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聚會上,有人提議測試班長。
「聽說女生同時回頭看一個男生,他先和誰對視,就是喜歡誰。」
我忍不住加入了這場測試。
假裝拍照時,大家一起轉頭看向班長。
他第一眼看向我。
卻很快移開,轉向最角落的學委。
微彎的眼角,像是在說:
「原來你在這裡。」
我突然不想表白了。
1
許淮安看向我的那刻,我的心跳迅速加快。
可是下一秒,他像在尋找什麼,目光落在最角落的喬雨汐身上。
速度快得仿佛那一眼是我的錯覺。
同學們笑得曖昧,「班長果然喜歡學委。」
「親一個!親一個!」
我張開嘴,試圖融入大家,卻怎麼都說不出那句話。
呆呆地看著喬雨汐紅透臉,許淮安也紅了耳根。
「別鬧,我和喬雨汐只是同學。」
「那班長你喜歡誰呀?」
他沉默著。
視線恰好又與我相交。
我瞬間覺得口乾,慌忙拿起杯子喝水。
突然有人眼尖地發現他藏在身後的袋子。
「喲,班長居然帶了表白禮物,520 顆心形紙星星,還是學委最喜歡的藍色,你就承認了吧。」
「學委,你還不趕緊表態。」
「你們不要起鬨啦。」
喬雨汐嬌嗔地埋怨一句,便拉住許淮安的衣領,踮起腳,吻上他的唇。
「好吧我承認,許淮安,我也喜歡你。」
少年垂下的眼眸里,映出少女羞澀的臉龐。
美好的所有人都在恭喜他們捅破了窗戶紙。
我悄悄退出了這場熱鬧。
心臟像裂開個口子。
迎著冷風。
緩緩撕碎我寫了三年的表白信。
2
第一次見許淮安,是高一軍訓。
那時候我戴牙套矯正牙齒。
有喜歡起外號的男同學,叫我鋼牙妹。
「正好我也要買飲料,鋼牙妹你幫我把瓶蓋起開唄,我試試你牙有多硬。」
嬉笑的嘲諷刺耳至極。
我身後卻響起一道淡淡的聲音。
「那邊有磚頭,你想用腦袋試試有多硬嗎?」
男同學訕訕離開。
我剛想轉頭看是誰,那人俯身,拉開我後面的冰櫃,問我。
「同學你喝什麼?」
熱氣打在我耳朵上,和冰櫃里飄出的冷氣混在一起。
我屏住呼吸,隨便拿了一罐飲料。
「謝謝……」
不敢看他一眼,我落荒而逃。
跑了大概兩三米,我又忍不住回頭偷偷看那人。
個高腿長,清瘦挺拔,籠罩在陽光下,髮絲都被染成了暖金。
啪的一聲,他打開汽水罐,我的心也跟著跳了一下。
不用特地打聽,我就知道他叫許淮安。
好多女同學會故意路過我們班,看他有多帥。
那一年,我成績中上,他年級第一,我不如他。
我普普通通,扔在人海就會被淹沒。他是校草,人群的聚焦點,我還是不如他。
所以,為了保證分班繼續在一起,離他更近一點點。
我像瘋了一樣學習,空餘時間就翻閱護膚的小技巧。
第一次,我進入全年級前三。
第一次,我開始關注自己,哪裡還不夠好。
高二我如願追著他進入重點班,可是有許淮安的地方變得吵鬧。
新來的喬雨汐性格開朗,喜歡和許淮安打鬧。
聽說他們兩家人還認識,喬雨汐搶走許淮安的作業本,他也不生氣,無奈地去追逐。
倆人在的地方總是好吵。
同學都笑他們是歡喜冤家。
我同桌也說,「周沫,你有沒有覺得班長和學委很配。」
「班長校草,學委校花,兩人家世相當,成績又並列第一,天生一對就是形容他們的。」
「而且我查過,班長水象,學委土象,他們星座也很配。」
同桌自顧自地繼續說,「我記得你也是水象,水象跟水象可就不適合了,太擰巴。」
我摳著書頁,嘀咕道,「星座又不准。」
同桌沒聽見,八卦地又問我,「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什麼星座?我幫你看看合不合。」
「沒有,學習重要……」
砰——!
許淮安追喬雨汐不小心撞到我桌子,敞口的筆袋摔在地上,掉出一堆文具。
橡皮上有我刻的一個字。
許,他的姓氏。
我慌亂地要藏起。
許淮安蹲下身,比我先拿到。
「對不起,把你筆摔壞了一支,明天我賠你支新的。」
他沒看見橡皮上的字,將裝好的文具還給我。
四目相對。
僅一秒。
我迅速避開,冷硬地說:「不用。」
膽小鬼總喜歡用疏離來掩飾自己的小心思。
藏好自己的喜歡,就不會被拒絕。
隔天,許淮安還是買了支新筆。
放在掌心。
等我去拿。
我努力地不碰到他的手,捏起那支筆,比考試都小心翼翼。
喬雨汐忽然從他身後冒出,勾著他的肩,笑得明艷。
「居然買我同款的筆,說,你是不是一直在關注我。」
3
「校門口的店就賣這一款筆。」
許淮安無奈地答著,讓喬雨汐放手。
喬雨汐不同意,還跳到他背上。
兩個人就在我身旁的過道打鬧起來。
少女的笑聲混雜著他低低的提醒。
「你小心點,別摔倒。」
嘴裡莫名發酸。
我攥著那隻筆,想了想,放進筆袋單獨的夾層里。
每次上課打開,看到筆,我會想起許淮安,也會想起喬雨汐。
偷偷看許淮安的每一眼,都有她揚起的馬尾。
喬雨汐,許淮安,原來他們相配的名字也都是三個字。
這月的月考,我成績下滑了幾個名次。
老師讓退步的同學放學留下,背物理知識點。
許淮安作為班長,負責替老師抽查。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許淮安站在走廊上,映著冷白的燈光。
他眼眸微垂,看著排在第一個的我。
大腦一片空白。
我想不起剛才背過的知識點,滿腦子都是他的鼻子好高,眼球很黑,臉上沒有痘痘……
直到許淮安開始抽背。
簡單的題目。
我不用思考都能答出來。
他笑了下。
「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早點結束,早點回家。」
心跳瞬間如擂鼓,我呆呆地點頭。
這是……對我的特例嗎?
