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中生智:「我的右眼分明是結膜炎!」
人不能輕易撒謊,可喪屍不是,喪屍無所謂撒謊。
秦鶴眠:「我要帶他迴避難所,你們若是不願意,我們就分開行動。」
他們撇了撇嘴,不好多說,眼神卻全是忌憚。
最近的避難所還有六百多公里。
夜深,視野光線不好,小隊決定停下來休息一晚再出發。
停在一處廢棄的爛尾樓。
團隊背包里只有三個睡袋。
除去一位女性單獨睡,沒有其他空餘的。
我隨意拆了個紙盒,鋪在地上小憩。
「你來和我隊友一起睡,我睡地上。」
秦鶴眠搶奪我的位置,把我推向睡袋的方向。
而睡袋裡的另一個人,膽怯地縮著,不時往外看兩眼。
我大咧咧:「我又不是嬌氣的大少爺,沒吃過苦,這算什麼。」
年少長反骨的時候,被渣爹摁在牆上揍,腦袋磕破,斷水斷飯都能活下來。
更何況變成喪屍後,不需要睡覺,裝裝樣子而已。
秦鶴眠死活不願意讓我睡硬紙板。
我戲謔,「以我倆的情誼,你捨不得我吃苦?」
秦鶴眠愣了下,就把我推地上,冷酷無情道:「自作多情。」
我以為會重重摔在水泥地面上,身後卻被柔軟的藤蔓包裹。
秦鶴眠掌控異能的能力達到高階,很輕鬆做出兩張藤蔓編成的吊床。
和衣而眠。
夜晚不太安靜。
刀劍在月色下泛起冷光。
我能察覺到危險降臨,卻不想多動彈,惹人生疑。
沒過一分鐘,啪嚓——
利器被甩在地上。
耳際傳來秦鶴眠的威脅:「別動林逾,你們若是不想和他一起,我自會帶他一起走。」
幾個人稀稀疏疏的議論聲,都沒把我這個裝死的人吵醒。
只覺得吊床變得又窄又小,害得我掉到另一個人寬厚的肩膀上。
我腦袋砸向秦鶴眠的脖頸處,嗅到香甜的氣味。
不同於乾癟乏味的麵包,這種味道對喪屍來說是致命吸引。
之前,我也聞到過其他人散發出的味道,雖然有想吃的衝動,忍一忍也能遏制。
這次秦鶴眠的氣味更加濃郁誘人,像一塊甜美的小蛋糕,蠱惑著瀕死的難民淺嘗一口,再全部吞掉。
介於秦鶴眠的手段還是了得,我只敢淺淺露出尖牙蹭一蹭。
路過幾處不平整的地方,我頭重重磕在秦鶴眠的頸部。
擦破了皮。
這種人間美味如貓薄荷,讓我愛不釋手。
秦鶴眠扭過頭看我,我連忙緊閉雙眼。
就被他壓著腦袋,咬破了嘴。
他揶揄地笑:「林總橫衝直撞慣了的人,還會搞這種小心思?」
他以為我在覬覦他的身體?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
想吃。
餓得慌。
6.
避難所終於到了。
秦鶴眠是異能者,很容易就能獲得收留。
但我作為不明生物,需要經過嚴格的審問。
被連著盤問兩個小時,我還能撐得住,但秦鶴眠卻突然站起。
「是家屬就可以直接放進去嗎?」
負責登記的人點點頭。
秦鶴眠抿了下唇,我卻率先搶答,「他是我老攻。」
負責人一臉驚訝,一雙靈動的眼睛不安分地打量我倆。
最終還是點頭讓我們通過。
秦鶴眠和我被分派在同一個房間。
這跟把餓死鬼和香噴噴的食物關在一起,有什麼區別。
只不過普通的食物,可以輕易拿到,但是秦鶴眠是鎖在藤蔓籠子裡的,看著饞人卻吃不到。
我每天啃著麵包和牛奶,眼巴巴盯著秦鶴眠。
他會淺笑一下,把手中吃了一半的麵包,乾淨的部分掰給我。
我又氣又惱,拿著秦鶴眠下飯,嘴裡卻啃著味同嚼蠟的麵包。
避難所每個人分到的口糧有限,所以多餘的食物都是秦鶴眠拿自己的食物補貼給我的。
因為他是異能者,消耗的能量會多一些,所以早晨分得到牛奶這些。
而我作為普通人類,能有勉強維持生存的食物就足夠了。
太長時間沒有接觸生冷的肉類。
我變得精力不濟、看見秦鶴眠就兩眼放光。
偏偏秦鶴眠只覺得是我麵包沒吃夠!
