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開了他的刀刃,「求你,讓我打通電話。」
綁匪不以為意,「打給誰?你的隊長?做夢。」
「打給傅靳臣。」
話一說完,綁匪都笑了。
他踹了我一腳,「楚警官,你別是個戀愛腦吧?你真以為,你在傅靳臣心裡有多少分量?」
他揪住我的頭髮,把我的手機摁在了臉上。
「滿足你。」
幾聲過後,對方直接掛掉了。
綁匪更興奮了,又打。
對方繼續摁掉。
他好像提起了興致,盯著我的臉,在不斷地撥打掛斷中,企圖抓住我的絕望。
可我讓他失望了。
他惱羞成怒,把匕首插進了我的後脊,劇痛傳來,我發出一聲悶哼。
他貼著我的脖子,興奮異常。
「來玩個遊戲好不好啊?告訴傅靳臣你的位置,半小時內,他趕不過來,你就會失血而死。」
溫熱的液體從後背流出來。
浸濕了我的警服。
電話終於接通了。
傅靳臣聲音冰冷:「什麼事?」
我痛得牙齒都在打顫,「他在城北——」
「誰?」
「犯罪嫌疑人,他綁架了我,我和他在一起。」
傅靳臣沉默了片刻,「楚棠,很好玩是嗎?」
我嘔出了一口血,說話都說不清楚了。
「傅靳臣——」
「夠了。」
傅靳臣第一次用這種鋒芒畢露的語氣跟我說話,
「有些話,我以前沒跟你講。阮玲是我的底線。你不用拿這種事來試探我的真心。如果你吃醋,就好好在你的城北待著。我沒要求你為她衝鋒陷陣。」
撲哧一聲。
綁匪又捅了一刀。
好疼。
「好疼。」
我像抓著個救命稻草,哭著哀求:「傅靳臣,你娶我好不好?你現在就來找我,好不好?」
傅靳臣沉默了片刻,語氣冰冷無情:
「阮玲懷孕了。我之前說的話,全部作廢。」
【叮!達成任務目標:被男主拒絕一百次。】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獎勵正在結算……】
【結算完成。】
【本次任務獎勵金——八千萬,重傷補償——三千萬,合計 1.1 億元。特別獎勵天賦點:警察的直覺。倒計時 3 秒鐘,即將脫離世界。歡迎回到現實世界,祝您生活愉快。】
黑暗褪去,我發現自己正捧著一束花。
熾烈的陽光穿過了梧桐樹。
撒下絢麗的光點。
我想起來,這一年盛夏,我剛剛好從警校畢業。
暗戀的學長來參加了我的畢業典禮。
一隻手伸到我面前。
它的主人身穿警服,笑容溫和。
「聽說你幫老師偵破了好幾樁大案,可以認識一下嗎?」
6
午夜十二點。
阮玲已經睡著了。
牆角的時鐘滴答作響。
傅靳臣剛剛跟醫生溝通完,疲憊地靠在沙發上,不知道怎麼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阮玲受了驚,這一胎差點就沒保住。
傅靳臣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在阮玲身邊。
整整三天。
此刻靜下來,傅靳臣的心口突然一揪。
一張臉就浮現在眼前。
楚棠。
傅靳臣閉了閉眼,剎那間,有些分不清此刻複雜的情緒。
他以為自己愛著阮玲,可面對床上的女人,卻心如止水。
他以為楚棠可有可無,可在這個夜晚,思念在瘋漲。
他調出手機,打開了和楚棠的對話框。
對話還停留在半個月前。
楚棠發來的一個笑臉。
和一句簡短的「謝謝。」
當時楚棠要去吃日料,他拖了好些天,突然想找個人陪,於是他挑中了楚棠。
他記得楚棠那天很漂亮,化了淡妝。
吃飯時,哪怕他拒絕了她遞過來的芥末,拒絕了很多他不吃的東西,楚棠依舊很開心。
她一直乖巧懂事。
近乎卑微地在這段感情里充當下位者。
七年。
不知不覺,楚棠陪了他七年。
比阮玲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都要久。
傅靳臣很清楚,楚棠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
他已經習慣她的存在了。
可是看著停滯三天的對話框,傅靳臣眼神一暗。
是他前幾天太過分,讓她害怕了?
