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數據流,會不會也有類似的『雜質』?一個最不尋常的、最不符合常規邏輯的數據包?」
我的話,像一道閃電,劃破了顧言的思路。
他眼前一亮!
「對!數據熵!任何加密算法都有其固有的信息熵特徵,但為了隱藏自己,他們一定會偽造一些隨機的、無用的數據流來混淆視聽。但這些偽造的數據,在熵值上,會與真實的加密數據,產生微小的、不和諧的波動!」
他立刻調整了追蹤策略,不再去追逐那個飄忽不定的IP,而是開始分析海量數據流中的熵值異常點。
五分鐘後,他鎖定了一個極其微小,但持續存在的異常加密協議。
「找到了!」
顧言低喝一聲,雙手在鍵盤上打出了一連串複雜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指令。
他像一個最高明的解剖師,順著那個微小的「結構缺陷」,層層剝開對方的偽裝。
最終,成功反向侵入了對方的伺服器!
勝利的天平,瞬間傾斜。
我們不僅成功阻止了對方的攻擊,保全了學校伺服器里的原始數據。
更驚人的是,我們在對方的資料庫里,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寶藏」。
那是「清除者」團隊,為他們所有「大客戶」處理「髒活」的全部記錄。
其中,一個名為「陸氏集團」的文件夾,赫然在列。
裡面,詳細記錄了陸氏集團近年來,所有見不得光的勾當。
包括商業賄賂的轉帳記錄。
惡意收購、打壓競爭對手的非法手段。
操縱股價、進行內幕交易的證據。
甚至……還有幾份關於陸哲本人的醜聞記錄,包括他飆車肇事後找人頂包,以及他在國外留學時,涉嫌性侵一名女同學,最後用錢擺平的全部資料。
我和顧言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驚。
我們本想釣一條小魚,卻沒想到,釣上來了一頭巨鯨。
顧言迅速地將這些資料全部打包,加密,上傳到了一個設置在國外的、絕對安全的雲端伺服器上。
做完這一切,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種奇異的光。
「蘇晚,你現在手裡的牌,比原子彈還厲害。」
我笑了。
劫後餘生的疲憊感褪去,變成一種掌控一切的快感。
「原子彈,」我說,「就是要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07
我沒有立刻引爆這顆「原子彈」。
一個優秀的化學家,最懂得「反應條件」的重要性。
時機,溫度,催化劑,缺一不可。
現在,時機未到。
我需要一個完美的催化劑,來讓這場爆炸的威力,達到最大。
於是,我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決定。
我主動聯繫了陸哲,表示願意「談判」。
我通過一個律師朋友,向陸哲的代理律師傳達了我的「和解」意向。
陸哲顯然對我突然的「屈服」感到十分滿意,又有些意外。
他大概以為,是前一晚那場猛烈的網絡攻擊,徹底摧毀了我的心理防線。
他很傲慢地,同意見面。
談判的地點,定在他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檔咖啡廳。
我一個人赴約。
我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色連衣裙,沒有化妝,臉上帶著憔悴和認命。
我看起來,就像一個終於被現實打敗的、無助的年輕女孩。
陸哲坐在我對面,姿態優雅地攪動著杯中的咖啡,眼神里充滿了勝利者的施捨。
「想通了?」他開口,語氣輕蔑。
我低下頭,聲音很輕:「我媽……她的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了。」
我把我的「軟弱」,歸結於對親情的妥協。
這是一個最能讓他信服,也最能滿足他控制欲的理由。
果然,他笑了。
「早這樣不就好了?非要吃點苦頭。」
「說吧,你的條件。」他一副慷慨大度的樣子。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中帶著「屈辱」的淚光,開始提出我的「條件」。
「第一,我希望陸家能出面,讓網絡上那些攻擊我的帖子和不實信息都刪掉,並且讓林妙妙的家人,對外宣布,這件事只是一場誤會。」
「第二,我自願放棄這次的保送名額。」
「第三……」我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希望……陸家能給我一筆錢,作為……作為我這段時間精神損失的補償。」
這三個條件,完美地塑造了一個「被逼無奈、貪圖小利」的形象。
既滿足了他想要為林妙妙洗白的需求,又坐實了我「出身貧寒、眼界短淺」的人設。
陸哲對我的「識時務」,非常滿意。
他當場就答應了我的所有條件。
