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律師沉默片刻,理解了:「好,我明白。那我再去談,以快速離婚為前提。」
7
離婚證拿到手的那天,是個陽光很好的下午。
我拍了一張甜甜在陽光下揮舞小拳頭的照片,發了一條朋友圈,沒有配文,只有一個太陽的表情。
很快,點贊和評論多了起來。
大多是舊日好友,送上祝福和鼓勵。
沒有人問為什麼,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用溫暖的話語包圍我。
王姐,就是那位提前給我批了年終獎的財務主管,也評論了我:
「寶寶真可愛!好好休養,公司隨時歡迎你回來。」
我看著這條評論,心中一動。
休產假前,我是一家網際網路公司的運營經理,正處在事業上升期。
因為懷孕和家庭瑣事,我選擇了暫時退居二線,甚至考慮過為了孩子做全職媽媽。
現在,是時候重新開始了。
不是回去求一份工作,而是,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節奏。
我回復王姐:「謝謝王姐!等我調整好狀態,一定回來報到。」
產後三個月,我開始恢復性鍛鍊,學習新的行業知識,關注市場動態。
媽媽全力支持我,幫我照顧甜甜,讓我有時間和精力自我提升。
同時,我也開始用文字記錄自己的心路歷程。
不是怨婦式的控訴,而是冷靜的復盤、反思和成長分享。
我開了一個匿名的公眾號,最初只是給自己看,後來慢慢有了一些讀者,大多是遇到類似困境的女性。
她們在我的文字里找到共鳴,也獲得力量。
我沒有透露任何真實信息,但文字里的真誠和清醒,打動了不少人。
這期間,我斷續從不同渠道聽到一些關於陳逢時一家的消息。
他們果然沒地方長住,陳停雲的男朋友家顯然不願接納這麼一大家子。
陳逢時租了個老破小的一居室,和父母擠在一起,陳停雲帶著孩子偶爾去住,矛盾不斷。
陳逢時的工作似乎也受了影響,聽說業績下滑,升職無望。
當初他能進那家不錯的公司,多少還是借了我家的人脈關係。
如今這層關係斷了,他的處境可想而知。
陳停雲依舊在網上扮演苦情單親媽媽,但人氣大不如前。
偶爾被人扒出過往言論,便是一場小型網暴。
她後來似乎也找了份工作,但做不長久,總抱怨辛苦、受氣。
這些消息,像隔岸觀火,遙遠而模糊。
我聽了,內心毫無波瀾。
他們的生活是好是壞,已與我無關。
我的課題,是過好自己的人生。
甜甜半歲的時候,我重新回到了職場。
我很快適應了節奏,團隊也帶得不錯。
經濟獨立,精神充實,有愛我的父母和健康可愛的女兒。
生活似乎終於回到了正軌,甚至比過去更好。
我以為,與過去的糾葛真的就此結束了。
直到那個周末的下午。
8
我帶著甜甜在商場兒童樂園玩,媽媽去超市採購。
甜甜已經會坐,對彩色的海洋球很感興趣,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
我坐在旁邊的家長休息區,一邊用手機處理工作郵件,一邊不時抬頭看看她。
就在這時,一個有些熟悉又令人不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喲,這不是嫂子嗎?」
我抬頭,看到了陳停雲。
她推著一輛略顯陳舊的嬰兒車,車裡坐著她的兒子,比甜甜大兩個月,虎頭虎腦,正啃著磨牙棒。
陳停雲本人卻憔悴了不少,即使化了妝也掩不住眼下的青黑和臉上的疲態。
我收回目光,淡淡點頭:「真巧。」
然後繼續看手機,沒有寒暄的意思。
她卻不打算走,把嬰兒車停在一旁,自己坐到了我對面:「帶甜甜出來玩啊?長得真快,挺像我哥的。」
我沒接話。
她自顧自地說下去,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怨毒:
「你把我們整得挺慘,房子賣了,我哥工作也快丟了,爸媽身體都氣壞了。你卻看起來氣色不錯啊……」
「對了,你現在住哪啊?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吧?要不我讓我哥來看看甜甜?他其實挺想孩子的。」
「不必。」我拒絕得乾脆利落,「他有探視權,但需要提前預約,通過我的律師。至於我住哪裡,不勞費心。」
陳停雲碰了兩次釘子,有些惱羞成怒:「李淼,你別給臉不要臉!離了婚你還拽什麼拽?你以為你一個生過孩子的離婚女人還能找到比我哥更好的?!」
兒童樂園裡已經有其他家長看了過來。
我抱起玩得正歡的甜甜,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神冰冷地看向陳停云:
「我能不能找到更好的,是我的事。至少,我不會算計別人的財產,不會把別人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更不會在別人最需要的時候落井下石,還反過來怪別人不夠大度。陳停雲,你有時間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不如想想怎麼養活你自己和你兒子。」
這話精準地戳到了她的痛處。
她臉色瞬間漲紅,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兒子被她的動作嚇到,哇一聲哭起來。
我懶得再理會她,抱著甜甜,拿起隨身物品,轉身就走。
「李淼!你站住!」她在身後氣急敗壞地喊,「你別得意!你以為你贏了?我告訴你,我哥不會放過你的!你們家也別想好過!」
我腳步未停,徑直走向電梯。
她的叫囂淹沒在商場的背景音樂和人聲里。
但心底,那根一直未曾完全放鬆的弦,微微繃緊了。
我知道,以陳逢時狹隘的性格和陳停雲的不甘,事情可能不會那麼容易結束。
只是我沒想到,他們的不放過,來得這麼快,這麼下作。
9
