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完整後續

2025-12-19     游啊游     反饋
1/3
產後 5 個月,丈夫突然提出離婚,態度堅決,不惜凈身出戶。

極致崩潰時,我撞見他和一個人神情曖昧地從酒店出來。

我認出了那個人。

他是我去年婚禮上。

唯一的伴郎。

1

安宥謙的出現,於我而言,就像 26 歲貧瘠沉悶的生命中,忽然射進的一道光。

……

第一次看到「小鎮做題家」這個詞時,我心想:

這不就是我嗎?

嚴格說來,我其實還要更下沉一點:

小縣城出身,家境中等偏下;長相平淡無奇,性格軟弱乏味;父親脾氣暴躁,母親重男輕女,眼裡永遠只有弟弟。

外面,我是湮沒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家裡,我排在第五位,因為爸爸還有條邊牧。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我學習還不錯。

靠著高考全縣第三的成績,我上了省內一所 211。畢業後,識時務地在城郊一所普通民辦初中,當了一名數學老師。

夠了。

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我本就平平無奇。

本就不被寵愛。

本就只是一個時而被通分,時而被約分的分母而已。

所以,當安宥謙以攜風帶雨的姿態,忽然降臨在我生命中時。

我毫無抵抗之力。

他作為電台主持人,受邀來我學校辦一場講座,我負責接待他。

安宥謙相貌堂堂,偉岸挺拔,身上有一種明朗的陽剛之美,引得學校女老師們紛紛紅著臉偷看。

我自知自己的條件,反而坦然無瀾,說話對接全程客氣平和。沒想到一周後,他忽然主動打來電話請我吃飯。

從此對我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全體師生都很震驚。

我更覺不可思議。

可安宥謙的追求卻大大方方,明明白白。

我人生中的第一束花,他送的。

嬌艷欲滴的鮮花在懷裡散發幽香時,我竟濕了眼眶,只因從未有人如此對我。

山頂日出,他開車載我去看的,就像浪漫愛情劇里的男女主那樣。

我的第一件女性飾品,是他送的一條施華洛世奇的水晶項鍊。

晚自習被大雨困在學校回不了家時,他開著車劃破雨幕停在我面前,引來學生們的歡呼。

父母和弟弟到城市來玩,他出錢請了一個專職司機全天陪同,晚上又親自接待吃飯。

席間,父親習慣性地朝我吼了一句。

他正色說:「伯父,盛夏是個膽小的女孩子,你這樣說話會嚇著她。」

那一刻,我渾身戰慄。

26 歲的生命里,從未有人如此認真又熱切地對我。

第一次有人考慮到了我的情緒。

第一次有人開口為我說話。

第一次,我不用默默承受苛責。

就好像,原來我也很重要。

我也是可以被寵愛的。

無數個夜裡,我在極度不真實的幸福感中睡去。

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我忍不住問他喜歡我什麼。

他莞爾一笑,嗓音溫柔。

「我喜歡你平靜如水,不爭不搶,就像湖面一片安靜的水蓮。」

我聽了,又高興又難過。

因為我內心無比清楚。

我的不爭不搶,本質上是一種認命。

我知道自己爭不到。

也搶不來。

戀愛三個月後,安宥謙帶我去他家,把我介紹給他父母。

他是高知家庭,父母都是大學教授。

我緊張到無措,以為會面對一場居高臨下的審視和評判,卻沒料到,受到了他們全家熱情的招待。

我小聲又卑微地喊叔叔阿姨時,她媽媽溫柔地抱住了我。

「好孩子,真好。」

接下來的半年,我時常被邀請去他家吃飯,他們待我如家人般和藹。

他母親生日宴那天,安宥謙忽然起身,拿出一枚戒指向我求婚。

他父母高興得直抹眼淚。

我又驚又喜,哽咽著答應了他。

領證後,安宥謙買了一個小房子。

100 平,總價 180 萬,首付 36 萬全是他付的。

他溫和地對我說:「以後等我賺更多錢了,再換大一些的房子。」

我說足夠了。

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的家,我已經幸福得感謝上蒼了。

婚後,他對我索取頻繁。

兩個月後,被查出懷孕的那一刻,他高興得長長吁了一口氣。

當然人生不總是一帆風順的,生產時我經歷了難產,但好在有驚無險,平安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女兒長得很漂亮,安靜又省心,婆婆主動掏錢,雇了個專職保姆照顧。

