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清零完整後續

我像往常一樣給陳錚放好洗腳水，正準備給他脫襪子。

漂亮的 omega 抿了抿嘴，通知我：「我們離婚吧。」

「顧閔要回來了。」

我⼀陣恍惚。

當初顧閔逃婚，為了家族利益。

陳錚迫不得已嫁給我這個聾⼦。

結婚五年，我把他捧在⼿⼼上怕化了。

他卻被顧閔隔著⼤西洋的一句對不起鬨好。

我突然覺得很疲憊。

簽好離婚協議，沒再回頭。

後來陳錚紅著眼，露出⽩嫩的後背逼我二次標記他：「你敢走，我立馬就和顧閔結婚。」

我粲然⼀笑。

「那我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

1

沒什麼猶豫，我在離婚協議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既然要分開，也不用再繼續履行那些丈夫的責任了。

我把手裡的藥包遞給陳錚。

他呆了⼀下，還是接過。

這藥包是他睡不安穩時，我找醫生開的⽅子。

每天帶他泡十五分鐘腳，現在他的睡眠情況已經好了很多。

以後這項工作就交給我親愛的弟弟吧。

回房間收拾行李。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

總不能讓陳錚一個 omega 流落街頭。

還是我走比較妥當。

打開衣櫃，⾥面堆滿我買給他的漂亮⾐服。

明明都是些很明亮的顏色。

看著卻讓我有些喘不過⽓。

我迅速收拾好屬於自己的幾件襯衫和西裝放進行李箱。

陳錚突然走進來，擰著自己的手指。

殷紅的嘴唇張開⼜合上。

⼀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心跳得很快。

如果他現在馬上道歉。

像以前一樣癟著嘴，有點委屈又像撒嬌一樣地說：

「老公，不准生我的氣！」

那我就會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

原諒他。

就在我心裡升起小小的希冀時。

陳錚咬著唇說。

「那個，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醫院洗一下終身標記。」

「我問過醫生了，必須要你簽字才可以。」

2

我的臉色大概很蒼白。

如果可以。

我想摘掉助聽器。

逃離這個世界。

陳錚不再說話，整個屋子針落可聞。

很久，我點頭。

「好，我會陪你去。」

說完拉著行李箱出門。

陳錚在我身後大喊：「顧野，你給我一些時間。」

「阿野回來得太突然了，我心裡很亂。」

太突然了嗎？

可是這些年，每個七夕你們不是都會互送禮物嗎？

我隨便找了家酒店住下。

實在無法入睡。

天將破曉時，我點燃一支煙。

站在陽台上看日出。

第一個看出我喜歡陳錚的人是顧閔。

小時候，父母不願意把我送到特殊學校。

也不願意讓我在正常的學校里丟他們的臉。

獨自在家中接受家庭教育的那些年。

唯一的玩伴是小我兩歲的顧閔。

再後來，就是追著他跑的陳錚。

所有人都默認我是個不受重視的失敗品。

如果母親懷孕時就知道這是個殘疾小孩。

我根本就沒有睜眼的機會。

當顧閔被帶著全球旅遊時，我在臥室里對著空白牆壁發獃。

一直到高中才有機會上正常的學校。

陳錚在一個普通的下午敲響我臥室的門。

氣鼓鼓地問：「顧閔不和我玩過家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於是生平第一次，我和同齡人坐在一張床上。

扮演一對洋娃娃的父母。

當陳錚耐心地給玩偶穿上漂亮衣服，問我好不好看時。

看著他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我臉紅了。

「很……好看。」

陳錚第一次向顧閔表白被拒。

垃圾桶里的情侶手鍊被我撿回來。

藏在枕頭裡。

顧閔不要的水，被我塞進課桌。

顧閔失約的旅行，攻略我做了三張紙。

命運不斷向前，卻不可避免重複的劇情。

陳錚知道顧閔扔掉了自己親手製作的手鍊後大發雷霆，和我發誓再也不理他了。

後來還是被一杯奶茶哄好。

五年前被逃婚的小男生雙眼通紅，說此生不會原諒顧閔這個混蛋。

現在還是被他隔著大西洋的一句對不起鬨好。

我想。

一次次心軟和相信。

是我犯賤。

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03

醫院消毒水的氣息很難聞。

醫生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肅。

「洗標記對身體的損害是不可逆的。二位真的要考慮清楚。」

陳錚聞言嘴唇有些發白。

但還是簽了手術單。

我緊隨其後。

陳錚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我沒有立場在乎。

被推進手術室前，陳錚握著我的手，勉強扯出一個微笑。

看著可憐兮兮的。

「顧野，我有點害怕。」

「你會陪著我的吧？」

他一向愛美，喜歡五彩斑斕的妝容。

今天做手術是素顏。

我望著他白凈可愛的臉龐，慢慢把手抽出來。

搖了搖頭，認真道。

「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小錚，過了今天，你就自由了。」

陳錚有些焦急。

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醫生推走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手術室的門。

