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仁冷笑一聲:「誰讓她非要調高空調了。」
「若若一熱皮膚就會長疹子,她明明知道這件事居然還這樣,你敢說她不是故意的?」
陳述死死的咬著牙,眼底隱隱涌動著怒意。
「這天氣把她關在裡面會出事的,你們瘋了嗎?」
「她在哪?」
溫以仁瞪了他一眼:「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趕緊滾!」
陳述顧不得許多,直接慌張的開始四處尋找我的位置。
我跟在陳述屁股後面飄,看他滿頭大汗的找我。
原來還有人在意我,真好啊。
直到他找到桑拿房,剛要開門,卻被溫以仁攔住。
「陳述,你趕緊滾,這是我家!」
我爸媽也趕來,看著他的眼神滿是不滿。
「你爸媽沒教育好你嗎?就這麼私闖別人家?」
「再說了,那個賤人又不會死,她不是喜歡熱嗎?關一會又沒事!」
和他們的暴怒不同的是,我高興的揮舞雙臂。
就是這裡!
陳述抬腳猛地用力,將桑拿房的門踹開,露出了裡面的樣子。陳述一腳踹開了桑拿房的門。
滾燙的蒸汽瞬間撲面而來,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悶熱。
濃重的白霧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等霧氣稍稍散去,裡面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的影子。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溫以仁最先反應過來,他臉上閃過一絲惱怒,隨即破口大罵。
「好啊!這個賤人肯定是趁我們不注意,自己偷偷跑了!」
「現在知道受不了了?之前把空調溫度調那麼高的時候,她怎麼不這樣?」
我爸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反了天了!我們溫家怎麼會養出溫寧這種不要臉的東西!」
「等她滾回來,看我不打斷她的狗腿!」
我媽也跟著尖聲附和:「真是個白眼狼!養她這麼多年,一點感恩都不知道!」
我飄在半空,視線穿透一切,悲哀地看著桑拿房角落裡那個高大的儲物櫃。
我就在那裡。
在生命最後一刻,我用盡全身力氣爬進了柜子,蜷縮在最裡面,在黑暗和絕望中停止了呼吸。
我的屍體,此刻就在那裡。
只要他們不走近,只要他們不打開那扇櫃門,就永遠不會發現。
陳述緊鎖著眉頭,他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溫寧不是那種會不告而別的人,更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反抗。
他的視線在悶熱的桑拿房裡掃視,最後定格在了那個不起眼的儲物柜上。
他心裡咯噔一下,抬腳就要往裡走。
「站住!」
溫以仁一個箭步衝上來,粗暴地抓住他的後衣領,用力往後一拽。
「陳述,你他媽有完沒完?」
「看也看了,人跑了,你滿意了?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你爸媽就是這麼教你私闖民宅,還對別人家裡的東西亂翻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爸媽也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將陳述堵在門口。
「趕緊滾!聽見沒有!」
「要是溫寧那個小賤人去找你,你給她帶個話,有本事就永遠別回來!我們溫家就當沒生過她!」
陳述被他們連推帶搡地趕出了別墅。
大門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他站在門外,立刻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
聽筒里傳來的,只有一陣陣冰冷的忙音。
別墅里,一場鬧劇終於收場。
溫若走到我爸媽身邊,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擔憂,聲音又輕又軟。
「爸,媽,姐姐到底去哪了啊?」
「她一個女孩子,身上也沒多少錢,在外面會不會出事啊?」
「天都快黑了,要不……我們還是報警把她找回來吧?」
我媽心疼地摟住溫若的肩膀,輕輕拍著她的背,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寵溺。
「你呀,就是心太善了,總是替那個畜生著想。」
「管她幹什麼?她那麼大個人了,死不了!」
「最好死在外面,省得回來給我們添堵!」
我爸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他走到溫若面前,伸手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放心,那個逆女,等她身上的錢花光了,沒地方去了,自己就知道搖著尾巴滾回來了。」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對我的鄙夷和厭惡,可當他看向溫若時,又瞬間變得溫柔無比。
「還是我的若若寶貝最乖,最懂事。」
「你這次月考進步很大,之前不是一直念叨著,想讓爸爸媽媽帶你和哥哥出去旅遊嗎?」
「爸爸已經訂好票了,咱們明天就出發,去海島玩一個星期,好不好?」
溫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驚喜地跳了起來。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爸爸!」
溫以仁也一掃之前的煩躁,湊了過來:「去哪個海島?能潛水嗎?」
「當然,都安排好了。」
我爸一臉驕傲,仿佛完成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大事。
我媽也笑得合不攏嘴:「就我們一家四口,好好出去散散心。」
一家四口。
我像個局外人,看著他們其樂融融地計劃著旅行,笑聲充滿了整個客廳。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多麼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可誰又知道,就在離他們不到十米遠的桑拿房裡,他們名義上的女兒、姐姐,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們笑著,鬧著,開始回房間收拾行李,準備迎接他們愉快的假期。
溫以仁哼著歌路過桑拿房,忽然停下腳步,皺著鼻子在空氣里嗅了嗅。
「嗯?什麼味兒啊?」
「怎麼感覺有點臭?」
溫若那張無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臭?不可能吧!」
她湊近聞了聞,又誇張地往後退了一步,捂住了鼻子。
「這裡之前可只有姐姐一個人待著,難不成是姐姐沒洗澡嗎?」
