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夫談判的日子完整後續

2025-12-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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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眼,我老公把離婚協議推到我面前。

今天是我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

他繫著一條我從沒見過的領帶,聲音冷得像冰:「她懷孕了,我們離吧。條件隨你開。」

我盯著協議。紙邊鋒利得像刀。

上一世,我就是在這張沙發上捅了他一刀。

後來我們互相折磨十年。他踹掉我懷的孩子,我也沒活下來。

再睜眼,時間回到了現在。

這次我不哭不鬧。

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陸淮舟,我的七年青春,還有一條命,你打算拿什麼還?」

(一)

我睜開眼時,陸淮舟正把一疊紙推到我面前。

房間裡很安靜,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陽光透過紗簾,在他側臉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他今天系了一條我從沒見過的領帶,藏青色,帶細密的暗紋。

「晚意,」他開口,聲音像浸在冰水裡的玉石,「她懷孕了,需要個名分。我們離婚吧。」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條件隨你開。」

我盯著他遞過來的那份離婚協議,紙頁邊緣整齊得像刀切過。然後我抬起頭,看他那雙好看卻沒什麼溫度的眼睛。牆上的電子日曆顯示著日期——十二月十八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昨晚他手機一直關機。我守著滿桌冷掉的菜等到凌晨三點。

現在他回來了。帶著離婚協議回來了。

哈。

真巧。這一幕我見過。

不,準確說,是經歷過。

上一世,就在這個客廳,這張沙發前,我瘋了似的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捅進了他胸口。血是溫的,濺到我臉上時還帶著他的體溫。我揪著他的衣領,聲音嘶啞得像破舊風箱:

「她是真愛?那我蘇晚意的七年算什麼?陸淮舟,你告訴我,我到底算什麼?」

他沒回答。只是看著我,眼神里有震驚,有痛楚,最後變成一片死寂的空洞。

那一刀沒要他的命。但徹底斬斷了我們之間所有的可能。

後來我們沒離成婚。我把協議撕得粉碎,紙屑像蒼白的雪撒了滿地。之後是長達十年的互相折磨——他護著那個叫林薇的女人,我發瘋似的報復。最後我找人把懷孕的林薇拖進了手術室。

那天晚上他回家,一腳踹在了我已經顯懷的小腹上。

孩子沒了。

我也沒能從手術台上下來。

閉眼前,我看見他站在病房門口,身影模糊得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然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漫長到令人窒息的下墜感。

再睜眼,時間倒流回了這一刻。

「晚意?」陸淮舟的聲音把我從恍惚中拽回來。

他眉心微蹙,似乎對我的沉默感到困惑。也是,按照「正常」發展,我現在應該已經哭喊著把協議甩到他臉上,或者——像前世那樣,直接抄起手邊的煙灰缸。

我低頭,看向自己微微發抖的手。

指甲修剪得很乾凈,沒有後來因為焦慮而啃咬出的傷痕。皮膚光滑,手腕上還戴著他三年前送的手鍊,細銀鏈子上掛著小小的月亮吊墜。

那時候他說,晚意,你就像月亮。清冷,但溫柔。

現在他要把他的月亮摘了,換一顆星星。

「她多大了?」我聽見自己問。聲音平穩得讓我自己都吃驚。

陸淮舟明顯愣了一下。

「二十二。」他說,然後迅速補充,「但很懂事,不是你想的那種……」

「我想的哪種?」我打斷他,終於抬眼看他,「年輕,漂亮,能讓你覺得重新活過來了的那種?陸淮舟,我也二十二歲嫁給你的時候,也挺懂事的。」

他喉結動了動,沒接話。

我把協議拿過來,紙頁在我手裡發出輕微的脆響。我翻看著,一條條,一款款。財產分割,房產分配,贍養費數額。他給得很慷慨,幾乎是把大半身家都擺了出來,只求一個乾脆利落的「好」字。

