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恐」地指向樓上:「是……是閣樓!好像有東西掉下來了!」
他猶豫了一下,眼神里充滿了掙扎。不去查看,心裡不安;去查看,又害怕面對未知。
最終,那點殘存的男主人責任感和被挑起的恐懼迫使他做出了選擇。
「你待在這裡別動!」他抄起旁邊的一根裝飾用的高爾夫球桿,深吸一口氣,一步步朝樓梯走去。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上樓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聲巨響,不過是物業李方通過遠程操控,讓閣樓一個預設好的空箱子掉了下來。
我耐心地在樓下等待著。
幾分鐘後,樓上突然傳來趙成一聲驚恐到極致的尖叫,比之前的重物落地聲更加刺耳!緊接著是慌不擇路、踉踉蹌蹌的下樓聲!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回客廳,高爾夫球桿都不知道丟在了哪裡。
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指著樓上,語無倫次:「手……一隻手!從舊箱子裡……伸出來!蒼白……還有血……她拉我的腳!」
他描述的,正是李方利用遙控裝置和矽膠模型製造的簡單嚇人道具。
我「嚇得」尖叫一聲,撲過去抱住他,能感覺到他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襯衫。
「我們離開這!現在!立刻!」他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嚇人,眼神里是徹底的恐慌和哀求,「這房子不能待了!有鬼!真的有鬼!」
看著他這副狼狽不堪、精神幾乎崩潰的模樣,我內心一片冰冷的平靜。
曾經那個運籌帷幄、企圖將我逼瘋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個被嚇破膽的孩子。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用盡全力扶著他,聲音「顫抖」著說:「老公……你……你冷靜點……我們先回房間……」
就在我們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走向主臥時,經過走廊那面巨大的穿衣鏡。
一道慘白的閃電恰好划過!
鏡子裡,清晰地映出我們兩人的身影。
而就在那一瞬間——
趙成驚恐地看到,鏡中的自己,雙眼下方,竟然緩緩流淌下兩道刺目的、粘稠的猩紅色液體!如同血淚!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猛地捂住自己的臉,瘋狂地揉搓著眼眶,然後又驚恐地看著自己乾淨的手掌,再抬頭看向鏡子——鏡中的他,臉上乾乾淨淨,只有極度的恐懼扭曲了他的五官。
「血!是血!鏡子!鏡子裡的我在流血!」他崩潰地指著鏡子,身體軟軟地沿著牆壁滑坐到地上,開始嚎啕大哭,語無倫次地喊著,「她來了……她找到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放過我……」
我站在他面前,低頭看著這個蜷縮在地上、精神徹底瓦解的男人,再也沒有絲毫的同情。
我緩緩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放在他劇烈顫抖的肩膀上。
趙成如同驚弓之鳥般猛地抬頭,渙散的目光聚焦在我臉上。
我湊近他,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說道:
「老公,別怕。」
「你看,根本就沒有血。」
「是你病了。」
「病得……很重。」
7.
從那一夜起,攻守易形。
趙成開始變得比我更「敏感」。他總說聽到閣樓有腳步聲,聞到腐臭味,看到牆角有黑影蠕動。
他不敢獨自在家,晚上必須我陪著才能入睡,甚至開始出現和我之前類似的「症狀」——指著空無一物的地方尖叫,或者突然對著空氣說話。
而我,則慢慢「好轉」起來。
我不再輕易「見鬼」,情緒也變得穩定。我開始反過來安撫他,像他曾經對待我那樣,給他端水,勸他「放鬆」,告訴他「都是幻覺」。
我依舊每天給他準備「維生素」,看著他服下。那藥效,足以讓他本就脆弱的神經,在真實的恐懼和藥物的催化下,一步步走向徹底的崩潰。
他變得暴躁易怒,有時會毫無徵兆地摔東西,有時又會陷入呆滯,嘴裡反覆念叨著「有鬼」、「她來了」。他眼底布滿血絲,形銷骨立,與從前那個英俊從容的丈夫判若兩人。
他終於崩潰地抓住我的胳膊,涕淚橫流地哀求:「夏夏!我們走!立刻離開這裡!這房子我不要了!錢我也不要了!求你,帶我走!」
我看著這個曾經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男人,如今卑微如塵土,內心一片冰冷的荒蕪。
我輕輕拂開他的手,語氣溫柔,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老公,別說傻話了。」
「你病得這麼重,怎麼能隨便離開?」
「這裡,就是給你『治病』最好的地方。」
「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康復』。」
他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只剩下絕望的死灰。
8.
