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助理每天忙著整理這些「投誠」的證據,忙得腳不沾地,眼睛裡卻閃爍著興奮的光。
而陸鳴和白薇的日子,則徹底陷入了恐慌。
我聽說,白薇去她名下的那幾處豪宅,都被保安攔在了門外。
她想去商場買個包,卻發現所有卡都刷不出來。
習慣了揮金如土的生活,突然被打回原形,這種落差,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開始不停地和陸鳴爭吵,埋怨他做事不幹凈,連累了自己。
埋怨他無能,連個女人都鬥不過。
陸鳴被她吵得心煩意亂,也開始口不擇言,罵她是只認錢的拜金女,大難臨頭就想各自飛。
他們那看似牢不可破的「愛情」,在利益崩塌的瞬間,碎得一地雞毛。
我坐在辦公室里,聽著顧助理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這些從公司八卦群里看來的消息,內心毫無波瀾。
我只是覺得可笑。
這就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戰勝了世俗的真愛。
不過是一場建立在金錢之上的,骯髒交易。
現在,交易的基礎沒了,自然就只剩下了狗咬狗。
我看著窗外,天氣晴朗,陽光正好。
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欣賞過風景了?
好像,也是十年了。
07
審計工作進行得比想像中更困難。
陸鳴的親信,CFO張瑞,像一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他一口咬定,公司的所有帳目都清晰合規,經得起任何檢查。
王律師的團隊雖然查出了很多蛛絲馬跡,但都指向了一些已經註銷的空殼公司,或者複雜的關聯交易。
資金在繞了幾十個彎後,最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一個巨大的財務黑洞。」王律師的表情很嚴肅,「從帳面上看,這筆錢的最終流向,是一家在蓋曼群島註冊的離岸基金。而這家基金的結構非常複雜,我們很難查到實際控制人是誰。」
「金額有多大?」我問。
「保守估計,至少九位數。」
一個足以讓陸鳴和白薇把牢底坐穿的數字。
「但我們沒有直接證據。」王律師嘆了...氣,「張瑞把帳目做得太『乾淨』了,所有流程都看似合規合法。除非他自己開口,否則我們很難找到那把致命的鑰匙。」
讓張瑞自己開口?
他可是陸鳴最忠心的一條狗。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既然他不願意主動開口,那我就逼他開口。
第二天,我讓顧助理故意「不小心」地在茶水間,向幾個公司里最著名的大喇叭透露了一個消息。
「聽說了嗎?林總已經通過海外的關係,查到了那家開曼基金的實際控制人!」
「好像證據確鑿,王律師已經準備好所有材料,明天就要去經偵報警了!」
這個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不到一個小時,就傳遍了公司的每一個角落。
自然也傳到了張瑞的耳朵里。
我讓顧助理密切關注張瑞的動向。
下午,顧助理就來報告,張瑞一整個下午都坐立不安,打了好幾個加密電話,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
下班後,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家,而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鬼鬼祟祟地見了一個人。
顧助理用手機,遠遠地拍下了一張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和張瑞見面的人,正是陸鳴。
魚兒,上鉤了。
我知道,他們狗急跳牆了。
如果我真的報警,警方介入,以國家的偵查力量,無論他們把錢藏得多深,都可能被挖出來。
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在警方介入之前,銷毀所有原始證據。
尤其是伺服器里,那些未經「加工」的原始數據。
「小顧,你今晚辛苦一下。」我看著顧助理,「幫我盯緊公司IT部的伺服器機房。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通知我。」
「好的,林總!」顧助理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和緊張。
「王叔叔,」我撥通了王律師的電話,「可以準備收網了。今晚,有好戲看。」
我讓他帶著幾名信得過的保安,備好錄像設備,在公司樓下待命。
我則回到那個冷清的家,泡了個熱水澡,換上舒適的睡衣。
我沒有開燈,只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
等待著那條被逼入絕境的蛇,自己鑽進我布好的籠子。
午夜十二點。
手機螢幕亮起,是顧助理髮來的消息。
「林總,他來了!」
「一個人,從消防通道上的樓,現在已經進了機房!」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
夜色深沉。
我撥通王律師的電話,聲音冷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王叔叔,可以行動了。」
「人贓並獲,一個都不能少。」
08
華創科技的伺服器機房,燈火通明,一排排機櫃閃爍著幽藍的光。
張瑞肥胖的身體,在狹窄的過道里顯得格外笨拙。
他滿頭大汗,眼神慌張,手指在鍵盤上顫抖地敲擊著。
他正在執行格式化指令,試圖刪除伺服器里所有的原始財務數據。
只要這些數據消失了,他就安全了。
陸鳴向他保證過,事成之後,會給他一大筆錢,讓他去國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進度條在螢幕上緩慢地移動著。
百分之十……
百分之二十……
他的心跳得像擂鼓。
只要再過幾分鐘,一切就都結束了。
突然,「咔噠」一聲,機房的門被從外面打開了。
張瑞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門口,站著我,我身後是王律師,還有幾個高大的保安。
王律師手裡,還舉著一個正在錄像的DV機。
