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姐姐告訴過我,男人的真心不可信。
可我卻在甜蜜的謊言中沉淪。
忌憚哥哥在軍中的威望,便以莫須有的罪名殺了他。
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兒!竟也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害死!
曾以為今生緊握命運的韁繩,到頭來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付錯了情,誤信了諾!
我好蠢啊,我好蠢啊!
我眼中被恨意占滿。
爹娘、孩兒、哥哥皆因他慘死。
這種膽小如鼠、自私自利的狗東西怎配做皇帝!
17
我用盡了全部家財,買通皇帝身邊的公公,只求將一支金釵送到皇帝桌案上。
這是他托匠人為我制的金釵,當初我收到金釵的時候感動不已。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姐姐說得沒錯,動動嘴皮的愛意最是廉價,曾經的我居然會沉溺其中。
皇帝如約來到我的寢宮。
我嬌滴滴地哭著撲上他的懷裡,用頭使勁在他胸口蹭。
「妾身行事魯莽惱了陛下,今日向陛下請罪,認打認罰,妾身絕無二話。」
我性子沉悶安靜,往日不會這樣撒嬌。
許是沒有見過我這一面,皇帝對我的態度柔和下來。
他攬住我的腰肢,語氣稍緩:「朕怎麼會怪你呢?你可是朕一直珍視的貴妃啊。」
說著他拿出我託人遞到他面前的金簪,溫柔地插在我的髮髻上。
我香肩微露,雙眼含羞,引著他來到軟塌。
褪去衣衫,交合之際,我停下動作開口問道:
「陛下可知是誰殺了哥哥嗎?」
皇帝臉上的欲色快速褪去,聲音冷淡:「貴妃莫不是糊塗了?虎威將軍是自殺。
「你可知道朕從他府上搜出了龍袍,若不是念及虎威將軍為國家做出的貢獻,五馬分屍都不為過。」
我笑眯眯地朝他身下伸出手。
「那龍袍,不是您自個兒放的嗎?」
皇帝暴怒,他剛想開口訓斥我。
下一刻,他臉色大變。
「放肆!朕的龍根!」
我完全不受威脅,握住那兩個東西,狠狠一捏。
「你害我無子,我也讓你無子,這筆帳我算是原諒你了。」
皇帝嘴裡發出一聲悽厲的號叫。
他捂著中間,身體弓成了蝦子,痛得幾乎昏厥。
我笑著抬手拔下發間他為我打造的金簪。
「這雙眼睛既然已經瞎了,那留著也無用。」
趁他痛得打滾,我直接用簪子戳瞎了他的雙眼。
等侍衛從外面趕進來時,皇帝已經成了瞎了眼的閹人。
面對森冷的兵器,我大聲怒斥皇帝的罪行。
「忠臣良將反遭屠戮,滿朝文武皆是幫凶!
「狗皇帝昏庸無能,枉殺忠良,必將背上千古罵名!」
「大膽!敢對陛下不敬!」
聽著這道怒斥,我嗤笑一聲。
「這等又蠢又瞎的閹人也配稱帝?
「狡兔死,走狗烹!虎威將軍的現在就是你們的未來。
「我會在天上看著,待到蠻族南下,朝堂諸公是何下場!」
聽到我的話,皇帝的聲音恨意滔天,撕心裂肺。
「把她給我活捉了!凌遲,凌遲!
