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余痛完整後續

這些全都是顧廷自己拍的。

他傳給我，說以後做紀念。

等老了忘了，再拿出來看看。

顧廷刪完照片，卻突然看見一條視頻。

他鬼使神差點擊了播放：

「我在這裡保證，如果我家裡找到我就要給……你叫什麼名字？

「噢，謝瑾十萬塊錢當酬謝，還有什麼？

「還有多多益善，我叫顧廷，好，說完了。」

顧廷冷笑一聲。

一臉的我就知道。

對此我也沒什麼可以反駁的。

這是事實。

顧廷撕下一張支票甩在我臉上：

「一百萬，十倍還給你，夠了嗎？

「夠了就滾，從今以後，別讓老子在這個城市再看見你！」

我連忙抓起支票。

哇，一百萬唉！

那我可以買墓地中的湯臣一品了！

那裡的風水肯定好，下輩子我一定會很幸福吧？

真的顧廷，謝謝你。

讓我多活了三年。

又給我一個豪華的墓地。

你對我真挺好的。

所以我聽你的話，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我噙著笑意，將支票捧在心口。

看見我笑，顧廷臉上升起一縷嘲弄。

今天就去看墓地吧！

這麼想著，我邁開了步子。

結果沒走兩步。

顧廷突然叫住了我：

「找個時間通知我，我帶你去洗永久標記。」

洗標記太痛了。

而且也不用那麼麻煩了。

於是我搖搖頭。

「不用了。」

顧廷不屑地冷笑：

「是不用，還是錢沒到位啊？

「在我失憶的時候趁火打劫，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高尚啊？

「你這種貨色的 omega，就別做麻雀變鳳凰的美夢了。

「趁早去洗了，之後你是死是活，也沒人在意。」

6

是啊。

沒人會在意的。

我真的從小到大，在哪裡都是透明人一樣。

似乎我從樓上跳下去，別人也只會罵一句。

「有沒有素質啊，別高空拋物扔垃圾啊，小心我投訴你！」

所以這樣的我，顧廷是怎麼在橋邊看見的。

他又是怎麼精準地在人群找到我的？

但這樣也很好。

我這樣的人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傷心。

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我掰著手指頭算來算去還是 0。

顧廷走後，我找了家銀行兌款。

然後去了這裡最好的墓園挑位置。

簽合同付款一氣呵成。

等我回到被搬空的家，才想起來裝有止痛藥的瓶子被顧廷給扔了。

但是也不能怪他，畢竟他不知道我生病這回事。

太痛了，我想去樓下接點水喝。

卻因兩眼發昏，一頭栽倒在樓梯道里。

這一栽，就再也沒起來。

暈倒的前一秒，我還在慶幸。

還好我隨身攜帶身份證。

不然成無名屍了……

我迷迷糊糊感到溫暖又舒適，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里。

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

像是靈魂掙脫了肉體這座牢籠。

恍惚間，我仿佛聽見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很輕，就像是無意識的夢囈。

也像是在召喚我。

我被聲音吸引過去。

卻看見顧廷失手打碎了酒杯。

單手捂著心口，滿臉的痛苦。

「顧大少爺，怎麼回事，今天接風宴還發火摔杯子？」

「沒事沒事，碎碎平安嘛！」

周圍人插科打諢，「對了，你剛剛念叨著謝瑾是誰啊？」

「顧少又看上哪家 omega 小花了？」

「沒聽說過，新人？」

顧廷似乎剛從疼痛中緩過神來，額頭還有些許冷汗。

他眯著眼睛，掃過剛剛問話的人：

「就把他當成個死人吧。」

我眨眨眼。

其實我還真是個死人了。

我看著顧廷說完這句話，鬆了松領口。

皺起的眉頭一直沒鬆開過。

我想伸手幫他捋一捋，卻親眼看著我的手穿過顧廷的額頭。

顧廷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然後起身，走出包廂。

在露天陽台上，點起一支煙。

他熟練過肺，緩緩吐出煙圈。

現在我才發現。

我真的一點都不了解顧廷。

我以為他不抽煙的。

畢竟我們在一起三年，他自己不抽。

就連工地上工友散給他，他也擺手拒絕。

煙霧模糊了顧廷的側臉。

他看起來有些煩悶，突然身後有人甜膩膩地喊了一聲：

「顧廷哥，你怎麼一個人跑這裡躲清閒了，讓我好找！」

顧廷隨手在煙灰缸中按滅了煙。

用那隻手，曖昧地拂過那人的側臉。

「方宇？想我了沒？」

「三年了，顧廷哥你到底去哪了？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真以為你出事了！」

方宇是個標準的 omega，皮膚細膩眼神清亮，渾身都是天真純粹。

因為肝不好，我皮膚總是透著一股黃，不健康的黃。

我有些自卑地挪開了腳步。

顧廷低聲笑了笑，伸手繞到方宇後頸腺體處，捻了捻。

嗓音有些沙啞：

「我說，想我了沒？」

方宇整張臉紅撲撲的，像顆熟透了的水蜜桃。

「想。」

顧廷用力按了按：

「有多想？」

顧廷的眼神我很熟悉。

他每次想要索取的時候，就是那個眼神。

但是語氣和動作都不一樣。

失憶的顧廷他只會一個勁的磨我。

哼哼唧唧說著好話。

「哥，你最好了……」

「哥看起來就很好親！」

「哥，我那裡漲得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幫幫我嘛幫幫我嘛，就一次！」

……

不管他如何撒嬌，眼神始終都是勢在必得的。

