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歲這年,我終於和暗戀的人結婚了。
只可惜他結婚的理由不是我。
我們之間,除了身體交流,他對我一概不知。
二十八歲這年,我們離婚了。
他把我送給了投資方。
「只不過是睡了三年而已。」
「三年,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別人。」
原來,僅僅是待在他身邊這件小事,都實現不了。
我不再愛他。
後來,他撞見我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神色卻忽然沉了下來:
「明明是我們先認識的……為什麼最後晚一步的人卻是我。」
1
我正打包行李。
陸時寒回來了。
他的視線落在我整理好的行李箱上。
「就算離婚了,也用不著這麼急著搬走,這裡缺你住了?」
我走到電視櫃旁。
拿起那本積了層薄灰的婚紗照相冊。
封面是我和陸時寒唯一的合影。
他表情疏離,我卻笑得燦爛。
我隨手把它丟進牆角的廢棄紙袋,和那些舊報紙待在一起。
「一份已經送出去的禮物,還有必要占著原來的包裝盒嗎?」
他拿出手機,點開一條語音:
「時寒哥,我喜歡你,就算你拒絕我,我也不會放棄的。」
陸時寒的女人緣一向不錯。
剛離婚,就有好幾個女生對他窮追不捨。
他抬眼看我,目光裡帶著試探:
「你現在怎麼不吃醋了?」
我笑著調侃:「為什麼要吃醋?以什麼身份?」
「我和她只是同事,沒什麼的。」
「你不必告訴我這些。」
他拳拳打在棉花上,臉色難看。
成為一個沒有情緒的人,是我這三年婚姻的必修課。
如今離婚了,他反倒不習慣了。
「欲擒故縱是吧,別到時候又來求我復婚。」
我沒理會,只是把手上的戒指輕輕脫下,放在桌上。
他沒懂,我不是在欲擒故縱。
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2
和陸時寒這三年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一廂情願。
第一次見到陸時寒,是在大學的圖書館角落。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低頭專注看書。
側臉在燈光下好看得不像話。
我一眼就喜歡上了他。
我知道他家境不好。
是靠著助學貸款和打工,艱難維持學業的優等生。
我動用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匿名資助了他。
錢不多,只是希望他能稍微輕鬆一點。
我也知道他在大學談過戀愛。
對象是明媚如朝陽的校花。
下雨天,他會把傘完全傾向校花。
自己半個肩膀都淋濕了。
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而我只能在課本上偷偷寫滿他的名字。
連上前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我就這樣默默暗戀了他整個大學。
3
畢業後,我以為我們的人生不會再有交集。
直到那場相親。
介紹人只說對方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推開包廂門看到是他時,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但他似乎對我這個大學同學完全沒印象。
「周小姐,我不繞彎子。」
「家裡催婚催得緊,但我……心裡一直有個人,只是暫時無法在一起。」
「如果你能接受,並且在我事業初期給予我或多或少的幫助,我們可以結婚。」
他說得明明白白。
利用、沒有愛、心裡有別人。
可我還是點了頭。
我以為,只要我夠懂事,日子久了,他總能看見我。
4
結婚後不久,陸時寒成了科技新貴。
我常常等他到深夜。
熱了無數次湯。
回來時,他總是滿身酒氣。
對我遞上的拖鞋也置之不理。
直到我看著他回房的背影,默默倒掉那碗再也無人問津的湯。
有時候,我也想和他笑,和他鬧。
我會試著故意講個笑話逗他。
但他只是冷冰冰地來一句:
「周淼,你不需要這樣,安靜呆著就好,太鬧騰沒必要。」
我們之間,除了身體交流,他對我一概不知。
每次他都會提醒我吃事後藥。
「對不起,我還沒做好有孩子的準備。」
起初,我以為他只是還想拼事業。
直到有一次,我聽見他和朋友調侃:
「孩子?開什麼玩笑。」
「我心裡早有人了,這輩子能給我生孩子的,只會是那個人,她?休想。」
那天,我第一次對陸時寒提出了離婚。
「我們離婚吧。」
他拉住我,問我要一個理由。
我開口問他:「結婚這麼多年,你有一分一秒愛上過我嗎?」
他沉默了。
我鼻子一酸,濕了眼角:
「陸時寒,我討厭你對我的不聞不問。」
「我明明付出了這麼多,可就是永遠都比不上一個根本不在你身邊的人。」
我拖著行李箱,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想像著會不會有一雙手從身後伸來,對我說「別走」。
可他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5
離婚半年後。
我在路上又遇見了陸時寒。
深灰色的西裝將他挺拔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我想起在畢業典禮上,他也是這樣讓人一眼萬年。
陸時寒有什麼錯呢?
