找過班主任了,他們說同意我們正常學習。」
他剛從同學那裡聽說我被約談的事。
我沒說話。
「周止媛,你考到快班來吧!」
「什麼?」
他笑了,臉頰浮現兩個淺淺的梨渦。
「我問過李老師了,期中和期末都有機會,只要考進年級前 200,就可以替補進入快班。」
「到時候,我們也能方便一起學習。」
快班替補,這是學校制定的激勵機制。
我怔住了。
「我,行嗎?」
期中考試結束後,我的成績出來了。
其他科目的成績都衝進了班級中游。
唯有物理,只有 35 分。
我沒有去糾結那個分數。
畢竟除了期末統考,平時的成績都由任課老師說了算。
「你已經進步很快了。」
陳述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以你的努力,一定可以的。」
那一夜,我睜著眼直到天明。
兩個月。
我要從現在的排行衝進前二百。
下個學期才有機會進入快班。
期末是交換閱卷,這是我最好的機會。
這個學期不行,那就下個學期。
但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要拚命抓住。
從第二天起,我開始陷入了瘋狂的學習。
除了必要的兼職、吃飯和睡覺,每一分鐘我都不敢浪費。
我像一塊貪婪的海綿,拚命汲取著知識。
秋風漸起,寒意一天比一天重。
同學們的校服里都添上了厚毛衣,我卻依舊穿著洗得發白的單薄校服,唯一能添在裡面的,還是媽媽穿舊後給我的那件舊毛衣,袖口早已磨出了毛邊。
鑽進被窩,依舊是冷,唯一的一床被子,仍是夏天用過的那床。
走廊溫習時,我不得不把所有衣服披在身上。
可冬天的貧窮,藏也藏不住。
沒過多久,我的手上就長滿了凍瘡,又紅又腫,有些地方裂開了口子,露出粉紅的嫩肉。寫字時,幾乎疼得握不住筆。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走廊里的燈,開始整夜亮著。
暖壺裡,總會「多出」室友用不完的熱水。
打掃教室時,也會有同學接下我手中的掃把:「你先去複習吧,這點小活,我們順手就做了。」
你看,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不吝於表達他的善意。
期末考試那天,天陰得像要滴下水來。
手指凍瘡發作,癢得鑽心,我卻不敢去撓。
只能盡力握住筆,試圖將每一個字寫得工整。
考物理時,其中一名監考是物理老師。
他故意在我課桌前停下。
他看了看我的卷子,露出嘲笑。
仿佛在宣判我的徒勞。
我竭力鎮定。
在心底默念。
周止媛。
千萬。
千萬不能認輸。
7
期末考試後,我給自己放了一天假。
什麼也不做,在宿舍狠狠睡了一天。
天黑了,室友們都已經回家。
我披衣坐起。
開始收拾回程的行李。
我先去了福叔福嬸的店裡。
藉口等成績,又在店裡幫了一周的忙。
出成績那天,我早早趕到學校,恰好在校門口遇見陳述。
他在縣裡找了份寒假短工。
看到我,他微微一笑。
行政樓前早已擠滿了看榜的學生。
我們前後走到總榜下。
「陳述」兩個字仍然高居榜首。
他側頭看我,目光和我一起在榜單上尋找。
剩下的 199 個名字里,會有我嗎?
我握緊雙拳,指尖微微發顫。
明知希望渺茫,卻還是忍不住心存僥倖。
第 200 名。
第 199 名。
第 198 名。
……
不是。
都不是。
我深吸一口氣,從榜單末尾重新找起。
周止媛。
最後。
在三百六十七名處,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那一刻,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
既是滿足,也是遺憾。
陳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站到我旁邊。
看我又哭又笑的樣子,他手足無措。
「你……你怎麼哭了。」
他翻遍口袋也沒找到紙巾,只好笨拙地安慰:
「別,別哭了,你已經很厲害了。」
我破涕為笑。
被年級第一這樣誇獎,饒是我臉皮再厚,也忍不住臉頰發燙。
「我是高興。」
一個學期,從入學的六百多名爬到三百六十七名。
原來,我真的可以做到。
原來,努力真的可以得到回報。
雖然離快班還有很長很長的路,但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堅持。
雲散日出,溫暖的陽光灑滿肩頭。
陳述的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周止媛,你一定可以的。」
「我在快班等你。」
……
和同學告別後,我步行去了客運站。
縣裡到村外要坐很久的小巴。
車裡擠得透不過氣,過道都坐滿了人。
各種氣味混在一起。
汽油、早餐、煙味,還有汗臭和腳臭。
仿佛兩世都沒有變化。
下車時,我幾乎是沖了出去。
剛走進村裡,就碰上了韋超媽。
她親熱地跟我打招呼:
「放假啦?考得怎麼樣?」
「看你這臉瘦的,一看就知道在學校沒少受罪。大學哪是那麼好考的喲?聽嬸的話,明年一起跟韋超去市裡讀中專,讓他照顧你。」
她絮絮叨叨跟在我身後。
一會說,跟著韋超多有福氣。
一會說,村裡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不體諒父母,心比天高。
我假裝聽不見。
更難聽的話我都從她嘴裡聽過,這點算什麼?