「朕要一片一片割下她的肉!朕要活剮了她!!」
「想得美!」我舉起金簪,放在脖頸。
「我自己的性命,只有我自己能做主。
「我會在後世看著,看著你這個閹人皇帝如何成為千古笑話!」
說完,我拿起金簪,決絕地插入脖頸。
18
當「生」沒有那麼容易的時候,「死」就容易多了。
依舊是熟悉的黑暗,脖子傳來陣陣劇痛。
黑暗中,我思索了很多。
本以為今生我會幸福到老,沒想到一切都在枕邊人的算計中。
我懊悔自己的愚蠢。
明明第一世就是被丈夫打死的,今生居然還會相信男人的鬼話。
本以為帝王和普通農戶會有所區別,沒想到本質都一樣。
有求於你時,千般好,萬般好。
所圖越大,便對你越好。
等你放鬆警惕沒了價值,他再狠狠撲上來咬掉你一塊血肉。
所以當我再次投胎,不得不進宮中當秀女時。
我買通了嬤嬤,希望將我指到公主身邊伺候。
這次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皇帝的妃嬪我不做,皇子的宮眷我也不做。
19
我被安排到華陽公主身邊做貼身侍女。
嬤嬤說她是整個皇家最受寵的公主,待人和善,沒有架子。
多少人搶破了頭都想在她身邊伺候。
可僅過了一日,我便後悔了。
華陽公主李靈秀今年十五歲,的確和善,就是太鬧騰。
也不知道小小的人,怎麼會有使不完的牛勁和天馬行空的想法。
平日陪她胡鬧也罷了。
某日看了閱兵回來,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待到出門時,她宣布了一項重磅消息。
她要組建一支女兵。
20
「采青,你說本宮的想法怎麼樣?」
我抿了抿唇,還是決定撒謊。
「公主的想法很好。」
她願意折騰,就讓她折騰吧。
反正她向來都是一刻鐘新鮮。
公主聽了我的話信心大增,她豪情萬丈。
「好,你去把宮女都喊來,本宮要給她們訓話!」
寬闊的廣場上,站著幾排宮女。
大家交頭接耳討論著公主又要胡鬧什麼,有人還吐槽手頭上的活還沒做完。
等公主來了,現場才安靜下來。
她站在場中不知道幻想了什麼。
看著下面站得歪七扭八的宮女,擲地有聲。
「采青應該已經告訴你們了,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李靈秀的兵。」
公主平日裡沒有架子,宮女也大著膽子發問:
「公主莫不是在說笑,女子怎能當兵?」
「就是,當兵是男人們的事,我們女人學習女工刺繡就好了呀。」
李靈秀眼中滿是野心,豪情萬丈。
「胡說八道!憑什麼男子做得,女子便做不得?
「沒有女兵豈不是更好?本宮便要開這個先例,做這古往今來第一人!」
21
李靈秀是認真的。
當消息透露出去,全國都在討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
沒人相信她可以訓練出一支女兵,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武夫輕視她,哪怕是她許諾重金,也沒人願意來教學。
她放下身段去求人,希望有人能來給我們教課。
人家一聽是來教女子,便直接告辭。
她也不惱,直接挑燈夜讀,把自己琢磨出來的法子教授給我們。
或許是真有天賦這一說,女兵還真被她練起來了。
我們不再是弱柳扶風的模樣,反而帶上些殺肅氣。
她為我們取名「娘子軍」。
區別於男兒的軍隊,卻也能看出這是一支由女人組成的隊伍。
娘子軍正式在世人面前亮相,是在皇家獵場上。
22
那日皇帝在獵場狩獵,一夥刺客從天而降。
皇帝追獵物跑遠了,身邊只有幾個護衛,剩下的就是李靈秀帶來的一百多個娘子軍。
他們算準了獵場前後沒有支援,想圍剿陛下。
敵人將我們團團圍住,想從外部絞殺。
危急關頭,李靈秀站了出來。
她紅衣似火,長槍指天,聲音振聾發聵:「娘子軍聽令!隨本宮殺出去!」
回應她的是一群女子獨有的尖細嗓音,直衝天際。
「娘子軍!殺殺殺!殺殺殺!」
公主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頭開路。
我們一群女子拚死抵抗,等來了援軍。
皇帝得救了,朝廷第一次承認了娘子軍的地位。
而我隱隱有些擔憂。
23
我猶豫許久,還是將心中的憂慮說出口。
「公主可還知道前朝的閹人皇帝?」
她笑得調皮:「采青莫不是在考我?
