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第六年,顧沉言成了建築界最年輕的翹楚。
他憑藉代表作『星空』獲獎無數。
而我在城郊開了家舊書店。
他找到我,把一張銀行卡推到面前。
「秋晚,這些錢你拿著,別再過這種日子了。」
我看著他,問:
「顧沉言,用我的『星空』扶搖直上,你做過噩夢嗎?」
1
我沒接那張卡。
從櫃檯下抽出一本封面蒙了灰的舊書。
《建築倫理學》。
「打折,二十塊。要嗎?」
顧沉言的手停在半空。
他的表情變了幾次。
「秋晚,你非要這樣跟我說話嗎?」
「不然呢?」
我抽出抹布,開始擦櫃檯。
「顧大建築師,要我跪下謝恩嗎?」
空氣里有舊書的霉味。
還混著街對面咖啡店飄來的焦糖香。
他把卡收回去,喉結動了動。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當年的事……很複雜。」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
「複雜?」我笑了一聲。
「是你的床夠大,能同時躺下我和我妹姜月,所以複雜?」
他的臉色白了。
「我今天來,不是想跟你吵架。」他深吸一口氣。
「我下個月要和月月訂婚了。」
我繼續擦櫃檯,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
「哦,恭喜。」我說得輕飄飄的。
顧沉言愣住了。
他大概準備了一肚子話。
現在全堵在喉嚨里。
他以為我會悲痛欲絕。
會問他「怎麼可以」。
但我不會了。
六年前的那個寒秋,我的眼淚就已經流乾了。
那天,他帶著我的設計稿『星空』。
牽著我妹妹姜月的手,告訴所有人,這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是姜月的天才之作。
而我,是那個抄襲妹妹創意、因嫉妒發瘋的姐姐。
「訂婚宴,我希望你能來。」
他看著我,眼神哀求。
「月月她……很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我終於抬眼。
「她希望?」我頓了頓。
「還是你希望?」
「你希望我像個戰敗的俘虜,去看你們的加冕典禮。」
「你想讓我親眼看著,你如何把我曾經的夢想,捧到另一個女人面前」
顧沉言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移開了視線。
「我們畢竟……」
「好啊。」我打斷他。
他猛地抬頭,眼眸亮了一下。
我扯了扯嘴角。
「訂婚宴是吧?我一定到。」
「順便看看你們的『星空』,如今有多亮。」
2
顧沉言走後第三天,姜月來了。
她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披肩。
看起來純潔無辜。
手裡還提著一個精緻的禮盒。
是我以前最喜歡的那家店的甜品。
「姐,我聽沉言說你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目光閃躲。
「這家店的蛋糕,你以前最愛吃了。」
我靠在門框上。
沒讓她進來的意思。
「現在不愛了,齁得慌。」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自然。
隨即把蛋糕放在門口的鞋柜上。
「姐,我知道你還在怪我。」
她垂下眼。
「可我跟沉言是真心相愛的。感情的事,真的控制不住。」
我看著她表演,真想撕開她虛偽的面具。
六年前,她也是這副表情。
跪在我面前,說她和顧沉言是真心相愛。
那時我爸媽護著她。
指著我的鼻子罵:
「你什麼都有了,讓著她一點怎麼了?不就是一個設計稿嗎?你妹夫的公司,以後還不都是你們的!」
我的父母,永遠都更偏愛這個體弱多病、會哭會鬧的小女兒。
「真心相愛?」
我重複了一遍,往前逼近一步。
「是愛到要在我的設計圖上,簽上你的名字嗎?」
她被我的氣勢逼得後退一步,眼圈立刻就紅了。
「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星空』是沉言送給我的禮物,它本來就是……」
「本來就是我的。」我替她說完。
她咬著唇,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姐,過去的事,我們不提了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角,企圖像小時候一樣撒嬌。
「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
「一家人?」
我甩開她的手。
「姜月,從你跟著顧沉言,把爸媽哄得團團轉,一起把我送進精神病院那天起,我和你就不是一家人了。」
是的,精神病院。
為了讓我徹底閉嘴。
為了讓『星空』的歸屬再無爭議。
他們聯手給我安上了一個「偏執型精神障礙」的罪名。
我在裡面待了整整一年。
那一年,我被綁在床上。
被強制灌藥,被當成瘋子關在鐵籠子裡。
還被無良的護工強行壓在身下,苦不堪言。
她的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那是她唯一無法偽裝的恐懼。
「姐,那都是誤會……醫生說你需要靜養……」
「是嗎?」
我盯著她的眼睛。
「那裡的護工很喜歡聊天,他們告訴我,有個姓顧的先生每個月都會給一大筆錢,讓他們『好好照顧』我。」
「你猜,他們是怎麼『好好照顧』我的?」
她的身體開始發抖。
我沒再看她,轉身準備關門。