「我要考慮。」我把協議放回茶几上,動作很輕。

「晚意,」他語氣裡帶了點不耐煩,「拖著沒意義。早點簽字,對大家都好。」

「對誰好?」我問,「對你,對她,還是對我?」

他沒回答。

我站起身,腿有點麻,扶著沙發靠背才站穩。「給我三天。三天後,我給你答覆。」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他也站起來,身形高我一頭,帶著壓迫感。

我笑了。是真的想笑。

「陸淮舟,」我說,「七年了,你第一次通宵不歸,是陪另一個女人。你第一次忘記結婚紀念日,是因為要給她一個交代。現在你遞給我離婚協議,還問我玩什麼把戲?」

我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走向玄關。

「你去哪?」他在身後問。

「出去透口氣。」我沒回頭,「放心,不會想不開。為你要死要活那套,我玩膩了。」

門在我身後輕輕合上。

走廊里的感應燈應聲而亮,投下慘白的光。我靠著冰冷的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手還在抖。

不是憤怒,不是悲傷。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的虛脫。

我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八歲,回到了一切尚未徹底崩壞的起點。

上一世那些歇斯底里的哭喊,那些沾血的刀鋒,那些手術台上刺眼的無影燈,都還只是尚未發生的、可能的未來。

我抬起手,捂住臉。

沒有眼淚。眼睛乾澀得發疼。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我掏出來,螢幕上跳動著閨蜜程橙的名字。

「晚意!」程橙的聲音永遠活力十足,「紀念日快樂!你家陸先生給你準備了什麼大驚喜?快說快說!」

我張了張嘴,喉嚨發緊。

「橙子,」我聲音啞得厲害,「出來陪我喝一杯。」

(二)

程橙到酒吧時,我已經喝空了一個杯子。

「我靠,你這是……」她把包甩到旁邊高腳凳上,瞪大眼睛看我,「紀念日一個人喝悶酒?陸淮舟呢?」

「在陪他的真愛。」我說,又灌了一口。威士忌滾過喉嚨,帶起一陣灼燒感。

程橙花了五分鐘才從我斷斷續續的敘述里理清情況。然後她炸了。

「離婚?!他陸淮舟腦子被門夾了吧?!七年!你陪他白手起家熬過來,現在他公司做大了,要踹了你找年輕小姑娘?還懷孕了?!我去他媽的!」

她聲音太大,引來旁邊幾桌側目。

「小聲點。」我拉她坐下。

「小聲個屁!」程橙眼睛都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替我難過,「晚意,你不能簽!憑什麼啊?你簽了就是成全那對狗男女!拖!拖死他們!」

我搖晃著杯子裡的冰塊,看它們碰撞,融化。

「橙子,」我輕聲說,「上個月,我流產了。」

程橙瞬間僵住。

「你……你說什麼?」

「八周,還沒成形。」我扯了扯嘴角,「沒告訴你,因為覺得丟人。陸淮舟也不知道。他那時候在出差,忙一個新項目。我打電話給他,他說『晚意,我這邊很忙,晚點回你』。」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仰頭喝光最後一口酒,「我自己去的醫院,自己簽的字。回家後他還沒回來,我給他發了條信息,說孩子沒了。他凌晨三點回我,就三個字:『知道了』。」

程橙死死抓著我的手,指甲陷進我皮膚里。

「我他媽……」她聲音發抖,「我他媽現在就去找他!」

「別去。」我按住她,「橙子,我剛才坐在家裡,看著他那張臉,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他很多,這輩子才要這樣還。」

