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近日擄來了一個美人,是天賦絕倫的劍宗大師兄。
美人玉骨錚錚,寧折不彎。
身為左護法的我被安排去伺候。
美人摔碗,我掃地;
美人出走,我挨罵;
美人怕冷,我暖床。
推門而入的魔尊看到這一幕,目眥盡裂:
「你們在幹什麼?!」
——不是,聽我解釋!
1
魔尊殷無妄掌風一掃,我被拍上了牆,口吐鮮血。
「周絮,你最好給我個理由。」
他咬牙獰笑道。
似是下一秒就要剝了我的皮。
我艱難地從牆上爬下來,抱住魔尊的大腿。
「冤枉啊,秦兆川說他怕冷,我就……」
殷無妄額頭青筋直跳:「你就是這麼伺候的?」
秦兆川若無其事坐在床上,風輕雲淡理了理衣角,似是與他無關。
我咽了咽口水,點了點頭。
殷無妄笑了。
我也跟著賠笑。
下一秒,他抓住我的後領,把我扔出三里地。
並勒令我不許再靠近秦兆川半步。
2
這年頭,做牛馬難。
做魔尊手底下的牛馬,更難。
殷無妄再一次怒氣沖沖,從秦兆川的房裡摔門而出時,召回了在外漂流的我。
「本尊供他好吃好喝,賜他美玉珠寶,他竟如此不領情!」
平時他一招手,便前呼後擁,萬魔響應。
但秦兆川是天之驕子,天天甩給他臉色,不願委身魔界,脾氣火爆得像小辣椒。
碰上這麼一塊硬石頭,能忍到現在,也算是用盡了耐心。
我告訴他,追人不是這麼追的。
他投來一道疑惑的目光。
「他們修仙之人,最是講究細水長流,不能給了點好處,就強迫人家。」尤其是小辣椒,估計吃軟不吃硬。
殷無妄不耐煩道:「那該怎麼辦?」
我苦口婆心:「當然是要送他喜歡的東西,不求回報,細緻關心,互相尊重……」
這還是太吃操作了,殷無妄面露迷茫。
我好奇問他:「你怎麼就喜歡上那隻小辣……秦兆川了呢?」
魔尊細細思索了一會兒。
「那日在人界見他斬妖救人,使了一套行雲流水的好劍法,招式炫酷,極具特色,不知不覺就被吸引了。」
一套劍法。
我不敢置信:「就因為這?」
魔尊點點頭:「就因為這。」
我頗感無力。
若是劍宗人人都會那劍法,難不成,他個個都想娶?
3
前腳剛送走魔尊,後腳就碰見了小辣椒。
小辣椒冷哼一聲:「殷無妄倒是養了一條好狗。」
他長相清俊,仙姿卓然。此時就算是秀眉一擰,目露嫌棄,也沒讓人心生不快。
不過性子太直,手段也拙劣,暖床一事,約莫是想讓魔尊與我離心。
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了他。
秦兆川被封了靈力,須像凡人一般進食。
看著身邊遊手好閒的我,抬了抬下巴道:「你,去給我做雪茶糕。」
我裝傻充愣:「什麼雪茶糕,小的不懂,還是讓廚娘來吧。」
他眯眼一笑:「不,就要你親手做,還要用上品的龍吟茶。若是做不好,就讓你們尊上別想見我了。」
天殺的,被做局了。
這要是「吃出」什麼毛病,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千里迢迢去雪頂山采了龍吟茶,細熬慢煮,做了五個雪茶糕。
魔尊聞到香味,順了兩個,吃的滿嘴渣。
還想伸手拿第三個。
我禮貌提醒道:「這是秦少俠點名要的。」
魔尊的手瞬間縮了回去。
秦兆川瞥了眼我端上來的糕點,眼神淡漠無波。
隨意拿起一塊,送入口中。
咀嚼的動作一頓。
我心裡一咯噔,做好了被他挑刺的準備。
誰知他一言不發,高深莫測看了我一眼,將糕點咽了下去。
接下來是第二塊、第三塊……
好吧,我承認我的廚藝過於優秀了。
可自那以後,秦兆川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三分疑惑,三分眷念,四分欲言又止。
我有點毛骨悚然。
4
秦兆川被擄至魔界已有月余。
各大宗派紛紛放出狠話,說要聯合起來向魔尊討個說法。
