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我們已經離婚了,保持距離是對前任最基本的尊重。」
沈硯洲不由啞然。
對峙半晌,他說:
「那小遇呢?你就不想再抱抱他嗎?」
我垂下眼,遮住眼底的落寞。
「替我跟他道個歉吧,我不是個好媽媽。」
「媽媽明明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稚嫩清脆的童聲響起,沈遇邁著小短腿跑到我跟前。
眼裡閃著淚光。
「你能回來嗎?我和爸爸真的很想你……」
夏姝跟在他身後,腮幫緊繃,看上去惱怒又無可奈何。
我摸了摸沈遇柔軟白皙的小臉,輕嘆一聲:
「可是寶貝,當初是你讓我從你家滾出去的啊。」
「你親口說想讓夏老師做你的新媽媽,這些你都忘了嗎?」
我和沈硯洲先領了證,生完孩子才補辦的婚禮。
沈遇兩歲多時,我一向恩愛的爸媽,婚姻狀況出了問題,兩個年過五十的人,竟然鬧到了離婚的地步。
沈硯洲要工作,我兩頭跑更是忙得焦頭爛額,只能把沈遇送進幼兒園。
要不說世界小呢。
夏姝就是沈遇幼兒園的老師。
不知道她給沈遇灌了什麼迷魂湯。
剛學會說話的小傢伙,咿咿呀呀地指責我:
「媽媽壞,夏老師好。」
沈硯洲有心調解我們的母子關係。
沈遇三歲生日那天,他給自己放了半天假,提前接了孩子放學,準備給我一個驚喜。
「媽媽生下你可是很辛苦的,你過生日,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她。」
沈遇揚起下巴。
「不要!我討厭媽媽!」
沈硯洲讓他給我道歉。
推開臥室門,卻看見床上我和另一個男人衣衫不整地靠在一起。
8
沈硯洲一貫溫和清冷,我從未見過他那般暴怒。
他按住裴衡,一拳接著一拳揮上去。
「夠了!有什麼沖我來,是我主動找的他!」
「為什麼?」他問我。
「因為我受夠了這種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我和裴衡青梅竹馬門當戶對,我們才是一類人。」
沈硯洲眼底翻湧著紅血絲。
「我最近連簽了幾個大單,公司的利潤比去年翻了兩倍,檸檸,你再等我兩年……不,一年,我能給你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我搖頭,語氣輕飄飄的。
「我們離婚吧,我和裴衡準備去國外定居了。」
他死死抓著我的手,「那小遇呢?小遇怎麼辦?」
裴衡和我十指相扣,笑得很殘忍。
「還沒聽明白嗎?這個孩子和你一樣,都是檸檸璀璨人生中的一抹污點。」
沈遇用力把人往外推。
「從我家,滾出去!」
「媽媽是壞女人,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爸爸別哭,夏老師說她喜歡你,可以讓她當我的新媽媽。」
我伸出手,想最後摸摸沈遇的頭。
被他決絕甩開。
「好,媽媽如你所願。」
——
「你都不知道爸爸是怎麼懲罰我的,他就是嘴硬,其實每次想你時都拿我出氣,把我一個人關在黑漆漆的臥室,可恐怖了嗚嗚嗚。」
沈遇主動握住我的手,放在他頭頂。
小奶音透著可憐兮兮的味道。
「我最喜歡媽媽了,跟我們回家好不好?」
我順勢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回不去了,寶貝,你爸爸已經給你娶了新媽媽。」
沈硯洲驀地抬頭,嗓音發顫。
「意思是,如果我沒有再婚……」
夏姝擠開我,親親熱熱地靠過來。
「老公,時間不早了,小遇明早還要上學,我們回去吧。」
沈硯洲瞬間恢復冷漠。
路過我身邊時,他塞給我一張房卡。
刻意壓低聲音。
「明晚九點,來這裡拿錢。」
當著新婚妻子的面,偷偷跟我調情。
兩年不見,這廝都這麼會玩了。
9
隔天,我辛苦了一天,終於在九點前把活幹完。
換了身衣服,來到沈硯洲指定的五星級酒店。
他西裝革履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猩紅。
我難免驚訝: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他笑了笑,「差點忘了,你最討厭煙味。」
「還記得之前看電影,前排的男人抽煙,被你劈頭蓋臉一頓說。」
「但我們早就不是夫妻了,我沒必要遷就你。」
他自顧自說著,眉眼間煙霧籠罩著幾分寂寥。
「你叫我來這兒,就是聞二手煙的?」
沈硯洲輕嗤一聲,步步逼近,直到把我抵在玻璃上。
「一個男人約一個女人來酒店,你覺得呢?」
我皺了皺鼻子,沒接話。
他掐住我的下巴,冷笑出聲。
「楊以檸,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現在不管我做什麼,你都得受著。」
「行,來吧,快點兒的。」
我開始解扣子。
沈硯洲被燙到似的鬆開手。
「我……還沒洗澡。」
「……」
二十分鐘後,我敲響了浴室門。
「還沒洗完?」
不是我說,這人還挺有包袱。
他聲音悶悶的,「在刷牙。」
沈硯洲足足刷了將近十分鐘。
房間裡的換氣系統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煙味很快散得一乾二淨。
白色浴袍鬆鬆垮垮地裹在沈硯洲身上。
我從胸肌瞄到若隱若現的人魚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面不改色地移開眼。
