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余痛完整後續

2025-12-19     游啊游     反饋
3/3
才不是來看我的呢……

顧廷剛出門,卻在門口撞上了方宇。

方宇看著顧廷略顯吃驚:

「顧廷哥?什麼事把你急成這樣?」

「你怎麼來了?」顧廷皺了皺眉,「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方宇搖搖頭: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跟你說支票已經交給他了。」

「親自交到他手上了?」

顧廷急忙追問。

「嗯。」

方宇點頭。

我懵了。

我怔愣地看著方宇,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如果方宇真的找到我了,他應該知道我死了才對。

顧廷點開手機,果然查到一筆五百萬的出帳。

他冷哼一聲:「故技重施。」

可下一秒,他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居然還打了個哈欠。

一整晚沒睡,那股倦意終於戰勝了心底的焦慮。

可我沒有拿到支票,更沒有去取錢!

不是我啊!

我急得在顧廷身邊打轉。

就算是現在這個顧廷,我也不想給他留下很壞的印象。

我不想被他誤解。

我一開始圖錢我不否認。

可我沒有貪得無厭。

那些錢根本不是我拿的,顧廷你能不能幫我查清楚?

別讓我死了,也不清不白的好嗎?

方宇走到顧廷身邊,「顧廷哥,那……晚上我來找你?」

「不用,今晚我有點事。我已經查到當年車禍是誰動的手腳了。」

方宇面上有些遺憾,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地走了。

我也急死了。

我真的很想抓住方宇的袖子,問到底是誰取了錢!

就像我說不出話一樣。

我也抓不住他。

顧廷手上有一份名單,他挨個審問那些人。

當審問到其中一個小嘍囉的時候。

他臉色驟變。

因為那人說:

「顧少,我求你放過我,我就是一個打工的,我除了上網抹去你的痕跡以外,我什麼都沒做啊!」

「你說什麼?」

「就是……就是用技術手段,讓您在網際網路上消失。」

「還有呢?」

「還有就是,在顧少您回來的前一天,還有人在網上發你的尋人啟事,一直發了三年,但是都被我黑了。」

顧廷緩緩閉眼,想要站起身的時候,卻踉蹌倒退了半步。

啊!

這人太壞了!

我辛辛苦苦發了三年,我說怎麼沒回應。

原來是被你小子刪了!

可惡!

還我上網費!

現在都漲價了,一個小時十塊錢呢!

顧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痛苦:

「原來三年,你從來沒有放棄替我找到家人,甚至,你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可我……可我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為什麼要懷疑你呢?

「明明你是那麼好……那麼好的一個人啊……」

他抬手,「備車,去找謝瑾。」

9

車子開得飛快,可顧廷卻一直在催促。

顧廷,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不是說,買了一刀兩斷嗎?

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顧廷從家裡找到小賣部,都沒有我的身影。

他派人幾乎將這裡翻了個底朝天。

似乎只要能在家裡找到我,他就不用去醫院了。

顧廷,你不是那種愛逃避的人啊……

而且我的死不是你導致的。

相反,我始終很感謝你。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是我吊命的一口氣。

還給了我十倍的錢,我才能買到超好的墓地。

真的,謝謝你。

在哪裡都沒有找到我,顧廷似乎才願意相信,我是真的死了這一事實。

於是他一刻不停地從醫院轉到太平間。

見到了我即將送去火化的屍體。

10

「家屬?」

有護士上前詢問。

顧廷顫抖著點頭,指尖因用力攥的發白。

「你是緊急聯絡人?你知道我們打了多少電話嗎!他送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求生意志了,如果你來,哪怕能說話刺激他呢,唉……」

其實顧廷你沒必要為我流眼淚的。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呀。

就算你真的趕來了,我也依然會做出這個選擇的。

因為人生太苦了,我撐不下去了。

顧廷沉默了片刻。

然後顫抖著聲線,一句話說不利索:

「半個小時,我要看見方宇,我要問問他,一個……是怎麼兌現支票的。」

說完,顧廷讓所有都出去。

然後站在我屍體前。

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你可真蠢。」



顧廷接著又說:

「你要是沒死,現在就有六百萬了,你虧不虧?」

我搖搖頭。

不虧的。

我有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墓地。

銷售經理和我說:

「得一方龍脈吉壤,佑三世因果昌順。」

還說:

「東承學府之智,西納濕地之靈。山水人文皆備,是為傳世福地。」

然後我立馬打住:

「OK 啊,不說了,簽合同付款!」

直接一個衝動消費。

我把我當時在辦公室衝動消費的樣子,在顧廷面前演了一遍。

我感覺自己還挺滑稽的,怎麼顧廷還在哭呢……

唉,我給忘了,顧廷看不見我。

我尋著顧廷的視線,看見了自己的臉。

沒有血色,透著一股詭異的白。

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顧廷哽咽:

「我走的時候,你不是好好的嗎?什麼狗屁的肝癌,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所以你才會發了三年的尋人啟事,你早就想到今天了是嗎?