「閹人皇帝的大名有誰不知?他眼盲心瞎,因忌憚手下將士便過河拆橋,那貴妃倒是有血氣,就那樣為哥哥報了仇,最後金簪自戕,讓那狗皇帝成了千古笑話。」
我臉色微紅,輕咳一聲才繼續道:
「我想說的正是如此,以前旁人都以為娘子軍是玩鬧,現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李靈秀低著頭,半晌才道:
「本宮會想辦法的,你放心,你們既然是我娘子軍的人,本宮拚死也會護住你們周全。
「哪怕將來……本宮也會為你們尋個好去處。」
24
公主請命擴軍娘子軍,陛下同意了。
公主自請去苦寒的邊疆,陛下也同意了。
我們隨著李靈秀離開養尊處優的皇宮,走進了苦寒的邊疆。
入了冬,蠻族為了掠奪物資過冬,也開始南下入侵。
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
她多次率領娘子軍與外敵作戰,屢戰屢勝。
刀劍無眼,一個不注意公主受了傷。
我急匆匆來到公主的營帳,一眼就落在她纏著紗布的左手上。
她嘴唇乾裂,睫毛顫抖,睡得並不安穩。
怕驚擾了她休息,我悄聲退去。
走出營帳,我看著鵪鶉似的女兵,面色冷凝:「公主是怎麼受傷的?」
一女兵站出來,痛哭流涕:「公主為了保護我被箭矢穿透了掌心,我真是該死啊。」
她拔出匕首:「嗚嗚嗚,我這就砍下我的手給公主賠罪!」說著就要朝著左手刺。
我伸手奪過匕首,大聲呵斥:
「胡鬧!你這樣傷害自己,公主豈不是白受傷了?」
女人低頭啜泣著:「我只是想時刻提醒自己,以後不可以這樣粗心大意,免得害了同袍,害了公主。」
見她自責,我讓人找來紅筆,在她手背留下鮮紅的一點。
「這樣不就好了?以後莫要傷害自己的身子,公主可是會生氣的。」
其他人看得稀奇,也紛紛開口:
「采青姑姑,我也要點。」
「我也要!我也要提醒自己,免得成了大家的拖累!」
「還有我!」
我見大家興致高漲,便讓所有娘子軍的女兵都在左手手背留下一抹紅色。
一女兵撫著手背:「我以後要給我的女兒也點上,你們要是看見有紅點的女孩可要關照一些啊。」
「女子艱難,不如我們將來都給女兒點上紅點,這樣大家看到同袍的女兒也可以幫襯幫襯。」
「好主意,以後大家就看紅點認人,只要有紅點的,都是我們娘子軍的親人!」
「要是外人點了怎麼辦?紅點又不難偽造。」
我沉吟著開口:「願意承認娘子軍的女子,我們幫一把又如何?」
25
公主要成親了。
她本人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大軍班師回朝那天,我陪公主一同赴宴。
一臣子站起來指大義凜然:「女子天性柔弱,理應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務為本。」
此言一出,得到了大多數朝臣的附和。
「自古女子主內,男子主外,此乃天理人倫。這行軍打仗之事,終究不適合女子參與。況且,若女子長期在外拋頭露面,恐有失風化,影響我朝風氣。」
「是啊陛下,讓女子回歸內宅,各司其職,方能使社會秩序井然。」
一時間,朝堂之上,要求女子回內宅的聲音此起彼伏。
公主立於場中,一身華服卻仍是滿身殺肅。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一掃眾人。
「諸位大人,今日之言實在讓臣心寒,所謂女子柔弱,不過是世俗偏見。
「娘子軍的姐妹們在戰場上毫不遜色於男子。
「再者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女子亦是國家的子民。
「國家危難之時,怎能以性別為由,剝奪她們保家衛國的權利?」
一年輕臣子站出來。
「公主所言固然有理,但女子在外征戰,終究有諸多不便。且長此以往,恐會引起家庭不和,影響社會穩定。」
公主冷笑一聲:「大人此言差矣,家庭和睦與否,不在於女子是否在外,而在於人心。
「娘子軍的姐妹們皆深明大義,她們為了國家和家庭,同樣願意付出努力。
「若因一時之偏見,而扼殺她們的才華和抱負,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最終,還是皇帝拍了板。
將公主賜婚給大皇子的文臣,並上繳兵權。
26
宴會散去,我來到公主的房間。
她一身珠光寶氣的華服,倚靠在軟榻上,雙眼迷茫地看向窗外,像是丟失了目標的孩子。