「訂婚宴,我會準時到。」
「告訴你父母,也一起來。畢竟,那是你們全家的榮光。」
門在我身後合上。
我靠在門上,聽著外面匆匆離去的腳步聲。
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滅心底那團燒了六年的火。
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
是一條新消息。
來自一個備註為「謝尋安」的人。
「書店今天提早關門嗎?我在路上了。」
我看著那行字。
周身的怒火被驅散了一些。
回了個「嗯」。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今晚想吃你做的紅燒魚。」
3
謝尋安來的時候,我正在給一排多肉澆水。
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窗,十分唯美。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休閒褲,氣質乾淨。
「怎麼了?」
他放下手中的食材,從身後環住我的腰。
「今天有令人不開心的人來過?」
他總能察覺到我的情緒。
我沒回頭,靠在他懷裡。
點了點頭。
「嗯,蒼蠅而已。」
謝尋安笑了,胸腔的震動透過我的背脊傳來。
「那我幫你打掉。」
他沒問那隻蒼蠅是誰。
只是把我轉過來,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姜秋晚,你記住。」
「現在的你,不是一個人。」
我看著他。
那雙眼睛裡沒有同情,沒有憐憫。
只有最純粹的珍視和堅定。
我踮起腳,吻了上去。
這個吻很輕。
謝尋安卻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他一手托著我的後腦,一手扣著我的腰。
吻得強勢又溫柔。
直到我快要喘不過氣,他才鬆開我。
他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聲音喑啞。
「訂婚宴,我陪你去。」
我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他颳了刮我的瓊鼻:「你那點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晚飯是謝尋安做的。
四菜一湯,都是我愛吃的口味。
那道紅燒魚,魚肉鮮嫩,湯汁濃郁。
是我記憶里媽媽做不出的味道。
吃飯的時候,電視上正播放著財經新聞。
顧沉言那張臉出現在螢幕上。
他正在侃侃而談『星空』的設計理念。
說那是他為愛人打造的夢想之城。
畫面切到他身邊的姜月。
她一臉幸福的嬌羞,手腕上戴著一條璀璨的鑽石手鍊。
我認得那條手鍊。
是我當年畫在草稿紙上的設計,說將來要送給自己的禮物。
謝尋安拿起遙控器,準備換台。
我按住他的手:「沒事,就當看小丑表演了。」
他看了我一眼,沒再堅持。
只是往我碗里夾了一筷子魚肉。
「小丑表演得再賣力,也改變不了他是小丑的事實。」
謝尋安淡淡開口。
「真正的『星空』,從來都不在他們手裡。」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從沒跟他詳細說過當年的事。
只大概提過我曾是個建築設計師。
「你知道『星空』?」
「嗯。」
謝尋安點頭,給我盛了一碗湯。
「六年前,在歐洲一個新銳設計師交流會上,我見過它的初版設計稿。那份稿子,比現在這個商業化的成品,有靈魂得多。」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那份稿子的署名,是 QiuWan。」
那一刻,我淚目了。
六年來,我是第一次。
為一個已經死去的設計師姜秋晚,感到委屈。
我連忙低下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不去的。」
謝尋安的聲音很輕,卻很篤定。
「被偷走的人生,要一點一點拿回來。」
他抽出紙巾,擦去我嘴角的醬汁。
「訂婚宴那天,穿漂亮點。」
「我們去,不是去觀禮的。」
「是去討債的。」
4
訂婚宴前一天,我做了個夢。
夢裡我還是十八歲。
剛拿到建築系的錄取通知書。
我爸坐在沙發上抽煙,一根接一根。
「秋晚,你妹妹身體不好,你讓著她點。」
「你學建築能有什麼出息?還不如早點嫁人,幫襯著你妹妹。」
「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
我當時沒說話。
只是把錄取通知書疊好,塞進枕頭下面。
那天晚上,我聽見我爸和我媽在房間裡吵架。
我媽說:「秋晚考上了好學校,你怎麼一點都不高興?」
我爸說:「高興什麼?她越優秀,月月壓力越大。月月本來就自卑,你讓她怎麼辦?」
「再說了,女兒遲早要嫁人。還不如把錢省下來,給月月看病。」
我當時躲在門外,手裡攥著那張錄取通知書。
醒來的時候,枕頭濕了一片。
謝尋安坐在床邊,正看著我。
「做噩夢了?」
我搖搖頭。
「不是噩夢,是回憶。」
他把我抱進懷裡。
沒說話,只是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背。
「尋安,你說,如果我當年不那麼優秀,我爸會不會不那麼恨我?」
他停下動作。
「秋晚,你父親不是恨你優秀。」
「他是恨你不受他控制。」
這句話讓我醍醐灌頂。
對。
我爸從來不在乎我是否優秀。
他在乎的,是我是否聽話。
是否願意為了姜月,放棄自己的人生。
而我不願意。
所以他要毀了我。
