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不必相見完整後續

2025-12-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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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掛斷,拉黑,但總有新的號碼出現。

像一張無形的網,慢慢收緊。

所有的疲憊、委屈、憤怒。

在這一刻沉澱下來,變得異常冷靜。

「為了你,為了那個家,我放棄了自己的熱愛,被一段錯誤的婚姻耽誤了最好的年華。」

電話那頭驟然死寂。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但三十八歲重新開始,不算晚。」

「砰——!」

耳邊響起杯子摔碎的聲音,清脆而暴烈。

白音在旁邊勸,「阿城!你別動氣,她就是在故意刺激你……」

電話里陷入一種詭異的停滯。

只剩下江城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突然,一陣劇烈的關門聲。

白音的聲音瞬間消失,被徹底隔絕在外。

「晚晚。」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低壓,「回來。現在。」

他還在聽。

我不再保留。

長達十三年的壓抑,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你以為我是在刺激你?江城,你聽好了。」

「你隨手撕掉我熬夜整理的資料,我忍了;朗朗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我笨,我認了;甚至在你們江家的年夜飯上,我被當成透明的存在,我也習慣了。但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

「鋼琴比賽我會去,但不是為了向你證明什麼,是為了我自己!從今以後,我的生命里,沒有你江城的位置!請你,帶著你那位善解人意的初戀,徹底滾出我的生活!」

說完,不等對方有任何反應。

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

然後將這個號碼再次拉入黑名單。

淚水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砸下來。

我開始準備曲目,生活第一次完全屬於自己。

自由,真好啊。

教授輕輕點頭,「蘇晚,你有了生氣,活過來了。」

窗外,梧桐葉正悄然飄落。

三十八歲,我第一次真正活成了蘇晚,那個會發脾氣、會哭、會笑的蘇晚。

6

國際鋼琴決賽當天,我演奏《月光》。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廳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我起身謝幕,目光掃過觀眾席時驟然定格。

江城坐在第三排,眼中詫異,卻帶著久違的驚艷。

江朗正高高舉著「媽媽加油」的紙牌。

字寫得歪歪扭扭,眼睛卻亮得驚人。

「第五名!」

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

「恭喜蘇晚女士!亞洲選手在本屆比賽的最佳成績!」

我抱著花束穿過人群。

後台,江城站在陰影里,眼眶泛紅。

「《月光》……你彈得比畢業那天更好。」

經過漫長掙扎,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晚晚,台上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像是沒聽見,走到化妝檯前,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突然,裙角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拉住。

江朗仰著頭,小聲喊:

「媽媽。」

眼底是壓不住的驚喜。

「你彈琴的時候像仙女。」

我沒有低頭,更沒有停下動作。

「記得嗎?」

我拎起背包,語氣平靜無波。

「你說過,不再找我。」

那隻攥著我衣角的手,一點點鬆開。

我轉身離開,毫不留戀。

江城上前一步攔住去路。

熟悉的香水味湧向鼻尖。

是我送他的那款木質香,他之前不肯用。

如今聞來只覺得刺鼻。

「朗朗想看你比賽……他準備了整整一周的加油牌。」

「我自己畫的!」

孩子立刻舉起那張用螢光筆塗滿星星的紙板,邊緣還粘著彩帶。

「媽媽,我們回家好不好?」

「不好。」

我提起琴箱,側身從他們父子中間穿過。

「媽媽!」江朗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走廊里的工作人員好奇地看向我們。

輪子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平穩的滾動聲。

江城抬眼,喉結滾動,「至少……讓我們送你回酒店?」

我沒有回頭。

「你知道的,那改變不了什麼,何必多此一舉。」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從鏡面反射里看見江城僵在原地的身影。

「恭喜你獲獎。」江城最後說。

我沒有回應,徑直走進電梯。

當門緩緩合攏時。

外面那對父子的身影漸漸變成一條細線,最終徹底消失。

7

半年後,我簽約國外著名樂團做巡演鋼琴家。

忙忙碌碌,卻收到了很多喜愛。

郵件提示音又響了。

螢幕上是江朗舉著鋼琴證書的照片,配文刺眼:

「媽媽,我長大要跟你一樣。」

發件人是一個全新的陌生地址。

這是本周的第七個。

從獎狀,到江城照著我的菜譜做糊的油燜大蝦。

再到他們父子合影里特意給我留出的空位。

我移動滑鼠,將整個域名永久拉黑。

接到邀約,飛往另一個城市,演出完美落幕。

剛推開後門,江城就堵了上來。

「你不回郵件,朗朗哭了一夜。」

「我屏蔽了。」我開口,腳步未停,「所有陌生帳號,都屏蔽了。」

夜風把我這句話吹得又冷又硬。

他快步追上,試圖抓住我的手臂。

我側身避開。

這個動作讓他僵在原地。

「我辭了系主任。」他聲音沙啞,「以後的巡演,我都可以陪你。」

我停下腳步,終於正眼看他。

這個曾把我的樂團邀請函扔進碎紙機,說「為人妻母就該安分守家」的男人,此刻眼裡布滿紅絲。

「江城,」我打斷他,「你只是不習慣那個影子突然有了自己的光。」

他像是被刺穿了所有偽裝,表情狼狽。

我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蘇晚!」他在我身後喊,聲嘶力竭,「我會等你!就在這裡等!」

