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眠完整後續

2025-12-19     游啊游     反饋
3/3
救援隊員點點頭,跟遲牧翻譯道:「請問,您的朋友聽得懂荷蘭語嗎?」

遲牧茫然地點頭。

又忿忿地問:「他逃去荷蘭了是不是?」

救援隊員道:「很抱歉。

我們這位志願者說,您的朋友應該是聽見了他在洞口說的話,知道你們兩人中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所以,他應該是主動放棄了活下來的機會,想讓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救您出來。」

遲牧愣住了,仿佛沒聽懂他說的話。

然後又驀地笑了:「呵,怎麼可能?」

他搖了搖頭,踉蹌著倒退幾步。

「哈哈哈……」

像聽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一樣。

遲牧大笑著說:「不可能,不會的。」

「沈灼寧怎麼可能為了我去死?他最不在乎的就是我了!」

「一定是他讓你們這麼說的,他現在根本不在廢墟里!」

說完,遲牧便直直往廢墟裡面沖。

見被荷蘭志願者攔住。

他兇狠地吼:「你說了什麼?你當時說了什麼?!」

一旁的救援隊員拉開他,翻譯了當時我聽見的話。

突然,

廢墟中傳來一道聲音:

「隊長!另一名被困者出來了!」

10

遠遠地,

我看見自己的身體被數名救援隊員移送出洞口。

我安靜地躺在擔架上。

像一片沾滿血的、髒污不堪的落葉。

遲牧的眼睛睜得很大,一眨不眨。

然後突然推開攔住他的人。

艱難地向我走去。

他走不好路。

幾步一摔。

來到我身邊的時候,已經全身都是塵土和細碎的傷口。

他垂眼看著我。

看我蒼白的、沉睡一般的臉。

又看見我血肉模糊的、塌陷的胸腹。

救援隊員遺憾道:「很抱歉,他已經過世了。」

「沈灼寧?」

遲牧好像沒聽見他說的話。

只是歪著頭。

用很疑惑的眼神看我。

很輕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他伸出手想碰我,又顫抖著停在半空。

啞聲說:「你疼不疼啊……」

救援隊員給我的身體蓋上白布。

遲牧一把掀開。

面色陰沉地對他吼:「你在幹什麼?他還活著!」

說完,

遲牧俯身抱我。

他承受不了什麼重量。

很快就連同我跌倒在地。

我的手磕在遲牧身上。

有東西從掌心裡掉了出來。

是個白色的藍牙耳機。

很小一隻。

被我保護得很好,沒有沾上一點血跡。

「我的……」遲牧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怎麼會在你這裡?」

我站在遲牧身後。

默默地說:「因為,我從來都沒有不在乎你啊。」

六年前,

遲牧並沒有帶走我留給他的錢。

他孤身出國,半工半讀。

洗盤子、洗車,做夜班售貨員。,

賺來的錢只夠勉強支撐學費和生活必需。

遲牧便只能在治安極差的地段租房。

我買下學校附近的一間公寓。

輾轉多人幫忙,才最終成功騙他低價租住。

因為太不放心。

我在遲牧搬家那天抵達當地。

那天下大雪。

我躲在巨大的梧桐樹樹幹後面。

看見他提著行李從車上下來。

走進公寓。

計程車駛離,二樓公寓的燈亮起來。

我才走過去,撿起遲牧下車時不慎掉落的一隻耳機。

這小子當初太決絕。

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走。

但也一樣沒留。

不是捐了,就是扔了。

仿佛不想在我的生活里留下一絲痕跡。

所以我帶著這枚耳機回了國。

放在我枕頭下面。

後來習慣了,出差也隨身帶著。

地震那晚,遲牧折騰得太狠,我們睡錯了枕頭。

我等他睡著,才偷偷從枕頭下拿出來,攥進手裡。

差一點,

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被遲牧發現我一直愛他的話。

等我死了,他會難過吧……

我怕他難過。

又怕他不難過。

所以,還是不讓他知道了。

等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說不定也會像我當年對待他那樣。

把我丟出國。

那時候,

我就可以毫無牽掛地死掉了。

那樣才是完美的結局。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以慘烈的死狀。

讓遲牧發現真相。

不過沒關係。

因為遲牧說過,他從未愛過我。

所以我想,他不會難過的。

11

遲牧跪在我的屍體旁,不願離開。

他攥著那枚白色耳機。

不停喃喃自語:「你去找我了,對不對?

「為什麼不告訴我啊……」

「你已經把我趕走了,為什麼還要去找我?」

「沈灼寧你起來,跟我說清楚。」

日升月落。

我的屍體旁又多出許多遺體。

志願者多次勸說遲牧離開。

但都無用。

他固執地守在我身邊。

語氣從命令。

到哀求:「沈灼寧,我什麼都不要了……

「錢,股份,都還給你。」

「我在國外創立的公司、房產,我所有的東西也全給你,只要你起來。」

他再也坐不住。

伏在我身旁。

像一個乞求原諒的小孩子。

哽咽著說:「沈灼寧,你起來……

「我不敢了,你起來好不好?

