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三四米,林小艷追過來問:「你怎麼不砍價啊?」
我皺眉反問:「你不是沒看中嗎?」
林小艷急得直跺腳:「我搖頭的意思是價格太貴了,你怎麼這麼傻啊!真服你了,豬一樣!」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哪知道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看吧,我不奉陪了。」
我扔下這句氣話,加快腳步往外走。
林小艷沒辦法,只能再次追過來說好話哄我。
我沒搭理她。
一屁股坐到長椅上,看著馬路對面的小吃店說:「餓得走不動道了。」
林小艷嘴角微微抽搐,眼底滿滿的嫌棄。
確定我是真的不見兔子不撒鷹,極不情願道:「你想吃什麼?」
我要了份 58 元的套餐。
林小艷自己沒點,伸手來拿我的,被我用胳膊肘擋住了:「嫂子,你想吃就再點一份,我要是沒吃飽,待會兒又走不動道了。」
林小艷氣飽了。
餓著肚子,板著張臉坐在我對面。
等我吃完,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立馬拽著我往外走:
「趕緊去看貨吧,服裝城下午四點就關門了!」
之後,我故意帶她避開上一世進貨的地方,始終在精品女裝區打轉。
林小艷剛開始還嫌貴。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體力的消耗,她最終在一家中規中矩的店,以 140-150 的批發價拿了 400 件羽絨服。
6
回去坐的綠皮火車,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
第二天,我在家休息。
林小艷也因為貨沒到,窩在沙發上刷擺攤賺錢的視頻,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
第三天,我正上著班。
林小艷接到物流通知,立馬給我打電話說:
「雨晴,那個老闆把羽絨服都送來了,你能陪我去拿一下嗎?」
我樂了:「大姐,我上班呢,這種事情你應該找我哥去?」
林小艷在電話那頭理所當然地解釋:「你哥公司多遠啊,開車過來都要半個小時,你幾分鐘就能回來,我當然找你幫忙了。」
「快點過來吧,咱們別讓司機師傅等急了。」
說完,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她把電話掛斷了。
我不管她,繼續上我的班。
五分鐘後,林小艷發消息問:【到哪了,我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
八分鐘後,又發消息問:【還沒來嗎?那我先下樓了。】
十分鐘後,她直接打電話過來質問:「你是不是在半路被車撞了?我在樓下等半天了,還沒看到你的鬼影子!」
「馬上把定位打開,我倒要看看你死在哪裡!」
這次是我掛斷了電話,並順手將她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本以為耳根能清凈到下班回家。
卻沒想到林小艷敢來公司找我。
她紅著臉站在辦公室門口,靦腆又焦急地催促我:
「雨晴,家裡出了點事,你趕緊請假跟我回家吧。」
我領導就在旁邊坐著。
聞言,立馬給我批假:「小易,別忙了,快回去看看吧。」
我抿起唇,沒再解釋。
林小艷面上閃過一絲得意。
出了公司,她二話不說,帶我直奔接貨地點。
司機已經在那等了半天,上來劈頭蓋臉把我們倆說了一頓。
面對外人,林小艷就像啞巴,任人打罵都不敢吭一聲。
等拿到貨,她煞白的臉逐漸恢復血色。
一邊拆包裝,一邊肉疼地說著:「六七萬花出去,還沒聽個響聲,我現在一刻都等不了了,想立馬出去擺攤賺錢。」
我半晌沒搭腔。
她忍不住扭頭問:「雨晴,你待會能陪我去一趟王莊夜市嗎?」
我搖頭說:「不去,天太冷了。」
林小艷咬咬牙:「我請你去王莊夜市吃東西。」
「那行吧。」我鬆口了。
7
下午五點,夜市開始上人了。
林小艷初來乍到,找不到地方擺攤,又不敢開口問。
我看在她不情不願給我買了份煎餅果子的份上,找負責收攤位費的人溝通一番,給找了塊邊邊角角的地。
林小艷一看價格,很滿意。
因為人少,沒人盯著,她也敢動手把衣服擺出來。
我就在旁邊吃著東西,看她幹活。
林小艷讓我搭把手,我就把沾了辣椒油的手伸給她看。
過了會兒,攤位終於支起來了。
林小艷眼巴巴地看著小吃街那邊的人群,左等右等可算盼來一個人。
那人問:「這件衣服多少錢?」
我默不作聲。
林小艷便漲紅著臉,右手比個「2」和「1」,左手比個「9」.
那人咋舌:「219?你這也太貴了,我有這錢還不如上店裡去買呢,人家至少有保障,你這小地攤有啥?」
話是這麼說,但人沒走。
其實是想聽林小艷說說衣服的優點。
但壞就壞在林小艷社恐。
剛才急中生智比手勢,已經是她跟人溝通的極限。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我,把我往那人面前推。
這個動作讓我頭皮瞬間發麻。
腦海中頃刻浮現被刀捅進胸口的畫面。
帶著口罩的男人飛撲到我身前,渾濁的眼睛布滿紅血絲,掏出刀子瘋狂地刺進我的身體。
「啊——」
林小艷在身後大聲尖叫。
我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痛意,隨後恐懼、震驚、無助等情緒湧上心頭。
被送往醫院的路上,林小艷一直在哭:
「不是我乾的,真的不是我,是雨晴自己沒站穩。」
「我們賣的衣服一直都是雨晴在負責,我真的不知道衣服的品質這麼差,我只負責收錢。」
聽到她的話,我心裡湧出無盡的恨意。
想狠狠罵她,想薅起她的頭髮廝打。
但當時的我已經失血過多,抬起一根手指都覺得勉強。
送到醫院時,一群醫護人員圍過來,我就隱隱感覺自己可能要死了。
但耳朵還能聽到林小艷抽泣著說:
「雨晴福大命大,肯定沒事的,你們別擔心了,以後我擺攤賺到的錢跟她二八分......」
......
