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和謝衍復合後,我成了他最懂事的女朋友。
甚至他為了養妹又打架進了醫院。
我也沒有流淚,沒有跟以前一樣失控崩潰。
只是安靜地幫他處理好傷口。
他垂眸向我解釋。
「我並不是故意不去你媽的葬禮。」
「只是她脾氣嬌縱,惹到了混混,我不可能不管。」
我淡淡哦了一聲。
可對於我的懂事和平靜,謝衍卻沒有想像中的高興。
反而攥緊我的手,質問:「你為什麼不生氣了?」
1
謝衍動作太大,我手裡的碘伏和棉簽都掉到了地上。
我輕輕掙脫他的桎梏。
假裝沒看到他脖子上那可疑的紅痕。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不自然地偏過頭,輕咳一聲:「打架時被別人抓的,你別誤會。」
頓了頓,他似乎想去捕捉我臉上可能出現的碎裂的表情。
繼續解釋。
「孟晗離開家去外面念了四年書,心裡有些怨氣,喝酒時招惹了別人。」
「我是她哥,她的緊急聯繫人是我,危機情況下手機自己撥打的號碼。」
謝衍揉了揉眉心,似乎很疲憊。
「事情鬧大了,還去警局裡待了幾天。」
「手機又沒電了,桑榆,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電話。」
「你放心,她已經跟相親對象要訂婚了,以後她的事,我不會去管。」
謝衍一口氣說了很多。
語氣也越來越著急。
像是迫不及待想證明什麼。
但見我只是默默撿起碘伏,仿佛沒怎麼聽。
終於忍不住問,「我受傷,你為什麼一句話都沒說?桑榆,你以前不是……最心疼我麼?」
我將用過的棉簽扔進垃圾桶。
語氣淡淡。
「你這不是好好的嗎?之前為了她,你差點雙腿殘疾,不也叫我別擔心?」
他像是被刺痛,嗓音沙啞:「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對不起。」
「錯過了見阿姨最後一面。」
他垂下頭,拉住我的衣角。
用以往一貫的求和語氣。
「能帶我去祭拜阿姨嗎?我想送花,陪她說說話。」
「然後我去廟裡給阿姨供奉蓮花燈,再在山裡住兩天為她祈福,好不好?」
「不用了。」
謝衍卻猛地抬頭,眼裡滿是不解和慌亂。
「為什麼?我知道你很信這個。我錯過了阿姨的葬禮,這是我能想到的,最能表達歉意的方式,更因為我想親口告訴她,請她放心將你交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
我抽開他的手,聲音很平靜,「你一直都不信這個,還說我封建迷信,忘了?」
似乎是想到之前對我說過的話。
他抿了抿唇。
但我毫不在意,先一步輕聲開口。
「謝衍,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把我媽媽送給你的玉牌還給我?」
他呼吸一滯,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臉上血色盡褪。
「……桑榆,你說什麼?」
2
玉牌是大三時媽媽特地去九華山為我們求來的。
她祈願我們能牽著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
這份祈願如此鄭重,是因為我和謝衍的愛情路,確實走得不易。
我是高二轉過來的,跟謝衍同桌。
他是校草,人長得好看,成績又不錯,嘴甜人緣好。
我每天都能看到他收到很多情書。
可偏偏這樣眾星拱月的人,喜歡我。
他追了我一年。
在我又一次被職高的人堵住調戲時。
他救了我,差點把人給打殘。
我當時看到他手上有血,哭得不行。
謝衍擦了擦臉,湊在我面前,「放心,不是我的。」
後來他每天晚自習後送我回家。
把他的朋友們都介紹給我。
誰敢說我沒爸,就提著人衣領送到我面前道歉。
那天路上,騎電動車的人差點撞到我,他把我拉到他懷裡,少年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撲面而來。
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長。
於是我們秘密在一起了。
謝衍很粘我,偷偷在桌子底下牽手,蒙在校服里對著彼此笑。
少年的喜歡,簡單又直白。
像是要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在我面前。
好的我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
直到孟晗出現。
她是謝衍爸爸戰友的女兒,臨終前被託付給謝家。
我們在一起後,她不停找存在感,一哭二鬧三上吊。
都說天降抵不過青梅。
所以畢業後,我沒去跟謝衍約定好的大學。
而是跟他分了手。
後來,他退了學復讀考上我在的學校。
又重新追我,告訴我孟晗去了外地,只當她是妹妹。
我心軟又念舊情,大二時重新跟他在一起。
這些年,孟晗真的沒再出現過。
甚至我們都已經在計劃結婚的事了。
可前段時間,她又回來了。
天天都在闖禍,次次都要謝衍去給她收拾爛攤子。
我開始是理解的。
因為謝衍告訴我,她離開家後得了抑鬱症,還自殺過很多次。
而且孟晗還專門找到我,聲嘶力竭地懺悔,說以前不該任性拆散我們。
是她分不清對謝衍是哥哥的喜歡,還是男女之情。
如今她都知道了,也聽從謝家的安排,在相親。
讓我放心,以後絕不會打擾我們。
時過境遷,我確實動容了。
剛開始,謝衍會主動跟我報備,比如幫她找房子、搬家。