到家時,媽媽正在院裡劈柴。
一見到我,她就扶著腰坐到一邊:
「可算放學了,快,快,給我把這摞柴劈一下,一會全都搬到柴棚里。」
「浩宇呢?」我皺眉。
「哎呀,他從小沒幹過活,哪裡會這些。」媽媽擺手。
我咽下到口的話,接過了地上的柴刀。
劈柴,壘垛,做飯,洗碗,打掃衛生。
我原想趁著寒假加把勁,把成績再提一提。
可家裡總有忙不完的活。
從天蒙蒙亮起身做飯,一直忙到天黑。
晚上總算能空出時間,可我一亮燈,爸爸就指桑罵槐地罵我浪費錢。
我只能點起煤油燈,在昏黃的光線下費力地辨認字跡。
而浩宇什麼也不用做,每天拿著本子裝模作樣劃拉兩下,就能滿村子瘋玩。
興致好了,還跟同伴一起搭車去鎮上。
每次我說他,媽媽就護著:
「男孩子哪能整天圍著家裡轉?讓你干點活,就想著指派你弟了?」
「你怎麼這麼自私!」
浩宇更是得意。
「聽到了嗎?這些活本來就該你們女的乾的!」
那天,我正在院裡晾曬剛切的蘿蔔絲。
浩宇騎著新買的自行車,滿院子轉悠,幾次撞到晾曬的笸籮。
提醒他換個地方後,他不只罵我多管閒事,反而故意挨得更近了。
我怒從心起,衝進廚房拎出菜刀,然後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將他拖倒在地。
鋒利的刀刃抵上他的脖子。
「周浩宇,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以前那個任打任罵的姐姐了,你再敢這樣對我試試?」
冰冷的刀面上,映出我猙獰的臉。
是的。
我恨他。
恨他作為既得利益者,不用付出任何東西,就能理所當然得到父母所有的愛。恨他和父母一樣,把我當成吸血的工具,還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他臉色駭白。
那天起,他不敢再隨意使喚我了,也不敢再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特權。
我讓他幹活,他雖不情願,也會幫下忙了。
你看,這世上的道理,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能讓別人收斂的,只有你的拳頭和底線。
沒過多久,韋超也放假回村了。
我正在灶頭灰頭土臉地熬糖稀,一邊背單詞。
他湊到門口:
「止媛,下家村今天辦酒席,會放碟片,我們一起去看吧?」
我頭也沒抬:
「不去。」
「別學了,這有什麼好看的?」
他看了看我手裡的書。
眼神閃爍。
「你回來……見過筱女沒有?」
我抬起沾著煙灰的臉,似笑非笑。
他還真是「長情」,這麼快就忘了朱筱女給他的難堪,也忘了他曾想拉我一起去讀中專的事。
到家後,朱筱女確實來找過我兩次。
她穿著皮衣,緊身褲,描著精緻的眉毛,和從前的清純判若兩人。
看得出來,那位「筆友」對她相當大方。
「不知道,你問她爸媽。」
他頓時語塞。
沒好說他剛從朱家碰了一鼻子灰。
「我們一起去看片子唄,可熱鬧了。」
我抬頭看他,忽然笑了。
「你自己去吧。」
我頓了頓。
「可能,筱女也在呢?」
他眼睛一亮。
急急跑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在心裡默念。
韋超,朱筱女。
你們這對渣男渣女,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啊。
8
吃年飯時,小姨一家來了。
按當地習俗,年飯期間親戚要互相走動。
席間,小姨嬌矜地放下筷子:
「聽說你進了慢班,還是倒數?」
「這書讀了有什麼用?白白浪費你爸媽的錢。」
其他親戚也說:
「看看你爸媽累成什麼樣了。」
「不如早點打工幫襯家裡。」
「女孩子認得幾個字就行了,光宗耀祖還得靠你弟。」
我平靜地推開碗。
「這次期末考,我全校排名三百六十七,全班第二十一。」
飯桌上瞬間安靜。
小姨的臉色很不好看。
大嬸娘笑著打圓場。
「止媛可真厲害!為我們家裡爭光了。」
「只可惜了是個女兒身……到時候浩宇高中肯定更出息。」
「是啊,浩宇這大腦門,一看就聰明。」
「以後你爸媽可就指望你囉!」
眾人笑道。
弟弟今年初一,名次從未進入過班級前三十,而我當年從未跌出過前七。
他們真看不出差距嗎?