那次,秦鶴眠殺完喪屍,深夜回來。
他身上受了傷,帶著濃郁的血腥味。
他額頭滾落冷汗,手拿繃帶纏繞他受傷的腰腹部,藤蔓順著繃帶加緊一圈,他才敢放鬆躺下。
我受不了這股香味,順著氣味摸索到他身旁,對著他傷口處下嘴。
第一口沒咬到,咬到藤蔓,甜甜脆脆的,還挺好吃;
第二口舔到他血滲出的地方,香香的,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探索,就被一雙無情的大手掐住脖頸,「林逾別鬧了。」
他聲音沙啞,看上去病怏怏的,卻拿捏我如喝水般輕鬆。
我鄭重坐起,對他說開飯宣言:「我要吃掉你。」
秦鶴眠挑了下眉,頗為遺憾道:「要不是今天受傷了,我也把你吃得徹徹底底。」
我抓了下頭髮,想說得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我頭靠在秦鶴眠肩窩處,強制睡眠前,還在惆悵。
怎麼辦,菜雞喪屍快把自己給餓死了。
7.
我餓得眼冒金星,屋子裡散發著某種食物的香氣。
我長呼了一口氣,出門轉轉,轉移注意力。
一出來就撞見閉關很久的實驗室打開了門。
慶祝著新型抑制喪屍產品的誕生。
幾位科學家還在講解,一位搗蛋的小孩衝著我撞過來。
連帶著試驗產品撒在我身上。
理性瞬間失去控制,再加上許久未進食,大腦中來自喪屍的最原始衝動,一觸即發!
「啊啊啊啊啊!」
「有喪屍!」
「避難所怎麼會有喪屍出現!」
「他是秦隊長帶進來的人。」
「秦隊長作為異能者中的佼佼者,把喪屍帶進來,是想害死我們嗎?」
……
嘈雜的聲音如水泡咕嚕咕嚕灌進耳朵。
甚至還有一道秦鶴眠撕心裂肺的喊叫。
但我已經無力回復了。
再次清醒過來。
處在漆黑的囚禁室,嘴上也扣了個鋼色的止咬器。
秦鶴眠找到我時,眼睛猩紅,比我這個喪屍都駭人。
我撇撇嘴,「我是喪屍。」
秦鶴眠的藤蔓穿過鐵欄,纏到我脖頸處,」為什麼騙我?」
我毫不在意,「喪屍的話,你也敢信,玩玩而已。」
「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
我嬉笑。
原本繫緊的藤蔓,迅速撤回。
秦鶴眠一臉怒氣,皮靴在潮濕積水的水泥地上,咣當咣當響。
他恨我欺騙了他。
一連幾天都沒有再見到過他。
我安靜等待著,喪屍的最終命運——剝離晶核。
我從狹窄昏暗的禁閉室轉移到常年緊鎖大門的實驗室。
看著來來往往身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將粗針頭扎進我的血管。
短短兩天時間,抽了十幾管血。
他們那種看待劣等雜種的眼神,刺痛過我。
我只能忍著疼痛,配合他們的實驗。
沒人會在意一個喪屍的死活,哪怕我已經斷水斷食,很久很久。
再次見到秦鶴眠時候,他被研究人員畢恭畢敬帶進實驗室。
「秦隊,我們研究發現,這個喪屍的進化程度很高,甚至超過我們目前所研究的最高級別。」
「他具備人的所有能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屬於喪屍的特點還沒有完全被激發出來。」
我站得撐不住,緩緩下蹲,兩手被鎖鏈拴在牆上,懸空吊起。
只見其中一個研究人員,拿起噴霧往我臉上噴。
踹了我一腳。
「起來別裝死。」
秦鶴眠質疑:「沒給他喂過飯嗎?」
研究人員立即回覆:「怎麼可能,一天兩頓營養液。我們研究所嚴格遵守倫理道德要求。」
我冷嗤了一聲。
營養液被他的助理私拿,他不照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噴霧的效果發作,我腦子中來自喪屍的衝動愈演愈烈。
齜牙咧嘴。
身體不受使喚,就想往秦鶴眠撲過去,咬一口。
在喪屍僅存的嗅覺里,一眾都是腐肉變質的味道,唯有秦鶴眠香如同剛出爐的蛋撻般香甜可口。
我撲過去,頃刻間咬了一大口,只擦破了皮,留了幾滴血。
秦鶴眠連眉頭都沒皺。
而小喪屍的牙都快被崩碎了,這人的皮膚是銅牆鐵壁嗎?