「你欠他個鬼!」程橙眼淚掉下來,「是他欠你!欠你七年青春,欠你一個孩子,欠你一個交代!」

我搖搖頭。

「不,我想明白了。感情里沒有誰欠誰,只有誰更不在乎。他不在乎了,所以我能給的,他都看不上了。」我抹了把臉,發現臉上濕漉漉的,「橙子,我累了。我不想再來一次了。」

「再來一次?什麼再來一次?」

我沒法解釋。只能搖頭。

「三天後我會簽字。」我說,「但不會按他給的協議簽。我要我應得的,一分不能少。」

程橙盯著我看,像第一次認識我。

「晚意,你變了。」她喃喃道。

「是嗎?」我苦笑,「可能是因為死過一次了吧。」

她沒聽懂,但沒追問,只是緊緊抱住我。

「不管你怎麼選,我都在。」她說,「但你記住,不是你不好,是他瞎。」

那晚我喝了很多,但沒醉。意識反而越來越清醒,像被冷水浸透的玻璃。

回到家時,凌晨一點。

陸淮舟還沒睡,坐在客廳沙發上,開著盞落地燈。燈光暖黃,軟化了他臉部冷硬的線條,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要以為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他也會這樣等我回家,不管多晚。

「談完了?」他問,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嗯。」我踢掉高跟鞋,光腳踩在地板上,冰涼從腳底竄上來。

「程橙又慫恿你鬧了?」

我動作一頓,轉頭看他。

「陸淮舟,」我說,「在你眼裡,我所有的情緒表達,是不是都叫『鬧』?」

他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走到他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蜷起腿,「你覺得我應該什麼反應?感恩戴德地簽字,然後祝福你們百年好合?」

他沉默片刻。

「林薇……她和你不一樣。」他聲音低下來,「她沒安全感,懷孕後情緒很不穩定。醫生說需要靜養,不能受刺激。」

「所以我就該懂事,該體諒,該安安靜靜退出?」我笑了,「陸淮舟,我二十二歲嫁給你的時候,也懷孕過。你記得嗎?」

他身體明顯一僵。

「那次是意外,後來沒保住。」我繼續說,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那時候你創業剛失敗,欠了一屁股債。我白天上班,晚上接私活,每天只睡四小時。流產那天我在公司加班,肚子疼得站不起來,是同事送我去醫院的。」

「別說了。」他打斷我,聲音發緊。

「為什麼不讓我說?」我看著他的眼睛,「你忘了,可我還記得。我記得醫生問我家屬在哪,我說我丈夫在忙。護士看我的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客廳里靜得可怕。只有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聲音,咔,咔,咔。

「現在你的林薇懷孕了,需要靜養,需要安全感。」我輕聲說,「那我呢?陸淮舟,我的七年,我的那個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誰來給個交代?」

他低下頭,手指插進頭髮里。這個動作我太熟悉了——每當他感到煩躁、無力,又不想面對時,就會這樣。

許久,他開口,聲音沙啞。

「晚意,對不起。」

三個字。輕飄飄的,沉甸甸的。

我等著,等他說更多。比如「但我愛她」,比如「我們回不去了」,比如「求你放手」。

但他沒有。他只是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然後他站起身,走向臥室。走到門口時,他停住,沒回頭。

「協議你再看看。條件不滿意可以改,只要合理,我都答應。」他說,「三天,我等你的決定。」

臥室門輕輕關上。

我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窗外夜色濃重,玻璃映出我模糊的影子,像一個蒼白的鬼魂。

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蘇姐姐你好,我是林薇。我知道這樣聯繫你很冒昧,但有些話,我覺得應該說。我和淮舟是真心相愛的,孩子也是意外,但我想留下他。求你不要為難淮舟,他夾在中間也很痛苦。你還年輕,條件又好,離開他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而我只有他了。」

我看完,笑了笑。

然後回覆:「林小姐,我和陸淮舟的事,是我們之間的事。你安心養胎,別想太多。另外,建議你別再用這個號碼聯繫我,我習慣性錄音。」

發送。拉黑。

動作一氣呵成。

做完這些,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燈火璀璨,像倒扣的星河。我和陸淮舟的這間公寓在二十八樓,七年前買的時候,他說,晚意,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

