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老頭一屁股坐在地上,義憤填膺地指著我。
「你是千金大小姐,買個蛋糕都那麼貴,頂普通人不吃不喝一個月的工資,被吃了就吃了唄,何必這麼咄咄逼人?一直追著我要錢?」
我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對啊,我就要咄咄逼人,還要追著你要錢。」
老頭愣了愣,渾濁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端起桌子上被糟蹋得一塌糊塗的蛋糕就往我懷裡送。
被我一側身躲開。
他說。
「行行行,我真是怕了你們,這蛋糕你自己拿去,沒吃幾口。」
「老頭子,我沒傳染病,你可千萬別太嬌氣,不肯吃,女的就是麻煩。」
我抱著胳膊,似笑非笑。
「您還是自己拿著吃吧,我只要錢。」
「要是一直不肯賠,我就報 j 了哦。」
老頭髮出尖銳的爆鳴。
我不再理會他的聒噪,掏出手機準備撥號。
人群中有學生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和我說。
「算了吧,同學,你那麼有錢,這蛋糕就當喂狗了。」
我瞥那人一眼,發現是個齊劉海女生。
「憑什麼?」
那同學一愣,旋即嘆了口氣,一臉善解人意。
「你知道幸福者退讓原則嗎?你家這麼有錢,你年紀輕輕,犯不著和這種人過不去。」
我故作驚訝。
「為什麼犯不著?」
那同學說。
「因為幸福者就應該退讓啊!」
怕我不懂,她還耐心解釋。
「如果這是一部小說,你是女主,追究下去肯定很爽文,很勵志,可這是現實啊!哪怕他有萬分之一的幾率,把你捅了,都不值得繼續追究。」
「畢竟,你也不缺這點錢。」
我瞥見,她勸我時,一旁幾位室友的表情,也閃過一絲擔心和猶豫。
我沉思片刻,忽然笑了。
「你們也覺得不值得嗎?」
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
她們沒有承認。
當然,也沒有否認。
老頭坐在地上,得意洋洋看著我,仿佛他是周遭一切的主宰,仿佛他光著腳,便能站得比我高,將我重重踩在腳下。
他砸吧著嘴,似是意猶未盡。
「小姑娘,你這蛋糕味道不錯,就是實話實說太甜了,我有糖尿病不能吃這麼多甜的。」
「這次不和你計較,下次記得點個無糖版,就當孝敬你大爺了。」
「……」
我沒搭理他,直視著那位同學的眼睛,輕輕開口。
「謝謝你的好意。」
她一愣,旋即朝我微笑。
「不客氣,同學之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你爭取權利,本來也沒有錯,下次遇到這種人就應該……」
她話音未落,便被我驟然拔高的聲音打斷。
「可是憑什麼?」
那同學脫口而出。
「萬一他被逼急了真動手呢?」
我冷笑。
「我不是木頭,別人打我,我就站在原地等死的,我要是覺得不安全,有被捅的風險,我會提前規避。」
「況且,假如你是個潛在的罪犯,挑選目標時,你會優先挑選好欺負的、老實的、不吭聲的,還是不好惹的、會替自己維權的?」
說著,我撥通報警電話。
6
警方很快趕來現場調解。
老頭依舊躺在地上撒潑。
被問到就一口咬定,自己沒錢,賠不起,還嚷嚷著要切腎賠我。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美女,我之前真不知道,吃你一個蛋糕要用命來賠。」
「早知道如此,我也不敢招惹你們這些富人!」
「一把老骨頭不值錢,你可別嫌棄啊……」
說著,就要上前拉拉扯扯。
被我冷笑著一把拍開。
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
「我要你命幹什麼?拜託,現在是法制社會,偷吃我外賣就賠我錢啊!」
好不容易帶他去派出所做了筆錄,一出大門,老頭便臉色一變,對我吹鬍子瞪眼。
「小表子,我告訴你,你別想老頭子賠錢,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沒小輩敢這麼和我說話呢!」
我從包里掏出香水,在他面前用力噴了噴,皺眉捂著鼻子。
「好臭,好臭,誰拉這裡了?」
「該不會是大爺您兜不住屎尿吧?還是嘴臭得像糞坑啊?」
他氣得厚厚的嘴皮子直哆嗦,我含笑迎上他幾欲殺人的目光。
「您要是覺得我說話沖呢,就滾回鄉下去啊,那裡個個尊老愛幼,說話又好聽。」
「不過,想來你在自己老家也混不出什麼名堂,嘖,真是一輩子一事無成脾氣還大啊。」
