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一副想要發作的樣子,立刻上前安撫。
「是啊,當時我就說免了的,誰知道今天她們就這麼一窩蜂來了。這事,我真不知情,就和你在婚禮上給你媽洗腳一樣純屬意外。」
「我要是說話不算數,故意在婚禮上給人尋晦氣,那我不是豬狗不如嗎?」
「什麼人能幹出這種事啊?要是存心借著婚禮給人上眼藥,給下馬威,那全家跟著死光,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
「咳咳……」
杜志遠如被嗆到,急忙開口阻攔我:「好了,好了,你解釋就解釋,不要誅九族了。」
「你就說,她們要怎麼才能停下來?」
哭聲此起彼伏。
主持人妄想說兩句話控制秩序,話筒都被人奪走了。
誰想上台多管閒事,就會有眼疾手快的大娘撲過去,抱著對方的大腿,哭得越發厲害。
總之,現場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柳香梅想叫人上台幫幫忙,卻發現下面的看客早已就著熱鬧開始吃席了。
有的甚至舉著手機,不停地拍小視頻,分享給自己的好友。
她氣得連連跺腳:「是誰准上菜的?儀式都沒辦完,誰通知的上菜?」
公公拖拉著鞋子,自己上來認領。
「我叫的,下面的賓客都說餓了,我就尋思大家先吃著。」
柳香梅一口氣上不來,抬手就甩了公公一個耳光。
杜志遠對此毫不震驚,他只是淡淡瞥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平靜提醒:「媽,現在解決眼前的事更重要。」
柳香梅努力收斂面上兇狠的表情,但還是克制不住地瞪了我一眼。
「報警!既然這人不是兒媳婦請來的,也不是咱家請來的,那這就是純鬧事。」
「讓警察處理,看看她們分別需要進去蹲幾天。」
她挑釁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彈幕在我眼前飛速滾動。
【姜還是老的辣呀,女主不承認自己請的這些人,這事可鬧大了。】
5
【群演的臉都綠了,看起來她們是真的害怕了。】
四舅媽到底是見過世面,很快就將慌亂躁動的人群安撫好了。
她給我遞了一個眼色,我正要抬腳出去阻止。
卻聽更高昂的女聲已經搶先一步,破音喊道:「報什麼警?我閨女結婚,我遵照習俗請幾個哭嫁的人來捧場,難道還犯了法嗎?」
我媽冷笑著一步步走過來。
「親家,之前我們談論婚禮細節的時候,你可沒說過要遵照這個習俗啊?」
「那之前你也沒說還有台上洗腳這個環節呀?我和他爸剛才還被攔在台下,靠近兩步都不行。你們這兒的規矩,我也聞所未聞呢。」
眼看我媽和柳香梅要嗆起來,杜志遠趕緊上前。
「媽,你別著急,有什麼事咱慢慢說。不管怎麼說,先讓這群人離開吧,沒有讓外人在這兒看熱鬧的道理,您說是不是?」
「誰是你媽?婚禮儀式還沒完呢,這親家做不做得成,還有得說呢。」
「行,那就讓她們鬧,等警察來了再說,我就不信我對付不了一群無賴。」
柳香梅咬牙切齒,一雙眼睛圓滾滾地瞪著我們。
杜志遠將柳香梅拉到一邊,低聲勸:「媽,你就別硬撐了,這是家事,警察來了也解決不了問題的。芯芯那邊是真有這個習俗,只不過當初她體諒我,才免了的。」
「我就說先斬後奏這個主意不好,你非要我在婚禮上給你洗,證明我沒有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人家生氣也是正常的啊。」
「哎,你這個臭小子,你別忘了你是從誰肚子裡爬出來的,你幫誰呢你?」
柳香梅不滿地叫囂著。
與此同時,我媽也悄悄靠近我,低聲商量:「你想怎麼辦?要離婚的話,我現在就帶你走,留下她們把現場順手砸了。」
杜志遠聽到這話,頓時急了。
「芯芯,今天的事是我腦筋不清楚,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你怎麼生氣都行,但是不要離婚。我能改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今天好多人都拍了視頻,我已經夠丟人了,芯芯,這樣還不夠嗎?如果你還想讓她們鬧,那我也不阻止了,讓她們鬧好不好,直到你消氣為止。」