安宥謙請了他的婦科醫生朋友為我調理身體。

……

就這樣,我沉浸在命運之神賜予的一顆又一顆不同味道的巧克力時——

安宥謙突然向我提出了離婚。

2

我正坐在床頭給孩子喂奶,一時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我茫然抬頭。

安宥謙立在門口,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如既往的字正腔圓。

「我說離婚。」

「房子留給你,我凈身出戶。」

「女兒是我的種,我帶走,你不用給撫養費。」

我吃力地理解他話里的意思。

生完孩子後,我的反應總是很慢。

很久很久,我問:

「為什麼?」

安宥謙頎長的身影被門外透進來的光拉成長長一道,有點變形。

「為什麼你還不清楚嗎?」

我怔怔看著他,明明他就站在眼前,這句話聽著卻像從冰河深處飄出來的,冰冷又不真實。

「盛夏,你的精神狀態有問題,這些日子,你嚇到我和我的父母了。」

我一抖,失聲喊:

「我精神沒問題!」

安宥謙不說話了,只冷冷注視著我。

仿佛在說。

你看,又開始了。

我慌亂地把孩子摟緊了些,低聲說:

「我不離婚,我不同意,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媽媽……」

安宥謙嘆了口氣。

「如果你真為了孩子好,就應該退出她的生活,你這個樣子,不適宜和她太近。」

「我曾經喜歡你平和淡然的性格,可現在才知道被矇騙了,原來都是假象,都是演的。」

「不不。」我急急解釋,「宥謙,我沒有騙你,我沒有演——」

「好了。」他冷聲打斷了我。

「無論如何,我不想再追究了!盛夏,我們的感情已經消耗殆盡,如果你同意離婚,房子給你,我凈身出戶。可你如果盲目糾纏,大不了再等半年走起訴流程,到時房子可就不能給你了。」

「看在夫妻一場,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對你也算仁至義盡,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

安宥謙說完,決然地轉身離去。

保姆把孩子抱走了,我直愣愣坐在床上。

從白天到黑夜。

生完孩子後,我的身體好像出了問題。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大腦和情緒仿佛脫離我掌控般,時而低迷抑鬱,時而暴躁激動。

有時,我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一個字也不想說,一口飯也不願吃。

有時,我聽見家裡有人說話就煩躁不堪,某一次安宥謙在和朋友打電話,我從臥室衝出去對他大喊大叫。

婆婆來看孩子,我總擔心她會把女兒搶走,關著房門不讓她進。

保姆請假那天,安宥謙帶朋友回來,發現女兒一個人在客廳搖籃里,哭得嗓子都啞了,而我在臥室睡覺。

我愧疚得快要死掉,慌亂解釋,「我剛喂了奶,才躺下 5 分鐘啊,怎麼會過去 3 個小時呢!」

安宥謙垂眼注視著我,用一種失望又疲憊地口氣說:

「盛夏,你怎麼是這個樣子……」

3

我不想離婚,去求公公婆婆。

公公嘆了口氣,起身陽台上抽煙。

婆婆抱著孫女輕哄,神情複雜地看著我。

「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們長輩干涉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你帶帶孩子。保姆畢竟是外人,你這個樣子……」

我轉頭,望向旁邊的玻璃櫃門。

裡面映出一個憔悴枯槁的女人。

面頰凹陷,眼神無定,神情卑怯。

坐在婆婆家高雅精緻的屋子裡,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我突然有些自慚形穢。

默默坐了一會,起身離開了。

孩子也忘了抱。

我難產後奶水不足,只喂了一個月母乳,之後都是吃奶粉。

孩子似乎也不必要非和我在一起。

我失魂落魄地去了電台。

安宥謙最近很少回家,回來也只是為了看看孩子,順便問問我離婚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想去求求他。