殷無妄聽後不屑一顧,一顆一顆吃著我剝好的葡萄。
「十年前一戰,仙門式微。倘若真有能耐,早就派人來宣戰了,何必只作嘴上妄言?」
我十分贊同,附和道:「還是尊上威風,那些名門正派,個個都是紙老虎!」
殷無妄心情頗佳,隨手賞了我個小玩意兒,我高高興興接過。
「若是他也能像你一樣,那麼容易滿足,本尊就不必廢那麼多心思了。」
我傻傻一笑,「尊上說笑了,越是難以得到的東西,越是珍貴。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磨礪的。」
魔尊黑溜溜的眸子盯著我。
「右護法跟了本尊百年,而你只跟了十年。」
「但你卻更得本尊心意。」
「可見任何東西,都是有捷徑的。」
他薄唇一勾,似欣賞又似譏諷:
「你那麼聰明,告訴我,捷徑在哪兒?」
我將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肉遞到他嘴邊。
「哪有什麼捷徑?屬下憑的,是一顆真心啊!」
「尊上有恩於我,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願意的。」
殷無妄笑了笑,沒再說話。
5
明月高懸,我趴在樹幹上,流著哈喇子睡覺。
一道清越的聲音喊醒了我。
「喂!你下來。」
秦兆川一身白衣,立如松柏。
這幾天他表現頗為老實,魔尊便允了他在魔宮內走動。
我揉了揉眼睛,飛身下樹。
「怎麼了,秦少俠?」
「你會唱《沁眠曲》麼?」
我一時耳背,問:「什麼?」
秦兆川沒好氣道:「我睡不著,你唱首曲給我聽。」
這可太為難我了,魔界裡怎麼會有搖籃曲這種東西?
正思索著要不要給他一掌,助他入眠時,他又道:「算了,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我哪有什麼故事啊。
真是個難伺候的祖宗,魔尊的眼光太一般。
為避免小祖宗發火,我老老實實道:
「我就是一個低等魔族,走狗屎運被尊上賜了頓飯,從此就死心塌地跟著他了。」
「沒了?」
「沒了。」
秦兆川一臉不信:「你從小到大都待在魔界?」
我點點頭:「對呀,有幾次出過魔界,都是跟著尊上辦事兒去的。」
橫豎睡不著,秦兆川跟我講起了他的故事。
他父母雙亡,因根骨奇佳,被長老抱回劍宗撫養。
劍宗是當今大陸的三大宗之首,人才濟濟。
最為佼佼者,莫過於玄霜真君的首席大弟子。
也就是後來秦兆川的大師兄。
秦兆川孩提時,在師父與大師兄的照料下長大,無憂無慮。
「大師兄法力高強,人人敬仰,卻從不端架子。我兒時頑劣,重口舌之欲,他會偷偷給我做好吃的。」
「我若夜裡失眠,他便會唱《沁眠曲》,這是他家鄉的曲子。」
「大師兄天資聰穎,自創了一套滄浪劍法,簡樸深邃,殺人無形。他把劍譜送給我,還說等我長大要親自教我。」
秦兆川懷念道,眼中滿是敬仰的神采。
後來爆發仙魔之戰,師父中了魔族奸計,不幸隕落,於是大師兄帶領眾人上了戰場。
「二師姐和三師兄都回來了……只有大師兄,屍骨無存。」
他語氣有隱隱的悲痛。
「他們如今誇讚我是劍宗奇才,稱我為大師兄。可只有我知道,我比不上曾經的大師兄一毫,若不是那一戰……」
我想安慰他,但又突然想到他師父和大師兄都死於我魔族之手,一下子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難怪他對尊上如此排斥,如此深仇大恨,換我我也受不了。
「十年了,大家都認為大師兄命喪黃泉。」他語氣哽咽。突然又抓住我的手,略帶激動,「但是現在,我發現——」
「你們在幹什麼!」
魔尊指著我們相握的手,大聲質問。
完了。
同樣的語句,相似的場景。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6