爹的,身材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空氣中曖昧浮動,兩個人不知怎的就吻到了床上。
我趁機摸了好幾把。
素太久了,可得好好解解饞。
手想繼續往下探時,被沈硯洲捉住。
他氣息亂得一塌糊塗,執拗地問我。
「是不是誰給你錢,你都會跟他來開房?」
心臟登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
我扯了扯嘴角。
「那你倒是先把錢轉給老娘啊,磨磨唧唧的!」
「……」
沈硯洲點開手機,操作幾下。
到帳提示音響起。
「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
我數著銀行卡餘額,心情好了不少,敷衍道:
「姐也看臉看身材的好吧。」
「……關燈關燈!」
我探出身子去夠開關,下一秒,被沈硯洲強勢地按回他懷裡。
「衣服都脫了,楊小姐還矜持個什麼勁。」
沈硯洲冷笑著在我唇上咬了一口。
然後,目光下移。
他看到了我身上或新或舊、觸目驚心的傷疤。
10
沈硯洲周身氣壓驟降,良久,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怎麼弄的?」
我拉開被子遮住自己。
「不小心磕到了。」
「什麼姿勢才能磕到胸口?!」
沈硯洲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到了。
「裴衡是不是有特殊癖好?你為了他甘願做到這種地步?楊以檸,你跟我在一起從來都是我伺候你的!」
「跟他沒關係!」
沈硯洲眼圈泛紅,「都這時候了你還維護他。」
我真被他的想像力驚呆了。
含糊地解釋,「我跟他……早就分開了。」
他呼吸一滯,眸子驟然亮起來。
「你們分開了?什麼時候?」
我輕嘖了一聲,「做不做了?廢話那麼多。」
沈硯洲強硬地掀開被子,一寸一寸撫過我身上的傷疤。
眸色愈來愈沉。
「楊以檸,你和裴衡,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霎時方寸大亂。
他猜到什麼了嗎?
靠,早知道就不賺這個錢了。
但他給的又實在太多。
我拍開他的手,語氣惡劣。
「你賤不賤啊沈硯洲,都捉姦在床了還不相信,難不成我腦子有坑,專門演戲給你看啊?」
「那他現在在哪兒?你的傷又是怎麼弄的?你拋下我和孩子時口口聲聲去過好日子,就是這樣的好日子嗎?!」
印象中的沈硯洲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裡,從未說過這樣重的話。
心頭好似壓了塊濕棉花,悶得發疼。
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沈硯洲背著我穿好衣服。
「楊以檸,別讓我查出來你騙我。」
聲音很低,冷意順著字眼滲出來。
我打了個寒顫,岔開話題。
「你這是……不準備做了?」
沈硯洲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你不會以為我真會碰你吧?我跟某些人不一樣,結了婚就會恪守底線。」
「睡你有什麼意思,我老婆比你漂亮多了。」
「哦,」我笑眯眯地點頭,「那謝謝沈總送錢了哈。」
沈硯洲離開了,我翻出包里的藥,囫圇吞下幾粒。
精神類藥物里都有安眠成分,我閉上眼,又夢到了兩年前,那個悶熱混亂的夏天。
11
我媽的精神狀態是突然出問題的。
先是說話顛三倒四,到出現幻覺,忘記我們是誰。
我爸受不了她,整夜整夜地不回家。
我先把小小的沈遇哄睡著,再緊緊抱住發瘋的我媽。
她清醒的時候,會一個勁跟我道歉。
「這個病是家族遺傳,檸檸,對不起,媽媽不該對愛情心存幻想,也不該生下你。」
也就是說,我遲早也會瘋。
相愛如我爸媽,依舊抗不過去。
更何況我們呢。
思來想去一晚上,我撥通了裴衡的電話。
我請他扮演我男朋友,陪我演一場戲。
如願和沈硯洲離婚後沒多久,我媽發現了我爸和秘書的醜聞。
為了報復,她私自挪用公款,搞垮了整個楊氏。
一夜之間,我從大小姐淪為喪家犬。
我變賣了家裡所有不動產,送爸媽國外頤養天年。
我還聯繫了精神領域的權威醫生,和我媽一起積極配合治療。
一切都在變好,如果裴衡沒有給我下藥、意圖不軌的話。
我提前發病了。
警察把鐐銬戴在我手上時,我披頭散髮,手裡握著的水果刀還在滴血。
所幸傷口不深,裴衡沒有大礙。
我被判防衛過當,拘留半個月。
那時候我心裡想的是,還好。
還好我已經和沈硯洲離婚了。
還好他沒看到我發瘋的樣子。
還好……我傷害的人,不是他和兒子。
後來我回國了。
找了個收廢品的工作,一直做到現在。
終究是放不下。
只要能遠遠地看他們一眼,我就很滿足了。
許是酒店的床太軟了不適應,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醒來就看見手機里夏姝的消息。
是她穿著蕾絲弔帶的對鏡自拍。
【硯洲說最喜歡我穿白色,清純。】
12
我無聲哂笑。
拍了張酒店凌亂的大床,給她發過去。
【昨晚他真的在你那裡嗎?】
【忘了說,你老公體力還不錯哦。】
我甚至能想像到那頭,長指甲狠戳螢幕的場景。
【你這個賤貨!!!】
【他是我老公,你搶不走的!】
夏姝把我跟她的聊天記錄斷章取義,發進了大學同學群。
有質疑她居心叵測的,也有猜測我和沈硯洲舊情復燃的。
其中最多的,是罵我小三的。
【沈總呢,沈總出來解釋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