明明一開始我就不苛求他的心。
現在怎麼既要又要了。
沒有孩子有什麼關係呢?
萬一他尋覓的人已經不在或是永遠找不著,我就可以永遠呆在他身邊了。
我開始後悔離婚。
我不由自主地上前,攔住了他的腳步。
「我們復婚吧,沒孩子也行。」
他一臉不屑地笑了:
「行啊,看在我們那事還挺和諧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和你復婚。」
「要是下次你再這麼來事,我可就未必這麼好說話了。」
復婚後。
我收起了所有可能讓他覺得麻煩的小性子。
他和朋友夜不歸宿。
我不敢過多表達自己的想法,怕與他衝突。
撞見他和其他女人一起吃飯。
我不敢胡亂吃醋,怕他覺得我計較。
一次下班路上,我被老闆揩油……
我也不敢告訴他,怕成為他的負擔。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淡人。
只為能一直待在他身邊。
哪怕他眼裡沒有我。
6
一個月前,陸時寒帶著我談生意。
包廂里,酒過三巡。
沈酌坐在主位,氣質沉穩內斂。
大家都說他是房產界的黃金單身漢。
年輕、建模臉,還多金。
陸時寒大概是發現了沈酌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
突然,他話鋒一轉,笑著對沈酌說:
「沈酌,我太太周淼,學設計的,一直很仰慕你們集團的平台。」
「她這人性子是淡了點,但還算懂事聽話。」
他側頭看向我,「淼淼,你以後多跟沈總學習學習,沈總讓你做什麼,你就好好做,知道嗎?」
我低垂著眉眼,生怕紅了的眼眶被人看見。
等我抬頭,正對上沈酌眼中帶著憐憫的深邃。
我像個被展示的商品。
而我的丈夫,正親手將我推向另一個男人,只為換取他需要的資源和利益。
原來,僅僅只是待在他身邊這件小事也變得這麼難。
這一天,我又一次把離婚協議書放在陸時寒面前。
他沒再問理由,笑笑簽了字:
「想復婚了可以來找我,我習慣了。」
但只有我知道,我們無愛的婚姻,這次徹底結束了。
7
清晨的窗外。
雪覆蓋了街道。
這是京市今年的第一場雪。
我拖著兩個行李箱走出客房。
客廳里瀰漫著濃重的煙味,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
陸時寒坐在沙發上,像是一夜未眠。
「你真要這麼快搬?」
「嗯。」我應了一聲,拖著箱子繼續往門口走。
「周淼!」他起身,幾步走到我面前。
「還有事?」
他不說話,只是盯著我,像是又要從我臉上找出一絲偽裝或賭氣。
「我只是讓你哄哄沈酌,沒讓你真搬去他那。」
「你現在迫不及待要搬走的樣子,你知道外面會怎麼說你?怎麼說我陸時寒?」
到了這個時候,他關心的依舊是他的面子。
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怎麼說?」我輕輕反問。
「不就是說陸總大方,提攜前妻事業嗎?還是說……你在擔心別的?」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像是被我說中了心事。
門鈴響了。
沈酌站在門外。
「收拾好了?車在下面。」
「好了,麻煩您了,親自來接我。」
我剛想拿起行李箱,陸時寒的手卻按在了我的箱子上。
「周淼,所以你這次離婚的理由是什麼?」
8
「我有喜歡的人了。」我隨口編了個理由。
陸時寒愣了半晌才繼續問:
「你該不會是對沈酌一見鍾情了吧?」
「我不知道該不該笑你的天真,你想從沈酌身上得到什麼?你有衡量……」