我沒有回頭。

「隨你。」

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的視野里。

排練廳對面的咖啡館,酒店大堂的角落,餐廳的落地窗旁。

同事終於忍不住問我:「那個小男孩真可愛,長得和你好像。」

我望過去。

江城牽著江朗,站在街角。

江朗懷裡抱著一盒栗子糕。

此後三天,他們每天都來,只是沉默地站在遠處。

江朗有一次似乎想跑過來,被江城死死拉住。

我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直到我離開,飛往下一個城市。

在去機場的車上,收到了助理髮來的消息:

「他們還在音樂廳門口等著,要告訴他們嗎?」

我回覆:「不必。」

然後關閉了對話框。

新一天的陽光刺破雲層。

我戴好墨鏡,閉上了眼。

8

娛樂新聞的封面上,是我和那個在音樂節認識的爵士樂手並肩大笑的照片。

標題寫著「天作之合」。

我們聊音樂,聊旅行,照片里我的笑容燦爛得陌生,是十三年來從未有過的明亮。

手機瘋狂震動。

劃開,接聽,那頭傳來嘈雜。

「阿城!阿城你醒醒!」婆婆帶著哭腔的聲音刺破耳膜,「都是你不爭氣!氣走了晚晚!現在好了,把自己喝得胃出血躺在這裡!朗朗在學校打架差點被開除學籍!這個家還像家嗎?!」

一陣推搡聲後,是江城嘶啞的、帶著醉意的低吼,像受傷困獸的悲鳴:

「當年……當年不是你們口口聲聲說她配不上我嗎?!現在滿意了?!」

我沉默地聽完,指尖輕觸螢幕,掛斷了電話。

一周後,白音聯繫我。她來參加學術會議,知道我也在這座城市。

咖啡館內,她坐在我對面,姿態依舊優雅。

「江城這兩年瘦了很多。」

「他停了所有課題,每天就坐在書房,反覆看你的演出視頻。」

我沒說話,用小勺攪拌著咖啡。

「其實,當年那封信……是我逼他寫的。」

她頓了頓,繼續開口。

「我威脅他,如果不在婚禮前給我個交代,我就去現場親口問他。」

勺子碰在杯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抬眼:「那你三番兩次找他,他為什麼不拒絕?」

白音唇角勾起掩飾不住的得意:

「因為他覺得……你不會在意。」

她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我的存在,我的打擾,對他而言,聊勝於無。」

我放下杯子。

「你說得對。」

聲音平靜,毫無波瀾。

「我確實不在意。那封信是你逼的,或是他自願寫的,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白音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或許預想過我的憤怒、委屈或者悲哀。

獨獨沒有料到會是這般徹底的、毫無留戀的漠然。

「你變了。」

白音怔怔地望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

「是啊。」

我唇角微揚。

「畢竟三十八歲才明白,取悅自己比取悅男人更重要。」

拿起包,推開咖啡館的門。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那些曾經能輕易撕裂我的東西。

如今輕飄飄的,再也落不進心裡了。

9

當晚,江城站在我公寓門口,憔悴得像是換了個人。

他手裡緊緊攥著那箇舊相框。

照片里的我笑得羞澀,穿著精心挑選的婚紗。

手裡捧著洋桔梗。

那是我最愛的花。

可婚禮前一天,江城的母親全部換成了香檳玫瑰,說「江城喜歡香檳玫瑰」。

但我知道,喜歡的另有其人。

「晚晚,」

他聲音沙啞。

「我把書房改成了琴房,買了新的施坦威,還報名了音樂鑑賞課,朗朗每晚抱著你的照片睡覺。」

他急切地開口,像是怕慢一秒就會失去勇氣。

「我想……我想懂你的世界。」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顫抖著打開。

那是我想要很久的鑽石胸針。

我曾在他的書房裡看到,以為是送我的結婚紀念禮物。

那天,我穿上他唯一誇過的那條裙子,化了精緻的妝,做了他最愛的糖醋排骨。

等到快十點,他匆匆趕回家,連外套都沒脫,說了句「臨時有會」。

我試探著問:「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他愣了一下,敷衍地笑:「當然,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枚胸針,我後來再也沒見過。

「江城,」我抬眼,迎上他的視線,「那封你寫給她的信,還在嗎?」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死灰。

「信!又是信!為什麼非揪著不放?為什麼不能忘了它?為什麼?!」

他喃喃道,整個人像被瞬間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

我在心裡重複這句話,突然想笑。

我曾經真的試圖忘記。

忘記江城在新婚夜接到她的電話,轉身就走,留我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婚房。

忘記江城在我懷孕嘔吐時,嫌棄地皺眉說「能不能去衛生間吐,別影響我工作」。

忘記朗朗第一次叫「爸爸」時,江城恍若未聞,關上書房門,專注地幫她寫推薦信。

我都試圖忘記了。

可我忘不掉,朗朗三歲生日那天。

吃了一口蛋糕就過敏,全身起紅疹,送去醫院。

我在急診室外崩潰大哭,江城卻在打電話:

「嗯,蛋糕很成功,和你說的一樣,玫瑰花味道很特別……什麼?朗朗?他沒事,就是小孩子身體嬌氣。」

我忍無可忍,和他爆發了婚後最激烈的爭吵。

我將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孩子身上。

沒想到,孩子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最後一次說『愛我』是什麼時候?」

他怔在原地,嘴唇微張卻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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