摻雜著植物氣息的清香。
更想吃了。
旁邊的研究人員一陣慌張,飛快又給我噴了一罐鎮靜劑。
身體瞬間軟化成一灘泥,軟綿綿倒在地上。
秦鶴眠半蹲,勾起我下巴,「林逾,你真狼狽。」
風水輪流轉。
我認。
秦鶴眠還沒說兩句,無意扯開我的袖子,手臂上是細密發紅的針孔。
我看著他眼睛瞪大,顫抖著觸摸我的傷口。
「疼嗎?」
他聲音發抖,像心疼我般。
我扯了扯他制度的衣擺,有氣無力對他說:「殺了我吧。」
秦鶴眠攥緊我的手臂,「林逾,我要你好好活著。」
我露出一抹苦笑,「哪怕我騙你?害你被指責。你還希望我活著,秦鶴眠,你是不是犯賤!」
我說得很不留情面。
他無處釋放的善意,像一把枷鎖拴住我的手腳,動彈不得。
我不喜歡他憐憫的表情,讓我覺得我很可憐。
他伸出一根藤蔓,「吃吧,吃完我帶你走。」
實驗室的研究人員給了秦鶴眠短暫的獨處時間,作為賠償。
現在密閉的空間只有我和秦鶴眠。
我歪頭疑惑:「你放我走?」
我笑他異想天開,倒是藤蔓吃起來脆脆的,花骨朵還有股清香味。
沒解饞,還想接著吃。
就看見秦鶴眠表情耐人尋味,掙脫鐵鏈,拽著我衝出避難所。
身後一群正義人士手拿槍棍,都沒能成功阻止秦鶴眠。
我低頭問他,比耳朵更先觸及的是他睫羽的顫動。
他說:「我知道你沒傷害過人,你當初就過我一命,現在我還給你了。」
「往北走,不要回頭。」
我扯了下嘴皮,狡辯的話都沒來得及說,緊接著就被扔出去。
很多人涌到秦鶴眠面前,猙獰、憤恨、視其為叛徒。
我隱約聽見他受傷而發出的悶哼聲。
喪屍沒有眼淚,喪屍有一股很難受的感覺,不舒服。
秦鶴眠,我們兩不相欠。
我不敢停歇,往北方走。
北方有我暫時的避風港——我的家。
即使它並不溫暖,還只有我一個人。
我走了三天三夜,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難以承受。
終於不幸倒在一所學校門口。
目光眩暈前,一大群喪屍襲來。
這次沒有秦鶴眠,也沒有避難所。
終於我這個禍害要消失了嗎?
8.
再次睜開眼時,我坐在木墩上,身旁圍著很多喪屍。
高級到低級。
由內往外擴散。
他們嘴裡喃喃著:
「王」
「王」
…
所以,我就是喪屍王?
我甩開喪屍群,發現自己身處在學校內部。
裡面建築已經荒廢,呈淒涼景象。
但這裡居然是我和秦鶴眠的中學學校。
莫名懷念下,我走到我們曾經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