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務前,我最後一次問傅靳臣:「你能娶我嗎?」
他沉默片刻,「好。」
我和系統同時咯噔一聲,「糟了。」
說好被拒絕一百次,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呢?
事實證明,都是虛驚一場。
最後一次任務,我偶然成了他初戀的替死鬼。
傅靳臣陪了初戀三天,才想起我。
聽到的,卻是我以身殉職的消息。
1
「宿主,其實可以不用著急的。」
「今天是你生日,沒有人想在生日這天被拒絕。」
安靜的走廊里迴蕩著我的呼吸聲。
剛結束長達三個月的外派。
我就拖著滿身疲憊來找傅靳臣。
沒別的原因。
在這個世界待了七年,我想回家了。
只要被傅靳臣拒絕一百次,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
巧得很,剛剛系統告訴我,只剩下最後一次了。
一門之隔,是傅靳臣在打電話。
女人聲音外放,哭聲柔弱動人:
「靳臣,我知道你和楚棠談了三年,我不該打擾你的,可是我忍不住……」
回應對方的,是長久的沉默。
電話那端,是傅靳臣的初戀,阮玲。
這些年,我能一次次被傅靳臣拒絕,一大半拜她所賜。
傅靳臣轉移了話題:「什麼時候回來?我替你接風。」
「你以什麼身份給我接風?」
「前任。」
電話那端有片刻沉默,隨即,帶著幾分賭氣的話語傳來,
「前夫哥,我要嫁人了。這個月 20 號,邀請你來參加婚禮。」
傅靳臣似乎生氣了,沉沉吐出兩個字:「阮玲!」
對方掛斷了電話。
系統發出一聲歡呼:【哦豁,宿主快衝進去,趁他心情不好,求他娶你。】
換做以前,我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自找沒趣。
可死氣沉沉的情緒,因為回家的期盼,被注入了一泉活水。
我迫切地推門而入。
步入黑暗。
傅靳臣坐在碩大的落地窗前,背後是萬家燈火。
臉被手機亮起的光照亮一隅。
勾勒出優越清晰的五官。
看見我,他摁滅了手機,閉眼靠在靠背上,語氣不善:
「你怎麼來了?」
你看,明晃晃的日曆擺在面前,他卻連我的生日都不記得了。
我緊張得掌心出汗,「我明天要出任務了。」
現實世界,我是警校畢業生。
所在在這個世界,我毅然決然選擇做警察。
傅靳臣捏著鼻樑,語氣分外冷淡:「所以呢,有事嗎?」
「嗯,任務結束後,你能娶我嗎?」
系統已經在我腦子裡炸開了鍋:「啊啊啊啊啊啊我終於完成任務了!!我要轉正了,耶耶耶耶耶!」
傅靳臣漆黑的眸子裡倒映著我的影子。
微蹙的眉頭彰顯著他的不悅。
我深吸一口氣,垂下頭,靜靜等著他說出我想要的回答。
其實喜歡了這麼久,被拒絕挺傷心的。
但是系統說會給我錢,很多很多錢,現實世界能花的錢。
「好。」
「什麼?」
系統的歡呼戛然而止。
我愕然抬頭,對上傅靳臣冷靜到極致的視線。
他緩緩摩挲著手機,「我說,可以。」
幾秒之後,我和系統同時發出了一句國罵。
「草……」
2
我躲在洗手間裡。
積攢的怨氣終於爆發了。
「半路開香檳!你可真是你老闆的好員工!」
系統也炸了毛:「都怪你!你幹嘛要提醒他今天是你生日!男人廉價的愧疚感能不能收起來啊!」
我頭疼欲裂,連日來的加班耗空了所有的精力,我有氣無力地靠在洗手台上。
系統弱弱地開口:「要不你現在求他跟你上床呢?」
我冷笑一聲,「我求他去死好不好啊?」
真要這麼容易就好了。
這場遊戲的制定者,最開始就杜絕了一切鑽漏洞的可能。
「上床」「死」等一系列限制詞,都不可以講。
且理由不能重複。
被拒婚,已經是七年下來,為數不多能用的方式了。
事情陷入了僵局。
水流聲在浴室嘩嘩迴蕩。
我坐在馬桶上,思考著下一個能被拒絕的請求。
手機上突然打來一通陌生電話。
接起後,是女人溫柔的聲音。
「楚小姐,我是阮玲。」
我猛地抓住了洗手台。
面對我的沉默,阮玲輕笑出聲,略顯得意。
「你應該對我不太熟悉,但是沒關係,我對你很熟悉。」
「我吃過你給靳臣做的便當,也穿過你給他洗的白襯衣,上次他陪你過生日,趕過來找我時,領帶夾上還勾著你的頭髮。」
我靠在浴池邊,語氣冰冷:「所以呢?」
阮玲輕笑出聲,「你是真蠢還是假蠢?沒聽出來嗎?去年你過生日,我把第一次給了他。今年我專門挑你生日這天回來,他就連你生日都忘了。傅靳臣到底愛著誰,需要我說下去嗎?」
我盯著鏡子裡自己的臉。
七年的時間,眼角長出了細紋。
曾經只要看見傅靳臣就會彎起來的眼睛,如今被麻木填滿。
我深吸一口氣,「不需要了,因為傅靳臣要跟我結婚了。」
那頭一靜,阮玲突然語氣尖銳:「你大可不必拿這種話氣我,你爭不過我的。」
傅靳臣在敲門了。
我將手機背在身後,突然拉開門,柔聲問:「明天陪我去試婚紗好嗎?」
傅靳臣一愣,隨即抱住我,語氣少有的帶著點寵溺,
「好,結婚那天,你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我掛斷了電話。
