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姨努努嘴:
「托你的福,這兩天一直吃救心丸呢。」
我笑著把話題岔過去:
「什麼餡的餃子?先煮點給我倆填填肚子唄。」
我媽拿餡挑子敲了敲裝著三鮮餡的盆兒。
「你腦子瓦特,眼神也瓦特啦?」
謝宥安把袖子挽起來。
「我來煮。」
眼看客廳就剩我一個沒結婚的,我想也沒想就跟在謝宥安屁股後面去廚房了。
「你跟過來幹嘛?」
「我不想她們聊著聊著又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
我斜倚在門上。
「說真的,你媽就一點都不催你找對象嗎?」
「她不催你,怎麼把火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了?」
謝宥安不以為然:
「因為我媽知道我想要什麼。」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我一時間接不上話。
我摸著口袋裡的棒棒糖,看著他一個大男人露著半截健碩的胳膊搗鼓著鍋鏟。
儼然一副上得廳堂又下得廚房的頂級人夫模樣。
這麼多年了,我不談戀愛是因為我有「霸總病」。
可謝宥安是因為什麼呢?
說什麼忙於學業,沒時間談戀愛的爛藉口。
我可不信。
畢業的這兩年,我們雖然不在一個城市,可見面的次數也不少。
因為謝宥安基本每隔半個月就會來找我玩兩天。
以前睡在一起,腿搭在一起,早上起床甚至還能感受到對方的狀態。
但這兩年來,他每次來找我之前都會提前訂好酒店。
我說過很多次沒必要,讓他去我租的房子跟我湊合兩天得了。
可他不,死活不去。
想到這,我偷偷摸摸地湊上去,把他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
謝宥安扭頭掃了我一眼。
「有屁放。」
於是我壓低了聲音:
「謝宥安,你該不會是有什麼隱疾吧?」
6
「就知道你沒憋什麼好屁。」
難得的,謝宥安因為我一句話就亂了陣腳。
他關了火,拿著抹布擦灶台上溢出來的湯水。
完事又先給我撈了一碗餃子。
「別瞎詆毀我,我好得很。」
我接過餃子,半信半疑。
這天晚上睡覺前,我在網上找了一家按摩店。
然後第二天就拉著謝宥安衝過去了。
他從一進門就開始皺著個眉。
原因無他,因為技師小姐姐們頭髮絲都帶著女人味。
左右兩張床,我倆一人一邊。
我不敢睜眼,因為技師們穿得都很涼快。
看似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手勁卻堪比牛拉犁。
在這期間,我嗯嗯啊啊的聲音就沒停下來過。
大概過了半小時,技師讓我換個姿勢。
這邊人剛躺下,那邊謝宥安的技師也開口了:
「先生,您翻過來,我給您按一下正面。」
「先生?」
技師的話石沉大海,我扭頭看過去。
謝宥安還穩穩噹噹地趴著。
「欸,謝宥安。」
我喊他。
「你不是睡著了吧?」
過了幾秒,旁邊的人才啞著嗓子緩緩開口:
「不好意思,我不按了,您先出去吧。」
我腦子轟一下,趕緊讓自己的技師也出去。
等門關上,我立馬跳到了他床上。
謝宥安背對著我扭過腦袋。
「陸嘉!你幹嘛?!」
「我還想問你幹嘛呢?好好的怎麼就不按了?」
我興奮得不行,使勁扒拉著他身子想把他翻過來。
「趕緊讓我看看,看了我就相信你沒有隱疾了。」
說著,謝宥安突然翻身把我按在床上。
原來我跨坐在身上的動作變成他跪在我雙腿之間。
「好玩嗎?」
謝宥安的語氣很平靜。
平靜得讓人害怕。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謝宥安,以至於我會感到陌生又危險。
「……什麼?」
謝宥安繼續說:
「我昨天跟你說了。」