家。

我環顧這個我親手布置的、曾經以為會住一輩子的地方。

米白色的沙發,是我和他跑了三個家居城才選中的。牆上的油畫,是我們去巴黎度蜜月時在蒙馬特買的。書架上有我們的合照,在洱海邊,他摟著我的肩,我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每一件物品都帶著記憶,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走到書架前,取下那個相框。

照片里的我二十六歲,眼角還沒有細紋,看向鏡頭的眼神里滿是毫不設防的愛意。陸淮舟側頭看我,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時候他是真的愛我的吧。至少,我以為是真的。

我打開相框背板,取出照片,然後慢慢、慢慢地將它從中間撕開。

紙張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我和他,從中間分開。一半是我,一半是他。

我把屬於我的那一半收進錢包夾層。屬於他的那一半,我撕得更碎,扔進了垃圾桶。

然後我拿出手機,給程橙發了條信息。

「橙子,幫我找個靠譜的離婚律師。要最厲害的那種。」

三秒後,程橙回復。

「早聯繫好了。明天上午十點,律所見。」

(三)

第二天早上,我在客臥醒來。

七年了,第一次和陸淮舟分房睡。床很大,也很空,但我睡得意外地沉。沒有做那些光怪陸離的噩夢,沒有半夜驚醒摸到冰涼的半邊床。

只是醒來時,有那麼幾秒的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洗手間裡,我看著鏡子裡的人。二十八歲,眼角已經有了細微的紋路,但皮膚還算緊緻,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但不明顯。長發及肩,發尾因為疏於打理有些毛躁。

上一世,離婚拉鋸戰那十年,我老得很快。三十出頭就有了白髮,眼神永遠帶著戾氣和疲憊,像個時刻準備戰鬥的、傷痕累累的困獸。

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我洗了把臉,認真塗好水乳,化了個淡妝。鏡子裡的女人眉眼清秀,唇色是溫柔的豆沙粉,看起來溫和而無害。

挺好。我對自己笑了笑。

出門時,陸淮舟已經走了。餐桌上放著溫著的牛奶和三明治,旁邊有張便簽:「記得吃早飯。」

熟悉的字跡。七年如一日。

以前我會為這種細節心動,覺得他再忙也記得關心我。現在只覺得諷刺——這大概是他表達愧疚的方式,用最廉價的體貼,來彌補最深刻的傷害。

我坐下,慢慢吃完三明治,喝完牛奶。然後把便簽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十點整,我準時踏進程橙介紹的律師事務所。

「蘇小姐,這邊請。」前台引我進了一間會議室。

推開門,裡面已經坐了三個人。程橙立刻跳起來摟住我:「你可算來了!」

另外兩個,一位是看起來五十出頭、氣質幹練的女律師,程橙介紹說是周律師,專打離婚官司,業內有名。另一位是她的助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生。

「蘇小姐,情況橙子大致跟我說了。」周律師開門見山,示意我坐,「我們先梳理一下您和陸先生的共同財產,以及您的訴求。」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是我二十八年來上過的最現實的一課。

周律師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尖銳而直接。

「房產幾處?分別在誰名下?」

「您先生公司股權結構清楚嗎?您占多少?」

「您個人名下有什麼資產?投資、存款、理財?」

「婚後債務情況?」

「有沒有簽訂過婚前或婚內財產協議?」

我答得艱難。一半是不清楚,一半是難堪。

七年婚姻,我像個活在童話里的傻子。陸淮舟的公司我從不過問,只知道越做越大。家裡的錢是他管,我只用副卡。房子車子都在他名下,我名下一套小公寓,還是結婚前父母給的嫁妝。

「也就是說,」周律師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您在法律上幾乎是個『凈身出戶』的狀態。」

