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家被鄰居瘋狂催婚。
我藉口有喜歡的人,不想將就。
張阿姨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哪家的?阿姨去給你說說!」
我嗑著瓜子,很平靜地吐出三個字。
說完,四目相對。
張阿姨緊急閉麥。
沒別的原因。
因為我說的是她兒子的名。
幾天後,他兒子站在我屋窗外。
說話淡定且直白。
「欸,陸嘉。」
「聽說,你是我媳婦兒?」
我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我真服了,你媽怎麼什麼話都敢跟你說啊?」
1
「當事人都敢說,我媽為什麼不敢說?」
謝宥安從窗戶里伸進手來,熟練地打開了我房門。
他拉開書桌下的轉椅坐下,交疊起一雙大長腿。
「說說吧,怎麼個情況?」
我坦白:
「託詞而已,誰讓你媽一直揪著我個人感情狀況問個不停。」
謝宥安氣笑了,抬手划過一道拋物線。
「那你就造我謠啊?外面這麼多王宥安李宥安的,我謝宥安招你惹你了?」
我隨手接過他扔過來的筆,理直氣壯: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就我這億萬少女的夢,小爺我能讓你挨上邊兒,你就偷著樂……欸——」
謝宥安突然躥過來,對著我痒痒肉就開始上下其手。
「我得你什麼便宜了?你是讓我親了還是讓我摸了?讓我偷著樂你是不是也得先給我個甜頭?」
「你丫搞偷襲!」
腰上的軟肉一陣陣地酥麻,笑得我手腳不聽使喚。
「走吧,出去整一個。」
倆人亂作一鍋粥時,謝宥安毫無徵兆地突然起身。
「我先去放個水,你趕緊收拾一下。」
他說完就扭頭往外走,好像再晚走一秒就要直接失禁了。
我讓他這翻書似的跳躍思維給打得原地懵了會兒。
外面傳來衛生間的關門聲。
我翻身下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又喝了杯水。
人在客廳待了十分鐘,中間還和我媽拌了幾句嘴。
然後謝宥安才不緊不慢地從衛生間出來。
我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我就覺得我們家馬桶好像通著太平洋呢。」
「那水都是你放的吧?」
謝宥安眯著眼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然後突然兩步跨到我跟前兒,伸手捂著我的嘴。
「老子上了個大號,你好好聞聞我洗乾淨手沒——」
我支支吾吾地扒拉開他。
「你給我……」
一句滾犢子還沒說出來,我又發現他兩邊臉色不太對。
於是話鋒又一轉:
「你是不是腸胃不好?」
「這小勁兒使得,臉通紅。」
2
深冬的大街上,行人寥寥無幾。
屋外哈氣成霜,屋內熱氣騰騰。
謝宥安翻著烤盤上烤得刺刺啦啦的肉,然後剪成小塊夾到我盤裡。
我不客氣地照單全收,一邊齜牙咧嘴地嚼著一邊問:
「說認真的,你今年怎麼想起來回家過年了?」
謝宥安放下夾子抬眼瞧我。
「怎麼?就興你回家過年,還不興我回家過年了?」
「我能跟你一樣嗎?你媽天天走哪都給你掛嘴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家出了個大才子。」
我沖他笑了笑,然後一秒收起。
「我媽說我今年要是再不回來,她就去支持一下人販子的生意,再養個聽話的。」
謝宥安咋舌,然後回神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回來是因為我媽說出家裡大事了,讓我趕緊回來看看。」
「她說搞好了她可能要少個閨蜜,搞不好她可能就要多個兒子。」
我一聽立馬就明白了。
「說白了你就是為了我回來的唄。」
「我這麼大面子呢?」
說完仔細一想,又沒心沒肺地樂開了。
「欸,說實話,你聽完了之後是不是在暗爽,畢竟我這億萬少……哇哇哇——」
我彎腰吐出謝宥安往我嘴裡塞的那塊油漬麻花的肉。
「靠!燙呀!」
他伸手倒了杯溫水,推過來。
「億萬少女的夢,多吃點吧你,腰比小姑娘都細。」
男人的話題里突然冒出關鍵詞「小姑娘」,觸發了我的問題機關。