柳香梅氣不過,上前還要再說什麼。
卻被杜志遠攥緊了手腕,疼得她哎喲直叫。
我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差不多了,就是四舅媽那鬧得也筋疲力盡,再待下去也玩不出什麼更有趣的新花樣了。
頓時決定順坡下驢。
「你說什麼呢?我有什麼可生氣的。不過是個習俗而已,你是為了你媽高興,我也是為了我媽高興,都是孝順老人,你說是嗎?」
杜志遠苦笑著看著我,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我越發放柔了語氣:「我也沒想到你們家的反應會這樣大,要不然我可能會有其他考慮。既然現在已經這樣了,那就讓她們走吧。」
四舅媽熟門熟路地帶著人收拾東西。
然後施施然走到杜志遠面前,把手機收款碼拿出來。
「結帳。」
「你瘋了是吧?誰叫你來的,你和誰要錢?你破壞了我兒子的婚禮,我還沒和你索要賠償呢,你怎麼好意思叫我們給你錢的?」
6
柳香梅按捺不住脾氣,尖銳地吼道。
四舅媽翻了一個白眼:「我去送嫁那麼多家,人都是新郎官主動付費,就沒見過你們家這麼小氣的。」
「你們不掏這個錢也行,那我就多唱會兒,正好沒唱夠呢。這可都是藝術,平時你想聽還聽不到呢。」
「我付,我付,多少錢!」
杜志遠急得滿頭大汗。
「平時別人找我演出都要十萬以上的,看在新娘子的份上,就收你八萬八吧。」
「你搶錢啊?你來把我們羞辱了一通,到頭來還想讓我兒子給你付錢,你想得美!」
柳香梅氣急敗壞。
她重重甩開杜志遠試圖拉開她的手臂,臉上所有五官都在叫囂著憤怒。
「傻兒子,你不能再往後退了,你看看人家都把我們欺負成啥樣了?」
「大鬧婚禮現場,然後還訛詐你!報警,我們必須報警!」
柳香梅舉著手機報警。
警察來得很快,走得更快。
因為這確實是合規合法的民間組織,我四舅媽她們甚至有營業執照,該辦的手續一應俱全。
警察只能勸柳香梅消氣。
「你還是趕緊把錢給結了,把人送走吧。大喜的日子,都求個好兆頭不是?」
柳香梅氣得渾身顫抖。
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我看著太爽了。
但也擔心她氣抽過去。
事情沒法收場。
我拿出一個厚重的大信封交給四舅媽。
四舅媽高興地帶著人離開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女主寶寶手裡這個信封有點眼熟啊?就是一時有些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樓上,我提醒你,這個大信封是女主從收禮台那借來的。」
「那這個錢,不等於還是從婆家出的?妙啊,女主神人啊,用婆家的錢氣死婆家,這要是讓柳香梅知道了,還不炸了!」
「天啊,接下來的劇情我都不敢看,我怕把自己爽哭了。」
當晚。
柳香梅核對禮錢時,就發現裡面只剩幾個零頭了。
我以為她會怒髮衝冠地跑來找我算帳,但我沒想到她竟然隱忍下來。
只是她、公公還有杜志遠三個人在旁邊的側臥開小會,討論事情討論到凌晨三點也不睡。
我可不行。
婚禮一天累得我倒頭就睡。
但是沒過幾天,我就知道了,他們一家聯合起來想的對付我的辦法是什麼了。
電費水費,杜志遠通通讓我去交。
家裡要添置東西,不管是大件小件,杜志遠都把連結發給我,讓我付費。
就連我們出去玩,十幾塊錢的奶茶,他都要堅持等我去上廁所回來再付款。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何況彈幕一早就暴露了。
【這家人真是有本事,居然把男主的工資卡拿走了。吃喝用度全要女主拿。】
【女主這次要栽了,柳香梅早就準備好了託辭,就等著女主去興師問罪,好把婚禮上的氣發一發,再占據道德制高點,把女主的工資卡也拿走。】
【要我說,女主確實不應該拿走婚禮的禮錢,這不正好給人家遞話柄了嗎?】
【女主只要主動去找,就算不上交工資卡,也會因為婚禮上的禮錢落了下風。這局難翻了。】
我一直很淡定。
杜志遠讓我買什麼我就買,一點脾氣也沒有。
7
慢慢的,公婆對我越發輕慢。
公公曾明目張胆地對我說:「把錢交給你婆婆就對了,她就是咱們家的財政經理,最會管錢了,你要是聰明媳婦,你的工資也該上交。」