程橙倒吸一口涼氣。「晚意,你……」

「我知道。」我苦笑,「是不是很蠢?」

「不是蠢,是信任。」周律師重新戴上眼鏡,目光銳利,「但信任在離婚官司里不值錢。蘇小姐,您現在的處境很被動。如果按陸先生給的那份協議簽,您能拿到一套房、一輛車,加上三百萬現金。看似不少,但和他真正的身家比,九牛一毛。」

「他身家大概多少?」程橙問。

「陸淮舟的公司去年估值已經過億,他個人持股超過百分之六十。這還不算其他投資和不動產。」周律師看向我,「而且,他是過錯方。婚內出軌,還導致第三者懷孕。這些在財產分割上都是對您有利的因素。」

「那我該怎麼做?」

「第一,收集證據。」周律師示意助理遞給我一份清單,「出軌的證據,包括但不限於聊天記錄、照片、視頻、證人證言。第二,財產證據,想辦法弄清他名下所有資產明細。第三,拖。」

「拖?」

「對。」周律師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您先生現在急於離婚,為什麼?因為第三者懷孕,等不起。時間越久,對您越有利。他可以等,他那位林小姐,等不了。」

我盯著清單上密密麻麻的項目,指尖發涼。

「這感覺……真噁心。」我低聲說。

「離婚本來就是一件扒掉所有人皮,露出最不堪內里的過程。」周律師語氣平靜,「蘇小姐,您可以選擇體面地退出,但前提是對方也給您體面。如果他沒有,您也不必手軟。」

我沉默了很久。

會議室里很安靜,只有空調出風口的低鳴。

「周律師,」我最終開口,聲音有些啞,「我不要拖。儘快離,越快越好。」

「晚意!」程橙急了。

「但,」我抬起頭,看向周律師,「我要我應得的那部分,一分不能少。不是我貪,而是那七年,我也付出了。我陪他住過地下室,陪他吃過一個月泡麵,陪他應酬到胃出血。他公司起步最難的那兩年,是我白天上班,晚上幫他做帳、跑客戶。這些,不能因為沒寫在帳面上,就不算數。」

周律師凝視著我,許久,點點頭。

「明白了。那我們就打一個快仗,但要狠、要准。」

從律所出來,程橙一路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我好笑地看著她。

「晚意,你真的……變了。」程橙小心翼翼地說,「不是說你這樣不好,就是……感覺你一夜之間長大了十歲。」

「是嗎?」我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可能是終於睡醒了吧。」

上一世,我到死都沒醒。用仇恨和不甘把自己燒成灰燼,也燒掉了所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這一世,我不想再那樣了。

「對了,」程橙想起什麼,「你爸媽那邊……要不要先打個預防針?」

我爸媽一直很喜歡陸淮舟。覺得他有能力、對我好。尤其我媽,總說「晚意你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嫁給淮舟」。

我搖搖頭。「先不說。等離了再說。」

「那你這幾天住哪?還回去?」

「回去。」我說,「那房子我有權住。而且,有些東西,我得收拾收拾。」

程橙送我回到公寓樓下。臨別時,她突然緊緊抱住我。

「晚意,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站你這邊。」她聲音悶悶的,「你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

我鼻子一酸,用力回抱她。

「知道。謝謝你,橙子。」

回到家,我沒開燈,在玄關站了很久。

這個曾經被我稱為「家」的地方,此刻顯得陌生而冰冷。每一件家具,每一處裝飾,都像在無聲地提醒我那七年的付出與荒廢。

我走進書房。陸淮舟的書房,平時不讓我進,說他工作需要絕對安靜。我以前尊重他的「邊界」,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打開電腦。密碼是我生日,一直沒改。桌面上很乾凈,只有幾個工作文件夾。我一個個點開,大多是公司文件、項目報表。直到我在一個命名為「私人」的文件夾里,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裡面有照片。很多很多張。

陸淮舟和林薇的合影。在餐廳,在電影院,在郊外,在酒店房間。林薇看起來確實年輕,笑起來有酒窩,依偎在陸淮舟身邊,小鳥依人。陸淮舟的表情,是我很久沒見過的放鬆和溫柔。