傅靳臣垂眸,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條消息:「知道錯了嗎?」
她不該拿阮玲的事試探他的心意。
過剛易折。
他希望楚棠有一天能明白這個道理。
消息來不及發出去,助理的電話就彈進來:
「傅總,上次替阮小姐做人質的警察……沒救回來。」
傅靳臣心頭壓著好幾樁事,語氣有些不耐煩,
「找到她家屬,給個二十萬了事。警察救人是本職工作,做點公關,別讓髒水潑到阮玲身上。」
助理欲言又止。
傅靳臣問:「還有事?」
「額,楚小姐——」
「說到楚棠……」
他摁開了電視,順口吩咐,「給楚棠買個禮物,挑她休假的時候送過去。項鍊還是手錶,你隨意。」
罷了,看在她前幾天哭得那麼可憐的份上,他第一次發現,也不是不可以。
他總歸要娶她的,不是嗎?
電視打開了。
螢幕上跳出了楚棠的照片。
他眸色平靜地盯著「楚棠」「身中數刀」和「犧牲」幾個字並排放在一起。
有那麼幾秒鐘,是沒反應過來那段文字意思的。
直到助理顫抖的聲音傳來:
「傅總,我正要說,楚小姐因公殉職了,您……不知道嗎?」
「她,就是那個犧牲的警察。」
7
傅靳臣離開的時候,巨大的摔門聲驚醒了沉睡的阮玲。
阮玲追在傅靳臣身後,苦苦哀求他不要求,甚至摔倒在地上。
等抬頭,連傅靳臣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傅靳臣發動了汽車。
助理勸道:「傅總,您現在的情緒不適合開車,您等一下,我派司機接您。」
傅靳臣聲音冷得嚇人,「地址。」
「傅總——」
「我說地址!」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抖。
「一個女人而已,你覺得能挑動我的情緒?」
助理報了地址。
半個小時後,傅靳臣跌跌撞撞闖進停屍房,一眼就看見擺在中間的一具屍體。
蓋著白布。
楚棠的同事小袁紅著眼睛站在後面,
「你是楚棠的男朋友吧,她跟我講過,她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喜歡了人家七年。」
傅靳臣顫抖著把白布掀開,露出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毫無血色。
閉著眼,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
傅靳臣像是突然被抽乾了力氣,握住楚棠的手,聲音沙啞:
「搶救過了嗎?為什麼不送醫院,為什麼……為什麼——」
「沒來得及。」
小袁哽咽道,「我們趕到時,她已經走了。身中數刀,失血而死。目前警方鎖定的嫌疑人,跟綁架阮小姐的綁匪,是同一個。」
傅靳臣突然扭頭,惡狠狠盯著小袁:「怎麼可能是同一個!阮玲說他們在城南!」
小袁一愣,「目前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阮小姐遭綁匪矇騙,給了我們錯誤情報,另一種,是阮玲本人,與綁匪有聯繫——」
「不可能。」
傅靳臣大腦嗡的一聲,回頭摸著楚棠的臉,「不可能……阿棠,不是的,對不對?」
如果小袁說的是真的,那就意味著,他親手掛斷了楚棠的求救電話。
是他,親手把楚棠推進地獄。
可惜,楚棠再也說不了話了。
她的臉上,是再也無法癒合的傷口。
傅靳臣紅著眼,慢慢揭開了全部。
渾身的青紫,刀傷。
因為失血,皮膚變得慘白。
她還保持著蹙眉的表情,可以想像出臨死之際,有多麼絕望。
小袁不知道傅靳臣的混蛋,她認認真真地把他當作楚棠的家屬對待。
她把遺物交給傅靳臣,還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不會放過傷害楚棠的人。如果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和你講。」