趙成被確診為嚴重的精神分裂症,伴有強烈的被害妄想和幻覺。他在一次「病發」時,試圖攻擊前來「查看」的物業人員,被強制送進了精神病院。
送他去醫院那天,他死死扒著車門,用盡最後力氣對我嘶吼:「沈夏!是你!是你搞的鬼!那藥!那些鬼!都是你——!」
我穿著得體的衣裙,站在陽光下,淚流滿面地對醫生哭訴:「醫生,您看他……他又開始胡言亂語了……我那麼愛他,他怎麼可以這樣誣陷我……」
醫生同情地嘆了口氣,示意護工加大鎮靜劑劑量。
厚重的鐵門,在他絕望的注視下,緩緩關閉。
後來,我賣掉了那棟別墅。處理遺產手續時,我才知道,趙成的公司早已是個空殼,他接近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我的錢。
我去精神病院「看望」過他一次。他穿著束縛衣,蜷縮在房間角落,眼神空洞,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時而哭泣,時而尖叫。
我沒有進去,只是在觀察窗外靜靜看了一會兒。
陽光很好,落在他蒼白憔悴的臉上,卻照不進他那雙被恐懼和妄想徹底占據的眼睛。
我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別墅里的「鬼」散了。
但有些人心裡的「鬼」,會跟著他一輩子,直到地獄的最深處。
9.
我的閨蜜蘇韻要結婚了,我隨意一句以後只剩我一個人孤家寡人的玩笑話,她便在婚禮前一個月請假偷偷來我的城市找我,想給我一個驚喜。
我本該在某一天下班的時候,走出公司門口的瞬間,發現專屬於我一個人的驚喜,然後我呆在原地愣了愣,再衝上前,我們擁抱著,一起哭,一起笑。
然後我哭著說:「傻子,你不在家好好準備婚禮, 怎麼來這了?」
她再回我:「因為我放心不下我的小夏夏呀, 她才不是孤家寡人呢, 只要她需要我, 我就在!」
然後我們一起回到我的出租屋後,她的未來老公再打來電話, 佯裝生氣地譴責她重友輕色的行為, 我再一臉得意地對他說:「哼,小韻韻是搶不走的,你只是她的僕人,我才是她的真愛!」
本該如此的呀。
可她死了。
死在了滿心歡喜來找我、給我驚喜的路上。
被磚頭砸死的。
她死的地方離我的公司就隔了一條街。
就一條街啊。
差一點點, 我就能看到我的驚喜了。
怎麼就剛好被砸到了呢?
10.
我本來只是覺得我閨蜜命不好,可那個扔磚頭的人竟然說他只是因為掙不到錢,就覺得社會對他不公, 想尋死。
你尋死你倒是去死啊,去上吊去跳河去喝農藥吃安眠藥,怎麼著都好,你倒是去死啊!
你就因為自己不敢跳樓, 就決定站在繁華街道的樓頂扔磚頭,隨即砸死人,一扔就是連續六天十四次,擔心砸不到人還每次扔完磚頭就下樓確認。
直到你的磚頭砸到了偷偷前來看我的韻韻。
我的韻韻才剛滿 28 歲, 有一份優異的工作,正計劃申請英國研究生, 也即將和她的戀人步⼊婚姻。她來這只是為了讓我開⼼, 卻在本該充滿歡聲笑語的街頭,倒在了⾎泊之中。
明明我的韻韻勇敢又善良,美麗且堅強,她的⼈⽣有熱愛的事業、甜蜜的愛情、牽掛的家⼈和本該屬於她的光明未來, 卻因為你的一句想輕生,毀了她的⼈⽣。
⽽你居然利⽤精神病證明無罪釋放,你怎麼敢的?
欺負韻韻死了,沒有⼈為她做主嗎?
於是我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父⺟雙亡的白富美,對你⼀⻅鍾情。
這意味著, 和我結婚,我死了或是瘋了根本沒⼈追究, 而遺產就能全部落入你手中了。
看著你看向我的眼裡閃過的貪婪,我就知道,魚兒上鉤了。
於是, 我假裝不知道所謂的高富帥都是你的偽裝,對你⼀見鍾情、死⼼塌地。
呵, 你的認知里是不是只有精神病這⼀個選項?想嚇瘋我?巧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你有精神病證明,那你本就應該有精神病吧?有精神病的話,犯病了應該送去精神病院沒問題吧?
於是, 韻韻的未婚夫李⽅成了小區的物業,韻韻的爸爸成了⼩區的保安, 韻韻的媽媽成了⼩區的保潔。
不知道你是記性不好還是壓根不把⽣命放在⼼上, 被你害死的韻韻的家人,你竟一個都沒認出來。
放心, 你不會孤單的,畢竟,精神病院也需要保安和保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