幾天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接起來,是一個帶著口音的粗啞男聲:「是李淼嗎?」
「你是?」
「你別管我是誰。你前夫欠了我們老闆二十萬,連本帶利現在滾到三十萬了。他說他沒錢,讓我們來找你要。說你們雖然離婚了,但你賣了房子有錢,你爸媽也有錢。」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欠錢,你們找他。我和他已經離婚,沒有任何關係。他的債務與我無關。」
「離婚了也是他老婆!父債子償,夫債妻還,天經地義!少廢話,趕緊準備錢!不然,我們可就去找你爸媽,找你女兒了!」男人的聲音充滿了威脅。
我的手心瞬間冒出冷汗。
「你們敢動我家人一下試試!」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第一,我和陳逢時已解除婚姻關係,法律上我不承擔他的個人債務。第二,你們這是非法討債,涉嫌威脅、恐嚇,我已經錄音了。第三,如果你們騷擾我的家人,我立刻報警,並保留追究你們法律責任的權利。」
「報警?嘿嘿,你報啊!看警察管不管得了!欠債還錢,說到天邊也是我們有理!」對方有恃無恐。
「那你們就試試。」我不再廢話,掛斷電話,立刻報警,並聯繫了林律師。
警方做了記錄,但表示這類經濟糾紛,尤其是涉及疑似高利貸的,處理起來需要時間。
建議我注意安全,保留證據。
林律師則告訴我,這很可能是陳逢時走投無路下的昏招,或者乾脆是陳停雲慫恿的,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逼我就範。
「李小姐,你處理得很好。這種威脅報警是對的。另外,我建議你近期注意你和家人的安全,住處信息不要泄露。如果需要,可以申請法律保護。」林律師語氣嚴肅。
我謝過她,心情卻沉重起來。
我把情況告訴了父母,讓他們近期小心,儘量不要單獨帶甜甜去人少的地方。
爸爸氣得要去陳家理論,被我攔住了。
跟爛人糾纏,只會把自己也拖進泥潭。
然而,威脅並沒有停止。
雖然沒造成實質傷害,但那種被窺視、被威脅的感覺,如影隨形,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活。
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徹底解決這個麻煩。
我再次聯繫了林律師,也……想起了雷哥。
10
我撥通了雷哥的電話。
距離賣房已經過去大半年,雷哥接電話時語氣依然爽快:「妹子,咋了?有事說話。」
我把被陳逢時和疑似高利貸騷擾的事情簡單說了。
雷哥在電話那頭罵了句髒話:「操!這孫子還沒完了?輸不起就別玩!妹子,你別怕,這事哥管了。你把那孫子和那幫放貸的的信息,能搞到多少給我多少。剩下的事,你別操心了,保證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靠近你們一家半步。」
「雷哥,」我有些猶豫,「別鬧出大事……」
「放心!」雷哥哈哈一笑,「哥有分寸,就是教教他們做人。法治社會,咱講道理。」
話是這麼說,但我明白,雷哥的道理,和陳逢時那幫人理解的道理,肯定不一樣。
我把陳逢時現在可能的工作地點、租住的大致區域、陳停雲的社交帳號信息,以及那個威脅電話的號碼,都發給了雷哥。
「夠了。」雷哥回了一句,「等信兒。」
等待的時間有些難熬。
騷擾還在零星繼續,但似乎沒那麼密集了。
一周後的傍晚,我接到了陳逢時的電話,用的是新號碼。
他的聲音沙啞,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恐懼和疲憊:「李淼……是你乾的?」
「什麼?」我裝糊塗。
「那些,那些人……是不是你找的?」他語無倫次。
「陳逢時,」我打斷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欠了高利貸,被追債,是你自己的事。我早就說過,你的債務與我無關。你和你的家人被騷擾,你應該報警。」
「報警?報警有用嗎?!」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哭腔。
「李淼!我知道是你!你狠!你太狠了!你就不能放過我們嗎?我們已經夠慘了!」
「慘?」我冷笑,「陳逢時,你現在經歷的,不過是我曾經經歷的十分之一。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算計,在最脆弱的時候被拋棄,還要面臨無休止的騷擾和威脅。這就叫慘了?那你知道我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電話那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陳逢時,我最後說一次。」我一字一句「我們早就兩清了。你不來惹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再敢把主意打到我、我的父母、我的女兒頭上,下一次,就不會是警告這麼簡單了。我說到做到。不信,你試試。」
說完,我掛斷,拉黑。
這一次,我知道,他是真的怕了。
後來,我從一個舊同事那裡聽到了些許風聲:
陳逢時被人教育了一頓,工作也丟了,現在好像躲到外地去了。
陳停雲也消停了,社交帳號很久沒更新,據說帶著孩子回了老家縣城。
那幫討債的,再也沒出現過。
雷哥後來給我發了一條簡訊,只有四個字:「清凈了,妹。」
我回覆:「謝謝雷哥。」
從此,我的世界,真的徹底清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