他立刻冷哼一聲,臉上全是鄙夷:「一定是這樣,那個賤人把鄉下帶來的窮酸臭毛病全帶來了,渾身上下一股子餿味,噁心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嫌棄地扇了扇風,好像空氣里真的有什麼髒東西。
然後他轉頭,對著溫若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不像我的寶貝妹妹,永遠都是香香的。」
我爸媽在一旁聽著,非但沒有半點不悅,反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出發。
而我,就像一縷無關緊要的幽魂,飄蕩在車頂上空,隨著他們一同遠去。
我已經徹底絕望了。
我不知道自己要以這種形態被困在他們身邊多久。
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
或許,要等到我的屍體被發現的那一天,我才能真正得到解脫吧。
在我不知道的角落裡,陳述正為了我心急如焚。
陳述聯繫不上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我的電話。
時間拖得越久,他心裡的不安就越發濃重。
第三天凌晨,他下定了決心。
繞到別墅後面,撬開窗戶,身手矯健地翻了進去。
可他剛一站穩,一股腐臭味就鑽進了他的鼻腔。
陳述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掏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我的號碼。
微弱而熟悉的手機鈴聲,從二樓的某個房間裡傳了出來!
陳述心頭猛地一沉,再也顧不上其他,拔腿就衝進了別墅。
他循著鈴聲衝上二樓,一腳踹開了我的房門。
我的手機,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床頭柜上。
陳述拿起手機,指尖都在發顫。
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我出事了。
他立刻翻出我爸的號碼撥了過去,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焦急和恐慌。
「叔叔!阿姨!我是陳述!」
「溫寧一定是出事了!我打她電話根本打不通,她的手機就放在家裡,根本沒帶走!」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我爸極度不耐煩的聲音。
「陳述?你他媽有病吧?」
「跟你有什麼關係?她一個那麼大的活人,還能死了不成?」
「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一個外人管,趕緊滾蛋!」
電話被毫不留情地掛斷。
陳述舉著手機,愣在原地,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住了。
我聽著我爸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那顆早已冰冷死寂的心,居然泛起了一絲微弱的暖意。
原來……原來在我死後,真的還有人會為我擔心,會拼了命地想要找到我。
陳述站在別墅當中,咬緊了牙關,又將電話撥了回去。
聽筒里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我爸憤怒的聲音快要刺穿他的耳膜。
「有完沒完!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叔叔,我說的是真的。」陳述的聲音因為急切而發抖,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地把話說清楚,「寧寧她一定出事了,我現在就在你家,她……」
他慌不擇言,我爸卻瞬間抓住了他話里的漏洞。
「你在我家?」
「好你個混帳東西!我說你怎麼這麼關心,原來是趁我們不在家,跑到我們家裡偷東西來了!」
「是不是溫寧那個賤人讓你來的?啊?她自己沒臉回來,就讓你來演這齣苦肉計?想偷點東西,再假裝她出事,好讓我們心軟?做夢!」
陳述咬咬牙。
「我沒有!我只是擔心溫寧!」
「擔心?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插手?我告訴你,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不然我馬上報警抓你!」
「啪」的一聲,電話再一次被粗暴地掛斷。
別墅里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陳述粗重的呼吸聲。
他攥著手機,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能指望他們了。
這群人,根本就是一群沒有人性的畜生!
他要自己找!
那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在一樓變得更加清晰。
一個不好的預感,像一隻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心臟。
氣味是從走廊盡頭那間房裡傳出來的。
桑拿房。
陳述的腳步頓住了,一種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顫抖著伸出手,正要去推那扇門——
「砰!」
別墅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管家帶著幾個保安,出現在門口。
「業主舉報,有人非法闖入,立刻把他給我抓起來!」管家抬手一指,聲音冷得像冰。
兩個保安一左一右地衝上來,瞬間就將他壓制住。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陳述劇烈地掙紮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沒聞到這股味道嗎?這裡面有人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管家看都沒看桑拿房一眼。
「先生,我勸你最好配合一點。」
「配合?我怎麼配合!」陳述的眼睛都紅了,「這家人的女兒失蹤了!她很可能就在那間房裡!你們報警了嗎?你們這群人都是瞎子和聾子嗎!」
「我們只接到業主指令,抓一個入室行竊的賊。」管家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至於業主家裡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帶走!送去警局!」
陳述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卻被兩個保安死死按住。
而遙遠的海島上,陽光正好。
我爸躺在沙灘椅上,發出一聲冷哼。
「搞定了,那個叫陳述的混帳東西,已經被送到警局去了。」
「他竟然敢偷偷翻到咱們家去,肯定是溫寧那個死丫頭在背後指使的,八成是沒錢花了,想讓那小子偷點東西出去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