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告白完整後續

高考倒計一百天時，我的丑照視頻爆紅網絡。

視頻配文「我的少女時代是在讚美中度過的」。

評論區被網友嘲了幾萬條。

他們點進主頁，發現裡面充斥著寫給校草祝驍的夢女文。

所有人都相信帳號是我的。

我淪為全校的笑柄，成績一落千丈，人生盡毀。

再遇祝驍，我在酒吧打工。

他摟著我的同桌從洗手間出來。

我倉皇離開，卻被他紅著眼拽進昏暗的過道。

「當初我寫信約你，你為什麼不來？」

01

「阮棠，你怎麼會來這兒？」

李萱醉醺醺地攔住我。

「當年你請假後就再也沒見過你，微信也聯繫不上，就這麼對待你的好閨蜜啊？！」

「對不起。」

我低下頭，瞥見朝我走來的祝驍，拔腿就走。

李萱拉住我：「急什麼！我和阿驍正在跟同學聚會，你過來坐會兒唄！對了，你在海市哪所大學念書？」

「海職院。」

祝驍眉頭緊蹙：「你成績這麼好，怎麼會去專科？」

我喉嚨一哽。

此時領班忽然叫我給 3 號包廂送酒。

我舒了口氣：「工作在身，失陪。」

端著酒靠近 4 號包廂，我聽見李萱尖細而興奮的聲音。

「你們知道我剛才遇見誰了？阮棠！」

「天吶！她竟然在海職院讀書，還來這種地方打工！」

在座男生紛紛壞笑。

「她高中那會兒痴戀咱驍哥，天天在抖音上寫夢女文顱內高潮，把腦子都寫壞了！」

「嘁！每次上課都坐在前排向老師表現自己，誰知腦子裡裝得全是顏色廢料！」

我捏緊拳頭，恨不得將酒澆在這群人頭上，又怕賠錢。

一個男生抱怨：「酒怎麼這麼久還沒送過來？我要給服務生差評！」

我咬牙，正準備進去。

一隻手攥住我的胳膊，叫住路過的服務生。

「你好，麻煩幫我把這聽酒送到 4 號包廂。」

祝驍在托盤上放了一百塊小費。

我差點把錢揣進自己兜里。

祝驍大力將我拽進走廊，昏暗的燈光打在他臉上，輪廓刀鋒般冷厲。

俯身，貼耳。

「當初我寫信約你，你為何不來？」

呼吸曖昧地灑在耳根。

熱血衝上腦門，我抬手甩他一耳光。

「我憑什麼要搭理你這種賤人？齷齪！」

祝驍表情一瞬間空白，僵立如一尊石像，冷笑：「我齷齪？」

「究竟是誰未經允許就偷拍我，還在網上發見不得光的同人文，字裡行間充滿黏濕的幻想？」

他惡毒地羞辱：「你寫的時候是不是都躲在被窩裡意淫我啊？就這麼性壓抑嗎？」

我渾身抖如篩糠，屈辱的淚水打濕臉龐，用力推開他。

「我根本沒做過那些事！我從來沒喜歡過你！我看見你就噁心！」

祝驍緊繃的臉上出現裂紋，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敢不認是吧？」

他掏出手機，聲情並茂地開始念：「祝驍的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靠近我時——」

我捂住耳朵尖叫：「不許念！」

他用力掰開我的手，對著我的耳朵深情朗誦，如同惡魔低語。

我徹底崩潰，抽泣著落荒而逃。

他陰魂不散地追著我：「你跑什麼？你有膽子饞我身子，你沒膽子聽嗎？」

我順著樓梯疾奔下樓，冷厲的北風鞭在我臉上。

在刺耳的喇叭聲中，我看見祝驍慘白的臉。

如同四年前那樣彷徨地張著嘴，對我說了一句。

我依舊沒聽清。

02

命運是如何極速墜落的？

當黑板旁的高考倒計時翻到第一百頁時，我像往常一樣掐點進入競賽班。

看見同學們圍著祝驍嬉笑。

