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一事是師傅提出來的,他也是怕你太辛苦,想找個足夠信任的人幫你守住宋氏。」
「但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
「不用了。」
我打斷他,盯著他眉骨處的疤痕。
「我願意嫁給你,只是怕對不起你……畢竟,我還不愛你。」
霍硯之喉結動了動,目光掠過我身後的玻璃櫃。
沉默很久,他說:
「明天我會發布你我結婚的消息,廣而告之,後天辦婚禮。」
他轉身離開時,黑色西裝又掀起雪松混著薄荷的氣息。
我望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又有些熟悉。
心臟跳動慢了半拍,我提聲叫他。
「霍硯之!」
「你之前去過海市嗎?」
他的腳步頓在門邊,卻是沒有回頭看我,也沒有回答我。
等再有動作時,他已經離開了。
……
一天後,婚禮後台化妝間。
我穿著一件穿滿鑽石的婚紗,這是霍硯之花費重金,從國外空運來的。
燈光下,我輕輕撫摸著這條宛如夢幻中的婚紗,突然開始期待待會兒的婚禮。
門外突然傳來騷動,化妝間的雕花門被猛地推開。
陸子臣的白襯衫沾著汗水,領帶歪斜地掛在頸間。
「檸檸!真的是你!」
他踉蹌著撲過來,抓住我的手。
「這兩天我找遍了海市,沒想到在新聞上看到你要嫁給霍硯之……」
只是兩天不見,再見陸子臣,我心裡竟然沒了多少起伏。
我抽回自己的手,面色平靜。
「你來幹什麼?」
陸子臣滿臉焦急:
「檸檸,你不能嫁給別人!你愛的人不是我嗎?檸檸,你不愛我了嗎?」
08
我攥緊捧花,玫瑰刺扎進掌心的舊傷。
我冷笑:「陸子臣,你有什麼資格說愛?」
三年前的一個暴雨夜,陸子臣醉倒在巷口。
我把渾身濕透的他拖回出租屋,用體溫焐熱他冰涼的手腳。
後來他在那個群聊里,和那群公子哥笑鬧:
「不過是玩玩貧民窟的野丫頭。」
「陸子臣,你騙了我整整三年,把我當傻子耍了三年。」
「我不是你的玩具,我的真心,也沒有那麼賤!」
陸子臣跌坐在化妝椅上,原本深情的一雙眼睛通紅。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
在扮作窮人的那段時間,他喜歡上了我。
可他群兄弟卻笑嘻嘻地搭著他的肩膀,問他:
「陸哥,你不會假戲真做了吧?你現在口味變得這麼獨特了?」
因為該死的自尊心,他否認了愛上我的事實,還和那群兄弟計劃著,不停地戲耍我。
「他們說我眼光差……我只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我冷笑。
「你看我為你賣掉了外婆的房子,掏空了媽媽給我攢的嫁妝。」
「你任由那些壯漢踩死我的貓……」
我攤開那被玫瑰花刺扎傷,滿是傷口的雙手。
「你甚至讓我給你楚晚梔包九十九朵玫瑰,看我為了錢,被花刺刺傷雙手。」
「陸子臣,你告訴我,這也是你的一時糊塗嗎?」
陸子臣猛地抬頭,臉色瞬間慘白。
他再次抓住我的手:
「不是我……我沒有讓你……」
「陸先生!」
冰冷的男聲從門口傳來,霍硯之的西裝沾著雨珠,領帶夾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你要對我的妻子做什麼?」
陸子臣額角青筋暴起,死死盯著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你就是霍硯之?」
「檸檸不可能和你結婚的!她喜歡的人是我!」
他看向我,目光乞求:
「檸檸,你聽我解釋,我沒有讓你去送玫瑰,那也不是我買的,我……」
「陸子臣……」我笑著打斷他,
「你總是這麼自信,可我在知道你騙我的那刻,我就已經不愛你了。」
陸子臣的臉色比婚紗還要慘白。
他突然抓住化妝檯邊緣乾嘔起來,指節因為用力過度泛著青白。
門外傳來管家急促的腳步聲。
「先生,賓客已經開始入場了……」
「帶陸先生出去。」霍硯之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兩個保安架住搖搖欲墜的陸子臣,他突然掙脫束縛,跪在滿地狼藉的化妝間裡。
「檸檸,我把所有產業都轉到你名下!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太晚了。」我平靜地看著他。
「陸子臣,你當初踐踏真心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婚禮進行曲在走廊外驟然響起,霍硯之低頭整理我發間的珍珠頭飾。
他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垂:「宋檸,你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和他一樣。」