「錢不是問題。」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支精緻的鋼筆,在一張便簽上寫下了一個電話,「這是我助理的電話,你明天聯繫他,他會處理。」
「至於名譽……我會讓妙妙的家人發一個聲明。但前提是,你也要發一個道歉聲明,承認是你嫉妒妙妙,言語上刺激了她,才導致她情緒失控,發生了意外。」
他還是要我低頭認錯,來滿足他最後的虛榮。
「好。」我「順從」地點了點頭。
在談判的最後,我仿佛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那個……保送名額的事,我雖然放棄了,但還需要李主任那邊……最終確認一下。希望陸少您,能幫忙處理好後續的手續。」
我把皮球,巧妙地踢給了他。
陸哲果然沒有起疑,他一心只想儘快了結此事,讓林妙妙從這場醜聞中徹底脫身。
「放心,李主任那邊,我會搞定。」他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談判結束了。
陸哲起身,準備離開。
我叫住了他。
「陸學長。」
我從包里,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感謝您……大人有大量。」
我將禮盒遞過去,姿態卑微。
陸哲挑了挑眉,接了過去,打開一看。
裡面是一支派克鋼筆。
款式經典,價格不菲,對於一個「擺攤的媽」的女兒來說,算得上是下了血本的「賠罪」禮物了。
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算你識相。」
他收下了鋼筆,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低垂的眼眸里,閃過冰冷的笑意。
他不知道。
那支鋼筆,是我花光了所有積蓄買的,但又被顧言進行了精密的改造。
它的內部,被植入了一枚針孔大小的、軍用級別的高清拾音器和GPS定位器。
從他收下那支筆開始,他就成了一個移動的、毫無防備的竊聽器。
當晚,GPS的信號顯示,陸哲驅車來到了市中心一家名為「錦繡閣」的高檔私人會所。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個我們正在監控的信號——李主任的手機定位,也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
魚兒,上鉤了。
我和顧言,坐在離會所不遠處的一輛毫不起眼的麵包車裡。
車裡擺滿了各種電子設備,螢幕上,正顯示著那支鋼筆傳回的實時畫面和聲音。
畫面是黑的,因為鋼筆被陸哲插在了西裝的內側口袋裡。
但聲音,卻異常清晰。
「陸少,您來了!李主任已經在『蘭亭序』等您了。」一個恭敬的聲音傳來。
「嗯。」是陸哲高傲的回應。
很快,我們聽到了包廂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李主任那略帶諂媚的寒暄。
「哎呦,陸少,您可算來了,我這都等您半天了。」
「李主任客氣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他們終於談到了正題。
「……那個蘇晚,已經搞定了。」是陸哲的聲音,帶著得意,「那丫頭就是個硬骨頭,不過她媽是軟肋,一捏就碎。她已經同意放棄名額,公開道歉。」
「那就好,那就好啊!」李主任的聲音里充滿了如釋重負,「這個蘇晚,成績太扎眼了,之前我還真有點擔心,不好操作。現在她自己退出,那就省事多了。」
「嗯。」陸哲輕哼了一聲,「所以,名額的事,就按我們之前說的,定給妙妙了。剩下的流程,李主任你多費心。」
「您放心,陸少!」李主任拍著胸脯保證,「我明天就開會,把保送材料遞上去。保證辦得妥妥帖帖,誰也挑不出毛病。就是……您看,我兒子小明在公司那邊……」
「放心。」陸哲打斷了他,「我已經跟人事打過招呼了。明年開春,分公司副總的位置,就是他的。」
「哎呀!那真是太感謝陸少了!太感謝了!」李主任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狂喜,「您放心,以後學校這邊有任何事,您一句話,我李建國保證給您辦得明明白白!」
錄音設備里,清晰地記錄下了他們之間這場骯髒的權錢交易。
言語間,充滿了對規則的踐踏,和對普通人的蔑視。
李主任甚至還在最後,得意地補了一句:
「說到底,蘇晚那種沒背景、沒根基的學生,就算腦子再好,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她還能翻了天不成?」
聽到這句話,我關掉了監聽設備。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是啊,我翻不了天。
但是,我可以把你們賴以生存的這片天,給它,捅個窟窿。
收網的時候,到了。
08
