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生日請全宿舍吃黑天鵝蛋糕。
蛋糕送到寢室樓下,室友李欣欣自告奮勇下樓去拿。
五分鐘後,我接到她打來的電話。
那裡傳來她焦急的聲音。
「我找了半天沒找到,是不是外賣員送錯地方啦?」
1
我愣了一瞬,旋即心底浮現出一個不好的猜測。
然而還是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外賣員。
對方很快發來送達照片,確認沒送錯地方。
很快趕到樓下,遠遠看見李欣欣還蹲在地上翻外賣,我走到她身後。
「別翻了。」
她驀然抬起頭。
發現是我後,像是突然鬆了口氣。
我說。
「多半是被偷了。」
李欣欣倒抽一口冷氣,一臉肉疼。
我拉住她胳膊。
「走,去調監控。」
2
今天是我二十歲生日,我媽給我轉了二十萬。
我和室友出門玩了半天,回寢室後又點了個三千六的黑天鵝蛋糕。
去保安室的路上,我心底不住冷笑。
不知道外賣賊是誰,膽子真大,可惜是個法盲。
這個價位的蛋糕都敢偷,是生怕金額不夠立案?
說明情況後,我們調到監控。
監控里,外賣員把外賣盒子放下,剛轉身,畫面外便衝進來一個身材矮小、滿臉皺紋的大爺。
大爺飛快張望兩下,拎起外賣盒子轉身就跑。
一旁保安室的大叔湊過來。
「又是這老頭啊!」
我一愣,問保安大叔。
「他經常偷外賣?」
保安室大叔嘖嘖稱奇。
「可不是,這老頭在食堂洗碗的,嫌食堂飯難吃,就把學生外賣當自助餐,還只偷貴的,便宜的一口不吃。」
「上個月,也有兩個女生來調監控,去找他理論,錢沒要到,還哭著跑了,去找輔導員,又被輔導員罵了一頓。」
李欣欣差點被氣笑。
「這麼囂張,學校不開了他嗎?」
保安搖搖頭。
「嗐,好像是學校領導老家的遠房親戚,學校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咯,反正最好惹的就是學生。」
我眯起眼,若有所思,卻沒說什麼。
保安很熱心,見李欣欣一臉氣不過,又補充。
「平時那老頭拿了外賣就坐在食堂吃,你們要是去理論,可以去那裡抓他。」
「不過,我建議你們別去。」
李欣欣脫口而出。
「可是那個蛋糕三千六!」
保安肅然起敬。
「那還是去吧,晚點那老東西就開飯了。」
「他要是沒吃,你們還能要回來,快,快走……」
3
我們趕到時,大爺已經開飯了。
他一個人佝僂著背坐在食堂角落裡的餐桌上,手上抓著一塊蛋糕大快朵頤。
吃完一塊也不用叉子切,直接用手在蛋糕上掏,還時不時嗦兩下手指,露出牙縫裡黑黢黢的韭菜。
我在他對面坐下,笑盈盈看著他。
「大爺,這蛋糕好吃嗎?」
大爺頓時如臨大敵,一把捂住蛋糕,朝我擺手。
「去去去,哪來的饞丫頭?」
「我告訴你,這蛋糕可是很貴的,老頭子一頓吃不完,就帶給我大孫子吃!死丫頭嘴饞就找個男的睡一覺,讓他買給你吃。」
四周空氣驟然安靜。
李欣欣被他的不要臉驚呆了。
「你…你說什麼,你孫子怎麼不出去賣?!」
老頭用力一吸鼻子,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兩個丫頭片子,居然敢這麼咒我家乖孫,可是要遭雷劈的,嘿嘿,一道雷劈下來,劈爛你們的臭……」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
而是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著我們,又不會好意地往下掃掃,臉上露出猥瑣的笑。
我餘光瞥見,李欣欣眼圈都紅了,可她還是嘴上不肯落後,顫抖著聲音罵道。
「老不死的玩意,不要臉……」
她的下文被老頭打斷。
老頭鄙夷地看著我們。
「這蛋糕是你們點的吧?」
我挑挑眉。
「您還知道啊?看來也沒老年痴呆啊。」
老頭看著我,臉上鄙夷之色更甚。
「我看了外賣單上的標價,這蛋糕三千六呢,我一個月工資還沒這麼多。」
「你們這種女大學生最不要臉,這麼貴的蛋糕,你們是怎麼買得起的,父母總不可能給丫頭片子這麼多錢吧?肯定是出去和大老闆睡了,唉!」
恰好此時,寢室里其他兩個室友打來電話,問我們怎麼這麼久不回來。
老頭一拍大腿,更來勁了。
「看看看看,我說什麼來著,客戶打電話過來約你了吧?」
「買蛋糕的錢來得不乾不淨,你應該謝謝我不嫌髒,肯賞光!」
室友問:「你那邊什麼東西在叫?狗嗎?」
我說:「外賣被偷了,在食堂一樓黃燜雞米飯門口對線,速來。」
室友還有五分鐘到達戰場。
