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舊秋褲完整後續

我乖乖地點了點頭，鑽進了姐姐的被窩。

我不停地打著哈欠，就想在姐姐懷裡睡，於是強睜著眼等她。

很快，姐姐就來了。

「來，檬檬，姐姐給你看個好東西！」

說著，姐姐把手伸進床墊下面，掏了半天，掏出來一個特別破舊的智慧型手機。

「看！這是什麼？」

姐姐臉上綻放出少女那絢爛的笑容。

可我卻笑不出來。

因為姐姐背後的書架上，一個紅色的不起眼的小燈正在瘋狂閃爍。

而小燈的背後，是媽媽那雙陰冷的眼。

6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小紅燈。

姐姐卻還沉浸在 24 小時唯一的快樂中。

她打開手機，指著上面的聊天記錄對我說。

「看，檬檬，我的朋友給我發消息了。她們在安慰我。

「她們說：檸檸，你媽真是個瘋婆子。」

「檸檸，一定要好好學習，考出去，離她遠遠的。」

「檸檸，你媽一輩子沒出息，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家長權威，可把她厲害壞了呢！」

姐姐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可我呆呆地看向那個小紅燈，伸手指了過去。

「姐姐，那是什麼？」

姐姐擦乾眼淚，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回過頭去。

「什麼呀，檬檬？」

可姐姐還沒看清楚那是什麼，臥室的門就被一腳踹開了！

媽媽怒氣沖地背對著客廳的光線，將我們籠罩在她的陰影下。

「交出來！把那個手機交出來！」

她憤怒地嘶吼著。

姐姐嚇壞了，她瘋狂地搖著頭。

「不，媽媽……我再也不敢了，我馬上就把手機丟掉……媽媽……」

可媽媽壓根不聽她說什麼，一把薅住了姐姐的頭髮。

把姐姐往地上摔。

「我生你養你，辛辛苦苦地栽培你，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耗費在了你身上！

「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你就是這麼感恩的嗎？交出來！」

姐姐邊哭邊死死地攥緊了手機。

「媽媽我求求你了，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玩手機了……別……媽媽，別……」

不知道為什麼，姐姐的哭聲讓我特別絕望。

好像天塌了一般，這個世界就要不存在了。

我不在了，姐姐不在了，媽媽也不在了。

我好害怕，撲到姐姐身上。

「媽媽……你原諒姐姐吧……嗚嗚嗚……媽媽，求求你了！」

媽媽一把掀翻我，掰開姐姐的手，強硬地搶手機。

「看看！你把你妹妹都帶壞了，我就懷疑你跟校外的黃毛勾搭上了！

「給我！給我看看！你這個不聽話的浪蹄子！」

媽媽抬起姐姐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姐姐吃痛，一鬆手，手機就掉在了地板上。

媽媽一下子就撿了起來，沖姐姐晃了晃。

「哼！曲檸，你放蕩的小日子到頭了！」

7

任憑姐姐如何求饒，媽媽都不肯放她一馬。

「密碼是多少？」

姐姐死死咬住嘴唇，邊流淚邊搖頭。

媽媽勾了勾唇：「我告訴你，你要是主動告訴我密碼，今天我就只看看內容。

「你要是逼我自己猜密碼，我就把裡面的內容都印出來，貼滿你們學校！」

姐姐怕了。

那手機里，藏了太多少女的心事了。

哪個閨蜜喜歡那個學霸，哪個好朋友不小心迷上了哪個學渣。

任何一條內容公布出來，都會成為抽向少女臉頰的巴掌。

難看又刺痛。

姐姐只能妥協，她給媽媽磕頭，求她一定不要把內容公布出去。

媽媽點頭說好，卻得意揚揚地背刺了姐姐。

她看手機看到後半夜。

姐姐餓得雙眼發昏，只能拿起已經涼透了的饅頭。

一小塊一小塊地塞進嘴裡，細細地咀嚼著。

我伸手跟她要一塊，她卻哭著搖了搖頭。

淚水後面是絕望的笑：「不行，檬檬，這饅頭裡摻了好多咖啡。是媽媽專門給我做的。」

我歪了歪頭：「咖啡是什麼？為什麼要摻這個呀？」

姐姐苦笑著說：「怕我犯困，怕我過得太舒服……」

我一把抱住了姐姐：「我不要姐姐總是瞪著眼睛學習，我要姐姐抱著我睡覺！

「姐姐不睡，我也不睡，姐姐要舒舒服服的，我要陪著姐姐一起過舒舒服服過日子。」

姐姐哇地一聲就哭了，她緊緊地把我箍在懷中。

可那懷抱冷冰冰的，像個死人。

她嗚咽著：「檬檬……姐姐不能陪你長大了……檬檬啊……姐姐要對不起你了！」

我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不明白姐姐的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不能陪我長大了呢？