他漲紅著一張臉,帶著我的手往他身下帶。
盯著我,一字一句:
「我——沒——隱——疾——」
他說完,甩開我的手就離開了。
我躺在床上,抬起被驗證過「他確實沒有隱疾」的那隻手看了看。
然後好久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惹他生氣了。
7
這天之後,謝宥安整整一天沒搭理我。
微信聊天記錄都還停留在前天晚上。
【謝宥安,不帶這麼玩不起的。】
一個小時後,沒人理的小可憐又追加了一個表情包。
【鼻青臉腫熊貓頭雙手合十,配文:大哥我錯了.jpg】
退出微信時,手指不小心點到了謝宥安的頭像。
——我拍了拍「謝宥安」,他說:【沒什麼好說的。】
我:「……」
起身,穿衣,出門,找謝宥安。
結果剛推開臥室門,就碰見我姐帶著孩子回來了。
我看著我小外甥肉嘟嘟的臉,突然靈機一動。
十分鐘後,我帶著嘴裡含著棒棒糖的小傢伙敲響了隔壁家的大門。
開門的一瞬間,我主動撇清關係:
「是洋洋說想找你玩,我拉都拉不住。」
我指指小傢伙:
「不信你問他。」
於是謝宥安就問了:
「是洋洋想來找叔叔玩嗎?」
洋洋奶聲奶氣地點點頭:
「嗯,是洋洋~」
得到洋洋肯定的回答後,我昂起頭,有種莫名的傲嬌。
「沒騙你吧?」
謝宥安直接無視我,抱起洋洋就往裡走。
他一邊摸著洋洋的小狼尾,一邊問:
「那舅舅給你幾根棒棒讓你來找叔叔的呀?」
洋洋毫不猶豫地回答:
「兩根哦~」
「……」
我帶上門,跟著謝宥安往裡走。
不裝了,攤牌了。
結果道歉的話一張嘴就變成了控訴。
「誰讓你冷暴力我來著?」
「我都給你道歉了,你還不搭理我。」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耍你的,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麼一直不找女朋友。」
「你知道我不找女朋友是因為『霸總病』,所以我就擔心你是不是也有點什麼毛病?」
「而且昨天是你抓著我手讓我摸的。」
「再說了,我們以前天天睡一個被窩,誰沒見過誰的啊?」
「你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不搭理我了嗎?」
我小聲嘟囔:
「小心眼。」
謝宥安背對著我坐在地毯上陪洋洋玩汽車玩具。
聽我叨叨完,一句回應也沒給。
「哎呦,差不多得了。」
我過去,坐在床邊拿腳尖踢踢他。
「大不了我再讓你摸回來。」
剛才還置若罔聞的人,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腕。
他抬頭看過來。
終於捨得跟我開口說第一句話:
「我談不談戀愛,結不結婚,旁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但你不行。」
我納悶。
「為什麼?」
謝宥安一言不發地盯著我,而後慢慢鬆開手。
回答得簡潔明了:
「煩。」
「叔叔不要煩~」
洋洋頭也不抬地擺弄著手裡的玩具,語出驚人:
「洋洋也沒有舅媽,所以叔叔可以和舅舅結婚啊~」
我很認真地教育孩子:
「洋洋,男孩子和男孩子是不能——」
「那洋洋豈不是就有兩個舅舅了?」
謝宥安打斷我,順著洋洋的話逗他。
洋洋把手裡的小汽車和謝宥安手裡的小汽車一碰。
樂開了。
「好耶!那洋洋過年就可以吃好多棒棒糖了~」
關鍵詞「棒棒糖」又觸發了我不久前剛被出賣的回憶。
我一腳把他的小汽車踢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明天你牙就全被蟲子吃光了。」
洋洋猛地看向不遠處的小汽車,又看看我。
然後突然就毫無徵兆地開始仰天大哭。
「哇——」
我內心 OS:會哭了不起啊?!