周圍陸陸續續聚集起圍觀的同學。
一時間不少人朝這裡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看著他。
「大爺,這麼多人看著,您可得給我個說法。」
有人問:「發生了什麼?」
我淡淡道。
「我過生日請室友吃蛋糕,被這大爺偷外賣了。」
「現在在找他理論。」
大學裡偷外賣賊很多。
受害者也很多。
頓時,不少人義憤填膺,看大爺的眼神都變了。
甚至更有深惡痛絕者,捏著鼻子,對大爺側目而視。
「一把年紀這麼不要臉,還偷學生外賣!」
見人都湊過來,大爺饞病立刻被治好,蛋糕也不吃了,嘴也不犯賤了。
他兩眼一翻,直接哆哆嗦嗦指著我,朝眾人大倒苦水。
「我一窮老頭子,六十大壽一咬牙買了個蛋糕吃,這兩女娃娃的就像鬼一樣纏過來,汙衊我偷她們的!」
「我一把年紀,我好意思干這麼不要臉的事嗎?」
4
「好意思啊。」
我說。
「為什麼不好意思,你不是已經吃了這麼多,還吃得挺香的嗎?以為我是大學生不好意思和你計較是不是?」
「可惜,打錯算盤了,我這人特別小心眼,你偷了我的東西,就得賠錢。」
大爺一時無言。
因為被我說中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敢直接罵我。
人群中有正義使者看不下去,站出來替老頭說話。
「你不能空口白牙汙衊人,你得拿出證據!」
我笑了,上前一把扯下外賣單子,將手機遞到他面前。
「訂單號一樣,蛋糕就是我的。」
「自己睜大眼睛看。」
眾目睽睽之下,男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響,才紅著臉結結巴巴道。
「我就是提出質疑,你火氣那麼大幹什麼?」
我嘴角笑意愈發深。
「哪裡火氣大?我只是讓你睜大眼睛看看。」
這種人,我見多了。
明明開口前,就已經將看不慣你,偏偏還要裝中立,暗戳戳詆毀你,虛偽、噁心。
男生一噎。
「我剛剛沒別的意思,就是看看證據,你說話怎麼勁勁的?」
我冷眼看著他。
「我說話態度再差,也沒主動撩撥別人,被打臉後還無理取鬧的人下劍。」
「你這種行為,和打人一巴掌,別人打回去再問別人為什麼打人,沒有任何區別。」
男生不服氣,還要再說什麼,人群中卻有人認出老頭,驚呼。
「這老頭也偷過我外賣!」
「上學期我期末周想吃點好的,點了份波奇飯,找到他後他還反咬一口,說吃了生肉要我帶他去醫院查寄生蟲,最後不了了之!」
「我天,這人這麼賤?」
對峙間,室友方雅和白玥婷也趕到食堂。
方雅是個急性子,看見桌子上被老頭吃得一塌糊塗的蛋糕,就一股無名火起。
她一個箭步衝過來。
「好啊,就是你這個死老頭,偷我義母的生日蛋糕?」
大爺備這麼當頭一呵,火氣也上來了,一雙白多黑少的死魚眼珠緊緊盯著方雅,神情怨毒。
他小聲嘀咕。
「買蛋糕的錢又不幹凈,還不許別人吃了……」
方雅抄起手中喝了一半的奶茶,用力往老頭臉上一潑。
幾顆珍珠順著老頭橘皮一般的臉頰滾落。
她怒不可遏。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完也洗洗嘴,糞坑一樣,臭死啦!」
人群爆發出一陣竊笑。
老頭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動作誇張地打滾。
「還有沒有王法了?一群年輕小姑娘欺負我一個老人家!」
周圍同學笑得更厲害了。
我冷眼旁觀著面前的一切。
老頭在地上滾了一陣,忽然爬起來,就要趁人不注意,逃之夭夭。
我輕笑一聲。
「跑什麼?」
身旁的室友們反應過來,立刻上前七手八腳將老頭拉住。
老頭試圖掙扎,但根本不是三個女大的對手,拉扯間,一把老骨頭差點散架。
方雅還趁機狠狠踩了他一腳。
他又氣又急,沖我吼道。
「笑也笑過,罵也罵過了,你到底要怎樣,想逼死我這一把老骨頭嗎?」
我嘴角微翹。
「我要逼死你幹什麼?」
老頭氣得牙縫裡噴出唾沫。
「那你糾纏不清的還要幹嘛?逼我給你下跪啊,好,好……你不怕欺負老人折壽,我現在就給你跪!」
說著,撲通一聲,居然真給我跪下。
周圍笑聲驀然停住。
我卻無動於衷。
「我要你下跪幹什麼?」
「我又不是去動物園看動物表演。」
老頭一愣。
「那你到底要怎樣?」
我微微一笑。
「賠錢啊。」
「偷東西賠錢,不是天經地義?」
「怎麼,你不會以為這麼大鬧一通,就能抵賴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