「我以後會聽你的話,以後不騙你,你讓我去哪裡都可以。

「求你了,沈灼寧,起來好不好……」

夏季炎熱。

遺體不能再繼續存放了。

兩名穿著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來到遲牧身邊。

對他說:「先生,請您節哀。」

「為了防止災後疫情爆發,我們要將遺體就地火化,請您現在立即離開。」

遲牧緩緩抬頭。

反應遲滯地道:「不可以,他還沒有死。」

「你們別碰他,我要帶他回家,回家……」

說著,遲牧彎腰抱我。

可是他腿上的傷口已經感染,完全站不起來。

工作人員扶了他一把,瞬間感覺到異常。

「先生,您在發高燒!」

他叫來兩名醫護人員:「快,把他帶去隔離帳篷治療。」

醫務人員試圖將遲牧的手從我身上拿開。

「不許碰他!滾開!你們都滾開!」

遲牧聲嘶力竭地低吼。

趴在地上護著我的身體。

任誰也拉不開。

經過的人群被突發的喧鬧聲吸引。

紛紛看過來。

「遲牧?!」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居然是我公司的副總——邵鏵。

他從一輛急停的貨車上跳下來。

走到我的屍體旁。

「遲牧你這個畜生!」

邵鏵突然揮拳,狠狠打在遲牧臉上。

他雙眼赤紅地瞪著遲牧。

咬牙道:「你要是還有人性,就給沈灼寧留點體面!」

遲牧絲毫不反抗,任邵鏵打罵。

他看了眼邵鏵。

又木然地看著工作人員將我的屍體抬走。

邵鏵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提到面前。

惡狠狠地逼問:「你現在裝什麼深情?」

「要不是你騙他來這裡,他怎麼會死?!」

「財產、股份他都給你了,還不夠嗎?你為什麼還要拿走他的命!」

遲牧像是被打啞了。

身上的骨骼也一併被抽走。

木偶般,任邵鏵甩在擔架上,由醫生帶走。

遲牧閉不上眼睛。

也不知疼痛。

直到邵鏵捧著一個骨灰盒,走到他身邊。

遲牧血紅的眼珠動了動。

顫巍巍地抬手,想抱我的骨灰盒。

但邵鏵只微微後撤,就讓遲牧的手僵在半空。

他語氣森冷地道:「遲牧,你不配再碰他。」

「如果你的命不是沈灼寧用自己換來的,我真的會讓你永遠留在這裡。」

邵鏵垂眼看著遲牧。

繼續道:「但死掉太便宜你了。」

「況且,你還有很多真相不知道呢。」

12

「什麼……真相?」

遲牧的嗓音粗糲沙啞。

他晦暗的眸子顫了顫。

撐起身子,想拉住邵鏵。

邵鏵輕輕一揮,遲牧就掉下病床。

他腿上的傷口又滲血了。

手臂上的針頭也脫出來。

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邵鏵冷眼看著,垂眸道:「我真不懂,沈灼寧為什麼會愛了你這麼多年。」

「六年前怕沈氏宗親害你,怕他自己牽連你,硬要把你送出國。」

他無視遲牧震驚的表情,繼續道:「六年後,他一生病你就跑回來。」

「腦癌晚期啊!遲牧!

「他拖著那樣的身體讓你欺負,還要裝作不知道你故意騙他、折騰他。

「你知道他怎麼想嗎?你知道他有多疼嗎?!」

遲牧伏在地上。

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他仰臉喃喃道:「他去看過我,對嗎?」

「何止看過。」

邵鏵冷聲道:「六年間,他往返不下二十次。

「你沒錢租房,他買下公寓再找中間商低價租給你。

「你創業求不到融資,他委託合作夥伴匿名投給你五千萬!」

「你以為沈灼寧無情無義、只認錢?

「你錯了,他只認你!

「無情無義的是你,只有你!」

遲牧像是被一悶棍打在頭上。

徹底呆住了。

過了少時。

他低垂著頭。

訥訥地低聲說:「所以,他撿到了我的耳機。

「他一直在流血……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說他蠢……一文不值。

「我還說……我從沒有愛過他,不相信他……」

「我好傻啊,好傻……」

……

遲牧表情呆滯,似乎在仔細回憶我們被困時的一字一句。

別想了,

我想讓他別再想了。

沒有意義。

已經結束了。

但遲牧還在想。

一邊想一邊念。

直到驀地咳嗽一聲, 噴出一口鮮血。

邵鏵兩步走過去, 把他撈到病床上。

惡狠狠道:「遲牧你他媽不准死!

