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抓住,用力把她推了出去:「沒事別來找我,再胡攪蠻纏,我可不怕你。」
動靜鬧得有點大,半個公司的人都圍過來了。
林小艷怕出糗,趕緊走了。
10
下班後,我約同事去吃燒烤。
晚上九點到家,發現林曉燕居然不在家。
爸媽吃著我打包帶回來的烤串,也是無奈:
「她哭著鬧著要去擺攤,你哥只好請假提前回家陪她擺攤去了,下午六點多出的門,現在還沒回。」
我笑了。
......
晚上十點左右,我聽到客廳里傳來動靜。
我哥一進家門就開始吐槽:
「你這些羽絨服趕緊找人出手吧,這麼冷的天誰樂意出來,都沒幾個人過來問價,你還指望賺錢,做夢呢?」
林曉燕不甘心:「找誰出手啊?誰願意接手?」
「我看人家擺攤賣羽絨服的博主在農村集市擺攤都能一天賺幾千上萬,我心想我在城裡擺攤,至少也能賺個幾百上千吧,沒想到城裡人連件衣服都捨不得買,摳死了。」
我哥向來有話直說,且說的話直戳要害。
「人家圖便宜的,直接網購;圖穿著舒服得體的,直接上實體店,誰買你這二百多的地攤貨。」
「你可別折騰了,我明天還要上班,趕緊洗洗睡吧。」
不知道林小艷是不是被打擊到了。
後面好幾天,都沒看她出門,堆在儲藏室的羽絨服也不見了。
直到某天下班,正好在樓下撞見她出門拿快遞。
她叫住我:「雨晴,快幫我搭把手,東西要掉下來了!」
我正想看她要玩什麼花樣,就拿了四五件快遞到手裡掂量。
11
回到家,快遞被一件件拆開,裡面果然是各種款式的服飾。
林小艷竊笑,拿起一件鼓鼓囊囊的黑色衣服問我:
「雨晴,你猜這件衣服多少錢?」
我仔細地打量這件衣服。
面料發皺,版型臃腫,湊近還能聞到一股工業味,瞧著比上一世批發價 19 的棉服還要劣質。
此時,我差不多明了林小艷要做什麼了。
於是將計就計,故意把價格往高了猜:「80 嗎?」
林小艷眼底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高高抬起下巴,搖搖頭:「不對,你再猜。」
我故作深沉:「總不能又花了一百多吧?」
林小艷鬱卒了一下:「沒有那麼貴啦,很便宜。」
緊接著,她又找出一件紅色衛衣問我:「你猜猜這個多少錢。」
衛衣薄薄的一層布,帽子小得像是要給人裹腦用的,其他地方又鬆鬆垮垮,特別肥大。
有前車之鑑的情況下,我合理地說了個低價:「40?」
林小艷不僅沒生氣,反而更高興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陸陸續續往家裡運了幾千件快遞。
眼看樓下的兩個儲藏室都塞滿了,林小艷終於要找個地方出攤了。
找來找去,最後看中了上一世出攤的集市,還專門雇了個人給她幫忙,一件衣服給人家五塊錢的提成。
12
出攤那天,我就蹲在不遠處看。
買的人並不多,但問價的人不少,林小艷表情漸漸有些掛不住。
最後想了個臨時降價的辦法,把寫好的價格劃掉。
原價 79 的棉服,改成 59 一件。
原價 39 的衛衣/毛衣和加絨褲子,改成 19 一條。
這個辦法簡直立竿見影。
林小艷還在改價的時候,旁邊就有人圍觀,看她改完,爭先恐後地去挑選衣服。
眨眼間,林小艷攤位旁邊的人就多得數不清了。
......
當天晚上,林小艷房間裡傳來激動的尖叫聲。
第二天,她主動走到我面前,腰板挺得筆直,嘴角掛著一抹自得的笑。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雨晴,打工這輩子都是牛馬命,永遠出不了頭,想發家致富還是得做生意。」
之後不用我問,她自己先憋不住了:
「你猜我昨天擺攤賺了多少錢?」
我不咸不淡道:「多少?」
林小艷雙眼放光,伸出 3 根手指,臉頰肌肉都在顫動。
我若有所思:「300?」
林小艷仰頭哈哈大笑:「小了,格局太小了。」
我皺起眉頭追問:「到底多少?」
她不肯告訴我了。
但我隱隱能猜到,應該是三千多。
算了,讓她再得意一會兒吧,真正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13
嘗到擺攤買廉價衣服的甜頭後,林小艷幹勁十足。
她後續直接在網上聯繫了那幾家網店的老闆發貨,僱傭的阿姨也請了兩個,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我媽看她都開始僱人幹活了,也有些想法,就問:
「小艷,我能去幫你賣衣服嗎?」
不想林小艷喲呵一聲,陰陽怪氣道:「之前我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沒一個人吭聲,現在我攤子都鋪開了,你就想撿現成的?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我媽氣得差點心梗。
我趕緊把她扶到房間裡坐下,喂了粒速效救心丸。
然後說起接下來的旅行計劃。
「媽,我嫂子那邊你就別管了,她賺多少都跟家裡沒關係,你有時間,還不如陪我出去玩玩。。」
「我今年年假還沒休,現在快到年底了,我就想一次性休完,帶上你跟我爸一起去雲南。」
我媽愁眉不展:「你一個月就賺那幾千塊錢,還是別浪費錢了,存著以備不時之需。」
我說機票酒店都訂好了。
我媽面上還是有些不高興,但我爸一回來,她就立即拉著我爸使勁試出去玩的衣服。
什麼衣服配什麼鞋,搭什麼顏色的絲巾等等,都要講究。
