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爽,你沒有這個權力!」陸鳴吼道。
「我是不是有這個權力,你說了不算。」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給你一天時間,把我的辦公室騰出來。明天開始,我會親自審計公司的所有帳目。」
「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們就法庭上見。」
說完,我不再理會會議室里的一片譁然,徑直走了出去。
我沒有回那個冰冷的家,而是直接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這裡曾經是我父親的辦公室。
如今,裡面的一切都換了風格,變成了陸鳴喜歡的冷硬黑白灰。
牆上掛著他和白薇,以及公司高管們的合影。
充滿了成功人士的派頭。
唯獨沒有一張,是關於我,或者我父親的。
我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天際線。
窗內,四面楚歌。
我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陸鳴和白薇盤踞十年,早已把公司變成了他們的私人領地。
我像一個闖入者,孤立無援。
但我不怕。
我只是安靜地坐下來,看著辦公室里的人來來往往。
看著那些曾經對我父親畢恭畢敬,如今卻對我冷眼相待的面孔。
我在觀察,在記憶,在盤算。
這場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04
從公司出來,天色已經擦黑。
城市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像一張巨大而無聲的網。
我沒有回家,而是打車去了一個老舊的小區。
車子停在一棟爬滿常春藤的居民樓下。
我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頭髮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眼中湧出複雜的情緒。
有驚訝,有心疼,還有欣慰。
「王叔叔。」我輕聲喊道。
王律師,我父親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公司的首席法律顧問。
父親去世後,公司易主,王律師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遞交了辭呈,從此深居簡出。
「……小爽?」王律師的聲音有些顫抖,「快,快進來。」
他把我讓進屋,客廳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茶香。
「你這孩子,十年了,怎麼才想起來看我這個老頭子?」王律師給我倒了杯熱茶,語氣裡帶著責備。
「對不起,王叔叔。」我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跟我還客氣什麼。」王律師嘆了口氣,在我對面坐下,「你父親要是知道你把自己關了十年,不知道該多心疼。」
他看著我,渾濁的眼睛裡透出銳利的光。
「今天來找我,是出事了?」
我點點頭,將今天發生的一切,言簡意賅地告訴了他。
王律師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陸鳴和白薇,這兩個白眼狼!你父親當年真是看錯了人!」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王叔叔,您先別生氣。」我安撫他,「我今天來,是想請您出山,幫我。」
「幫!當然要幫!」王律師毫不猶豫,「這是你父親的公司,決不能落到這兩個小人手裡!你需要我做什麼,儘管說!」
「我需要您的專業知識,幫我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沒問題。」王預律師的眼神變得鋒利起來,恢復了金牌律師的本色,「那份股權代持協議,就是你最強的武器。只要協議有效,你就是公司的唯一主人。」
「但是陸鳴說,公司上市後,股權結構已經變了。」我提出了我的擔憂。
「變了又如何?」王律師冷笑一聲,「只要能證明他們是用公司的資產去進行增資擴股,那增出來的部分,本質上還是屬於你。他們這是典型的職務侵占和挪用資金。小爽,你放心,法律站在你這邊。」
聽到他篤定的話,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過,」王律師話鋒一轉,「陸鳴經營十年,公司上下都是他的人,你想憑一己之力奪回控制權,很難。」
「我知道。」我點頭,「所以我需要您。」
「我一個老頭子可不夠。」王律師站起身,從書房裡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給我。
「這是什麼?」我疑惑地接過。
「你父親當年留下的後手。」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打開紙袋,裡面是一份名單,還有一些手寫的筆記。
名單上,是十幾個人名。
後面標註著他們曾經在公司的職位,以及現在的聯繫方式。
「這些人,都是跟著你父親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子。」王律師的聲音帶著滄桑,「陸鳴上台後,用各種手段把他們排擠走了。但他們對公司的感情,對你父親的忠誠,是不會變的。」
我的指尖撫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有技術部的總監,有銷售部的王牌,還有財務部的老人……
他們都是父親曾經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你父親當年就看出了陸鳴的野心和貪婪。」王律師嘆息道,「但他當時病重,而你……又無心商場。他只能出此下策,讓陸鳴他們先當個『工具人』,把公司做大。他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醒過來,親手拿回一切。而這些人,就是他留給你最大的底氣。」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原來,我從來不是一個人。
父親即使離去,也依然在用他的方式,為我鋪路,護我周全。
我用力眨了眨眼,把淚水逼了回去。
現在不是脆弱的時候。
「謝謝您,王叔叔。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收好名單,鄭重地向王律師鞠了一躬。
離開王律師家,我沒有立刻聯繫名單上的人。
我知道,要說服他們重返公司,還需要一個契機。