「張總監,這麼晚了,還不下班?」我抱著雙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個人在機房裡,忙什麼呢?」
張瑞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慘白得像一張紙。
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想……銷毀證據嗎?」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電腦螢幕上,那個閃爍的進度條,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愚蠢。
「不……不是的……我……」張瑞語無倫次,汗水順著他油膩的臉頰往下淌。
「人證物證俱在。」王律師冷冷地開口,「張瑞,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坦白從寬。否則,商業犯罪加上故意銷毀證據,罪加一等。你想在裡面待多少年,自己算算吧。」
王律師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張瑞的心理防線。
他「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眼神渙散,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
保安上前,將他從地上架了起來。
「帶走。」我冷冷下令。
就在他被拖出機房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像瘋了一樣掙紮起來,回頭沖我嘶吼。
「是陸鳴!都是陸鳴指使我乾的!他說事成之後會給我一千萬!」
「我不想坐牢!林總,王律師,我全都交代!我什麼都說!」
他為了自保,已經徹底豁出去了。
「我這裡有備份!他這些年做的所有假帳,所有轉移出去的錢,我都留了備份!」
他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U盤,高高舉起,像是在展示他最後的救命稻K草。
「這是我給自己留的後路!我可以把它交給你們,只求你們能給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心中沒有絲毫憐憫。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王律師從他手中拿過U盤,交給了我。
有了這個,陸鳴和白薇的罪證,就徹底完整了。
他們再無翻身的可能。
我以為,陸鳴會就此認命。
我還是低估了人性的醜陋。
兩天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電話那頭,是一個經過處理的,沙啞的變聲。
「林爽,你的好外甥,現在在我手上。」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外甥」,是指陸安,陸鳴和白薇的兒子。
「想要他活命,就準備五千萬現金。不連號的舊鈔,不准報警。」
「否則,你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電話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站在原地,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虎毒尚不食子。
陸鳴,他為了錢,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下得去手。
他這是知道自己大勢已去,想在跑路前,再從我這裡榨取最後一筆錢。
一場自導自演的綁架案。
他以為,我還是那個心軟、善良,會被他輕易拿捏的林爽。
他以為,我會為了一個與我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乖乖就範。
他真是,瘋了。
我看著窗外,天色陰沉。
陸鳴,這是你自己,選擇的絕路。
09
我沒有報警。
至少,沒有立刻報警。
我撥通了王律師的電話,讓他動用關係,去查那個陌生號碼的來源和定位。
同時,我聯繫了一家安保公司,派了幾名便衣保鏢,去陸安就讀的那家私立幼兒園附近暗中保護。
我不能讓一個無辜的孩子,成為這場骯髒鬥爭的犧牲品。
哪怕,他是陸鳴和白薇的兒子。
做完這一切,我才按照綁匪的要求,開始準備現金。
當然,只是做做樣子。
綁匪的第二個電話,在第二天下午打了過來。
還是那個沙啞的變聲。
「錢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我回答,聲音平靜。
「很好。」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滿意的低笑,「現在,你一個人,帶著錢,開車到城西的廢棄碼頭。記住,不准有任何人跟著。」
「我怎麼知道孩子是安全的?」我問。
「你沒有資格談條件。」對方的語氣變得兇狠,「照我說的做,否則後果自負!」
我掛了電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城西的廢棄碼頭。
陸鳴,你連演戲都演得這麼沒有新意。
我給王律師發了條信息,告訴他交易地點。
然後,我換上一身方便行動的黑色運動服,獨自一人,開著車,駛向了那個註定的結局。
天色越來越暗,烏雲低垂,像是要壓到人的頭頂。
車子在廢棄碼頭前停下。
我提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走下車。
海風吹來,帶著一股鹹濕的腥味。
一個戴著黑色頭套,只露出兩隻眼睛的男人,從一個破舊的貨櫃後面走了出來。
他的身材,他的站姿,哪怕化成灰,我都認得。
是陸鳴。
「錢帶來了嗎?」他刻意壓低著嗓子。
「帶來了。」我把兩個箱子推了過去,「我的外甥呢?」
「你先把錢給我!」他急不可耐地走過來,想要打開箱子。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箱子的那一刻。
刺耳的警笛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十幾輛警車,從黑暗中亮起警燈,將這片小小的碼頭,圍得水泄不通。