她擦了擦眼淚,又哭又笑的,「你們應該快要結婚了吧?最近我總聽楚棠說自己要回家什麼的,你也知道,楚棠父母雙亡,一個人孤零零這些年,好不容易遇到你……你一定是個非常好的人,節哀。」
傅靳臣渾身一抖,差點沒抱住楚棠的遺物。
助理說得對。
他卻是沒法自己開車了。
助理找到他的時候,傅靳臣正坐在警察局外的花壇邊。
高噴洒落的噴泉弄濕了他全身。
阮玲率先從車裡跑下來,撲到傅靳臣面前,哭著說:「靳臣,你到底怎麼了?」
傅靳臣的視線慢慢移動到阮玲臉上。
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此刻卻讓他感到厭煩。
「楚棠死了。」
「楚小姐……」
阮玲一抖,愕然地睜大了眼,一滴淚恰到好處的懸在下睫毛,顯得楚楚可憐。
她一個勁兒往傅靳臣懷裡縮,「他們好可怕,靳臣,那群綁匪好可怕。你抱抱我好不好?」
傅靳臣坐著沒動。
「我沒說是綁匪幹的。」
阮玲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望著傅靳臣,「我——」
傅靳臣突然一把推開她,「你不是要結婚嗎?那就去吧,別纏著我。」
「傅靳臣……」
阮玲哭出聲來,「別推開我,求你了。」
傅靳臣站起身,「之前,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答應嫁給一個瘸子,現在,我更不想理解,既然請帖都發了,我會讓人幫你促成這樁婚事,祝你和他,百年好合。」
助理帶來的人走上來鉗住了阮玲的四肢。
她慌了,「靳臣,不要,我不要嫁給那個瘸子,我只是說說而已,我想讓你吃醋,我想嫁給你啊……」
傅靳臣厭惡地擦乾淨被觸碰過的手指,小心翼翼抱起楚棠的遺物,轉身走進了夜色。
8
這是七年來,傅靳臣第一次認真了解楚棠的過去。
她的東西不多。
也沒什麼愛好。
唯一的一個筆記本,記滿了他的喜好。
【傅靳臣不喜歡吃羊肉,不喜歡甜食,喜歡吃辣。】
下面一小行批註:「可是孜然羊肉就是最棒啊!甜品腦袋覺得甜食很好吃!討厭辣椒,我胃不好。」
【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書房的東西。】
「打掃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告訴他會被討厭的吧。」
【不喜歡別人看偶像劇。】
「邀請他一起看,會被拒絕嗎?」
……
最後一句:
【他有白月光,他不喜歡我。】
過往的記憶就像突然開了閘。
她把孜然羊肉和剛買回來的甜品,小心翼翼推到他面前,眼神亮晶晶的。
期盼他嘗一口。
忙碌的周末,她偷偷推開門,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跟我一起追電視劇?」
還有不經意間弄亂他的書房。
這一件件,都是楚棠在向他祈求所謂的寬容和愛。
可他呢?
他把拒絕她當成了習慣,在看到她因為吃辣椒,嗆得滿臉通紅,要求換菜的時候,輕飄飄說一句:「我挺喜歡的,不用換。」
有些事,回過頭來看,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混蛋。
這樣的日子,楚棠過了七年。
她的筆記越寫越密,越寫越細。
傅靳臣看著那些字跡,胸口壓得生疼。
她難道是泥捏的嗎?
為什麼沒有脾氣?
她執著地記錄一個人的喜惡,卻從未想過,一切的挑剔,都來源於對方沒有心。
傅靳臣一個人在屋裡待了很久。
阮玲的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終結在她和另一個男人結婚的那天。
時間在飛快流逝。
楚棠的臉,卻愈發清晰。
他愛楚棠嗎?
以前不愛的。
現在呢?
他不知道。
他幼年不幸,父親嚴苛到變態的教育方式,註定讓他一生都追逐純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