「公主。」
我輕聲喚回她的神智。
她沖我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公主既然不想嫁人,可以去找大皇子說說,他好歹也是你的哥哥。」
我第一反應就是讓公主向大皇子求救。
前世我和哥哥的關係很好,如果我不願意嫁,哥哥一定不會強迫我。
公主給我解釋了其中門道。
她手上的兵權,是皇帝留給下一任皇帝的籌碼。
皇帝將她許給誰的下屬,就代表他選擇誰做皇位的繼承人。
最終,大皇子被皇帝選中。
她輕嘆著搖搖頭:「局勢已定,沒用了。」
我難以置信:「他們可是你的哥哥啊,怎能如此?」
李靈秀笑得苦澀:「哥哥又如何,世間手足相殘的事還少嗎?」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不僅丈夫和主子有靠不住的,兄弟也有靠不住的。
我一咬牙:「兵權算什麼?交了就交了,我們認的是你這個人。
「只要公主願意,娘子軍願意擁護你成為女帝,歷史上第一個女帝。」
連我自己都沒發覺姐姐對我的影響有這麼大。
我居然可以面無表情地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李靈秀眼神微動,最終還是搖搖頭。
「刀尖是對準異族的,而不是指向同袍的。」
聽到這話我就知道,那個爭做第一人的李靈秀還是有了軟肋。
娘子軍就是她的軟肋。
27
在皇帝承諾會善待娘子軍後,公主到底是嫁人了。
曾經那個鮮活肆意的公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困在方圓之間的尚書夫人。
成親後她深居簡出,漸漸消失在大眾視線。
她和駙馬的感情並不好。
她也是婚後才知道,駙馬原本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
大皇子為了皇位,竟讓這男人偽裝深情去求娶公主。
這年京中大雪,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兆。
果然蠻族雪災,舉全族之力一路南下。
新帝登基,各路守備軍不是一合之敵,蠻族竟一路暢通無阻,直接打到了皇城邊。
新帝派出自己最精銳的守城軍,於城下大敗。
敵軍壓境,兵鋒直指城下,皇城已無兵可用。
眾人一籌莫展之際,不知是誰提起了娘子軍。
「娘子軍曾在邊關八年,對蠻族最是了解,似乎可以一戰。」
這一提,仿佛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泛起了層層漣漪。
聖旨突然降臨。
深閨中的公主再次披上戎裝。
她身披鎧甲,目光堅定。
「姐妹們,曾經我們並肩作戰,擊退了來犯之敵,證明了女子亦能在戰場上綻放光芒。
「如今,國家需要我們再次挺身而出,為了百姓的安寧,為了國家的尊嚴,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回應她的是女子的齊聲高呼。
「保家衛國,萬死不辭!」
28
李靈秀看準時機,帶領一隊娘子軍直搗敵軍中軍。
敵軍陣腳大亂,紛紛潰敗。
戰鬥極其慘烈,娘子軍死傷大半。
蠻族大傷,精銳全部被殲滅,起碼十年內不會南下。
舉國皆大歡喜,李靈秀和娘子軍的威望達到頂峰。
全國歌舞昇平,新帝第一道命令就是讓娘子軍的姑娘嫁給他的親兵。
美其名曰:「娘子軍的姑娘年紀大了,再大就不好生養了,許配給朕的親兵也不算辱沒了她們。」
或許他也知道,嫁了人就能讓女子拘於尺寸之地,不再想著帶兵打仗。
這樣的話,娘子軍算是徹底名存實亡,不會再對他有任何威脅。
當我把消息告訴公主的時,本已決定退居內宅的她突然有了行動。
她大擺宴席,招搖過市,甚至公然養起了面首。
皇家本就是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出了這樣一個荒唐的公主,滿大街都是她的風流韻事。
從保家衛國的女將軍到殘花敗柳的蕩婦,只需要幾場宴會。
這場無聲的較量還是公主勝了。
她用名節對抗皇帝。
為了皇家的尊嚴,皇帝低頭了。
他允許娘子軍的姑娘們自行婚喪嫁娶。
可經此一事,倒沒人想嫁人了。
29
公主將財產交給我打理,讓我做慈善。
用她的話講,錢財放在那裡生帶不來,死帶不去的。