「以後花多少就打報告申請,你婆婆再給你。」
婆婆嗑著瓜子,眉眼裡儘是藏不住的得意。
「可別這麼說,我也是因為志遠苦苦求我,我實在不忍心,才幫他的。」
「這麼個苦差事,你可真不心疼老婆,什麼事都給我攬過來。」
「自己的孩子,你不心疼他們,誰心疼?少不得要受累了。」
婆婆被公公的恭維吹捧得高興極了。
她眉開眼笑,似乎早已忘了我們結婚時她一分沒出的寒酸。
要不是張志遠一畢業就收入頗高,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有房結婚。
婆婆算計著我們的錢在結婚、買房、裝修上花的七七八八,幾乎留不下什麼存款,恰如其分地拿走了杜志遠的銀行卡。
而我的收入一個月才一萬五,比杜志遠少得多。
又得承擔所有的家庭開銷。
如此一來,我們手裡更難以攢下錢了。
這樣她猶嫌不足。
動不動就向我索要貴重金飾。
價值幾萬的項鍊、手鐲,她提得十分自然。
當然我刷卡刷得也非常痛快。
就連張志遠看著都有些不忍了。
他經常勸我不要太慣著他媽了,說她手裡有錢。
私下他也會勸柳香梅不要太過分。
「媽,我的工資卡已經給你了,芯芯什麼都沒說,這還不夠證明她是個好媳婦了嗎?你的考驗也該結束了吧?」
「你也別做得太過分了,她可不是一個笨人,你忘了她在婚禮上是怎麼反將一軍的?到時候激怒了她,得不償失,你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怎麼生了你這樣的窩囊兒子!」
柳香梅氣急敗壞地擰著他的耳朵罵。
「她再厲害,不過是個女人!結了婚,還能兇狠到哪去?你先斷了她的經濟,回頭有了孩子,工作也做不了了,還不是任你拿捏?」
「她最大的籌碼不過是以離婚威脅,但是誰會受她威脅?二婚女和二婚男可不一樣,你離了她,哪怕帶個孩子,也照樣能找年輕大姑娘。她呢?她遇到的男人只會越來越差。」
「她是個傻子,才會真的和你離婚。」
我會知道得這麼詳細,持續不斷滾動的彈幕自然功不可沒。
張志遠似乎是被說動了。
因為近日他總在床榻上纏著我,百計千方地想讓我趕緊懷上孩子。
「可是現在你的工資交給了你媽,如果我們沒錢養怎麼辦?」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詢問。
他低頭看著我的唇,喉結滾了滾。
自以為很懂我心事地用氣泡音勾我:「芯芯,你是想我把工資卡從我媽那裡要回來?」
「也許吧。」
我手指畫著他胸口,漫不經心地笑。
「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什麼事?」
他的神情有些迷離,但還是有一絲理智地追問。
「和你一樣的事。」
「我可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他輕鬆地笑出來,仿佛料定了我只是開玩笑。
他抱著我走到床邊,溫柔地放下來。
8
「快點給我生個孩子,母以子貴,你做什麼我都能原諒你。」
「真的?」
「當然!」
「如果你懷孕了,我媽也會對你很好的,這可是她日盼夜盼的大孫子。」
他的聲音越發低柔,充滿蠱惑。
我懷孕已經是兩個月以後的事。
柳香梅得知這件事後欣喜若狂。
她甚至等不及我把胎坐穩,就著急地找上門來施難。
「芯芯啊,你如今也懷孕了,工作肯定是幹不了了,以後的生活都得啃老本了。那媽就少不得問一句了,結婚到現在你攢了多少錢了?」
「你把家裡的存款拿出來給我看看。」
我驚得目瞪口呆。
「媽,張志遠的工資卡從結婚就被你拿走了,我們的吃喝用度全靠我的工資,而且我們日常花銷那麼大,動不動還要給你買東西,我怎麼可能攢下來錢呢?」
「你這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會過日子。我和你爸,那時候一個月工資才三千,每個月照樣能存下來兩千五。這日子,是省出來的,你天天大手大腳地,那怎麼行?」
「現在你又懷孕了,更沒時間理財了。這樣吧,把你之前工作的存款還有現在手頭的錢,也不管多少了,你都交給我,以後我幫你管。」
「你們用錢就再找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