「祝驍的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

「頸間凸起的動脈～滾動的喉結～誘人撫摸～」

「仔仔不是棉花娃娃，而是我為你誕下的寶寶！」

他們掐著奇怪的腔調，發出刺耳的賤笑。

祝驍忍無可忍，將犯賤的男生摁在課桌上摩擦。

我看向他們，頓時引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鬨笑。

那堂課我照例坐在排頭第一個位置。

祝驍卻未照例坐在第二個位置。

而是遠遠地，坐在末尾角落。

下課後，我揣著疑慮趕回 5 班。

一路上收穫無數同學鄙夷的目光。

經過女廁所時，我聽見女生們高聲八卦。

「她那副尊榮怎麼好意思蹭這個話題？沒看裡面都是大美女發的嗎？普女來湊什麼熱鬧！」

「自戀小作文寫這麼長，真當自己是萬人迷啊？」

「真是陰溝里的臭蟲！她跟祝神周末上一個數競班，上課時估計都在腦內意淫他吧，想想就噁心！」

她們圍著手機發出一陣接一陣興奮的笑聲。

見我衝進來，笑：「喲，夢女姐來了！」

我腦中轟然一聲，一把奪過手機。

那是一個已被平台封禁的匿名帳號。

第一條視頻赫然就是我的丑照。

因為犯困眼皮耷拉著，在寒風裡縮著脖子，臉還被 P 寬了一圈。

這條視頻帶著熱搜話題「我的少女時代是在讚美聲中度過的」。

並配上五百字自戀小作文。

評論區被網友嘲了十萬條。

【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夢到哪句說哪句】

【好希望我學生時代也像她這麼自信】

【建議妹妹去開個眼角隆個鼻，再做個輪廓三件套，再…算了！把頭砍了吧】

……

網友們妙語連珠，從各種角度對我的外貌進行全方位羞辱。

我如墮冰窟，抖著手退回視頻，卻發現主頁充斥著祝驍的偷拍照。

每條圖文都配上了祝驍酸澀的戀愛故事，整整七十多條夢女文。

還對著個棉花娃娃喊寶寶，稱祝驍為爸爸。

【好詭異！這姑娘這是在養小鬼嗎？】

【臥槽，看吐了！眼睛有被強鹼到！】

【好同情這個叫祝驍的男孩子，長得可真帥啊！女生應該賠男生精神損失費。】

【姑娘這桃花癲太嚴重了，高低得請個大師來瞧瞧！】

我渾身發寒，險些站不住，紅著眼嘶吼：「誰發的？！」

學委毫不留情地嘲笑：「裝什麼！這不是你自己的帳號嗎？別以為帳號被封了就可以撇清關係！」

03

我不斷向同學們解釋帳號不是我的。

可沒有人相信。

課間他們肆意念著文中的「金句」。

我含淚叫他們閉嘴。

卻換來他們變本加厲地玩梗。

我的眼淚和怒吼成了他們的興奮劑。

我趴在課桌上崩潰大哭，唯有同桌李萱大聲驅趕那群犯賤的男生。

「班長你就別護著阮棠了，這個賤女人把我們 5 班的臉都丟光了！」

「這有什麼可丟臉的？」

李萱拍拍我的背：「少女的真心不該被嘲笑。」

這種暖心的安慰更加刺痛我的心。

「李萱，我真的沒有寫那些文！」

她抽出紙巾給我擦眼淚：「其實我真的覺得沒什麼，你的文筆非常好呢！」

我的眼神剎那間失去焦點，蒼白地張張嘴，像一個有苦難言的啞巴。

那個帳號在事件全面爆發後火速註銷，但內容卻早已被好事者錄屏。

一時間對我的玩梗風靡全校。

有富有才情的文科生提取那些文中的精髓，彙集成千字情書發到校園牆，取名《草木香》。

從此成了一中學子口口相傳的聖經，再不學無術的混子都能背上幾句。

還有人加以譜曲，準備在畢業典禮上唱給全校師生聽。

女生們紛紛孤立我，男生們時不時湊上來對我唱幾句。

祝驍也無法逃脫這場風波。