我實際上:連忙從床上滾下去。
「洋洋乖~舅舅跟你開玩笑呢~」
8
我姐走的第二天就是除夕。
這天,我和謝宥安各自承包了家裡的裝扮任務。
紅燈籠,紅福字,各種中國紅的小東西是貼了又貼。
下午五點,謝宥安一家端著幾盤處理過的半成品菜進了我家。
據說在我和謝宥安沒出生之前,我們兩家的年夜飯就都是聚在一塊吃。
所以從小到大,我每年的這天晚上都會跟謝宥安一起守歲。
就連我工作的這兩年,他也從沒缺席過這天。
兩家父母邊吃飯邊看春晚,這個說完那個又立馬接上話茬。
我和謝宥安安安靜靜地吃完飯,就跑去小院子裡開始捂著耳朵放煙花。
點大呲花的時候,謝宥安開始給我拍朋友圈過年的素材。
五六支燃完,我拿過謝宥安手機檢查。
我一張張翻著,一邊從眾多廢片里挑挑揀揀出幾張還能看的轉發到我手機上,一邊苦口婆心地念叨手機的主人:
「我說你這拍照的技術什麼時候才能提升一下啊?」
「雖然說人物才是主體,但你也不能只拍主體呀。」
「就這幾張大頭照,誰能看到我手裡拿著大呲花呢?」
謝宥安理直氣壯:
「我。」
我轉發完,手指上下扒拉了兩下。
「剩下的刪了吧,太多了。」
謝宥安把手機收回去。
「等會我自己刪。」
天氣越來越冷,我帶著謝宥安躲進了臥室。
我從柜子里掏出了一打啤酒和一袋子垃圾食品扔在地毯上。
「咱悄摸過點年輕人的年。」
外面的電視機和交談聲此起彼伏,裡面的人也開始扯東扯西地侃大山。
我喝多了就開始話癆。
有時候聽不見謝宥安的回應,我還要逼著他重複一遍我剛才說的話,以確保他真的有在認真聽我講話。
雖然大多數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前一句到底說了什麼。
「有時候仔細想想,其實我也挺想談場戀愛的。」
「我也有一些相處很愉快的異性朋友。」
「可我一旦發現哪個對我有想超越友情的感情苗頭時,我就不受控制地開始討厭她了。」
「剛畢業那會兒,我去看過心理醫生。」
「他說這種『霸總病』其實是叫『性單戀』。」
「就是那種『我可以喜歡你,但你絕對不能喜歡我』的怪病。」
我拎著酒瓶靠在沙發邊上,語氣里有些委屈。
「謝宥安,你說我這輩子還能談上戀愛嗎?」
被問到問題的人不說話。
我拿酒瓶戳戳他:
「重複。」
於是他就像沒感情的機器人一樣,重複:
「謝宥安,你說我這輩子還能談上戀愛嗎?」
我點點頭,重複:
「能嗎?」
謝宥安看過來,確認:
「想談嗎?」
我看過去,確認:
「想。」
「陸嘉。」
「嗯?」
他仰頭喝了幾口酒。
「我演不下去了。」
「什麼?」
話音剛落地,眼前的人忽然就占據了我的整個視野。
過近的距離里,我甚至能感受到謝宥安的呼吸。
快,亂,雜,燙。
他視線不閃不避,輕聲開口:
「這個戀愛,我陪你談。」
我腦袋有點暈,沒懂,沒動。
「……什麼意思?」
問題拋出去的下一秒,謝宥安直接用一個動作回答了我,也猛地把我整個人釘在了原地。
一瞬間,腦子成了擺設。
唇上停留的溫熱迅速又短暫。
謝宥安再抬頭時,臉上沾染著兩抹緋紅。
客廳里一陣雜亂,電視機里傳來零點後的第一聲過年好。
我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謝宥安……你在幹嘛?」
9
謝宥安不說話,聾了一樣再次低頭吻了上來。
比起剛才的蜻蜓點水,這次的吻顯然格外兇狠。
唇被磨得發熱發燙。
我伸手抵在謝宥安胸前,將他往外推。
「謝宥安!你喝多了吧?!」
謝宥安攥住我的手輕而易舉地舉到頭頂,把我整個上半身都抵在了沙發上。
「陸嘉,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對著別人笑?」
「就因為你總是愛笑,所以你身邊才會圍繞著那麼多人。」
他低頭,閉著眼和我額頭相抵。
「我很嫉妒,嫉妒到發瘋。」
「因為我知道他們都跟我一樣。」
「跟我一樣,很喜歡你。」
啊啊啊啊啊!
是誰在拿著小鋸齒鋸我腦子?!
嗚嗚——
我怎麼聽不懂人話了?
正滿地找腦子碎片的時候,臥室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