我沒有選擇將證據一次給警方。
那樣做,效率太低,而且很容易被陸家的勢力在中間環節攔截或壓制。
我要的,是一場無法被控制、無法被撲滅的,全面引爆。
我和顧言分工合作。
深夜,在我們那間臨時的「作戰室」里,兩台電腦的光,映著我們同樣冷靜的臉。
顧言負責商業線。
他將從「清除者」伺服器里獲取的,關於陸氏集團商業賄賂、內幕交易、惡意競爭的所有證據,進行了分類整理。
一份,通過加密渠道,發給了陸氏集團最大的商業死對頭——另一家實力相當的財團。
另一份,附帶著詳盡的分析報告,匿名發給了國內幾家最頂尖、最敢於報道的財經媒體。
而我,負責另外兩條線。
我將李主任與陸哲的完整交易錄音,以及他兒子憑空高升的全部資料,進行了實名舉報。
舉報信,一封寄往了市教育局的紀檢監察組。
另一封,直接寄往了省一級的紀律檢查委員會。
對付體制內的人,就要用體制內的規則。
做完這一切,我打開了那個沉寂已久的微博帳號。
我沒有去辯解,也沒有去謾罵。
我只是花了一個通宵,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用最客觀、最冷靜的筆觸,整理成了一篇數萬字的長文。
從林妙妙最初的嫉妒與算計,到她如何PUA並威脅周晴。
從陸哲如何動用權勢對我進行停課和網絡霸凌,到他如何製造偽證、收買人證,企圖將我置於死地。
從李主任與陸家的權錢交易,到我最後如何被迫反擊。
每一個環節,我都附上了最石錘的證據。
林妙妙威脅周晴的聊天記錄截圖。
周晴控訴被霸凌的錄音。
陸哲的「清除者」團隊攻擊我,偽造黑料的後台數據。
以及最後,那段足以壓垮一切的,陸哲與李主任在會所里的交易錄音。
證據鏈完整,邏輯閉環,無可辯駁。
我將這篇長文,通過匿名郵箱,同時發給了十幾個在微博上影響力最大、以報道社會熱點新聞而聞名的百萬粉絲大V。
然後,我合上電腦,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天亮。
黎明,如期而至。
而那場註定要席捲一切的風暴,也隨著第一縷陽光,拉開了序幕。
早上七點。
財經圈率先炸了。
幾家主流財經媒體,同時發布了關於陸氏集團涉嫌嚴重商業犯罪的深度報道,並附上了部分無法辯駁的轉帳和內部文件證據。
早上八點。
A大炸了。
紀檢委和教育局的聯合調查組,直接開進了校長辦公室。
李主任在教務處的會議上,被當場帶走。
早上九點。
整個網際網路,徹底引爆。
那篇由數個大V聯手轉發的長文,像一顆核彈,在微博上炸開。
#A大校花毀容案驚天反轉#
#奪命校花:我的完美反殺#
#陸氏集團太子爺黑料#
#A大教務處主任被查#
數個話題,以摧枯拉朽之勢,同時衝上了熱搜榜前十,並且後面都跟著一個鮮紅的「爆」字。
事件的複雜性、戲劇性、以及其中蘊含的權勢欺壓、校園霸凌、官商勾結等種種元素,徹底點燃了所有網民的怒火。
之前所有關於我的汙衊和抹黑,在如山的鐵證面前,都成了一個笑話。
我成了被權勢碾壓,卻憑藉高智商絕地反殺的「復仇女神」。
而林妙妙、陸哲、李主任,以及他們背後的陸氏集團,則被釘在了恥辱柱上,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口誅筆伐。
陸氏集團的股價,開盤即一字跌停,無數股民哀嚎遍野。
稅務部門、證監會,也相繼宣布,對陸氏集團正式立案調查。
曾經不可一世的商業帝國,頃刻間搖搖欲墜。
我走在校園裡,去往化學實驗室的路上。
周圍每一個人的手機里,都在討論著這件事。
新聞APP的推送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世界,在為我的復仇而喧囂。
而我,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關掉了手機的提示音,推開了實驗室厚重的大門。
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各種化學試劑的味道。
我穿上白大褂,戴上護目鏡,開始準備我落下了半個月的實驗。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我只是完成了一個我計劃了很久的,複雜的化學反應。
每一個步驟,都精準。
每一個結果,都徹底。
僅此而已。
09
陸家的能量,比我想像的還要大一些。
在風暴席捲的第三天,陸哲的父親,陸氏集團的董事長陸天雄,親自出面接受了一家媒體的獨家專訪。
視頻里,他頭髮花白,面容憔悴,對著鏡頭幾度哽咽。
他承認了自己「教子無方」,也承認了公司在管理上存在「部分漏洞」。
他將一切,都歸結於「年輕人的衝動」和「個別管理層的失職」。
他打得一手好悲情牌,試圖用一個父親的眼淚,來博取大眾的同情,用丟車保帥的方式,來挽救他那即將傾覆的商業帝國。
可惜,為時已晚。