等我哥接林小艷回來的時候,爸媽已經睡下了。
看到我在客廳喝水,夫妻倆笑得神經兮兮。
林小艷還湊過來跟我說:
「雨晴,今天媽想去給我幫忙,我怕她累著就拒絕了,不過要是你想來,我隨時歡迎哦~」
我笑著說:「不用了,我訂了明天的機票去雲南玩。」
上一世,那個持刀行兇的瘋子就是在這幾天上門的。
我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主動去送人頭。
林小艷面色微變。
很快又恢復笑容:「等我擺攤賺夠錢,過年和你哥去三亞玩,住五星級酒店。」
14
六天後,我和爸媽在古鎮一家店裡吃著米線,突然接到我哥打來的電話。
「雨晴!你嫂子被人捅傷了,現在在醫院搶救了!」
我驚疑一聲:「啊?」
我哥崩潰大吼:「啊什麼啊!你趕緊帶著爸媽回來,關鍵時刻靠不住,急死我了!」
我抬頭看到爸媽投來疑惑的眼神,不慌不忙道:
「我哥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我媽蹙起眉頭:「我種在陽台的花需要一周澆一次水,家裡那兩位肯定想不起幫我澆,都出來玩這麼久了,該回去了吧。」
我爸附和地點點頭。
當天晚上八點的機票回去,我沒讓我哥來機場接。
打車回家,讓爸媽休息好了,才告訴他們林小艷受傷的事。
第二天正準備打電話聯繫我哥時,他剛好回來拿東西,發現我們回來了,情緒異常激動:
「你們還知道回來啊?」
「小艷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你們還這麼心安理得地在家坐著?」
爸媽面面相覷,又看向我:「怎麼回事?」
我說:「我接到你電話,連夜趕回來的,怕麻煩你,自己打車回來安頓好,你有什麼可指責的?」
我哥抹了把臉,突然蹲在地上:
「小艷昨天搶救成功,現在住進了重症監護室,一天就要花好幾千......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話仿佛給整個家蒙上一層陰影。
爸媽的脊背突然彎了,我爸一隻手伸進包里......
「哥,你沒找那個行兇的人賠錢嗎?這些費用不應該他來承擔嗎?」
聽我這麼說, 爸媽頓時朝我哥看過去。
我哥臉色鐵青:「昨天已經報警了,今天我再去問問,這個住院費我必須讓他包了,還有你嫂子的精神損失費、營養費, 我的誤工費。」
我抿了抿唇。
不得不說理想很豐滿, 現實很骨感。
那個瘋子之所以走極端就是因為沒錢, 如果能拿出我哥要的這些錢,他也不會故意傷人了。
15
後面的幾天, 我哥每天三點一線。
每天下班就往警局跑。
第四天,他終於見到持刀傷了林小艷的人。
這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 這些天都躲在野外的水泥管內,鬍子和頭髮都油膩得打結,衣服上也滿是污垢。
得知我哥的來意, 他張口就說:
「反正我被你們這些黑心商販害成癌症了, 也活不長,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我哥憤憤不平, 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警察和法院那邊。
但起訴流程是很漫長的。
光是審核,我們就等了一個多月,最後拿到了犯罪人全身家當——1032.27 元。
我哥懵了。
瀕臨崩潰的邊緣時,他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林小艷家屬是嗎?麻煩儘快來醫院一趟。」
等我們一家人趕到醫院的時候, 林小艷已經被蓋上了臉部。
氣氛瞬間凝滯起來。
我哥呆呆站在原地, 還沒回過神,就被催促著繳清所有費用。
交完錢發現, 林小艷賺到的錢跟這幾天的住院費相比, 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我哥抹了把淚, 來不及傷懷, 又得強打起精神去處理後面的事。
我幫忙處理林小艷還沒賣完的那些衣服。
聯繫到那幾個老闆, 一番軟話硬話說盡,幾個老闆終於接受退貨了。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林小艷進的這批衣服有多便宜。
所有加絨外套/棉服只要 15,加絨褲子/打底衫/⽑衣/衛⾐通通 7 塊。
⽽林⼩艷原本打算加價五倍賣。
⻅賣不動才降價到進貨價的三四倍賣。
憑她這麼喪良⼼的做法,若不是報應來得太快,很難不發一筆財。
16
一個月後, 案件有了新的進展。
我們⼀家人去旁聽了案件庭審及宣判。
開始審判之前,我們得知行兇的男人並沒有患癌。
他穿林⼩艷賣的衣服導致皮膚過敏時,⾝體正處於感冒發燒的階段。
因為沒錢看病, 就在⽹上查詢症狀,越查越覺得⾃己得了癌症。
於是, 他對賣衣服的林⼩艷⼼⽣怨恨, 決意殺害她泄憤。
恰巧第二天逢集,他沿途順走殺豬攤位上的剔骨刀,見到在攤位後⾯數錢的林小艷, 便突然出手。
導致林⼩艷重傷後,他迅速逃離現場, 並將作案用的剔⻣刀拋棄, 回到家中⾃殺未遂。
案件審理時,綜合各方⾯原因, 法院最後判決這人在牢獄度過余⽣。
當錘聲落下,舊⽇壓著⼼頭的那份重量也隨之卸下。
此局已破。
願未來的萬⾥路上,山高水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