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受害者紛紛尖叫,現場沸騰一片。
「誰寫的?」
「這是那個賤人的帳號?!」
李萱臉色驟變,慌忙叫祝驍關掉視頻。
李靜姝見狀一把拽住李萱:「是你!只有你同時跟我們幾個是朋友!」
「我沒有!帳號不是我的!」
李萱支支吾吾,催促祝驍趕緊關掉視頻。
祝驍卻沒動。
他死死地瞪著螢幕,看見自己的側臉照出現在大屏,隨即是一隻熟悉的棉花娃娃。
「仔仔,爸爸終於同意和媽媽在一起了。他答應在媽媽生日當天跟大家官宣……」
詭異的配文就這麼硬生生地蹦進在場所有人的眼中。
李萱的室友大聲道:「這視頻里的娃娃就是你床上那隻!李萱,你為什麼要詛咒我們?」
李萱躲在祝驍身後不敢說話。
視頻中卻忽然傳來阮棠冰冷的聲音。
「李萱,將同桌的照片 P 丑發到網上供人網暴好玩嗎?」
「看著同桌替你背黑鍋,受盡恥笑,你是不是很爽?」
「你的文筆確實很不錯呢!《草木香》這種大作只流傳一中怎麼行?」
「你放心,這首歌很快會風靡你們學校,屆時身為作者的你,必將聲名大噪!」
「這回不要想著立馬銷號栽贓給別人哦,你的帳號已經被永久封禁了。」
全場頓時譁然一片。
祝驍一把將李萱拽出來,聲音像淬了冰:「為什麼要陷害阮棠?」
李萱霎時變得歇斯底里,攥緊祝驍的袖子。
「是她!視頻是你放的,你串通阮棠陷害我?!」
祝驍甩開她,像甩掉一隻垃圾。
「你干出這麼多噁心事,還敢賊喊捉賊?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她的父親!你毀掉了她的人生!」
李萱猙獰地笑起來:「她自己承受不起打擊關我什麼事?窮酸的賤婢!就該落進泥潭裡,一輩子當個底層老鼠!」
祝驍下意識揚起手。
李萱昂起下巴挑釁。
「哈哈你打啊?你心疼了?你心疼也晚了!你在她眼裡不過是個在她低谷時落井下石,一心只想睡她的下流胚子!」
「你在說什麼瘋話!」
祝驍擰起眉,繞開她,大步離去。
李萱被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刺痛,朝他的背影嘶吼:「信!」
祝驍的腳步猛然頓住,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裂紋。
李萱頭皮發麻,尖細的嗓子眼裡像長了毒蟲。
「順便給你說一聲,那天我發給她的消息是咱們的接吻照,在酒吧的廁所里。」
「她回了句,好噁心!」
10
我下了火車,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
去香鋪買了紙和蠟,乘著麵包車去探望父親。
祝驍的電話忽然打來,我果斷掛掉。
他孜孜不倦地給我打電話,像只聒噪的麻雀。
我乾脆將他拉黑。
算上時間,此時我精心剪輯的視頻已播放完畢。
匿名發在 T 大校園論壇的百頁 PPT,應該已經被 T 大學子細細鑑賞完了。
不知以他們的才華,會不會創作出更甚《草木香》的巨作。
李萱的真面目揭曉,派對現場一定很熱鬧。
祝驍得知自己的女友就是當年那個病嬌的帳號主人,不知會作何感想?
也許會很得意吧?
被一個人深深愛慕著,對男人來說想必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不知他這麼急,是來為李萱打抱不平的,還是來我面前惺惺作態的?
無論哪種,我都不想聽。
沉冤得雪,大仇得報,我卻感受不到絲毫快意。
跪在父親的墓前,滿目只余傷痕,心中被無邊無際的冷意填滿。
難怪我一直討厭復仇片。
將壞人繩之以法,然後呢?
主角受到的傷害就消失了嗎?