5
訂婚宴設在全市最頂級的酒店。
宴會廳被布置成了『星空』的模樣。
天花板上是璀璨的星空穹頂,光影流轉。
這本該是我的主場。
我挽著謝尋安的手臂出現時,所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我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絲絨長裙。
剪裁利落,襯得皮膚冷白。
謝尋安則是一身深灰色西裝,氣度矜貴。
與我站在一起,無比登對。
顧沉言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我們。
他的眼神穿過人群,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
姜月親熱地迎了上來。
她今天像個公主,嫵媚妖嬈,笑容甜美。
「姐,你來了!這位是……」
她的視線落在謝尋安身上,帶著狐疑。
「我先生,謝尋安。」我淡淡介紹。
不等姜月反應,她身後的一個男人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謝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
男人是這次宴會的主辦方,也是業內有名的地產商。
謝尋安微微點頭:「陪我太太參加一場訂婚宴。」
那地產商愣了一下。
目光在我身上轉了一圈,更加恭敬了。
「原來這位就是謝太太,失敬失敬。」
周圍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謝尋安這個名字,在某些圈子裡。
比顧沉言這個建築新貴,分量重得多。
他是國內最頂尖的藝術評論家,也是一位神秘的收藏家。
他的評論,可以捧起一個新人。
也可以毀掉一個成名已久的藝術家。
顧沉言和姜月,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姜月的臉色有些發白。
她勉強笑著:「姐,你和謝先生……什麼時候結的婚?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需要跟你們報備嗎?」
我反問。
顧沉言走了過來。
將姜月護在身後。
他看著我,眼神怨懟。
「秋晚,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不能。」回答他的是謝尋安。
他握著我的手,對上顧沉言的目光。
「我太太不想聊。」
宴會的主角,此刻尷尬地僵在原地。
氣氛有些凝滯。
我爸媽終於看見了我。
他們端著酒杯,快步走過來。
我媽的臉上堆著笑。
上來就要拉我的手:「秋晚啊,你這孩子,回來了怎麼也不跟家裡說一聲!快,讓媽看看!」
我避開了她的觸碰。
「別碰我。」
「我嫌髒。」
我媽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爸的臉色沉了下來。
「姜秋晚!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
他呵斥道。
「越來越沒規矩了!還不快給你妹妹和沉言道歉!」
道歉?
我打量眼前這四個我血緣上或曾經情感上的至親。
他們站在一起,看起來多麼和諧美滿。
而我,像一個闖入別人幸福家庭的惡毒巫婆。
我笑了。
「爸,你是不是忘了,當年是你親手簽的字,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的?」
「你是不是也忘了,你告訴我,只要我承認『星空』是姜月的,你就讓我出來?」
我爸被氣得渾身顫抖,五官擰成一團。
「你……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
我一步步逼近他。
「那份簽著你名字的同意書,我還留著。要不要我現在就發到宴會廳的大螢幕上,讓所有人都欣賞一下,你是怎麼為了小女兒的前途,親手毀掉大女兒的?」
「你!」
我爸氣得渾身發抖,揚手就要打我。
謝尋安擋在我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姜先生,動手之前,想清楚後果。」
謝尋安的聲音很冷。
顧沉言也上來拉住我爸。
「叔叔,您別激動!」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我看著眼前這齣鬧劇,覺得無比諷刺。
就在這時。
顧沉言甩開我爸。
轉身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將我拖到無人的角落。
他的力氣很大。
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夠了!秋晚!別再逼我了!」
他低吼著,聲音裡帶著崩潰的邊緣感。
我冷冷地看著他:「逼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事實?」
他慘笑一聲。
「你以為是我願意的嗎?你以為我願意把『星空』給姜月嗎?」
【截斷截斷截斷】
6
他把我按在牆,俯下身說。
「六年前,你爸拿著你『星空』的原始設計稿來找我。他說,如果我不跟姜月合作,不把『星空』的署名給姜月,他就要把你這份抄襲國外大師作品的證據,交給媒體,讓你身敗名裂!」
我腦子轟然一聲。
抄襲?
我的『星空』,每一個線條,每一個結構,都源自我對故鄉山川河流的記憶。
源自我無數個日夜的心血。
怎麼會是抄襲?
