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只會轉發「震驚!這種食物吃了致癌」的大舅、二姨,突然在群里瘋狂艾特我。
大舅:「青青啊,做人不能忘本。你爸含辛茹苦把你養大,現在躺在手術台上,你怎麼能撒手不管呢?」
二姨:「是啊,聽說你把五十萬救命錢都給卷跑了?你怎麼這麼狠心啊!那是你親爹啊!」
表姐:「周青,虧我以前還覺得你獨立優秀,沒想到你這麼自私。錢沒了可以再掙,爸沒了可就真沒了。」
見我不回應,她們先後出主意,想要報警和找電視台逼我償還公道。
我看著螢幕上不斷跳動的消息,冷笑一聲。
道德綁架?輿論施壓?
玩得挺溜。
可惜,他們不知道,昨晚我已經把那五十萬買了理財,鎖定期三年。
想讓我拿出來?門都沒有。
倒也不是我真不想救我爸,而是我又知道了一個秘密。
當初我考上省中我媽騙我落榜,讓我去個普通民辦高中,是收了對方校長的二十萬,拿我的未來賺錢。
她不是不知道,重點高中和普通高中師生資源差別多大。
因為她兩年後,她擠破頭掏出 19w 就是為了給我弟弟擇校。
她很早就因為我有出息,悄無聲息地把我賣來賣去。
而這一些,我爸是參與者,他自詡愛我,卻從不告訴我。
真相竟然是我去銀行存款的時候,為我辦理業務的櫃員初中同學認出我,告訴我的。
心被傷到這種地步,我反而看淡了。
不服來戰!現在就干!
我在群里發了一張 Excel 表格截圖。
裡面包含我給家裡的轉帳記錄,還有給周凱買的各種東西的清單。
大到給家裡裝修、買家電,小到周凱的球鞋、趙春花的金鐲子。
密密麻麻,總金額高達一百二十萬。
群里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我又發了一條語音:
「大舅,上次你孫子住院,我給了五千紅包,這錢是喂了狗了嗎?」
「二姨,你兒子結婚彩禮不夠,問我借的兩萬,這都三年了,什麼時候還?」
「表姐,你身上那個香奈兒流浪包,好像是我去法國給你帶的吧?既然我這麼自私,麻煩把包退回來,折現也行,正好給爸湊醫藥費。」
群里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親戚們,瞬間集體失聲。
只有我媽還在垂死掙扎:
「周青!你算這些舊帳幹什麼?以前是以前,現在是你爸要救命!」
「你賺得多,給家裡花點怎麼了?那是你的福分!」
我直接打字回覆:
「這福分給周凱吧,我消受不起。」
「既然大家都在,我就把話撂這兒。」
「爸的手術費,我可以出,但我有一個條件。」
趙春花秒回:「什麼條件?只要你出錢,什麼都行!」
看來她是真的急了。
我慢悠悠地打出幾個字:
「以後爸媽的養老,我全包,但房子歸我。周凱必須搬出去,自力更生。」
這條消息一出,群里徹底炸了。
我媽直接發來一段 60 秒的語音方陣,不用聽我也知道是在罵娘。
「你想得美!房子是你弟的婚房!早就說好了留給凱凱的!」
「你要搶你弟的房子?你還是人嗎?」
我回覆:
「那就沒得談了。」
「既要我出錢,又要我當冤大頭,好處全給周凱占了?」
「五十萬換一套老破小,我都覺得虧。既然你們覺得周凱是根,房子是他的,那讓他把房子賣了救爸啊。」
「反正房子是身外之物,爸的命最重要,對吧大舅二姨?」
我又艾特了剛才跳得最歡的幾個人。
沒人敢接茬。
誰都知道那套房子是我爸媽命根子,是要留給寶貝兒子娶媳婦用的。
賣房救爹?
在我媽和周凱的邏輯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爹死了可以哭,房子沒了,兒子怎麼娶媳婦?咱們老周家怎麼傳宗接代?
我關掉手機,退出了家族群。
4
接下來的兩天。
我照常上班、開會、吃飯
甚至還抽空去做了個 SPA,把之前熬夜熬黃的臉補了補。
直到第三天下午,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不是我媽,是主治醫生。
「周小姐,你父親的情況惡化了,如果不儘快手術,恐怕撐不過今晚。」
醫生嘆了口氣:
「你母親在醫院鬧了兩天,說你要殺父,把警察都招來了。」
「警察了解情況後也勸她自己想辦法籌錢,但她就在那撒潑打滾。」
「作為醫生,我還是建議你們家屬儘快達成一致,畢竟生命只有一次。」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沉默了很久。
心軟嗎?