不,他們心知肚明。
只是在他們眼裡,女兒終是外人,只有那多出的一兩肉,才是家族的未來。
臨走時,我微笑著祝福小姨:
「表弟聰明,將來一定能考進衛校。」
她臉色鐵青。
連隨禮都扔在了地上。
我咂咂嘴。
真不知道哪句話得罪了她。
正月初一,福叔福嬸回村裡祭祖。
他們因生育艱難,只得了個女兒,被村裡人挖苦了多年,傷透了心。
但這裡畢竟是他們的根。
年節總是要回來的。
我去給他們拜年。
他們很高興。
福嬸悄悄往我手裡塞了一卷錢。
整整一千六,比說好的學費多出一百。
「你這個學期進步很大,我們都高興。」
「下學期繼續努力,爭取考進重點班!」
福叔帶著珠珠放完鞭炮回來,一身硝煙味。
珠珠開心地撲進我懷裡。
我把親手做的布偶、小項鍊和小手串拿給她,她開心得直跳。
「哇,好美的珠子耶!」
「媽媽媽媽,你快看呀!」
福叔福嬸初五那天要回去縣裡開張。
一大早,我就把花了兩天時間撿的一小籃蘑菇都送了過去,還裝了整整一袋蘿蔔乾和雪裡蕻。
臨別時,福叔又給我塞了五十。
「你嬸特意交代的,讓你買件新衣裳。」
......
快到元宵的時候,我們要回校了。
媽媽嘆著氣,摸出二十塊錢給我:
「都怪爸媽沒本事,賺不到什麼錢。」
「你在學校里,吃好喝好。」
「到了縣裡,買身新衣裳。」
可是媽媽,二十塊錢,做不到你說的那些。
冷風吹得眼眶發澀。
我看著院裡那輛新自行車,默默接過了錢。
開學第一天,班主任發下期末試卷,特意表揚了我的進步。
我強忍著心跳,坦然接受同學們的目光。
前桌回頭瞟了我一眼。
下課時,我聽見她跟同桌說:
「看她那個輕狂樣,不知道的以為考了第幾名呢。有本事去快班呀,在這裡顯擺什麼。」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寒酸樣。」
「還跑去纏著人家男生,真給女生丟臉。」
我曾一度困惑,她為什麼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甚至為此陷入無謂的內耗。
但後來我漸漸想通了,她對我的看法,絲毫不會改變我前進的方向,更不值得我深究緣由。
人生的旅途漫長,絕大多數人都只是生命中的過客,短暫同行一程而已。
得益於期末的交換閱卷,我的物理考了 62 分,創下整個學期的最高分。
物理老師的臉色很難看。
不過,還沒等他找到機會向我發難,另一個人就先撞在了槍口上。
新學期的第一節物理晚自習,他宣布要隨機抽查五名學生的作業。
那次布置的題量很大。
而我的雙手因凍瘡潰爛未愈,加上頻繁碰水,指縫間多處已液化流膿,連握筆都成問題。
「占國強。」
「馬麗霞。」
「朱少傑。」
「閔斌。」
......
他頓了頓,鷹隼般的目光鎖住我。
「周止媛。」
9
前桌幸災樂禍地瞥了我一眼。
其他四人依次上前遞交了作業。
輪到我時,我空著手站起身。
他嘴角剛浮起冷笑,我已搶先開口:
「老師,對不起。我雙手感染嚴重,實在握不了筆。昨天我已經把病假申請交給了班主任,也按流程在班長那裡登記了病假。」
我雙手遞上假條,深深鞠躬。
那潰爛流膿的傷口暴露在眾人眼前,引得前排一陣抽氣。
「昨天我去辦公室找您,正好看到您在忙,就沒敢打擾。」
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全班鴉雀無聲。
「既然周止媛'情有可原',「他咬著牙吐出這四個字,將假條狠狠摔在講台上,「那就換個人查。「
目光在教室里逡巡,最終釘在竊竊私語的前桌身上:
「汪婕,把你的作業拿上來。」
正在幸災樂禍的前桌頓時臉色煞白。
她磨蹭著站起身。
「我……忘帶了。」
「忘了?」他冷笑,「那現在回去拿。」
「太遠了,我,我不想去。」
「那就現在補寫!」
「現在寫不完。」
「寫不完也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