老頭太菜,罵不過我。
只能憤憤然離去。
臨走前,他回頭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就不賠,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有種起訴我,起訴我又怎樣?老子也不賠!」
看著老頭離去的背影,我默默嘆了口氣。
這個噴不了,這是真法盲。
居然不知道可以強制執行。
強制執行是個好東西。
嘻嘻。
7
第二天,老頭看沒人來抓他,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頂著兩個一夜沒睡的黑眼圈,雄赳赳氣昂昂地蹲在我寢室樓下。
我和室友剛下樓,就看見這麼個晦氣玩意。
他洋洋得意。
「昨天不是挺能的嗎,還要抓我,嚇我一跳。」
「今天我不是好好的?」
我嘆了口氣。
他見我嘆氣,以為我沒招了,又湊近幾步,撅著嘴,嘴裡噴出腐爛的韭菜味。
「剩下半個蛋糕,還在宿舍里,跪下來給老子舔,老子就賞你們……」
「嘶——」
他到抽一口冷氣。
我呵呵笑著,踩著他的腳背從他身邊走過。
卻對他視若無睹。
8
當晚,我就被輔導員叫去辦公室。
輔導員在辦公室桌子上批文件,我推開辦公室門,他頭也不抬,仿佛一旁的我是空氣。
我被輔導員晾了半天,忍無可忍,重重咳嗽一聲。
「老師,沒事我就走了?」
輔導員這才抬頭不悅地瞪了我一眼,施施然開口。
「趙同學,我知道你家裡有錢,平時在寢室大家都捧著你,這種事情老師也管不著。」
「只是,最近有人反映,你在學校食堂鬧事,還公然欺負老人?」
我眼神毫無波瀾地看著他。
「只是謠言。」
「他確實偷了我外賣,需要調監控嗎,老師?」
最後那句「老師」,我咬得很重。
輔導員沉默片刻。
「你在和老師頂嘴嗎,趙同學?」
我勾勾嘴角,語氣依舊平穩。
「您在無理取鬧嗎,老師?」
輔導員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我懶得和他廢話,轉身走出辦公室。
辦公室外,一個長得很黑的男生正東張西望。
見我走出辦公室,眼前一亮,上前就要扯我衣袖。
去一側身子躲開,冷冷地看著他。
「有事?」
真奇怪。
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嗎?
我怎麼還接二連三地遇見這種破事?
男生脫口而出。
「就是你欺負我爺爺?」
我:?
男生撓撓頭,有些臉紅地看著我。
「我姓蔡,蔡嘉豪。」
我翻了個白眼。
「誰問你了?」
蔡嘉豪見我搭理他,立刻像是被獎勵了一般,沾沾自喜地繼續說。
「那個……我這個人性子比較豪爽,所以我就直接說了哈。」
我一頭問號。
「小姐姐,你之前欺負我爺爺,我知道,但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只是因為家裡欠缺管教,才導致你變成這個樣子。」
他拍著胸脯保證。
「我這個人看人一向很準的。」
我:?
「所以,你應該找個男朋友好好管教你,你看我合適不?」
我沉默片刻。
「怎麼,你家鏡子也被你爺爺當外賣偷了?」
「沒有鏡子還沒有尿嗎?」
對方一愣。
「你就不能跟人好好說話嗎?」
「我爺爺說得沒錯,小姑娘家家長得不錯,嘴是真的欠管教。」
我嘆了口氣。
「那你也得是人啊。」
蔡嘉豪臉上表情一瞬間變得很精彩,他朝我高高舉起拳頭,面色兇狠。
「我覺得你還有救,才對你好聲好氣,你不要敬酒不吃吃……吃……」
他看著我身後多出來的三個室友,沉默了。
看著方雅撩起袖子,凹出的肱二頭肌,更沉默了。
方雅揚揚胳膊,笑眯眯看著他。
「吃什麼?饅頭,還是拳頭?」
蔡嘉豪:「……」
方雅笑得更燦爛了。
「看著我幹啥,想和我一起練散打了?不收徒。」
蔡嘉豪肩膀明顯一哆嗦,卻礙於某種骨氣,不肯鬆口。
他滿臉同情地看著我。
「你不要被網上那些 girls help girls 的女拳思想給騙了,女生之間的感情最塑料,你室友現在幫你,只是圖你錢。」
這就女拳了?
我很難忍住不笑。
「關你屁事。」
我說。
「請她們吃幾次飯能花多少錢?」
「倒是你,他蛋的第一次見面就想霸占我家所有錢,還想霸占我這個人,你怎麼這麼會撈?太可怕了,兄弟們誰懂啊,今天遇見一個全價四萬的拜金男!」
白玥婷看著氣得嘴皮子哆嗦的嘉豪,一臉鄙夷。
「什麼貨色也敢挑撥離間。」
李欣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