告訴他我沒有騙他。

我就是這個樣子的,二十幾年來一直是這個樣子,不信可以去問問我爸媽,問問我以前的同學同事。

我原本早已認命,心平氣和地過著屬於自己的平凡生活。

是他打破了我辛苦構建的屏障,硬生生闖進來,讓我對曾經不敢奢望的東西有了非分之想。

他明明那麼愛我。

怎麼會突然不管我了呢?

我站在門口給他打電話,沒接。

沒敢跟門衛說,擔心自己難看的模樣給他丟人,就在街邊等著。

兩個小時後,他和一群男男女女說笑著走出來了。

那群人,個個男帥女靚,打扮時尚精緻,安宥謙尤為英俊瀟洒,意氣風發,是人群的中心。

我自卑、惶然、害怕被注視。

在他們和我擦肩而過時,怯懦地低下了頭。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心中焦急,忙給他打電話。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摁掉了。

旁人問他,「誰啊,怎麼不接?」

他笑笑,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

「騙子。」

我在街道的風中站了很久。

深秋冷風透進我薄薄的風衣,有些刺骨寒,讓我的太陽穴又開始疼。

回到家已經天黑,我也沒開燈,像個幽魂直接飄進臥室,倒下就睡。

我是被電話聲吵醒的。

父親暴躁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打這麼久不接,幹什麼去了!」

「小安要離婚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你還當不當我們是家人!」

旁邊還有弟弟激憤的喊聲:

「姐!我們去給你撐腰!」

我反應了很久,才想起。

是啊,這件事是要和他們說的。

可為什麼我之前從沒想過要告訴他們?

父母和弟弟第二天一早就趕來了。

他們直接帶著我去了公婆家。

我敏銳地察覺到公公婆婆對他們居高臨下的客氣。

其實一貫如此。

他們卻似毫無感知,大咧咧坐在沙發上,母親甚至沒想起要去抱一抱沒見過幾次的孫女。

公公讓我把安宥謙叫來。

我拿出手機,打了三遍都被掛斷。

婆婆不耐煩了,拿自己的手機打,電話接通,我聽見了安宥謙的聲音。

他在十分鐘後趕回了家。

進門時,他用眼神安撫了下自己的父母,隨後坐在父親和弟弟的對面,擺出一副談判的姿態。

從頭到尾,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又忍不住去看玻璃柜上的影子。

裡面有個臉色白得像鬼的女人。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女兒!」

父親高昂的音調讓我回了神。

就這麼句話,我眼眶驟熱。

家人總歸是家人。

原來娘家人撐腰是這個感覺。

我覺得自己慢慢清醒了點。

渾渾噩噩的世界像是終於吹進來一絲清爽的風。

女兒在裡屋哭了起來。

我立刻起身衝進去,從保姆手中抱過輕哄。

女兒入睡,我回到了客廳。

弟弟正在大聲說話:

「那就 8 萬,一分都不能降了!」

我疑惑地問:「什麼 8 萬?」

沒人理我。

雙方在膠著對視,我像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安宥謙神情冰冷,婆婆滿臉嫌惡,公公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父親狠狠掐了煙頭。

「對,不能降了,我女兒為了生孩子大出血,以後都要不了孩子,就多要你們 8 萬,不多!」

我失聲喊起來。

「爸,為什麼找他們要錢?我不離婚!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安宥謙從進門開始,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我,眼神諷刺之極。

「你還有什麼好演的呢?不就是要錢嗎?早開口不就好了,非得拉著你們一大家子演?」

弟弟不耐煩地說:

「姐,我和爸媽在費盡口舌給你爭取權益,這時候你就別添亂了!」

此時,公公忽然沉聲開口。

「給你們 10 萬,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孩子 18 歲以前,你們家的人不能私自見她。」