我接過水,手指點著杯沿兒,一臉的不解。
「話說回來,這讀個研就那麼忙嗎?忙得你連個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
謝宥安連頭都沒抬。
「我跟你一樣,不想將就。」
我眼尾一提,一副人不可貌相的樣兒。
「哦呦,你媽這情報工作,做得還挺詳細。」
飯館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老闆娘過來問了問還加不加菜。
得到否定的回覆後,就彎腰幫我們把火調到了最小。
我倆又雜七雜八地聊了一會。
吃完最後一口肉,喝完最後一口酒,就打道回府了。
3
飯館離我們兩家並不算遠。
只是乍一從熱烘烘的屋裡出來,外面寒風迎臉一吹還是讓人打顫。
我倆一人揣著倆兜縮著脖子走在大街上,忽然心有靈犀地同時扭頭看向彼此。
謝宥安問我:
「這場景熟悉不?」
我笑呵呵地撞了撞他的肩。
「從幼兒園到高中騎車回來,再到一起從大學打車回來,咱倆都走了多少年了。」
「你還好意思說。」
謝宥安把我身後的帽子往前一掀,穩穩噹噹地給我戴頭上。
然後就開始翻舊帳。
「你是夏天嫌熱,冬天嫌冷,一年四季里,有兩季都是我騎車載著你。」
「不冷不熱的時候吧,你又說想感受一下春天萬物復甦和秋天漠漠向昏黑的氛圍,然後非要拉著我跟你走路上下學。」
我小聲念叨著:
「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宥安哭笑不得。
「我又得了你便宜了?」
我眼神往下一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要是沒有我的『功勞』,你能長這麼一雙大腿肌嗎?」
別看我們兩家就隔了幾米的距離。
但我們平時也總是會找各種理由睡到一起。
不為別的,就為了可以一起通宵後賴床。
後來上大學,我倆又分到了一個宿舍。
兩人寢,跟合租沒什麼區別。
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私生活上沒什麼距離。
一起洗澡,互洗內褲,這都是經常的事。
所以我知道他哪裡有肌肉,哪裡的肌肉最發達。
想著,我腦子裡突然冒出個小東西。
於是我問謝宥安:
「你聽過一句飯撒口號嗎?」
謝宥安皺皺眉。
「什麼口號?」
我笑眯眯地歪過腦袋。
「胸肌腹肌大腿肌,宥安走進我心裡。」
沒有想像中謝宥安被肉麻到撞我一下,或者罵我兩句的畫面。
他聽完不但沒有任何反應,反而還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幹嘛這麼看著我?噁心到你了?」
謝宥安突然停下腳步,沖我轉正了身子。
「你知道你高中那會兒,為什麼會被人掛在 QQ 表白牆上罵了一個月嗎?」
我:「……」
高中那會兒有個小姑娘喜歡我,每天放學都在校門口堵我。
後來我媽直接帶著小姑娘他媽來了個現場「抓姦」。
小姑娘以為是我告的密,硬生生把我掛在 QQ 表白牆上罵了一個月。
打那之後,凡是哪個異性露出一點想要跟我超越友情的苗頭,我就控制不住地開始反感討厭她。
這就像古早電視劇里的惡俗設定,所以我給它取名「霸總病」。
想到這,我抬頭,問得很認真:
「為什麼?」
謝宥安也回答得很認真:
「就因為你有事沒事就喜歡衝著人家笑,人小姑娘覺得你對她有意思。」
「等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你表白了,你又把人家的喜歡和尊嚴摁在腳底下踩。」
最後,他下了結論:
「要我,我也罵你。」
「欸——」
我抬著下巴把嘴從羽絨服領口裡噘出來。
「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那時候謝宥安天天拿個小號跑評論區底下去跟人對罵。
人家罵我一條,他能回罵十條。
他說那些人腦子都有泡。
別人睡不著數羊,他們睡不著數泡。
聽我幫他回憶完,謝宥安幾欲開口又一字兒不蹦。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