強忍著噁心接下了傅靳臣的吻。
阮玲,希望你爭氣一點。
不要讓我失望。
3
這一晚,我等了很久,沒有等到阮玲打給傅靳臣的電話。
炙熱的吻落滿了我的皮膚。
傅靳臣似乎格外有興致,卻在最後一刻,被我突然摁住。
「明天還要出任務,就這樣吧。」
傅靳臣有些欲求不滿。
我卻推開他,兀自背過身去,裹緊被子。
傅靳臣沉默了許久,嘆了口氣,「好。」
隨後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系統跟我的擔心不謀而合:「難道剛才話說重了?阮玲知難而退了?」
「應該不會。」
以我對阮玲的了解,她就算是死,都不會放棄傅靳臣。
……
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
清早起床時,傅靳臣罕見地沒有出門,而是坐在餐桌前陪我吃早點。
客廳里偶爾想起刀叉的碰撞聲。
傅靳臣開口,「這次任務結束後,就轉文職吧。你嫁給我,不需要那麼辛苦。」
系統在腦子裡指揮我:「那個那個,我要煎雞蛋。」
我垂著眼切火腿,「好。」
傅靳臣像是跟秘書交代注意事項:「以後每周三、四、五我在公司,其餘時間會回來陪你。我不希望你去公司找我。」
系統發出哀嚎:「我不要奶酪!給我吃麵條。」
我莞爾一笑,「好。」
傅靳臣皺了皺眉,就見我喝完牛奶,拉開椅子起身往外走。
「楚棠。」
我回頭,「什麼?」
傅靳臣盯著我,「你以前不會這麼聽話。今天怎麼了?」
說實話,他剛才那些廢話,我一個字沒聽進去。
「沒什麼。」
我笑了笑,「大概好事將近了吧。」
傅靳臣扯了扯領帶,平直的唇線彰顯出他煩躁的內心。
你看,和我結婚,他心裡一百個不願意。
我勾起唇角,「喂,傅靳臣,能不能祝我平安歸來?」
傅靳臣回過神。
片刻後,開口:「平安歸來。」
「謝謝。」
我扭頭走出去。
系統:【嗨,真沒意思,還以為他不能說呢。】
4
我穿到這裡七年,本市治安其實還算不錯。
鮮少發生惡性事件。
沒想到最後一次出警,被我給遇上了。
惡性綁架案。
綁匪要求三千萬的贖金,外加一輛麵包車供他出城。
我趕到現場的時候,天空正在下小雨。
同事小袁坐在樓梯口,看見我來,眼睛紅紅的。
「楚棠,談判專家已經過去了,綁匪的要求是交換人質。」
「交換人質?」
「嗯……因為現在的人質,是個孕婦。」
同事們都沉默了。
這種情況,綁匪答應更換人質,就得我們頂上去。
「所以……人選確定了嗎?」
小袁咬著唇,「他要女人。」
隊伍里,就我和小袁兩個女警。
小袁的丈夫是刑警隊的,前不久剛剛負傷,還在醫院躺著。
我把手槍解下來,交到小袁手裡,「我知道了,我來。」
系統在我腦子裡幾哇亂叫:【宿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要是意外身亡,那就真回不去了!】
可是我不放心讓小袁去。
七年,小袁陪著我的時間,遠比傅靳臣更久。
我們是最好的搭檔。
小袁啜泣地撲到我懷裡,「楚棠,對不起,我明知道你要結婚了,對不起,可是老張他還在醫院……」
「我知道。」
我拍拍她的肩膀,轉身走進雨里。
這是城郊一座廢棄的工廠。
隔著濛濛細雨,我看見了綁匪懷裡的女人。
慘白的臉色遮不住她的漂亮。
黑長的發貼在耳邊,一雙眼睛很大,楚楚可憐。
她努力護著小腹,「求求你們,救救我,我懷了孩子,我懷著傅家繼承人的孩子……」
我心裡咯噔一聲。
系統提醒道:【是阮玲。】
我和她隔著雨幕相望。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綁匪窮凶極惡地用匕首刺破了她的皮膚,鮮血汩汩流下。
「趕緊滾過來!不然老子送她上西天!」
阮玲驚恐地瞪大了眼,看著我:「楚棠,求求你,我不能死,傅靳臣會瘋的。他要是知道你沒有救我,會恨你一輩子……」
看來她知道我的身份。
我回頭看了看小袁。
嘆了口氣。
轉身朝著綁匪走去。
當刀刃比在我脖子上那一刻,阮玲跌跌撞撞跑進了警察的勢力範圍。
只剩下我和綁匪兩個人。
「我要的車!」
上車前,隊長對我使了個眼色。
按照計劃,他們會追蹤駕駛路線,我只需要藉機配合他們,拿下綁匪。
我被捆著,扔上了副駕駛。
最後一刻,我看見傅靳臣衝破人群。
一把抱住了暈倒的阮玲。
5
汽車在空曠的公路上疾馳。
繩索磨破了我的皮肉,鮮血淋漓。
最後一輛警車被甩進了雨幕中。
綁匪冷笑兩聲,「別找了,他們不會來救你的。」
「什麼意思?」
他打開了廣播,哼起小曲。
廣播里是阮玲的採訪。
她言語混亂,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我聽見綁匪說在城南匯合,求你們救救她。」
而我們,正往城北狂奔。
很快,警力就被調往城南。
綁匪把我帶到了鄉下一間破屋裡。
抽出匕首。
「阮小姐比你好看多了,也不知道傅總喜歡你哪兒?」
我就是再蠢,也明白他和阮玲是一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