姐姐是要走了嗎？去哪裡呀？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除非……我猛地從夢中驚醒！

除非姐姐死了。

「走！」耳邊傳來媽媽的聲音，「跟我去你姐學校算帳去！」

我環望四周，找不見姐姐的身影。

窗外早已大亮。

媽媽興高采烈，穿上了她最漂亮的衣服。

8

我揉了揉眼睛：「媽媽，為什麼又要去啊？」

媽媽高興地看著我：「今天你姐姐班級月考家長會，我不但要出盡風頭，我還要打所有人的臉！」

隨後，她沖我晃了晃姐姐的舊手機。

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爬上我的脊梁骨。

我騰地躥了起來：「媽媽，不去行嗎？媽媽……我……我不想去！」

她沖我一瞪眼睛：「不行！你不跟著我，是又想鬧著去幼兒園是不是？」

我垂下頭，不敢再鬧。

媽媽不讓我去幼兒園，說學費太貴了。

那些錢省下來，夠買金項鍊的。

所以我從來都沒去過幼兒園。

常年出差在外的爸爸問起來，她都說自己在家教我。

還說我學到的知識可比在幼兒園學到的多得多。

可她從來沒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沒教我識過一個字。

「你趕緊穿好衣服，去洗把臉，別給我丟人。」

說著，她就離開了姐姐的臥室。

那個小紅燈還在閃爍。

我恨它！

如果不是它幫媽媽盯著姐姐，姐姐就不會這麼難過。

於是，我爬上姐姐的書桌，想要砸爛那個藏在書架後的小機器。

我掏了半天，終於把那個還沒有我巴掌大的機器給拽了出來。

這個東西我認識的！

那天媽媽去買的時候帶著我呢。

售貨員還說，後面這個卡槽里裝著的卡，會記錄下所有內容。

也包括這些年，媽媽欺負姐姐的事嗎？

我鬼使神差地將卡槽里的卡扣了出來，然後塞進了我的小口袋中。

「快點！磨磨蹭蹭幹什麼？讓所有人都看著年級第一的媽媽遲到嗎？你非讓我丟人現眼不可嗎？」

我匆匆忙忙爬下桌子，蹬起那雙舊鞋子，噠噠噠地跟著她出了門。

我們趕到教室的時候，裡面已經裝滿了大人。

他們看到媽媽，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曲檸的媽媽？」

「對，就是她，她閨女這次又是年級第一。」

「甩開第二名二十多分呢！」

「好厲害啊，我得去取取經！」

媽媽的臉色瞬間綻放出得意的笑容。

可下一秒，刺耳的言論鋪天蓋地地傳遍了教室的每個角落。

9

「可別跟她來往，聽說她前幾天在學校門口扒了自己女兒的褲子。」

「天吶，她瘋了嗎？這麼不當人？」

「嘖嘖，你們看她穿的人模狗樣的，給自己女兒穿的秋褲還是她穿破的改的呢。」

「好傢夥，咱們都撿孩子剩的穿，她自己穿新的，給孩子穿破爛？」

「對呀，你瞧她身邊那個小女兒，穿的像個小乞丐。那小破鞋。」

媽媽低頭瞥了我一眼，狠狠地在我脖頸處掐了一把。

然後小聲訓斥我：「誰讓你穿這雙鞋的？故意給我上眼藥是不是？」

可是媽媽啊，我才六歲，什麼叫上眼藥？

我不敢哭，只能小聲地說：「媽媽，我只有這一雙鞋……」

可媽媽根本就沒聽到我的話。

她也不想聽我說話。

隨後，竊竊私語聲變成了耳邊低語。

我們再也聽不到別人如何講究我們了。

但我知道，她們再聊姐姐那條秋褲。

那條沾滿了媽媽的痕跡的秋褲。

媽媽氣得渾身發抖，她攥緊了拳頭，眼神狠戾。

「等下我要讓你們所有人好看！」

姐姐的班主任對月考進行了總結，也大大地誇讚了姐姐一番。

隨後，她示意所有人，鼓掌歡迎媽媽上台講一段。

媽媽昂首挺胸地站起身來。

可台下鼓掌歡迎的人寥寥無幾。

小小的我都懂：根本沒有人歡迎媽媽，所有人都瞧不起她。

可媽媽並不在乎，她冷冷地對班主任說：「給我用一下你們的投屏。」

緊接著，媽媽把姐姐的舊手機聯網。

少女心事，一覽無餘。

哦，不只是姐姐一個人的，是所有人的。

媽媽冷哼一聲：「各位家長，在嘲諷別人的時候，都看看自己養了什麼貨色吧！」

緊接著，媽媽一個個地播放著姐姐手機中的聊天記錄。

班主任上前阻攔：「曲檸家長，您不可以這樣！這是孩子的隱私。」

媽媽一把推開了她：「隱私？她不給我密碼，我能打開手機？」

看到自家孩子聊天內容的家長們，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10

【檸檸，怎麼辦，我好喜歡他啊！我不想上學了，我想跟他私奔！】

姐姐同桌的爸爸看到這些內容，一拍桌子就衝出了教室。

嚇得我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我靠，我好討厭我媽，整天跟我爸撒嬌，噁心死了！】

一個媽媽臉色慘白地站起身來，轉身也走出了教室。

【我也不喜歡我媽，自己是個廢物，就希望我成龍成鳳。】

又一個媽媽紅了眼眶。

可是我的媽媽，笑容越來越扭曲。

她像勝利者一般看向眾人。

「真以為你們比我厲害嗎？起碼我的女兒給我看她的隱私，而你們的孩子呢？

「哈哈哈哈！你們的孩子討厭你們，你們這群只會裝逼的廢物爹媽！得意什麼？」

家長們一臉怒氣，紛紛起身離開了教室。

而一旁的班主任剛剛被媽媽那麼一推，挫到了腰。

臉色發白，半天站不起來。

她想說點什麼，但是只要一動，就疼到呼吸困難。

媽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她心滿意足地欣賞著每個人的憤怒和羞恥。

然後她沖我擺擺手：「走吧，回家。」

窗外起風了，霧蒙蒙一片，好像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