還有聊天記錄截圖。陸淮舟的微信小號,頭像是全黑。聊天記錄里,他叫林薇「薇薇」,林薇叫他「阿舟」。他們聊日常,聊未來,聊「等寶寶出生後」。

林薇說:「阿舟,你會離婚娶我的,對嗎?」

陸淮舟回:「嗯,等我處理好。」

「那蘇姐姐怎麼辦?她會不會恨我?」

「她……我會補償她。」

「我怕。我怕她傷害我們的寶寶。」

「別怕,有我在。」

我一張張看完,然後關掉文件夾。心臟的位置傳來鈍痛,但奇怪的是,並不劇烈。像已經疼到麻木,再捅一刀也不過如此。

我拿出U盤,把所有文件拷貝下來。包括那些財務報表、股權結構、銀行流水。周律師說得對,我得知道,我到底在和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資產對壘。

拷貝完成後,我把電腦恢復原狀,退出書房。

回到客廳,我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慢慢喝。

窗外天色漸暗,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這個我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很快就不再是我的家了。不,或許從來就不是。家應該是兩個人的城堡,而不是一個人的囚籠。

手機震動。是陸淮舟。

「晚上不回去吃飯。不用等我。」

簡短,冷漠。像上司給下屬的通知。

我回覆:「好。」

想了想,又補了一條:「協議我看完了,有些條款要改。明天我們談談。」

他幾乎是秒回:「可以。明晚七點,家裡見。」

我沒再回。放下手機,繼續看著窗外。

夜色漸濃,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影子。我對著影子舉了舉杯,輕聲說:

「蘇晚意,歡迎回來。」

(四)

第二天晚上七點,陸淮舟準時回來了。

他手裡還提了個紙袋,是我常吃的那家甜品店的招牌栗子蛋糕。以前每次吵架冷戰,他都會買這個回來,算是無聲的求和。

我把蛋糕接過來,放在餐桌上,沒拆。

「吃飯了嗎?」他問,一邊松領帶。

「吃了。」我說,「你吃了嗎?」

「還沒。」他看我一眼,「你……沒做?」

「嗯。不知道你回不回來。」

氣氛有點尷尬。這種客套而疏離的對話,在我們之間很少見。以前要麼甜蜜,要麼爭吵,很少有這樣平靜的、像陌生人一樣的時刻。

「那……我先去沖個澡。」他轉身往臥室走。

「陸淮舟。」我叫住他。

他回頭。

「我們談談吧。就現在。」

他頓了頓,點頭。「好。」

我們在客廳沙發坐下,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茶几上擺著那份離婚協議,還有我列印出來的修改版本。

「我先說吧。」我拿起我那份修改稿,「你的協議我看過了。一套房,一輛車,三百萬現金。看起來不少,但我不接受。」

他眉頭微蹙。「哪裡不滿意,你可以說。」

「不是哪裡不滿意,是全部。」我把修改稿推到他面前,「我要的,都在這裡了。」

他拿起稿子,翻看。臉色漸漸沉下來。

「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現在住的這套公寓,東郊那套別墅,還有五千萬現金。」他念出來,聲音發冷,「蘇晚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平靜地看著他,「而且我覺得,這很公平。」

「公平?」他幾乎要氣笑了,「公司是我一手做起來的,和你有什麼關係?公寓和別墅也是我買的,你有什麼資格要?」

「資格?」我重複這個詞,笑了,「陸淮舟,你公司起步的資金,五十萬,是我爸媽給的嫁妝。你第一單生意,是我爸托關係幫你拉的。你公司最艱難的那兩年,是我白天上班晚上幫你做帳,才沒讓財務出問題。你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進醫院,是誰不眠不休照顧你三天三夜?」