男生們一邊玩梗一邊羨慕他，女生們則對他心疼不已，背地裡瘋狂給我使絆子。

我的書本上時常能看見不堪入目的辱罵。

發作業時特意跳過我。

謠傳我有婦科病。

一進廁所坑位就被占滿。

諸如此類的排擠層出不窮。

我被這場群體霸凌搞得精神恍惚，聯考成績一落千丈，從穩居前三掉到六百名開外。

班主任當著整個辦公室老師的面痛罵我。

「馬上要高考了你去早戀？你還想不想考大學？」

我哭著辯解，卻被他一巴掌扇偏頭。

「你丟臉都丟到網上去了還敢狡辯！你們女生滿腦子就只有情情愛愛，不堪大用！」

一旁的女老師表示贊同：「女生反應本就慢點，上了高中還容易思春，專注力就不及男生了，所以歷屆高考狀元基本都是男生。看來今年本市狀元要歸 3 班的祝驍了！」

3 班班主任刻薄地拉起紅唇：「這丫頭這麼鬧，就怕影響我家祝驍的狀態！李老師，你帶的什麼學生？一個女生滿腦子污穢，好骯髒！」

班主任氣得將成績單甩在我臉上：「把你爸叫過來！他怎麼教的閨女！」

那天爸爸急匆匆從工地趕來，頭盔都忘了摘。

見了那些視頻，氣得在辦公室暴打我。

粗糲的巴掌一個接一個地扇在我臉上，爸爸黢黑的臉上老淚縱橫：「我累死累活供你讀書就是讓你去干這種下賤事的？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女！」

我跪在地上求爸爸相信我，喉嚨撕扯出泣血般的哀鳴。

老師們直到我被打得鼻青臉腫才出手制止。

爸爸低聲下氣地懇求老師原諒我，再給我一個機會。

最後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失望離去。

我失魂落魄地出了辦公室，無意間跟祝驍撞在一起，資料散落一地。

我蹲下去撿，指尖跟祝驍碰在一起。

他燙到似地縮回手，下意識退後幾步。

讓我覺得自己好似一塊散發著惡臭的垃圾。

我頂著紫脹的臉主動退後，嘴角傷口撕疼：「對不起。」

再開口，鼻血卻和著眼淚落下來：「我沒有做那些事。」

我倉皇地捂住鼻血，生怕他以為我在犯花痴。

他瞳孔微張，彷徨地張了張唇：「我其——」

下課鈴聲在此刻奏響。

我沒有聽清，逃也似地跑了。

不曾想等待我的不是解脫。

而是更深的地獄。

04

爸爸的屍體倒在了一街之隔的血泊里。

他被我氣得心神不寧，開小電驢時不專心，出了車禍。

我試圖吞殺蟲劑自殺，卻被鄰居救下，送去醫院洗胃。

最後一次來學校是一周後，爸爸的屍體已被火化。

我回學校收拾課桌，女生依舊對我避之不及，男生依舊湊上來對我念《草木香》。

可我已重度抑鬱，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心裡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收拾書包時，在夾層里發現一張摺疊的信紙。

在廁所打開一看，落款祝驍二字映入眼帘。

to 阮棠：

你暗戀我就直說，何必搞這麼多小動作害我丟臉。

看在你這麼痴迷我的份兒上，給你一個機會。

高考後晚上八點來海湖賓館。

記得準時，晚了我可不等人。

海湖賓館四個字無情地鞭撻著我所剩無幾的自尊，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我目眥欲裂，歇斯底里地撕毀信紙，衝進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