砰砰砰——
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下意識地捂住胸口,仿佛又感受到了刀扎進胸膛的刺痛。
「臉色這麼難看,該不會生病了吧?」
買衣服的人皺眉看我一眼,把衣服放下走了。
林小艷等人走遠了,又狠狠推了我一把:
「易雨晴,你故意的吧?」
「不想幫忙就直說,別來了之後,什麼忙都不幫,就知道吃吃吃,吃得跟個死豬一樣,讓你給別人介紹衣服都使喚不動,真是氣死我了!」
我冷笑一下,轉身就走。
圍著夜市繞了一圈,上步行街二層的快餐店坐下。
這裡有暖氣,還能將林小艷的攤位盡收眼底。
8
寒風刺骨,氣溫越來越低。
王莊夜市夏季能開到凌晨一點,冬季九點就沒什麼人了。
自從我離開後,林小艷的攤位就零零散散來了兩波人。
等小吃街那邊陸續收攤,林小艷忍不住抹淚,拿起手機打電話。
沒過多久,我哥過來了,兩人吵了幾句。
我看夠了熱鬧,開始打車往家走。
到家換上居家睡衣,我提前給爸媽打一劑預防針:
「林小艷待會兒回來可能要鬧,你們二老別管,在房間裡別出來。」
爸媽一臉不解,正想問清楚,就聽到門外的聲音:
「你妹妹真是不可理喻,害我吹一晚上西北風,一分錢沒賺到,還倒貼 30 的攤位費出去。」
「真沒見過她這樣自私自利、好吃懶做的女人,叫她幫個忙就要這要那,典型的冷心冷肺沒良心,誰家小姑子這樣做不被嫂子嫌棄死?」
林小艷邊說邊開門。
進門就看到我從爸媽房間出來。
她眉毛倒豎,扯起嗓子大喊:「還沒說你,你惡人先告狀了是吧?」
「爸媽出來!你們來給我評評理,誰家小姑子住家裡不做飯不洗碗,一點家務活不幹,成天坐等著開飯?」
「有點事叫她幫忙,推三阻四,各種講條件,我這個當嫂子還得花錢請她幫忙,之後錢花出去了,又得看她臉色,一言不合就撂挑子走人!」
「這誰受得了啊?這要是我親妹妹,我早一巴掌上臉了!」
我看著她怒氣衝天的樣子,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呵呵。
原來林小艷對我有這麼多意見啊?
我住自己爸媽家,天經地義好不好。
何況我每個月還給家裡 1000 塊錢生活費,她給過一分錢嗎?
我笑了一下,順著她的話問:「既然你妹妹願意給你當牛做馬,你幹嘛不找她幫忙,總盯著我幹嘛?」
林小艷想也沒用就說:「她在外地上學,哪有空回來!你一周就上五天班,下午四點半就回來了,大把的時間空著,我不叫你叫誰啊?」
我恍然大悟似的點頭:「哦哦哦,我欠你的唄?」
「幫一次不夠,非得把事全塞給我唄,我是你爹,還是你媽,我憑什麼要幫你啊?」
林小艷臉色鐵青。
還想說什麼,被我哥搶先打斷了: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易雨晴你至於嗎?」
上一世,我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個月,20 多萬一分錢沒拿到的時候,我哥也是這麼說的。
好像我的付出和勞動,在他看來就是應該的、順手的、理所當然的。
那這輩子,鞭子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可別喊疼啊。
9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林小艷給我發信息:
【今天下午早點回來陪我出攤。】
【還是去昨天那個夜市,但今天你得給我找個好位置,來人的時候,嘴甜一點,多給人家介紹介紹。】
看到信息,我閉了閉眼。
怎麼就忘了把她 vx 給拉黑了呢?
上班看到這麼晦氣的信息,我這一世的罪孽都就此抵消。
......
下午三點,林小艷大概是發現被我拉黑了,又來公司找我。
她這次學精了,哭紅了眼睛來找我:
「雨晴,你快請假跟我走吧。」
我領導一看,以為出人命了,連聲催我走。
我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很是疑惑:
「林小艷,你哭什麼?誰家要辦白事了?」
辦公室坐著四五個人,這會兒沒什麼急事,都停下手頭工作看熱鬧呢。
林小艷被他們盯得半天說不出話,干站著流眼淚。
見狀,我只好問:「你爸死了?」
林小艷鼓起眼睛瞪我。
「那是你媽死了?」
林小艷氣得朝我揮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