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任何公關手段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那場漏洞百出的表演,反而激起了網民更大的反感。
陸天雄在公開渠道碰壁後,開始試圖從我這裡尋找突破口。
他通過各種關係,拿到了我的電話。
電話里,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集團董事長,語氣里甚至帶著懇求。
「蘇晚同學,我知道,是我們陸家對不起你。」
「陸哲和妙妙,他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陸氏集團是無辜的,集團里還有成千上萬的員工,他們需要這份工作來養家餬口。」
「我懇請你,高抬貴手,對外發表一個聲明,說有些證據是你……是你偽造的,或者只是一場誤會。只要你願意,任何條件,我們都可以談。」
我靜靜地聽他說完,沒有打斷。
然後,我只回了他一句話。
「陸董事長,當你的兒子,用我母親的生計來威脅我的時候,他有沒有想過,她也只是一個需要養家餬口的普通人?」
說完,我便掛斷了電話。
我的拒絕,成了壓垮陸哲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大概從未想過,他引以為傲的家世,他父親那通天的手腕,在我這裡,會變得一文不值。
他所有的驕傲和尊嚴,都被我踩在了腳下,碾得粉碎。
絕望,會讓人變得瘋狂。
一天晚上,我結束實驗,從化學樓走出來。
夜色已深,校園裡很安靜。
當我走到一處沒有路燈的林蔭道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從旁邊沖了出來,一個急剎,橫在了我的面前。
車門打開,一個身影從駕駛座上沖了下來。
是陸哲。
他看起來狼狽不堪,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布滿了血絲。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校草,此刻看起來,像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蘇晚!」
他嘶吼著我的名字,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著絕望的氣息,撲面而來。
「是你!都是你!是你毀了我的一切!」
他狀若瘋魔,將我粗暴地拖拽著,塞進了副駕駛。
我劇烈地掙扎,但男女力量的懸殊,讓我的一切反抗都顯得徒勞。
他鎖上車門,一腳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蘇晚,你不是很能算計嗎?你不是很聰明嗎?」
他一邊瘋狂地開著車,一邊歇斯底里地對我咆哮。
「那你算到了今天嗎?你算到我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嗎?我要你給我陪葬!」
我表面上露出了極度的驚慌,拚命地拍打著車窗,呼救。
但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我的另一隻手,在口袋裡,冷靜地,連續按下了三下。
那是我戴在手腕上的一個手環。
外表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運動手環。
但實際上,是顧言改造過的,一個內置了緊急求救和定位功能的特殊裝置。
連續按動三下,就會在不發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將我的實時位置和我手機里的環境錄音,發送到顧言的手機上。
我需要拖延時間。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用言語刺激他。
「陪葬?陸哲,你配嗎?」
我冷冷地開口,聲音里充滿了不屑。
「你輸了。輸得一敗塗地。你、你爸、還有那個躺在醫院裡人不人鬼不鬼的林妙妙,你們都輸了。」
「因為你們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人,也高估了自己。」
「你閉嘴!閉嘴!」
我的話,精準地戳中了他最痛的地方。
他被徹底激怒了,方向盤猛地一打,車子拐進了一條荒僻的小路。
最終,停在了一座廢棄的化工廠門口。
鐵門銹跡斑斑,牆上畫著巨大的骷髏頭和「危險」的標誌。
他拖著我下了車,走進了那個充滿了刺鼻化學品氣味的、巨大的廢棄車間。
月光從破敗的屋頂窟窿里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張張鬼臉。
他不知道。
我的求救信號,早已發出。
顧言和收到他報警的警察,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這裡趕來。