給顧閔發了個定位。

「半小時後來接人。」

放下手機，我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上一次我主動讓顧閔來找陳錚。

還是我們大學的時候。

他們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吵了一架，陳錚拉我去酒吧解悶。

他喝醉了，趴在我背上，難得乖巧。

側頭就能看見他卷翹的睫毛。

我盯得入神，陳錚突然睜眼。

下一秒，他笑著一口親在我臉上。

「顧閔，我就知道你會來哄我的！」

我也笑著點頭，然後給顧閔打去電話。

凌晨街頭。

我把陳錚放進副駕，蓋好墊子。

一轉頭，顧閔手搭在跑車方向盤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哥，別喜歡陳錚。」

「你知道的，你搶不過我。」

「不管是公司還是 omega。」

04

他沒有說錯。

二十二歲的顧野低頭沉默。

三十一歲的顧野一敗塗地。

趁著陳錚不在家，我去他家把剩下的行李全收拾了。

桌上還放著情侶馬克杯。

落地窗旁邊靠著巨大的婚紗照。

貓咪挪著步子走過來，蹭蹭我的褲腿。

我要走了，不知道以後誰來喂它。

陳錚喜歡貓但是記性不好，也沒耐心。

顧閔可能會把它丟出去。

我的眼眶突然很熱。

無法抑制地對那個還躺在病床上的 omega 生出一絲怨恨。

夾在痛里，很輕，但不可忽視。

這些年來我很少生病，只有一次發燒。

那時陳錚嚇壞了，如臨大敵守在我床邊，笨拙地換毛巾。

他給我定製印著貓咪耳朵的助聽器。

他脾氣很差，氣頭上口不擇言，擰人也很疼。

但是吵完架也會低頭。

喂我他自己烤的甜到齁的餅乾。

送我很醜很醜的手工針織圍巾。

他怕疼又不安分。

每次晚上把他弄哭了，就一腳踹在我小腿上。

「顧野，你滾出去！」

可要是直接熄燈，他又黏黏糊糊地貼過來。

「老公，抱我。」

他給我的愛和痛永遠不分離。

讓我誤以為自己有受虐癖。

房間裡突兀地響起一聲輕笑。

然後是更安靜的沉默。

其實那些我以為相愛的證據。

只是我一個人的美夢罷了。

沒被愛過的小孩喜歡幻想。

其實大人也一樣。

不是說很感謝我嗎？

不是說會嘗試著愛上我嗎？

也許陳錚嘗試了。

但沒有成功。

也不能怪他。

我帶走了所有情侶物品中屬於我的那一份。

只有茶几上靜靜放著一枚男士鑽戒。

生來就被投擲進一個無聲的世界，只能用雙眼感受。

我用這雙更加敏感的眼睛注視了陳錚半生。

現在，我決定把自由還給他。

也還給我自己。

05

顧閔回國的事情被爸媽知道了。

他們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叮囑我。

「好好勸勸你弟弟，讓他收收心吧。」

「別在外面跑了，這麼多年都沒個人照顧。」

和他們已經幾個月沒有聯繫了。

多謝顧閔，讓爸媽終於想起世界上還有我這樣一個人。

可我不明白，一個快三十歲的人，為什麼還需要被照顧？

顧閔又不是殘疾人。

他從小就各方面都出眾。

臉、成績、人緣。

所以我從不嫉妒他。

在我內心深處，很早就清楚一件事。

我和顧閔雖然是親兄弟，可完全不是平等的。

這一點從我們降生在這個世上那一刻就已經註定。

我沉默了一會兒，回應電話那頭。

「我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的。」

但他們還沒有掛，而是又扯了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我心下一沉。

這樣就是有事要說了。

果然，臨到末尾，父親不咸不淡地來了句：

「你身體不好，阿閔既然已經回來，」

「也該為你分憂了。」

這句話的大致意思是：

你這個聾子，讓你當了這麼多年總經理，現在把位置還給它原本的主人。

權力和愛情。

一切回歸原位。

我像個小偷，從顧閔那裡偷來這幾年。

握著手機的指尖發白。

想質問的。

問問他，那這麼多年我為公司付出的心血算什麼呢？

問問媽媽，今天是她生下我的日子，她不記得了嗎？

可我也知道。

這本來就是父親的東西。

他想給誰就給誰。

一個母親也沒有記住自己生產時間的義務。

「我知道了，我明天向人事部提交離職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