身後響起喬雨汐的聲音。
「終於到我了,許淮安你快問。」
她最近感冒請假幾天,落下課程,考試名次也下滑被留了。
許淮安問她的,也是簡單的題目。
多了句我沒有的調笑。
「我看過你的錯題,那麼簡單還能不會,白學了?」
喬雨汐不服氣,「周沫也錯了,你怎麼不笑她。」
許淮安回頭看向我,牽了牽唇。
「她不一樣。」
「後天追上來,已經很厲害了。」
所以,他有注意到我?
原本悶堵的胸膛突然又變得順暢。
我低頭跑進班級去拿書包。
再出來,喬雨汐結束抽查,親昵地用胳膊懟了懟許淮安。
「一會晚上一起去那家吃夜宵,正好你幫我再看看錯題。」
許淮安:「他家太辣了,換一家吧。」
喬雨汐比了一個 OK 的手勢。
我沉默地轉身離開。
腿沉得再也跑不起來。
原來,許淮安和喬雨汐這麼熟悉了。
原來,單戀也會失戀。
現在想起這些事,我才發現,他們的喜歡早就有跡可循。
幸好他從來都不知道我心意。
可惜,他從來不知道。
4
我將撕碎的表白信扔進垃圾箱。
手指無意間碰到鐵蓋子,涼得我心都顫了一下。
沒有再返回餐廳。
今天跨年夜,又趕上元旦小假期,同學們提議出來聚餐。
畢竟明年我們就要畢業了,學業會變得更緊張,不會再有空閒輕鬆的胡扯。
我想,應該試著勇敢一次。
可是沒有機會了。
喜歡是不會屬於膽小鬼的。
鼻尖又變得酸酸的,我想打車離開時。
突然被人搭上肩摟住,撞進溫暖的懷裡。
「別生氣了,罰我親你一口好不好?」
那人低笑著靠過來,帶著淡淡的果酒香氣。
我僵硬地抬起頭。
他的唇擦過我的發間。
看清楚我的樣子,許淮安愣了下,猛地將我推開。
我沒站穩摔在地上,手掌擦破,瞬間溢出血珠。
他慌忙將我扶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把你認成學委了。」
「你手流血了,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掙脫開他的手,克制著心跳,退後。
「小傷,很快就會好。」
許淮安卻固執地加上我的微信,要賠償我。
他一直都是這樣。
算得清,保持著距離和界限。
似是有什麼急事,轉完錢他就快步跑走。
我沒有收那筆轉帳。
只是看著他的頭像發獃。
一個卡通的藍色小人。
其實,我也喜歡藍色。
忽然覺得,我的畢業心愿算是實現了。
沒能表白,但我終於有了他的聯繫方式。
這時其他同學陸續出來。
「周沫,你看到學委了嗎?」
「剛才不知道班長跟學委說了什麼悄悄話,她氣得直接把紙星星扔進垃圾桶,跑了出去。」
我搖了搖頭,垂下睫毛。
原來許淮安那麼急,是想找喬雨汐。
他們吵得要是厲害,會不會就沒可能在一起了。
我卑劣地祈禱著,心裡的口子卻莫名其妙痊癒,灌不進冷風。
將停靠的計程車一輛輛讓給同學們。
不知道在等什麼。
直到所有人走光,我回到餐廳的包廂。
服務員正在清理桌上的垃圾,問我有什麼事。
「東西忘記了。」
我低聲說著,快速撿起桶里的那瓶紙星星揣進兜里跑走。
卻在出來後看見。
路燈下。
許淮安找到了喬雨汐,在打車。
喬雨汐摟著他的腰,說了句什麼。
他低下頭。
喬雨汐踮起腳親了下他的臉頰,笑得像只狡黠的貓。
許淮安一臉無奈。
抬手為她護著頭,送她上車。
口袋裡的星星像是有千斤重,墜得我喘不過氣來。
張口吸著冷風。
忽然發現自己就是個小偷。
有恃無恐的被偏愛者,指縫漏出的一點愛意,被我偷來當做了寶貝。
嫉妒沒有立場,觸碰又沒有膽量。
我木訥地往家走去。
晚上,我看著許淮安朋友圈那條橫線發獃。
是刪除,還是屏蔽。
我不知道。
嗡嗡——
手機彈出了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