「死掉未免太便宜你了!」

他盯著遲牧半合的、無神的眼睛。

繼續道:「你還不知道吧,沈灼寧的遺囑早就擬好了。

「你小子是他財產的唯一繼承人!

「你現在不是你了,你也是沈灼寧的遺產!

「你要是辜負了沈灼寧的遺願,他絕對不會原諒你!」

話音剛落。

遲牧身體突然劇烈抽搐。

有醫生衝進來搶救。

而遲牧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邵鏵懷裡的, 我的骨灰盒。

13

跟邵鏵一起乘坐包機回國時。

遲牧的腿仍舊站不起來。

飛機上,遲牧面容灰敗。

啞聲問邵鏵:「什麼時候能把他給我?」

邵鏵垂眸看了眼自己懷裡的骨灰盒。

語氣嘲諷:「遲牧,你覺得自己配嗎?

「人活著的時候不珍惜, 現在裝深情有意思嗎?」

看著遲牧瞬間失去血色的臉和頹敗的脊背。

邵鏵冷臉道:「想要也可以。」

「但必須等你接手公司,並且保證公司正常運行。」

沉默少時,遲牧說:「好。」

飛機落地, 遲牧便提出要去公司。

邵鏵直接把他塞進車裡:「你最好給我惜命一點。你敢把自己折騰死,我就敢把沈灼寧的骨灰揚了。」

他欣賞了幾秒遲牧因為暴怒而憋紅的臉。

對司機說:「去醫院!」

住院期間,遲牧懇求邵鏵將公司文件帶進病房。

出院時, 遲牧的腿還是無法站立。

但已經完全掌握了公司情況。

他徹底了解了六年前發生的事。

調出了我的病例。

連他出國期間,我為他買房的合同、匿名投資的記錄也全部拿到了手上。

他住進我的房間,躺我的床。

每晚穿著我的衣服入睡。

他遮住了自己鼻樑上的痣。

把自己的電話號碼銷號了,改為使用我的電話號碼。

他研習我的過去, 模仿我的一切生活習慣。

遲牧像是在偽造一個我。

也像是在替我活。

一段時間過後。

公司里、行業內,都在盛傳:沈氏的新董事雖然是個殘廢,但不容小覷。

他行事果決、手段雷厲。

僅三年就讓沈氏成功上市, 幾乎壟斷國內相關製造業。

但直到敲鐘那天, 都沒人見他笑過。

只有極少數時,才會從眼底泄露出一絲孤寂與痛苦。

遲牧的失眠越來越嚴重。

三年來, 他服用的鎮靜藥物持續增加。

他像一張被不斷拉展的弓。

已無限接近崩壞的邊緣。

我默默看著他, 有時甚至開始懷疑。

當初是不是不應該替他死掉。

因為我能感覺到。

遲牧太痛苦了。

他的每一次呼吸。

都像凌遲。

「沈灼寧, 你等等我……」

深夜,

遲牧總這樣說。

不久後, 遲牧生病了。

邵鏵帶著我的骨灰盒去看他。

說:「現在可以給你了。」

「公司運行得不錯, 一切都交給你吧, 我也要離開了。」

遲牧躺在病床上。

拉住他,虛弱地說:「不, 我只要他。」

「公司,給你。」

「我要死了。」

遲牧微微勾了勾唇角,眼淚卻流下來。

「我活得好痛啊……」

「每一天, 我都能感覺到他被石板壓住的痛。」

「感覺到原本壓在我身上的重量, 全部傾瀉在他身上的痛。」

遲牧側身彎起脊背。

把骨灰盒護在懷裡。

像那年車禍時, 護住我的姿勢一樣。

他閉上眼睛。

因為疼痛而痙攣的身體逐漸平息。

用最後的氣息說:「沈灼寧,你等等我……」

14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很多年。

再睜眼,

我發現自己變成了小孩子。

周遭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我在人潮紛亂的街上走啊走。

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忽然,

身後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我。

「沈灼寧!」

我回頭,

看見一個很高的哥哥,在朝我這裡跑。

他好像已經找了我很久很久。

眉頭皺在一起, 跑得滿頭大汗。

我立馬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眼巴巴看著他。

怕挨揍。

但他一點也沒有發火。

只是蹲下來輕輕抱住我。

用顫抖的聲音說:「別怕,是哥哥。」

「哥哥找到你了。」

我好像忘記了自己有一個哥哥。

但是又好像認識他很久很久了。

我看著他的臉。

發現他的鼻樑上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

我伸出手指, 輕輕點了一下。

說:「哥哥?」

他愣了一下。

眼睛突然變得很紅。

哽咽著說:「是哥哥。

「哥哥找到你了,以後保護你。」

永遠,

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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