「哎呦喂,說不過我,要哭了要哭了。」
最後,他乾巴巴地揚了下嘴角。
「我現在覺得,我那時候腦子也有泡。」
4
剛洗漱完躺床上,手機「叮咚」響了兩聲。
點進去一看,是謝宥安。
【明天八點,買年貨。】
【咱們一起,我開車。】
我手機飛快地在螢幕點了幾下。
【爸已收到。】
然後手機一丟,立馬睡死。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瞪瞪從臥室出來。
經過餐桌時,餘光瞥見一個高大的黑影。
「爸,你也剛起床啊?」
對方「嗯」了一聲,我推衛生間門的動作一頓。
回頭,我「爸」正一口包子一口湯地吃著。
我抖了抖食指,意會一句「好小子」。
放完水,洗漱好出來。
我拉開餐椅坐下,包子塞嘴裡之前還不忘嘲諷一下對面的人:
「一聲『爸』,君子報仇,二十四小時不晚哈。」
謝宥安擦擦嘴,伸腿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
「得了,別貧了,吃完趕緊走了。」
二十分鐘後,我倆一前一後上了百貨大樓的扶梯。
謝宥安在前面推著小車看性價比。
我掏出我媽給我列的購物單,推著小車橫掃各大貨架。
溜了好幾圈,吃的喝的買完,又上了三樓看床上用品。
躺了幾張床,坐了幾張沙發,還順便看了看幾萬塊一張的茶桌。
謝宥安問我:「感覺怎麼樣?」
我點點頭:「嗯,可以去買床上四件套了。」
推著滿滿兩車出了大樓。
我嚼著泡泡糖坐在謝宥安新買的行李箱上,看他整整齊齊地往後備箱裡擱東西。
見謝宥安拎出一箱堅果,我靈光一現。
「這箱堅果送來送去,會不會又回到你手裡?」
謝宥安給我出主意:
「那等我媽送到你家了,你就立馬拆開吃了。」
我一點點收回剛吹起來的泡泡。
「我咋那麼饞呢?」
「你不饞嗎?」
他朝我上衣口袋抬了抬下巴:
「讓你買年貨,買了一堆泡泡糖和棒棒糖。」
我反駁:
「這是給我小侄子買的。」
「今年我姐他們家年後有事,說是大年二十八來一趟,年後就不來了。」
後備箱被謝宥安「砰」的一聲扣上。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指指我屁股底下的行李箱:
「後備箱滿了,一會行李箱放后座。」
「我去把車還了,你要是冷,就先上車等我。」
逛了一上午,這會太陽正足。
我也懶得動地方,索性就目送著人走了。
他人前腳剛走,後腳我面前就冒出來個女孩。
不聲不響的,嚇得我差點把泡泡糖咽下去。
她扒拉了下香噴噴的頭髮,露出八顆牙。
「小哥哥過年好,我剛才在超市就看見你了。」
「你就住這附近嗎?以前沒見過你呢。」
我不動聲色地往後滑了下行李箱。
完蛋了,被人搭訕了。
還是個女的!
我大腦飛速運轉。
「我是外地人,來看望我二舅媽她三姨父家的四姑奶奶。」
我擺擺手。
「如果不出意外,我應該這輩子都不會來了。」
女孩眉頭一皺。
「是嗎?」
我連忙點頭:
「是的。」
女孩立馬掏出手機。
「那咱們得加個微信啊,你說第一次來這裡咱倆就碰見了,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
她說得好有道理。
就在我大腦死機的那幾秒里,我肩上落下一隻胳膊。
緊接著,頭頂落下一道讓人格外心安的聲音:
「媳婦兒,這是你朋友啊?」
5
汽車一駛離停車場,我立馬掏出棒棒糖敲上了司機的腦袋。
「謝宥安,你叫媳婦兒叫上癮了是吧?」
我收回棒棒糖,拆開,塞嘴裡。
「我造謠可沒造出咱們兩家去,你倒好,不知道給我造哪個區去了。」
「再說了,你怎麼就默認我是你媳婦兒了?」
我斜著眼看過去。
「我也沒看出來你比我厲害多少啊?」
專心開車的謝宥安淡定開口:
「我有大腿肌。」
「你大腿肌又不長在那!」
我口出狂言。
「在這方面,後天努力永遠趕不上天賦異稟。」
謝宥安被我嘲弄了一番也不著急,竟然還笑得出來。
「你倒是挺自信。」
我嘴巴一咧,沒皮沒臉。
「我就當你誇我了。」
回到家時,謝宥安他媽正和我媽挨一起包餃子。
「哦喲喂!稀客呀!」
我提著東西一邊往裡走,一邊調侃他媽。
「好幾天沒見您了,我還以為您被我嚇得要和我媽絕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