「成交。」

父親一錘定音。

我「撲通」一聲,直挺挺倒了下去。

閉眼剎那,我看見了安宥謙的眼神。

淡漠,無情,毫無波瀾。

4

醒來時,我已經回了家,躺在床上,母親給我端來一碗雞蛋湯。

「女人啊,就得認命。當初我就說你配不上人家的條件,以後怕是沒好果子吃,被我說中了吧!」

「好在他們家也不是個完全不講理的,房子給了你,還掏了筆錢補償你,你也不算太虧。」

「哦,那十萬先借你弟啊,他要買房結婚,本來這十萬也是你弟要回來的。」

我看著眼前橙黃的蛋湯,忽然笑了一下:

「媽,這是第一次,你單獨給我一個人做雞蛋湯。」

母親輕斥。

「這時候說這種話幹什麼!」

我慢慢舀起,喝了一口,平靜地問:

「你們來時,就打定把孩子給他們,是嗎?」

「不給能怎麼樣?」母親搖頭,「就算你爭回來了,以後帶個拖油瓶怎麼嫁人?還不如借這個孩子多要點錢留在手裡。他們家條件好,孩子跟著他們不吃虧。」

我抬頭看她:

「媽,可我要不了孩子了。」

她眉頭皺起,「是啊,這是個麻煩,但你在省城是有工作又有房的人,找個帶孩子的男人,倒也不難。」

「工作沒了。」我口氣平淡。

「什麼意思?什麼叫工作沒了!」母親嗓音陡然高了幾個分貝。

父親和弟弟聽見聲音,推門進來。

我又笑了下。

「學校說我缺課太多,上周給我發了解聘通知。」

父親聽得眉頭擰得七拐八歪。

弟弟忽然開口。

「姐,那你離婚後別留在省城了,把房子賣了回縣裡,把錢拿在手裡多好。」

父親沉吟點頭。

「你這房子首付三十多萬,賣出來正好能抵你弟的裝修錢。盛夏,你回去就住家裡,都一樣。你說呢?」

我緩緩躺下,閉上眼。

「隨便。」

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走的,再睜眼時已經是半夜,那個盛了蛋湯的碗,放在床邊,沒洗。

睡意全無,我忽然有種了無牽掛的輕鬆,決定出去走走。

深秋寒夜,我裹著一件大衣,沿著無人的街道慢慢走。

冷風撲面,我越走越輕快。

仿佛盤踞在大腦中數月的混沌和沉重忽而消散,甚至有種耳清目明的通達。

走到一座橋上,我看了眼下面黑蒙蒙的河面,輕盈地攀上欄杆。

縱身跳了下去。

5

遼闊深遠的繁星被水圈淹沒時,一隻手臂忽然拖住了我的後背。

我睜開眼。

眼前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

沒有頭,沒有臉。

我含糊地問:

「無常?擺渡人?」

一個男人的聲音低吼:

「凍死了,這水怎麼這麼冷啊!」

黑色影子甩了甩,被頭髮遮住的臉露了出來。

一張年輕男人的臉。

我被救上了岸。

他箍住我的手往岸邊停著的一輛豪車走,絮絮叨叨。

「還好我聰明掉頭回來了,不然你命就沒了。」

我心中默默嘆氣,想告訴他我不會跑的,可不好意思打斷他。

「年紀輕輕有什麼想不開的,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愛你的人想想吧!」

他拉開車門,把我塞進車裡,又哆哆嗦嗦坐到駕駛位。

「沒有。」我突然開口。

「沒有什麼?」

「愛的人。」

他怔了一下,「一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

我淡淡地說。

他要送我去警察局,我拒絕。

他又問我家人的聯繫方式,我閉嘴不說話。

他無奈。

「那你說你家地址,我送你回去。」

我盯著車頂看了半天,好奇地問:

「這上面怎麼有星星?」

「那叫星空頂。」

他低頭打電話,脖子上的墜子在眼前晃來晃去。

我瞥他一眼,冷聲開口。

「你如果打 110,我就從你車上跳下去喊救命。」

他震驚回頭。

「我救你命,你竟然想害我?」

我點頭,「沒錯。」

他瞠目結舌瞪著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突然覺得,做人不那么小心翼翼,挺讓人愉快的。

年輕人眨了眨眼。

「那,那你想去哪?」

我想了想,「送我回家。」

「你——」

他無語之極,「轟」一聲踩油門,車劃破晨曦,飛也似地朝前駛去。

五分鐘後,我趴在他車尾狂吐。

他站在一旁,瘋狂打噴嚏。

早起的人們路過,都投來好奇打量的目光。

我感覺胃都快吐出去,掙扎著直起身時,目光一瞥,忽然凝住。

年輕人的噴嚏終於停止,見我直愣愣朝著一個方向看,湊過來。

「怎麼了?」

我疑惑低喃,「他們在幹什麼?」

年輕人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

前面不遠處的酒店門口。

我看見了安宥謙,和一個男人。

微亮的青色天幕下,他正伸手,溫柔撫摸那個男人的臉。

表情繾綣,似戀戀不捨。

男人偏頭,吻了一下他的掌心,轉身離開。

這一幕實在匪夷所思。

我瞪大眼睛。

男人轉身時,我認出了他。

他是安宥謙那個為我調理身體的婦科醫生朋友。

也是去年我們婚禮上,唯一的伴郎。

「一對同性戀人。」

年輕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意外地發沉,旋即又轉頭看我。

「你年紀輕輕不會這麼死板吧?」

「同性……戀人?」我愣愣重複。

年輕人看著我發白的臉,眯眼。

「你認識那個男人?」

「嗯。」

「他是你什麼人?」

我看著酒店門口朗朗站立的安宥謙,低低說:

「我的丈夫。」

6

我感覺腦中有個念頭在瘋狂竄涌。

胸口仿佛被一隻巨大的手緊緊攥住,窒息感溢滿全身每一根血管。

我忽然轉身,直直朝一個方向疾走。

年輕人在後面喊了句什麼。

我毫不在意。

不管不顧地往前沖。

世界變得遙遠而模糊,只有一個聲音在心中愈來愈清晰。

「同性戀人!」

「同性戀人!」

「同性戀人!」

街道開始熱鬧起來了,朝陽透過樹枝打在我濕透冰涼的身上。

我驟然停住。

他們是同性戀人。

那我是什麼?

我回了家,習慣性倒在床上,直直盯著天花板。

過去一年多的片段,像走馬燈似的,一幕幕在我眼前掠過。

和安宥謙第一次見面的最初,他其實對我很冷淡,直到校領導介紹我時開玩笑說,「小盛還沒談過戀愛呢,安老師有什麼認識的給介紹下」時,他才認真地看了我一眼。

安宥謙在電台主持的是女性情感專欄,被聽眾譽為「女性情感守護者」,對於我這樣一張白紙,他的心理拿捏簡直是信手拈來。

他送花,帶我去看日出,給我送水晶飾品,下雨天接我下班,在我家人面前義正言辭地為我說話……

看起來很愛我,可實際上,我們交往時親密接觸很少很少。

他說,因為愛我,所以尊重我。

我為他的正人君子行為沾沾自喜,甚至越發信賴他,和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

是啊,哪裡有無緣無故的示好呢?

他的教授父母,想必早已知曉自己兒子的性取向,所以才會在他帶我回家時,激動得紅了眼。

我以為自己背負原生家庭的苦楚太久,老天可憐我,給我安排了一個幸福完美的新家。

誰知卻是。

地獄深淵。

我和安宥謙的婚禮不算隆重,他的同事朋友都沒來,只有一個伴郎。

王醫生。

王醫生是個外表很普通的中年人。

三十多歲,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性格內斂不愛說話。

安宥謙說他是一家私立醫院的婦科醫生,懷孕後請了他給我開藥調理。

婚禮上,我們三個並肩站在一起。

新婚夜,安宥謙說他喝醉了,把他送回家凌晨才回來。

婚後,安宥謙很關心我的生理期,每次同房都掐著日子,只在固定那幾天。

我們從不接吻,他沒有任何前戲。懷孕後,他沒再碰過我一次。

我以為正常夫妻生活就是這樣的。

每個人性格不同,怎麼可能都像電視裡面那樣乾柴烈火呢?