我在戒律堂待了三天。
三天後,被人抬了回去。
魔尊俯視奄奄一息的我,陰森森道:「敢覬覦本尊的人,你真的是活膩了。」
我淚流滿面:「尊上息怒,屬下真的是清白的啊!屬下喜歡的是女子,對他絕無非分之想!」
魔尊呵呵一笑:「若是清白,他秦兆川又怎會為你求情?這可是他入魔界以來,第一次求本座。」
靠。
秦兆川竟狡詐至此。
我面色蒼白,生無可戀。
「尊上,我們十年的感情,還比不過他一個新來的修士嗎?」
殷無妄挑挑眉:「你讓本尊如何相信你呢?」
我強撐起傷痕累累的身軀,指著天發誓:「我就算是給尊上做妾,都不可能對他有非分之想的!」
魔尊大吃一驚,氣得臉色漲紅:「荒、荒唐!什麼做妾不做妾的,竟敢拿本尊起誓……」
頭頂冒煙,奪門而出。
夜裡,我側頭面牆入睡,牆上突然冒出一個人影。
嚇得我一激。
「別動,我是來幫你上藥的。」秦兆川拿著一個玉瓶,晃了晃。
我懇求他:「祖宗誒,你要是真想我痊癒,就離我遠一點。」
秦兆川低下頭,小聲說道:「抱歉。」
我一頓。
這傲慢暴躁的小辣椒,居然在跟我道歉。
秦兆川倔強地將藥塗在我身上。
只是下手沒個輕重,痛得我哇哇直叫。
「抱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大手一揮:「行了,打住!別再抱歉了,趕緊塗了吧!」
7
半月後傷勢大好,殷無妄喚我去偏殿。
甫一進去,濃重的脂粉味撲面而來,樂器聲爭相入耳。
殷無妄一改平日的冷淡性子,懷裡抱著三四個美嬌娘,喝酒賞舞。
我站在旁邊同他一起欣賞,站到雙腿發麻,他終於揮退了眾人。
「本尊有感於你上次那番話,想知道這女子與男子的滋味,究竟有何不同。」
老處男魔尊活了幾百上千年,現在居然思考起男女情長來了。
我不禁為秦兆川的魅力感慨。
殷無妄接著道:「如今這女子算是見識過了,美則美矣,卻激不起本座絲毫興趣。至於秦兆川……本座難以近身,所以便喚你來。」
我拍拍胸脯:「尊上放心,屬下有一百個法子讓他乖乖屈服!」
殷無妄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本尊喚你來,是讓你代替他,可沒讓你去勸他。」
「屬下這就去……什麼?!」
我大駭。
拽緊褲子,退開三步,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殷無妄暴躁道:「磨磨唧唧幹嘛,你只需要像那幾名女子一樣就行,本座不至於餓到真的要了你。」
我半信半疑,雙腿以龜速挪到他面前。
他展臂一拉,瞬間將我納入懷中。我坐在他腿上,脊背挺得筆直,一動不敢動。
溫熱的呼吸噴洒在頸間,泛起一股癢意。
他像一隻巨犬在我脖子邊聞了聞,手掌不安分地在腰間揉捏,極具曖昧。
我躲了躲他游離的掌心,顫抖嗓音道:「尊尊尊上……」
他冰涼的側臉緊緊蹭著我頸部肌膚,大手隨意拍了下我的屁股,聲音低沉包含一絲警告:「別亂扭。」
誰扭了!
我氣得臉紅脖子粗,當即就要下來。
他跟我較上了勁,雙臂似靈蛇般纏著我。一推一拉間,他突然悶哼一聲。
身下傳來石更邦邦的觸感。
!!!
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我大驚失色,魔尊一腳將我踹了下去,紅著臉惱羞成怒道:
「本尊乏了,你可以滾了。」
用完就丟,毫不留情。
這老處男魔尊,倒真有當渣男的潛質。
8
下人給秦兆川送完餐食,正從房中退出。
我一把攔住:「新來的?倒是有點眼生啊。」
侍從低眉順目:「回大人,原來伺候的人得了病,奴婢是管事點來作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