當務之急,是我需要在公司內部,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眼睛」。
我想到了一個人。
顧助理。
一個剛入職不到半年的小姑娘。
今天在會議室里,所有人都用看好戲的眼神看著我時,只有她,眼中流露出的是擔憂和不忿。
我記得她的資料,名校畢業生,正直,有衝勁。
之前聽公司八卦,說她因為發現財務數據有些問題,向上級反映,結果被張瑞穿了小鞋,從核心部門調到了行政部打雜。
這樣的人,正是現在我需要的。
我撥通了人事部一個舊識的電話,要到了顧助理的聯繫方式。
電話接通時,她的聲音充滿了意外和緊張。
「董事長……夫人?」
「叫我林總。」我直接切入主題,「明天早上八點半,公司樓下的咖啡廳,有時間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有。」她的回答,簡短而堅定。
我掛掉電話,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我的棋盤,已經布下了第一顆棋子。
陸鳴,白薇,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05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到了咖啡廳。
顧助理比我到得更早,她已經點好了一杯美式,端正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像個等待面試的緊張學生。
看到我,她立刻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林……林總。」
「坐吧,不用緊張。」我示意她坐下,給自己也點了一杯咖啡。
「林總,您找我……」她雙手緊緊握著杯子,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和忐忑。
「我看了你的履歷。」我開門見山,「也聽說了一些你的事。你覺得,現在公司的財務,有問題嗎?」
顧助理的臉色白了一下,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我沒有逼她。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給她思考和選擇的時間。
我知道,讓她一個剛入職的新人,去指證CFO和公司總裁,需要巨大的勇氣。
良久,她像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直視我的眼睛。
「有。」她的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我上個月在核對項目款項的時候,發現有一筆對『宏業諮詢』的付款,金額高達五百萬,但合同內容卻非常模糊,只寫著『戰略諮詢服務』。我去查了這家公司,發現它是一家剛成立不到三個月的空殼公司,註冊地址就是一個居民樓。」
她的眼中閃爍著光芒,那是屬於年輕人的,不願同流合污的正義感。
「我把這個疑點報告給了我的主管,主管又報給了張總監。結果第二天,我就被調到了行政部。」
「你怕嗎?」我問。
她搖了搖頭,隨即又苦笑了一下:「說不怕是假的。但我更怕自己變成一個……自己都討厭的人。」
我笑了。
我沒有看錯人。
「很好。」我從包里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任命書,推到她面前,「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特別助理,直接向我負責。你的任務,就是幫我,把這家公司的帳,一筆一筆,查個清清楚楚。」
顧助理看著那份任命書,眼睛裡寫滿了震驚。
「我……我可以嗎?」
「你可以。」我看著她,語氣堅定,「我需要的不是經驗,而是勇氣和良知。這兩樣,你都有。」
她的眼眶紅了。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林總,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接下來的幾天,公司里暗流涌動。
我正式入駐了董事長辦公室,但整個公司,除了顧助理,沒人聽我的調遣。
陸鳴和白薇發動了他們所有的親信,對我進行全面的封鎖和孤立。
我發出的所有指令,都石沉大海。
我要求的文件,永遠都在「走流程」。
他們以為,用這種冷暴力,就能把我逼走。
他們太小看我了。
我每天準時到公司,坐在辦公室里,看書,喝茶,或者乾脆就看著窗外發獃。
我把顧助理叫進來,讓她給我講述公司這十年來的所有變化,大到戰略方向,小到人事八卦。
我在用我的方式,重新熟悉這家既熟悉又陌生的公司。
我的平靜,讓陸鳴和白薇感到了不安。
他們不知道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終於,他們按捺不住了。
陸鳴聯合了幾個被他收買的小股東,宣布要召開臨時股東大會。
議題只有一個:罷免林爽的董事長資格。
理由是:林爽長期脫離公司管理,精神狀態不穩定,不適合繼續擔任董事長,其行為已嚴重影響公司正常運營。
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
他們想從法理上,徹底將我踢出局。
股東大會那天,天氣陰沉。
會議室里氣氛壓抑。
陸鳴站在台上,慷慨陳詞,將自己和白薇塑造成了十年如一日,為公司鞠躬盡瘁的功臣。
而我,則是一個無理取鬧,企圖毀掉大家心血的瘋女人。
「各位股東,華創能有今天,是靠我和薇薇,還有在座的各位,一起拼出來的!我們不能讓一個外行,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來毀了我們的一切!」
白薇則適時地流下眼淚,哽咽著說:「我跟陸鳴,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孩子。我們不求小爽感激,只求她不要再來搗亂了。為了公司,為了所有員工的飯碗,我懇請各位,支持陸總的提議。」
一唱一和,演技精湛。
那幾個小股東也紛紛附和,痛斥我的「忘恩負義」。
眼看就要進入投票環節。
我始終安靜地坐在我的位置上,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陸鳴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勝利者的姿態。
就在他宣布開始投票的瞬間。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王律師帶著十幾個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幾人,正是名單上的那些公司元老。
曾經的技術總監,銷售總監,財務主管……