我看著顧沉言。
想從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找出些許撒謊的痕跡。
可他的表情,只有痛苦和掙扎。
「我不信。」
我聲音乾澀。
「你不信也得信!」
顧沉言抓著我的肩膀,力道更重了。
「那份證據,你父親複印了很多份。他說,只要我敢不聽話,他就讓整個建築界都知道,你姜秋晚是個竊賊!」
「所以你就聽話了?」
我盯著他。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拿走我的『星空』,捧給你未來岳父的小女兒,換你的青雲路?」
「我沒有!」
他辯解道,聲音虛弱無力。
「我只是想……先把事情穩住。我想保護你,也想保住『星空』。如果『星空』被定義為抄襲,它就徹底毀了!但如果它在姜月名下獲獎,至少……至少它還存在著。」
我聽著他的話,抿唇輕笑。
「保護我?」
我一字一頓地問。
「把我送進精神病院,讓我在裡面被人當成牲口一樣對待,就是你說的保護?」
顧沉言的臉上血色盡褪。
「精神病院的事……我不知道!我以為……我以為叔叔只是讓你去療養……」
「你不知道?」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顧沉言,你到底是蠢,還是壞?」
他無言以對,抓著我肩膀的手,緩緩滑落。
身後傳來謝尋安冷靜的聲音。
「我太太在這裡嗎?」
顧沉言回過神來,鬆開了我。
謝尋安走到我身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
他沒看顧沉言。
只是低頭檢查我的手臂,那裡已經被抓出了幾道紅痕。
他的眼神沉了下來。
「顧先生。」
「看來你還沒學會,怎麼當一個體面人。」
他牽起我的手,轉身就走。
「等一下!」
顧沉言在我們身後喊道。
「秋晚,當年的事我有苦衷!『星空』的真正主人是你,我一直都知道!這些年,所有關於『星空』的收益,我都單獨存在一個帳戶里,一分沒動,我準備……」
「夠了。」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顧沉言,別再用你的苦衷來噁心我了。」
「你說我父親拿證據威脅你,好,我會去查。」
「如果他說的是假的,是你和他們聯合起來演的一齣戲,我會讓你和姜月,還有我那所謂的家人,付出你們無法想像的代價。」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我頓了頓,聲音疲憊。
「那『星空』就當是我支付給我父親的生養之恩吧。」
「從此以後,我和姜家,和你顧沉言,再無瓜葛。」
說完,我不再停留。
跟著謝尋安離開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
7
車裡,謝尋安一直沒說話。
只是開著暖氣,握著我的手。
他的手掌很暖,很穩。
我靠在椅背上,腦子裡一片混亂。
父親……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就因為我不是兒子?
就因為我從小就比姜月優秀,讓他覺得難以掌控嗎?
「在想什麼?」
謝尋安問。
「在想,我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人。」
我喃喃道。
被親生父親構陷,被愛人背叛。
被妹妹竊取人生。
我的前半生,就像一場荒誕的鬧劇。
謝尋安把車停在路邊。
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將我擁入懷中。
「你不是。」
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
「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有才華的建築師。」
「他們只是嫉妒你的光芒,所以想用塵埃把你掩蓋。」
「但是秋晚,星星是不會被塵埃掩蓋的。」
他捧起我的臉,寵溺地凝視我。
「我會幫你,把所有塵埃都吹散。」
我開始著手調查當年的事。
謝尋安動用了他的人脈。
很快拿到了一份名單。
六年前參與『星空』項目評選的所有評委。
我看著名單上的名字。
大多都是建築界德高望重的前輩。
「這些人,我一個個去拜訪。」我說。
謝尋安卻搖了搖頭。
「不用那麼麻煩。」
他指著名單上的一個名字。
「從他開始就行。」
那個人叫吳敬。
是當年評委會的主席,也是我父親的老戰友。
「吳敬退休後,唯一的愛好就是收藏古畫。」
謝尋安把一杯溫水遞給我。
「我手裡,正好有一幅他找了很久的《秋山晚渡圖》。」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天後,我以謝尋安助理的身份,和他一起出現在吳敬的茶室里。
吳敬年近七十,精神矍鑠。
看到謝尋安,他站起身。
「謝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寒暄過後,謝尋安讓人呈上了那副《秋山晚渡圖》。
吳敬的手抖了一下。
他戴上手套,展開畫卷。
整個人愣在原地。
「果然是真跡……果然是真跡啊!」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謝尋安笑了笑:「吳老喜歡就好。」
「謝先生這份禮太重了,我……我受之有愧啊!」
吳敬激動地搓著手。
「不重。」
謝尋安抿了口茶。
「我只是想向吳老請教一個,埋了六年的問題。」
吳敬的動作僵住了。
「謝先生請講。」
「六年前,『星空』項目評選。」
謝尋安的老臉抽動了一下。
「我聽說,當時有一份關於『星空』抄襲的舉報材料,送到了評委會上。不知吳老,是否還記得?」
過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