我一口氣說完,胸口微微起伏。

「這些,都不算資格嗎?」

他啞然,臉色變了幾變。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別開視線,「而且,我也沒虧待過你。這些年,你要什麼我沒給你?」

「我要你的時間,要你的關心,要你像從前一樣愛我。」我輕聲說,「你給了嗎?」

他沉默。

「看,你要的,我給不了。我要的,你也給不了。」我靠回沙發背,覺得累,「所以我們別扯這些了。談錢吧,錢實在。」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像是在壓制情緒。

「股份不可能。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其他股東,不可能給你那麼多。公寓可以給你,別墅不行,那是我爸媽偶爾來住的地方。現金……兩千萬,這是我的底線。」

「三千五百萬,加上公寓。股份我可以降到百分之十五,但必須給,而且要寫進協議,我有權參與重大決策投票。」我寸步不讓。

「蘇晚意!」他猛地提高音量,「你別太過分!」

「過分的是誰?」我也站了起來,和他對視,「陸淮舟,婚內出軌的是你,搞大別人肚子的是你,在結婚紀念日提離婚的也是你!現在你跟我說過分?」

他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

我們對峙著,像兩頭困獸。空氣里瀰漫著硝煙味。

許久,他先敗下陣來,頹然坐回沙發,雙手捂臉。

「晚意,我們……一定要鬧成這樣嗎?」他聲音疲憊,「就不能好聚好散?」

「我也想好聚好散。」我也坐下,聲音低下來,「是你先不讓的。你帶著離婚協議回來的時候,有想過『好聚好散』這四個字嗎?」

他無言以對。

「陸淮舟,我不是在訛你。」我拿起那份修改稿,「我要的這些,或許在你看來是獅子大開口。但在我這裡,它買斷的是我七年的青春,是我對一個男人、對一段婚姻的全部信任和投入。它很貴,但我覺得,它值這個價。」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牆上的掛鐘走了整整一圈。

「我需要時間考慮。」他終於說,「而且,股份的事,我需要和其他股東溝通。」

「可以。」我說,「我給你三天。三天後,要麼簽字,要麼法庭見。」

他猛地抬頭:「你……」

「周律師,你應該聽說過。」我說出那個名字,「程橙幫我找的。她說,如果走訴訟,以你的過錯程度,我可能拿到的,比我現在要的,只多不少。而且,耗上一年半載,林小姐那邊……等得起嗎?」

最後一句話,徹底擊潰了他的防線。

他臉色煞白,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陌生人。

「你變了,晚意。」他喃喃道。

「是啊,我變了。」我扯了扯嘴角,「被你逼的。」

那晚我們不歡而散。

陸淮舟摔門去了客房。我一個人坐在客廳,沒開燈,在黑暗裡坐了很久。

栗子蛋糕還在餐桌上,包裝都沒拆。我走過去,打開盒子。蛋糕很精緻,栗子泥細膩香甜。我用勺子挖了一口,送進嘴裡。

甜得發膩。膩到想吐。

但我還是一口一口,吃完了整個蛋糕。

像是在完成一個儀式,一個告別儀式。告別那個愛吃甜食、容易心軟、以為一塊蛋糕就能哄好的蘇晚意。

吃完後,我洗了手,回到臥室,開始收拾東西。

衣服,鞋子,護膚品,書,一些小物件。我收得很慢,每拿起一樣,都要想一想,要不要帶走。

有些東西承載了太多回憶,帶走了是負擔,留下了是刺。最後我只收拾了兩個行李箱,一個裝衣物,一個裝重要的私人物品和文件。

其他的,都不要了。

包括那些合照,那些情侶款,那些他送我的、曾經視若珍寶的禮物。

統統不要了。

收拾完,已經是凌晨兩點。我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手機亮了一下。是程橙。

「怎麼樣?談崩了?」

「沒崩,但也沒成。他要考慮三天。」

「考慮個屁!他就是在拖!晚意,你可別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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