可今天,我看見了安宥謙撫摸王醫生臉時的眼神。

繾綣又溫柔。

是我從沒有見過的模樣。

我在空蕩蕩的房間裡笑了起來。

笑聲荒誕,淒涼。

一切都說通了。

這一年多,我刻意忽略的天降幸福生活中時時冒頭的那種異樣感,終於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所以——

我就是傳說中那個倒霉的同妻。

我就是那個被用來向他們愛情獻祭的代孕工具!

母親說我不虧。

說至少我得到了一套房子。

不。

應該是房子的首付,價值 36 萬。

安宥謙以凈身出戶的高姿態,把這 36 萬換成了我的代孕費用。

真會盤算啊!

孩子 5 個月提出離婚,理由卻是我的脾氣假象欺騙了他的感情……

我忽然想到什麼,一股涼意從背脊緩緩往上延伸。

我起身,跌跌撞撞衝到衛生間的藥櫃,拿出了王醫生給我配的調理藥。

這個藥,在我停止母乳後,安宥謙每晚親自端水,讓我服下。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慢慢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變得暴躁又低迷,多疑又自卑。

7

我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兩天。

身體時而發冷,時而發熱。

有那麼幾次,我感覺靈魂脫離身體,騰空升起,飄在屋子一角,沉靜地看著床上蒼白得像鬼的女人。

第三天,安宥謙回來了。

他站在床邊,冷聲叫我的名字。

我睜開眼。

靜靜與他對視。

他看了我一會兒,嘆了口氣。

「盛夏,你錢也拿了,再做這些折磨自己的事,有什麼意義呢?」

我眨了眨眼,慢慢起身,往屋外走。

他皺眉跟上。

「那 10 萬你家人已經收了,離婚這件事你有義務配合好,將各方面影響降到最低。」

我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麵包和牛奶。

坐到餐桌上,開始慢慢吃。

安宥謙在我對面坐下,盯著我沉聲開口。

「我做女性情感專欄,這麼短時間離婚,聽眾觀感不好。下個月我邀請了王醫生做個婦科答疑專欄,你也去,借這個機會側面解釋一下,具體的說辭我會給你準備。」

我吃完第三片,拿起奶盒喝奶。

安宥謙抿嘴,嗓音含了一絲不悅。

「房子還沒過戶,這件事你配合好,我們立刻去辦手續。」

「所以,怎麼樣?你同不同意?」

他直直盯著我。

我放下奶盒,抽出一張紙巾,慢慢擦了擦嘴。

隨後抬頭,微笑與他對視,說出了這幾天的第一句話。

「我同意。」

「……」

安宥謙微怔,似乎沒料到我竟然這麼好說話。

我不理他,起身坐到沙發上。

拿起茶几上的紙筆,撕了兩張便簽紙,刷刷寫了幾個字。手心緩緩捏成兩個紙團,拋起,挑了一個打開。

看了眼紙上的字,我微微皺眉。

「你在幹什麼?」

安宥謙靠在椅背上,雙手環抱,眼裡有審視之意。
1/3
下一頁
游啊游 • 183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25K次觀看
游啊游 • 17K次觀看
游啊游 • 11K次觀看
游啊游 • 19K次觀看
游啊游 • 26K次觀看
游啊游 • 4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39K次觀看
游啊游 • 15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8K次觀看
游啊游 • 10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43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9K次觀看
游啊游 • 33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9K次觀看
游啊游 • 37K次觀看
游啊游 • 46K次觀看
游啊游 • 15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