陸鳴渾身一僵,猛地回頭看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憤怒。
「你報警了?!」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幾十名荷槍實彈的特警,從車上沖了下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不許動!舉起手來!」
陸鳴徹底慌了,他丟下箱子,轉身就想跑。
兩名特警飛撲上去,將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他的頭套被扯了下來,露出一張因為恐懼和絕望而扭曲的臉。
「放開我!你們抓錯人了!我是受害者!我的兒子被綁架了!」他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試圖顛倒黑白。
這時,王律師陪著幾名警察,走了過來。
其中一名警察,手裡拿著一個手機,螢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視頻。
視頻里,陸安正在幼兒園的滑梯上,開心地笑著。
他身邊,是幾個看起來很和善的阿姨,正陪著他玩。
「陸鳴先生,」為首的警官看著他,眼神冰冷,「你的兒子,一直很安全。現在,我們懷疑你涉嫌策劃虛假綁架案,意圖敲詐勒索。請你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陸鳴看著那段視頻,整個人都傻了。
他所有的計劃,所有的算計,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他被警察從地上架起來,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在被押上警車的那一刻,他死死地盯著我,眼中充滿了怨毒。
「林爽!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只是冷漠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場鬧劇,終於落幕了。
白薇是在拘留所里,得知陸鳴連親生兒子都利用的消息的。
我不知道她當時是什麼表情。
我只知道,第二天,她就向警方全盤托出。
她交代了陸鳴策劃綁架案的所有細節,甚至包括陸鳴曾經如何威脅她,讓她去討好那些油膩的投資人。
為了給自己爭取寬大處理,她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陸鳴身上,將他塑造成一個喪心病狂、毫無人性的惡魔。
而她自己,則是一個被愛情蒙蔽了雙眼,被脅迫犯錯的可憐女人。
我從王律師那裡聽到這些的時候,正在喝著下午茶。
我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他們反目成仇,他們狗咬狗。
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我只想看到他們,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應有的代價。
10
最終的判決:陸鳴,因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敲詐勒索罪等多項罪名並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沒收全部個人財產。
白薇,因職務侵占罪,作為從犯,且有重大立功表現,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張瑞等一眾參與其中的公司高管,也分別獲刑。
他們侵吞、挪用的所有公司資產,悉數被追回。
消息傳來那天,華創科技的股價不降反升,漲停了。
市場,對這家刮骨療毒、獲得新生的公司,報以了最熱烈的期待。
公司內部,也進行了一場徹底的大換血。
所有與陸鳴、白薇有牽連的蛀蟲,被我毫不留情地全部清除。
那些被排擠走的老臣子,被我一一請了回來,委以重任。
顧助理,因為在這次事件中表現出的卓越能力和忠誠,被我破格提拔為董事長辦公室主任,成了我最得力的臂助。
公司上下,風氣為之一新。
所有人都憋著一股勁,想把這十年被蛀蟲侵蝕的根基,重新夯實。
一切,都在回歸正軌,並且,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下午,我站在董事長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車水馬龍的城市,和鱗次櫛比的高樓。
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也灑在我的身上。
暖洋洋的。
我穿著一身幹練的白色西裝,長發束起,化著淡妝。
鏡子裡映出的那個人,眼神明亮,堅定,充滿了力量。
那個曾經蜷縮在沙發里,懶得動彈的林爽,仿佛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我才是這家公司,唯一的女王。
「林總。」顧助理敲門進來,手裡拿著一份文件,「這是下個季度的戰略規劃,您看一下。」
我接過文件,點點頭。
「另外,」顧助理有些遲疑地開口,「王律師那邊傳來消息,關於陸安……陸鳴和白薇的父母,都不願意撫養他。您看……」
我沉默了片刻。
那個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把他送到陸鳴鄉下的父母那裡吧。」我平靜地說,「以我的名義,給他們一筆錢,足夠孩子衣食無憂,讀完大學。但是,告訴他們,從此以後,我跟這個孩子,再無任何瓜葛。」
這是我能做的,最後的仁慈。
「好的,林總。」顧助理點頭,轉身準備出去。
「等等。」我叫住她。
「正陽路那套老房子,掛出去賣了吧。」
那套房子,承載了太多不愉快的記憶。
是時候,和過去,做個徹底的了斷了。
顧助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出去後,辦公室里又恢復了安靜。
我看著窗外的風景,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心中的那塊巨石,終於被徹底搬開了。
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