「那些根本就不是維生素對不對!是我害死了你……是我把那些藥扔了,是我害死了你啊——」

顧廷一個勁地扇自己巴掌:

「為什麼我要砸了你的家?為什麼我不接你電話?這一切都是我做錯了,你恨死我了,對吧?」

說著說著,顧廷突然收了聲。

因為他看見了放在我身側的死亡說明,和一份屍檢報告。

上面寫著:

【死者有多處防禦性損傷,多處陳舊性骨折​​,肋骨、尺骨、橈骨等部位發現多處已癒合的骨折線,與長期虐待相符。】

【並且伴有飢餓性脂肪肝,與長期營養不良相符。】

【其中死者前臂尺骨側可見多處陳舊性骨痂,表明死者生前曾多次抬手保護頭部和軀幹。】

【經樣本切片分析,該創傷均形成於男性青少年成長發育期,即 12——16 歲。】

我之所以不願離開那處髒亂差的筒子樓。

是因為我欠了幾百萬的高利貸……

我十二歲的時候,父母外出打工,賺了錢四處炫耀。

很快被幾個遠房親戚盯上了。

他們做局賭博,我爸媽很快輸光了錢。

我爸媽沒錢就去借。

借到就賭。

後來欠的太多,一直不還。

我就記得,一群黑社會衝進我家。

帶了個巨大的狗籠子。

把我們一家三口,全關了進去。

每天用狗盆子吃狗糧,喝生水。

後來,我爸媽說,要出去賺錢,先把孩子抵押給老大。

一定會回來的。

老大縱使心黑,也信了虎毒不食子的話。

誰知道我爸媽連夜換了電話卡,跑了!

然後債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繼續吃狗糧,睡狗籠子。

老大逐漸對我放鬆警惕。

然後讓我給他打工。

沒讓我上學。

後來十六歲,讓我開車,我直接把車扔半路。

自己跑了。

一直流浪到這個城市。

比起我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顧廷則是怔愣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

我沒讀過多少書,但是現在屍檢報告居然做的這麼准!

顧廷深深地望著我:

「我突然發現,其實我一點都不了解你。」

我附和地點點頭。

「可我不得不承認,在接到你死訊的那一刻,我的心亂了一拍。

「即便那個時候,我依然固執地認為,你是為了我的身份為了錢才會把我撿回去。

「我還是會為了我臆想中那個萬分低劣的你而心痛。

「所以我騙自己,那是你假死博取我關注的戲碼。

「你是那麼愛慕虛榮的人,怎麼可能拿到錢就尋死呢?

「一定是覺得錢不夠多,對吧?

「哥,我求你了,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我求求你醒過來, 好不好?」

11

從顧廷嘴裡聽到這一聲哥。

實在讓我有些恍惚。

遺體告別結束,有人來催。

「您好家屬, 遺體需要儘快火化,我們需要對死者面部進行修復處理, 請問你有死者生前的照片嗎,生活照就行。」

顧廷下意識想要點頭。

可他突然想起。

那天,是他親自把照片全部刪除了。

連同著所有的回憶一併刪除。

而且是永久刪除,再也找不回來的那種。

那個時候又多果斷決絕, 現在就有多悔恨。

可我覺得不是什麼壞事。

沒有照片,顧廷連懷念都不知道對誰。

興許時間一長, 他就把我忘了。

就不會像這樣痛苦了。

12

當方宇趕來醫院的時候,他臉色瞬間白了。

顧廷低頭坐著。

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半晌沉默。

直到方宇扛不住壓, 幾乎要崩潰地哭出來。

顧廷才慢悠悠說到:

「親手交給他的?」

方宇小腿肚子發顫,他磕磕巴巴地說:

「顧廷哥, 我是為了你著想的,他一個底層人,三番五次敲詐你, 我只是不想你縱容他。」

「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做決定了?」

顧廷起身,單手掐住方宇的脖頸,將他拎起。

他雙腿拚命掙扎撲騰:

「顧廷哥……咳咳……饒了我……」

「你不該汙衊一個死人的清白。」

顧廷鬆了手,抽出紙巾擦了擦。

然後給了保鏢一個眼神。

只見方宇面如死灰地被帶了下去。

他好像很清楚他的下場是什麼, 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絕望。

面對他的, 是比死還恐怖的懲罰。

下一步,顧廷找人, 通過我的身份證, 查到了我老家。

他在那裡,從街坊鄰居口中。

聽到了一個全新的我。

其實那段屈辱的歷史, 我不想讓顧廷知道。

那段時間, 我不像個人,更像是條狗。

顧廷輕輕鬆鬆就找到了那個老大, 他老了很多。

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顧廷故技重施,將老大和他的手下,全部關進籠子。

喂的是狗糧,喝的是生水。

他又依次找到了我的父母,他們又有了孩子。

找到了做局的遠房親戚。

⽤著顧廷他自己的⼿段, 全部報復了回去。

最終, 把所有⼈都送進了監獄。

並吩咐人要「好好關照」他們。

13

這就導致了。

我的葬禮, 只有顧廷⼀個人出席。

他想辦的盛大。

可越是寬敞的場地,越是鮮艷的花海,越是隆重的⾳樂。

越顯得孤寂。

和顧廷的預期截然不同,他問:

「怎麼我越努力越白費?」

可惜沒有⼈會回應他了。

我的遺照,是顧廷找畫師手繪復原的。

畫師沒⻅過我活著的樣子。

所以畫出來的人, 不太像我。

儘管畫師自⾝是業界的⼤師,他也沒法想像出他沒⻅過的東西。

顧廷一直說他畫得不像。

直接把⼈氣走了。

顧廷沒辦法了,找了⼀張五官最像的。

他親手砸了家, 毀了⼩賣部,清空了照⽚。

以⾄於他滿腔的思念, 無處可寄。

14

他憑藉印象恢復了家和⼩賣部。

終日住在那裡。

白天他照常是顧氏少爺。

晚上他蜷縮在床上,卻再也嗅不到我的⽓息了。

他⽆聲的哭了。

可我這一次沒法給他擦眼淚了。

我也要⾛了。

徹徹底底⾛了。

⽼天,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

能讓顧廷聽見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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