「感情在你眼裡,都是可以用來衡量的,對嗎?」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對,在我這,任何事都是可以被估值、被衡量的,包括婚姻。」
我鼻子發酸,眼裡泛起一層霧。
「既然這樣,那我祝陸總可以儘快找到下一段估值更高的婚姻。」
話落,我拖著行李和沈酌進了電梯。
電梯里,沈酌沒有說話。
見我紅了眼,他遞來一張紙巾。
「謝謝沈總。」
「以後,叫我沈酌就好。」
我們剛並肩走出小區大門,陸時寒就追了出來。
「你的鑰匙忘帶了。」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耐。
「不用了。」
「不用?」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周淼,收起你那套欲擒故縱的把戲。」
「這招用一次是情趣,用多了就讓人倒胃口。」
他粗暴地拽過我的包,硬把鑰匙塞了進去。
「我叫你拿著就拿著!」
「別到時候想要什麼破玩意兒,又找藉口回來,我看著煩!」
「你!」我氣得渾身發抖,「你憑什麼以為我還會回來?」
「憑什麼?」
他逼近一步。
「就憑你當初明知我心裡有人,還上趕著要嫁給我!」
「就憑你上一次沒皮沒臉地回來找我復婚。」
「周淼,你的愛,從一開始就廉價又卑微!」
他的話狠狠扎進我心窩最柔軟的地方。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我站在雪裡,竟一時分不清臉上是雪,還是淚。
「怎麼?說到痛處了?」
他不依不饒,目光掃過我泛紅的眼圈,語氣更加刻薄。
「你就是我陸時寒穿過不要的鞋!」
「陸時寒!你混蛋!」我終於忍不住,聲音帶著哭腔吼了出來。
「我混蛋?像你這種無趣又倒貼的女人,除了我,誰還會要你?」
沈酌不動聲色地擋在我身前。
隔開了陸時寒充滿惡意的視線。
「陸時寒,注意你的言辭。」
「周淼現在是我很重要的工作夥伴,不是你可以隨意侮辱的。」
陸時寒被沈酌的話噎住。
他站在原地,眼神變得更加陰鷙。
9
幾天後。
沈氏集團舉辦了慈善晚宴。
弟弟周朝陽遠遠就沖我揮手。
畢業後,他進入電視台,成了一名記者。
今天剛好被派來做採訪。
「姐,我聽媽說你搬出來了?陸時寒他憑什麼!」
朝陽還想繼續碎碎念。
陸時寒就牽著個女伴出現在我們面前。
朝陽年輕氣盛,根本受不得這種激。
他指著陸時寒的鼻子怒道:
「陸時寒,我姐和你才離婚多久,你就帶別的女人來這種場合!」
陸時寒口氣隨意:
「離都離了,不過是睡了三年,還想管我一輩子不成?」
「三年,可以是你姐,也可以是別人。」
朝陽氣得一拳揮在陸時寒臉上:
「人渣,真是白瞎了我姐大學時資助你……」
陸時寒臉色大變,連剛剛挨的那一拳都沒理會。
「你怎麼知道大學時有人資助過我?這事我沒對人提起過!」
沒等朝陽回答,他的目光落到我臉上。
「如果是你資助了我,為什麼從來不提?」
朝陽嗤笑,「我姐還不是為了維護你那可笑的自尊心!」
「證據呢?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看著陸時寒那雙寫滿了不信任的眼睛,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證據就在家裡。」
「我們那本婚紗照相冊,最後一頁的硬殼夾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