他們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腰杆挺得筆直,眼神銳利。
陸鳴和張瑞等人看到他們,臉色瞬間大變。
「你們……你們來幹什麼?」陸鳴的聲音有些發虛。
「我們也是公司的股東,為什麼不能來?」前技術總監李工冷冷地說道。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摔在會議桌上。
「這是當年林董轉讓給我們幾個人的股份證明。雖然不多,但加起來,也有百分之五。我們有權參與股東大會。」
陸鳴的臉徹底白了。
他沒想到,我父親當年還留了這麼一手。
更讓他沒想到的,還在後面。
王律師走上前來,打開投影儀,將一份份文件投到大螢幕上。
「各位股東,這是我方律師團經過初步調查,發現的一些問題。」
「比如,這家名為『宏業諮詢』的公司,法人代表是白薇女士的親弟弟。三年來,華創科技向其支付了總計超過三千萬的『諮詢費』。」
「再比如,這家『遠大貿易』供應商,實際控股人,是陸鳴先生的表弟。公司近五年的採購,有百分之四十都是通過這家公司,而其報價,普遍高於市場價百分之三十以上。」
「還有這筆海外投資,資金匯入一個私人帳戶後,就再無下文……」
王律師每念一條,陸鳴和白薇的臉色就白一分。
台下的股東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竊竊私語,再到最後,所有人都用憤怒和鄙夷的目光,射向主席台上的那對男女。
「這些,只是冰山一角。」王律師關掉投影,聲音鏗鏘有力,「我們有理由懷疑,陸鳴先生和白薇女士,在過去十年中,利用職務之便,長期、系統地侵吞公司資產,轉移利潤,其行為已經涉嫌嚴重的刑事犯罪!」
全場譁然。
陸鳴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汗如雨下。
白薇則死死地咬著嘴唇,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我站起身,走到會議室中央。
我看著那幾個剛才還在幫陸鳴說話的小股東。
「現在,你們還覺得,應該罷免我嗎?」
他們羞愧地低下了頭。
我最後看了一眼陸鳴和白薇。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現在,我提議,立刻暫停陸鳴和白薇在公司的一切職務,並成立專項審計小組,徹查公司十年來的所有帳目。」
「同意的,請舉手。」
我的話音剛落。
王律師,李工,還有那十幾位老臣子,齊刷刷地舉起了手。
緊接著,台下那些明白過來的小股東們,也一個接一個地,舉起了他們的手。
轉眼間,同一的手臂,已成林。
陸鳴和白薇,眾叛親離。
他們的臉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06
股東大會的混亂,像一顆重磅炸彈,在華創科技內部炸開了鍋。
陸鳴和白薇被當場停職的消息,以風一般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公司。
我沒有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當天下午,我就以董事長的名義,正式授權王律師的團隊,聯合回歸的幾位老財務,組成了審計小組,進駐公司。
同時,我讓王律師以最快的速度,向法院提交了財產保全申請。
理由是:主要管理者涉嫌職務侵占,為防止資產被惡意轉移,請求凍結陸鳴和白薇名下的所有個人資產。
法院的動作很快。
第二天上午,陸鳴和白薇就發現,他們名下的銀行卡、股票帳戶、基金,全部被凍結了。
包括他們偷偷用公司資金購買,登記在白薇名下的那幾處豪宅,和陸鳴車庫裡那幾輛惹眼的跑車。
我是在辦公室接到白薇電話的。
她的聲音不再是往日的溫柔體貼,而是充滿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林爽!你這個毒婦!你居然敢凍結我的財產!」
「你的財產?」我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慢悠悠地喝著顧助理剛泡好的新茶,「白薇,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那些錢,那些房子,那些車,有哪一樣,是你自己掙來的?」
「你……」電話那頭的她,氣得半天說不出話。
「那些,都是公司的錢。現在,我只是把它們暫時收回來而已。」
「林爽你不得好死!」她瘋狂地咒罵著。
我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掛了電話,拉黑了她的號碼。
沒過多久,陸鳴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他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而沙啞,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
「爽爽,我們談談吧。」他放低了姿態,「算我求你,我們私了,好不好?」
「私了?」我輕笑一聲,「怎麼私了?把你這些年吞下去的,連本帶利吐出來?」
「我可以!我可以把錢都還給你!」他急切地說,「只要你撤銷申請,不要報警。我們……我們畢竟是夫妻一場。」
「夫妻?」
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讓我覺得無比噁心。
「陸鳴,在你帶著你的情人和私生子,逼我騰出學區房的時候,你怎麼不記得我們是夫妻?」
「在我父親屍骨未寒,你就和他公司的實習生搞在一起的時候,你怎麼不記得我們即將成為夫妻?」
「在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過了十年活寡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我的聲音平靜,卻字字誅心。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陸鳴,太晚了。」我說,「遊戲已經開始,就沒有中途喊停的道理。」
「我不是來跟你談條件的,我是來通知你,準備接受清算。」
我掛斷了電話。
我知道,他們不會就此罷休。
被凍結的,只是他們在國內的資產。
這些年,他們肯定早已通過各種渠道,在海外藏匿了巨額財富。
但我不急。
貓捉老鼠的遊戲,慢慢玩,才有趣。
接下來的日子,公司里上演著一出真實版的「牆倒眾人推」。
曾經那些對陸鳴和白薇趨之若鶩的下屬,如今都避之不及。
一些手上不幹凈,參與過利益輸送的中層幹部,為了自保,開始偷偷向審計小組遞交材料,檢舉揭發陸鳴和白薇的罪行。
辦公室的門檻,快要被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