我的人生已經被摧毀,我的父親再也回不來。
當年父親去世,遠嫁外省的媽媽只是給我打了通電話,匯給我兩千塊錢。
從此便再也沒聯繫我。
我獨自在老屋頹廢地度過了兩個月,那段日子我扛過鋤頭種過地,唯獨不敢碰一下書本。
最後一次嘗試自殺是在高考前三天。
我上吊未遂,被前來探望的村民救下。
最終,我如行屍走肉般走進考場。
不出意外地落榜了。
我用了整整三年與抑鬱症抗衡,直到去年畢業時才振作起來考研,妄圖修補一下我殘破的人生。
「爸爸,我初試過了。413 分,專業第一哦!」
眼淚打濕黃土地,我對著熊熊燃燒的紙錢磕了三個頭。
轉身邁入野草地。
自他之後,再無人慶祝我的榮光。
11
還沒從憂傷中緩過神來,手機便收到一通陌生來電。
我想都不想就掛了。
半晌,酒吧領班竟然打來電話。
一接通,對面竟傳來祝驍的聲音。
「你幹嘛拉黑我微信?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有多急!」
我被他的毅力震了一瞬,不耐煩道:「你說!」
祝驍卻頓住了,我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斟酌著開口:「我知道你是被李萱陷害的了,我很抱歉!」
我翻了個白眼:「你費盡心機打來若就為了同情我,那可以掛了。」
「等等!我……當初給你的信恐怕被李萱做了手腳,你看到的是什麼內容?」
我瞬間凍住,咬牙:「你是在耍我嗎?自己寫的垃圾翻臉就不認了?」
「我寫了什麼垃圾?你確定是我的筆記?」
祝驍的語氣有些急。
「我約你高考後第二天九點來海湖莊園,你卻爽約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別的?」
我沉默。
原來不是晚上約我。
原來不是海湖賓館。
幾字之差,卻錯過了數年。
可惜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他對我的傷害無法消磨,我對他的怨恨早已形成。
即便這一切根本不是他做的。
他那麼無辜。
可我的自尊卻還是因他碎裂。
掀開我的傷疤,處處都有他的影子。
靠近他,便靠近了痛苦。
祝驍小心翼翼道:「你看到的不是我的信對不對?如果對你造成了傷害,我很抱歉。」
「阮棠,當年在樓道,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其實……」
「也喜歡你。」
「嗯,我知道了。」
我掛掉電話,眼眶竟有些酸。
12
我在市圖書館附近租了間房準備複試。
這期間祝驍曾數次用別人的號碼給我打電話, 詢問我的地址, 試圖跟我見上一面。
都被我言辭拒絕了。
他不斷向我道歉。
我只是平靜地回復。
「你沒有錯, 錯只在命運無常。」
「我們沒那個緣分, 我只想開啟新的生活,請你別來打擾我了。」
從那以後祝驍再也沒聯繫過我了。
我鬆了口氣, 以為他終於放下了。
直到我在網上刷到李萱被警察逮捕的消息。
才知, 自打李萱的惡行被我曝光後,她在 T 大徹底聲名狼藉。
李靜姝聯合其他幾位受害者將她的所作所為發到網上,李萱火上熱搜。
《草木香》流傳全網,連帶祝驍這位男主角也在網上火了。
李萱在學校成了人人嘲笑的過街老鼠, 發瘋報復李靜姝她們,竟偷拿實驗室里的化學物質下到她們班飲水機。
幸好劑量不大,學校送醫及時, 沒造成死亡。
但害得好些同學不同程度中毒,嚴重的甚至落下殘疾。
不巧祝驍也喝了點水,被送進 ICU 急救。
我心頭突突直跳,進 T 大論壇一查, 得知祝驍已大致無礙才放下心來。
打開微信,將他從黑名單里放出來。
想發消息詢問他的病情。
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終還是沒發出去。
算了, 他活著就好。
一晃又過了一周。
聽說李萱將被判處三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她爸媽正在試圖給她減刑。
而我回到海市參加複試, 出考場那天, 我收到祝驍發來的消息。
「阮棠,我這周六就要啟程去美國留學了,我希望能在機場見到你。」
13
這樣老掉牙的偶像劇橋段,虧他吃這套!
我才不會去。
既然他都決定去美國開啟新的生活了, 那就別搞曖昧。
纏纏綿綿,藕斷絲連,何時才能了結?
我硬下⼼不回他,照常回酒吧兼職。
他依舊⾃顧⾃地將航班信息發給我。
我看著他發來的消息,只覺上面的每⼀個字都在朝我拋媚眼, ⽣怕我看不懂他的暗⽰。
可既然都要去美國留學了,我去又有什麼用?
總不能異國戀吧。
我照常不理他。
可周六那天, 我卻意外地失眠了。
頂著⿊眼圈去酒吧上班,失⼿打碎⼀瓶酒,挨了頓罵。
坐在凳⼦上, 眼神不由飄到牆面的歐式古鐘。
還差半⼩時就到航班起飛的時間了。
我開始發忙。
一會兒擦擦吧檯,⼀會兒掃掃地。
把玻璃杯擦得鋥亮。
同事誇我怎麼這麼積極?
我卻嫌時間過得太慢。
半⼩時瞟了鬧鐘六七次。
直到九點整的鐘聲響起, 塵埃落定。
我重重呼了口⽓。
趴在吧檯前, 感覺疲憊極了。
⽿邊倏然響起指節輕叩桌面的聲音。
我抬頭。
看見祝驍拖著行李箱,冷若冰霜地杵在我面前。
「你、你不是去美國留學了嗎?」
祝驍渾身冒著寒氣:「沒⼈來送我,不讀了!」
我瞠目結⾆:「留學是說取消就能取消的嗎?你別當兒戲了!」
祝驍攥住我的胳膊, ⼤力將我拽進⾛廊。
我腳步不穩,手掌在他⾏李箱上撐了⼀把, 發現輕得過分, 皺眉:「你的⾏李箱是空的?」
「笨蛋!留學是唬你的,誰知你的⼼當真是石頭做的!」
他雙眼發紅, 瞪著我,半晌得意地笑了笑。
「不過還好有件事我賭對了。」
我愣愣地被他堵在牆角:「什麼?」
他低頭親了下我的唇角。
「你也喜歡我。」
「從過去到現在。」
「對不對?」
我閉上眼。
這個隱晦的秘密,還是被他發現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