有一點。
畢竟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小時候也曾讓我騎在脖子上逛公園,也曾在下雨天給我送過傘。
但那種溫情,早就在趙春花日復一日的洗腦和偏心下,磨滅得所剩無幾了。
他默認了趙春花的偏心,享受著既得利益者的安穩,在我被剝削的時候,選擇性失明。
這種沉默的幫凶,某種程度上比趙春花更可恨。
但我畢竟不是真的冷血動物。
我拿起車鑰匙,去了醫院。
還沒進病房,就聽見我媽嘶啞的哭聲:
「老頭子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生了個女兒是討債鬼啊……」
周凱坐在一邊玩手機,聽見腳步聲,抬頭看見我,眼睛一下子亮了:
「姐!你終於來了!錢呢?」
趙春花也像看見救星一樣撲過來,這次沒敢動手,只是死死抓住我的包:
「青青,媽錯了,媽給你跪下行不行?你救救你爸!」
說著,她真的要往下跪。
我一把托住她的胳膊,沒讓她跪下去。
不是受不起,是不想折壽。
「房子賣了嗎?」我問。
趙春花臉色一僵:
「賣房哪有那麼快……而且那是留給……」
「那就把房子抵押了。」
我冷冷地打斷她:
「現在有很多抵押貸款,最快兩天放款。先把手術做了,錢以後慢慢還。」
趙春花拚命搖頭:
「不行啊!抵押了萬一還不上,房子就被收走了!凱凱以後住哪?」
我笑了,笑得無比諷刺:
「媽,爸都要死了,你還在擔心周凱住哪?」
「看來在你心裡,爸的命,確實不如周凱的一套房重要。」
「既然這樣,那我也沒辦法。」
我轉身要走。
趙春花突然尖叫一聲:
「我簽!那個協議我簽!」
她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正是之前醫生讓簽的手術知情同意書,但她說的顯然不是這個。
「你說把房子過戶給你……只要你出錢,我答應!」
周凱一聽急了,跳起來大喊:
「媽!你瘋了?那是我的房子!給了她我以後結不結婚了?」
趙春花回過頭,狠狠地扇了周凱一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這是我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看見趙春花打她的寶貝兒子。
「你給我閉嘴!你爸都要沒了!你一分錢拿不出來,還想要房子?」
「都怪你不爭氣!廢物!」
周凱被打蒙了,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趙春花。
我看著這一幕,心裡並沒有多少快感,只覺得悲哀。
原來,把人逼到絕境,所謂的「心頭肉」也是可以犧牲的。
但我知道,這只是我媽的緩兵之計。
先把錢騙出來,回頭再賴帳,這種事她乾得出來。
我從包里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公證協議書:
「口說無憑。」
「這是一份贈與協議和債務確認書。」
「爸的手術費五十萬,算我借給你們的。房子作為抵押物,如果不還錢,或者反悔,我有權處置房產。」
「另外,從今天起,爸媽的贍養費我依然會按月給,但除此之外,我不會再出一分錢。」
「簽了這個,我立馬交費。」
趙春花看著那份厚厚的協議,手抖得像帕金森。
她求助地看向周凱,周凱縮在角落裡,屁都不敢放一個。
那個平時只會剝橘子的大孝子,在真正的責任面前,慫得像只鵪鶉。
「簽吧。」我遞過筆。
趙春花咬著牙,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最終還是顫抖著簽下了名字。
我拿過協議,確認無誤後,轉身去了繳費窗口。
刷卡,簽字。
五十萬再次划走。
但我手裡,多了套房子的處置權。
5
手術很成功。
紅燈熄滅的那一刻,我媽癱軟在長椅上,嘴裡念叨著菩薩保佑。
我沒什麼表情,只是看了看錶,已經凌晨兩點。
這六個小時里,周凱去樓下抽了四次煙,打了三通電話,大機率是在哄那個要分手的女朋友。
而我,坐在冰冷的鐵椅子上,處理了二十多封工作郵件。
醫生出來交代注意事項,周凱湊上去,一臉關切地問:
「醫生,我爸什麼時候能醒?醒了能吃東西嗎?我給他買了橘子。」
醫生摘下口罩,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剛做完心臟搭橋,前三天只能進流食。橘子這種東西,至少半個月後再說吧。」
周凱訕訕地縮回手,手裡的塑料袋嘩啦作響。
我走過去,問了最關鍵的問題:
「後續的 ICU 監護費用大概多少?還要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