還不如做點善事,免得最後便宜了外人。
我用公主的錢財收留被拋棄的女嬰,開辦了育嬰堂。
凡是育嬰堂長大的女孩,都會在手背刺上一點紅。
我會為她們講述紅點的來歷,也會講述公主的事跡。
我告訴她們,曾經有一位女子為我們爭取和男子同等的權益。
只可惜,她敗了,被關回內宅里。
她用行動告訴世間女子,你們還有很多種可能。
成人禮時,我會讓她們在李靈秀的長生牌前起誓。
「今日立誓,永為姐妹,巾幗同心,誓言錚錚。
「風雨同舟,患難與共,此誓不渝,天地可證!」
這是娘子軍的姑娘們一起決定的。
沒有李靈秀,就沒有娘子軍,也不會有現在的育嬰堂。
30
安穩日子沒過幾年,公主病了。
我翻遍醫書都沒能治療她的病症。
大夫給出的結論是鬱結於心。
她油盡燈枯之際拉住我的手,拚命想發出聲音。
我知曉她想問什麼。
「娘子軍很好,育嬰堂也很好。」
公主雙眼含淚,滿意地閉了眼。
這輩子是我唯一平安終老的一世。
我和娘子軍的姐妹將育嬰堂的孩子們養大,又教她們識文斷字。
這些女子聰慧不輸男兒,打理起育嬰堂的產業也是井井有條。
漸漸地,也打出些許名氣,有些酒樓也會雇用她們。
女人的工錢比男人更加便宜,做事也更加細心。
不少商鋪也開始接受女子管事。
李靈秀到底還是在男人掌控下劃開了一道口子。
再次從黑暗中醒來,我感覺到很不一樣。
我好像來到了姐姐說的那個時代。
等三歲時,我看著我娘把我的腳裹起來,我才知道,這不是姐姐說的那個時代。
31
「你不裹腳,將來怎麼能嫁一個好夫婿?」
我好像在某一世聽過類似的話,抑或者在姐姐口中聽過。
「你不學著執掌中饋,將來公婆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你只生了一個女兒,在夫家怎麼抬得起頭?
「你性格太強勢,哪個男人能駕馭得了你?
「你花錢大手大腳,哪個男人能養得起你?
「你忙工作不顧家,哪個男人能一直容忍你?
「你不會做家務,哪個男人願意跟你組建家庭?
「你不化妝打扮,怎麼吸引到優秀的男人?
「你不會做飯,難道讓男人回家吃外賣?」
原來這千百年來,一直都沒變。
「裹腳都是這樣,忍一忍便好了,忍得這一時的疼,往後的日子就甜了。
「女子腳大,人家會笑話咱家沒規矩的,好婆家看得就是女子的端莊嫻靜。
「你腳越小,越不需要幹活,養尊處優就好,等你長大就知道娘的苦心了。」
雖然這輩子父母很愛我,但是這份愛讓我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我拿起剪刀抵在脖頸。
「你要是非給我裹腳,還不如直接讓我去死!」
這一刻,我是真的想死了。
這些根深蒂固的傳統束縛壓得我喘不上氣。
我氣她為什麼要把好好的腳掌折斷。
她的腳皮肉潰爛,膿血狼藉,看著就讓我發怵。
長長的裹腳布沾染著膿血汗氣,走起路搖搖擺擺。
明明她自己也很痛苦,非要把這些痛苦再強加到我的身上。
偏偏她自己也是裹了腳的,這讓我無從指責。
因為她真的覺得這樣是為了我好!
這份壓抑的愛意讓我無比難受。
如果實在說不通,我真的不想活這一世。
好在娘到底還是疼我的。
「罷罷罷,不裹便不裹吧,希望將來你別恨我。」
我家是書香世家,祖父曾是前清官員。
禮儀要比尋常百姓更注重,平日裡要晨昏定省,侍奉飲食。
自小爹爹便給我定了娃娃親。
男人名叫程望,十幾歲的時候便去國外留洋。
我一直在考慮怎麼推掉這門婚事。
可沒想到留洋歸來的程望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32
「伯父,我這次是來退親的。
「時代變了,現在奉行自由戀愛,我在國外遇到了我的結婚對象,我們倆已經是合法夫妻了,你也不想婉宜妹妹做妾吧?
「這次是我不對,你要打要罰我都接受,只要能讓你們消氣,說出來的補償我都認。」
見程望被我爹打出去,我眼眸一閃,急忙跟了出去。
「婉宜妹妹,你那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理論已經過時了,我們這樣的包辦婚姻是不會幸福的,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我懶得解釋,索性就讓他誤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