我需要做的,就是在他們到來之前,活下去。
10
廢棄的車間裡,死寂無聲,只有我們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迴響。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膩中帶著刺激性的氣味。
我很快就分辨出來,那是乙醚。
一種揮發性極強,且極易燃燒的化學品。
陸哲將我狠狠地推到一根銹跡斑斑的柱子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金屬打火機。
「咔噠」一聲,橘黃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躍,映著他那張因為瘋狂而扭曲的臉。
「蘇晚,我們一起,在這裡,變成一朵最絢爛的煙花,好不好?」
他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一個被寵壞的、從未經歷過挫折的成年巨嬰,在失去一切之後,所能想到的,最愚蠢,也最決絕的報復方式——同歸於盡。
我看著他手中的火苗,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
但我知道,我不能表現出任何恐懼。
恐懼,只會加速他的瘋狂。
「點吧。」
我冷靜地開口,聲音平穩得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這裡的乙醚濃度,目測已經超過了爆炸極限的最低值。只要你鬆手,我們會在0.01秒內,被瞬間的氣浪炸成碎片。」
「你連痛苦都感覺不到,甚至都來不及後悔。」
我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他燃燒的理智上。
他猶豫了。
赴死的決心,和對死亡本身的恐懼,在他的眼中激烈地交戰。
求生的本能,讓他拿著打火機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就是這個瞬間!
我趁著他分神的一剎那,猛地抬起腳,將旁邊地上一個破了口的、不知裝著什麼粉末的白色袋子,狠狠地踢向他。
白色的粉末,瞬間揚起,像一陣濃霧,撲向陸哲的面門。
是石灰粉!
陸哲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揮手去擋。
他手中的打火機,脫手而出,掉進了旁邊地上的一灘積水裡。
「滋啦」一聲,火苗熄滅了。
車間裡,重歸黑暗。
危機,暫時解除。
我沒有停頓,迅速地和他拉開距離,同時繼續用言語,攻擊他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線。
「陸哲,你死了,一了百了。」
「可你想過你爸嗎?陸氏集團已經完了,他下半輩子,要怎麼在牢里度過?」
「你想過你媽嗎?她只有你一個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她下半輩子,要怎麼活下去?」
「還有林妙妙!你為了她,搭上了你自己,搭上了整個家族。可她呢?她從頭到尾,愛的只是你的錢,你的權勢!你現在一無所有了,你覺得,她還會多看你一眼嗎?」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精準地捅在他最軟弱、最在意的地方。
他的心理防線,在我的言語攻擊下,一寸寸地崩潰。
他抱著頭,痛苦地蹲了下去,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
他的精神,徹底垮了。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車間生鏽的大門,被一股巨大的外力,從外面撞開。
數道刺眼的手電筒光柱,瞬間照亮了整個空間。
「不許動!警察!」
全副武裝的特警,魚貫而入,迅速將癱倒在地的陸哲,死死地控制住。
我看著被戴上手銬,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被押起來的陸哲,心中那根緊繃了數月的弦,終於徹底鬆了下來。
我走到他面前,在他被警察帶走之前,蹲下身,看著他那雙已經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
我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
「現在,我們兩清了。」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無盡的悔恨。
而我,站起身,再也沒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