就像現在這樣。

方宇被他按得輕喘，整個人都掛在顧廷身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即將發生什麼。

可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我的腳步根本挪不動。

我只好閉眼。

突然，顧廷的手機響了。

被打擾了興致的顧廷看也沒看，就直接掛斷。

可電話還是一直響。

終於顧廷忍無可忍，伸手接通：

「你特麼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請問您是顧廷嗎？」

「嗯。」

「你的朋友暈倒了，目前還有微弱生命體徵，在錦繡小區二棟，你抓緊時間過來吧！」

聽到錦繡小區四個字，顧廷明顯愣住了。

但也只有一閃而過的一瞬間。

隨即他淡淡地說：

「我不認識，打錯人了。」

「可是，您是他的緊急聯絡人啊，這電話不會錯的！」

啊！

我居然忘了這茬。

我看著顧廷不悅的神色，只感到陣陣抱歉。

這個緊急聯絡人是失憶的顧廷設置的。

因為我一直沒遇上什麼緊急狀況。

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應該檢查一下手機的，居然這種時候給顧廷添麻煩了。

顧廷下頜緊繃，明顯怒氣攀升到了頂點。

「少特麼給我演戲了，你轉告謝瑾，別說他是演戲，就算他真死了，也和我沒關係好嗎！想騙我回去看他，做夢！」

「可……可是……」

「哪個正常人拿到一百萬第一件事是尋死？你當我傻逼嗎？你別打了，這號碼我現在拉黑了。」

「急救醫生說他已經沒有求生意志了，你再不來他真的會死的！」

「那就讓他死啊。」

掛斷電話後，顧廷怒罵了幾聲。

然後推開了方宇。

沒了一點興致。

7

方宇倒是有些好奇：

「誰呀？能讓顧少情緒這麼激動？」

顧廷沒回話，在手機上點了幾下。

我也好奇，湊過去看了看。

只見顧廷登陸了他網上的帳戶。

發現在今天下午三點十一分，由支票支出一百萬元整。

顧廷冷冷笑了一聲。

整個身體瞬間放鬆下來。

滿臉嘲弄：

「一個訛錢的而已，看來是一百萬嫌少了，還裝死威脅我？

「好不容易期期艾艾盼了三年，他怎麼捨得死。」

沒有沒有！

我連忙擺手。

我真的很想讓顧廷知道，我很感謝他的。

一百萬真的很多很多了！

我這輩子下輩子加在一塊，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可是顧廷，我們相處三年，你明明也沒有忘記這段時間。

雖然你引以為恥。

可你真的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我做不來威脅你的事情。

方宇皺了皺眉：

「顧廷哥，那些窮人就是貪婪，你信不信，明天他又會換個號碼打給你，讓我猜猜，不會是讓你去做遺體告別吧？」

說到這裡，方宇捂著嘴笑了。

似乎是想到了那個畫面，滑稽地想笑。

「方宇，」顧廷又寫下一張支票，這次是五百萬，「你明天替我跑一趟，送給他，就算他一開始懷著敲詐我的心思，可他到底照顧了我三年。」

顧廷嘆了口氣，不自覺又點上一根煙：

「攏共六百萬，買一個一刀兩斷。」

他叼著煙點火。

我聽不清他的語氣。

不耐煩？

不像。

像是一種無奈？或者說無措？

我不懂他。

失憶時期的顧廷很好懂。

他的情緒都寫在臉上。

因為我給一個帥帥的 alpha 打了折，他就跟我生氣。

然後一邊頂我撞我，一邊喊我叔叔。

還非要掰過我的臉，看他：

「我和他誰帥，叔叔？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分不清美醜是吧？」

可他又會因為我記得他的一些微末的喜好，高興一整天。

很純粹。

喜是喜，悲是悲，怒是怒。

不像現在這樣，複雜的讓我看不懂。

可是顧廷，我真的知足了。

你讓我滾，我就麻溜地滾了。

我很聽話的。

8

方宇接過支票後，拉著顧廷的手。

一手撩起後頸的碎發，將腺體送到顧廷面前。

這樣的舉動，對於 omega 來說，是臣服。

也是邀請。

顧廷嘆了口氣，捏了捏方宇的後頸，「改天吧，改天我來找你。」

方宇咬了咬牙，看著手機。

滿臉的不甘。

我一個勁地給方宇道歉。

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是真沒想起來這一茬。

我很清楚，我明白現在和顧廷和失憶的顧廷，是兩個個體。

即使我有那麼一瞬間，會弄混淆。

我絕對不會對現在這樣的顧廷，有任何一絲的眷念。

整整一晚上。

顧廷抽了好多煙。

在我沒認識顧廷之前，他也這樣嗎？

這人……其實就是抽煙抽失憶的吧！

他在煩什麼？

我打擾他興致了？

真的很抱歉啊顧廷，不過以後不會有了。

第二天上午，由於陰天的緣故，一直沒有陽光。

顧廷的手機突然打入一個陌生號碼。

他掐斷煙接通，聲音沙啞：

「哪位？」

「您好，請問是謝瑾家屬嗎？」

顧廷沒承認，直接說：「你轉告他，如果是錢的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他死了。」

那一剎那。

仿若時間凝固，我看見顧廷臉部肌肉在小幅度痙攣。

「同樣的招數，用第二遍就沒意思了吧？」

「謝瑾因器官衰竭去世，如果您是家屬的話，儘快來做遺體告別儀式吧，我不是騙子，只是用謝瑾的手機沒打通您的電話。」

煙霧繚繞中，我看見顧廷穿上了外套，急匆匆準備出門。

我驚詫不已。

他不是嘴上說著不相信的麼？

還是說，我又自作多情了？也許他只是公司有事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