我望著鏡中交疊的身影,婚紗上的碎鑽隨著心跳明滅。
「好。」
雕花大門緩緩開啟,漫天彩帶飄落的瞬間,
我聽見陸子臣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音樂聲吞沒,而霍硯之的手始終穩穩地托著我的腰。
09
結束婚禮的流程,我和霍硯之回到新房已經是晚上。
他被灌了些酒,此刻正抱著枕頭眯著眼看我。
這幅樣子倒和平時的他大相逕庭。
「怎,怎麼了?」
我被他盯得有些緊張,尤其今晚還是洞房花燭夜。
霍硯之突然嗤嗤地笑起來,他鬆開枕頭,反手抱住我。
又在我想推開他的時候抱我抱得更緊。
「阿檸,你怎麼不記得我了呢?」
這句話讓我渾身一僵。
梳妝檯上的香薰蠟燭「噼啪」爆開火星,恍惚間,十七歲那年暴雨夜的記憶洶湧而來。
巷口碎玻璃飛濺的寒光,少年將我護在懷裡時劇烈的心跳。
還有溫熱的血順著他眉骨滴在我手背上的觸感。
「眉骨的疤……」
我喃喃出聲,指尖無意識撫上他眼上的舊傷。
霍硯之卻將我轉過來,醉意朦朧的眼睛裡盛滿星光。
「還有每周三下午三點的白玫瑰……」
「每次看著你平安上樓,我才敢回家。」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大了,噼里啪啦敲打著玻璃。
我望著眼前男人泛紅的眼角,溫柔,又深情。
原來,花店每周都固定來買一束花的神秘人。
以及深夜下班回家,會停在樓下抽煙的路人,都是他。
過去的歲月里,霍硯之竟然陪了我這麼久。
霍硯之被我盯得不自在,閃躲開視線問我「怎麼了」。
我說:「霍硯之,你不會早就喜歡上我了吧?」
他的身體明顯僵住,就在我以為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霍硯之突然牽起我的手:
「對啊,我早就喜歡你了。」
「你知道當我得知你答應聯姻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
「阿檸,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嗎?」
他的眼神那樣深情,叫我恍惚覺得會溺死在裡面。
我同樣握緊他的手:
「我現在沒辦法給你準確的回答,但……霍硯之,我們可以試試。」
雖然那晚我們沒有住在一個房間,但從那天結束,我和霍硯之的關係突飛猛進。
我習慣每天早起上班前,和霍硯之的一個擁抱。
也開始期待每晚臨睡前,霍硯之落在我臉頰的一個親吻。
後來有次為了慶祝公司項目圓滿完成,霍硯之喝得暈沉沉地回家。
我把他扶進臥室,倒在床上的時候他突然翻身壓住我。
黑暗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瞧起來一點都沒有喝多。
他先是試探性地吻在我的唇角,見我沒有拒絕,又很快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他急促地喘息,熱氣噴砸在我的臉上。
他問我:「阿檸,可以嗎?」
我捧住他的臉,主動吻了上去。
再後來的日子,我終於體會到,被人全心全意愛著,到底是什麼感受。
我與霍硯之就這麼自在、沉浸地享受著屬於我們的幸福。
兩個月後,陸家老爺子給我打來電話,求我去見一見陸子臣,勸他接受治療。
我這才知道:
原來陸子臣回去後找楚晚梔對峙,知道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她自導自演。
陸子臣施威,楚晚梔被重新送到國外。
他整日酗酒,昏昏沉沉。
一次晚上從酒吧出來時,被酒駕的人撞到,被壓到雙腿,有截肢的風險。
陸子臣認為這都是老天對他玩弄真心的報復,拒絕陸家送他出國接受治療。
他想用這種方式,彌補他對我的傷害。
「宋檸,我知道子臣對不住你,可我求你了,你來勸勸他吧!」
我眨眨眼,看著不遠處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霍硯之。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轉過頭對我笑了笑。
我攥緊手裡的手機:
「陸爺爺,不好意思,我不會去的。」
「我已經往前走了,過去的路,我也不想再回頭。」
我掛斷電話,撲到沙發上摟住霍硯之的脖子。
「怎麼了?」他問我。
「霍硯之,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我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