幫她處理一些工作上遇到的難題。
可後來,越來越過分。
謝衍不止一次受傷住院,都是我去照顧。
我邊心疼他邊跟他吵架,他總說孟晗沒有親人了,我們要多擔待一下她。
有時候半夜我跟謝衍在溫存,孟晗一個電話,他就能抽身離開。
甚至有時候徹夜未歸。
那段時間,媽媽又恰好生病住院。
我忙上忙下,公司醫院兩頭跑,無暇顧及這麼多。
是看到謝衍朋友發的動態,才後知後覺,他們的關係已經超過了兄妹之情。
視頻里,看樣子孟晗似乎玩遊戲輸了。
要找男人親吻。
她找到了謝衍,要吻過去,謝衍卻猛地推開了她,奪走了拍攝者的手機。
我把視頻轉發給他,說要談談。
正好那天我路過婚房,打算去拿件衣服。
可推開門,我卻傻眼了。
我親手裝修的房子,似乎有別的女人住進來。
客廳里我跟謝衍的照片牆被撤了。
沙發上堆著各種衣服。
陽台上養的多肉全被扔了,現在放的是一些直播用的支架、燈具等。
我走到主臥,還好,保持著原樣。
心下剛微微一松,卻在打開衣櫃的瞬間如墜冰窟。
我所有的衣服都被剪壞了。
看著一柜子的狼藉,我氣得渾身發抖。
3
似乎是收到我的消息就著急趕到。
此刻的謝衍氣喘吁吁。
最初的怒火在他來的路上似乎已耗盡,只剩下一種急於安撫的焦躁。
他半蹲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語氣放得很軟:
「你聽我解釋。」
「那天孟晗沒有親我,我私底下已經教訓過她了。」
「還有就是,她換了好多房子都不合適,她有嚴重的睡眠障礙,聽不得一點動靜。我實在是沒辦法,才讓她先住這裡,你放心,她沒有睡在我們的房間。」
「所以我該對你的善解人意感恩戴德嗎?」
我抽開他的手。
「謝衍,這是我們的婚房,我都沒來住過,為什麼要讓外人來住?」
「她不僅住進來,還扔了我的東西,剪壞我的衣服!」
「她生病了!」謝衍聲音染上不耐,卻試圖再次抓住我的手,「她發病的時候自己都控制不了!桑榆,你以後是她嫂子,就不能讓著她一點嗎?」
我讓的還不夠多嗎?
看著他的眉眼,我突然有些不認識了。
「謝衍,你老跟我說孟晗的爸爸以前跟你爸關係很好,還救過他,你要對她好,要報恩。可這是你的事,憑什麼要扯上我,讓我退讓?」
謝衍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
「桑榆,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麼冷漠的人。」
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
謝衍環視了一圈屋子,露出苦笑。
「桑榆,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在一起。」
「可是,如果她因為我照顧不周而出事又自殺,我會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又是這套。
高中時候孟晗就喜歡用極端來證明大家都在乎她。
如今畢業這麼久,還是玩不厭。
關鍵是,謝衍一直都相信。
這段時間的精神負荷已達最強,我疲倦地望著他。
「既然這樣,謝衍,我們分手吧。」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理取鬧!」他霍地站起身,「為什麼總是要跟一個病人計較呢?」
「我無理取鬧?」
我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你背著對她的愧疚,那是你的事。憑什麼要求我一起承擔?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自殺了,你會怪我吧?你會覺得是因為我不夠大度,不夠忍讓,才逼死了她,對嗎?」
我不想以最壞的心思去揣測別人。
可孟晗,確實是橫亘在我們之間的一枚定時炸彈。
總有一天會爆炸。
謝衍氣急,像是為了平息爭吵,終於鬆口:
「好!好!我現在讓她搬出去!行了吧!」
說罷,他掏出手機,邊打邊往外走。
可就在他剛走沒多久,我接到了醫院的病危通知書。
4
在手術室等了一晚。
我眼睛很腫。
第二天早上,舅舅已經趕了回來。
他摸了摸我的頭,「阿榆別怕,舅舅在。」
所有的偽裝盡數崩塌,我抱著舅舅哭得泣不成聲。
不知哭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
媽媽被推了回來。
醫生表情凝重,「現在只能這麼控制著。」
「你們可以想想是要保守治療,還是再繼續化療。」
媽媽醒來後,舅舅提議,讓我們都隨他到南半球去。
那邊空氣好,動手術太傷身體,我們保守治療,也能活很久。
媽媽不想走,因為她想要在這裡陪爸爸,「如果我死在其他地方,你爸的墓地沒人陪伴,多孤單?」
但還是拗不過舅舅,我們開始著手辦相關簽證。
我去了一趟公司,交接工作。
路上,收到了謝衍發來的消息。
他已經把房子恢復成了原樣。
還讓孟晗給我錄了道歉視頻。
我興致缺缺地把消息刪除。
等到醫院,發現謝衍推著我媽在外面曬太陽。
不知道說了什麼話,把她逗得很開心。
我對他沒什麼好態度,他也不惱。
就端茶送水,什麼活都搶著干,還守夜,把我媽照顧得很好。
病房裡,大家都在誇我媽有個好女婿。
謝衍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似乎等著我重新接受他。
畢竟在他看來,他並沒有背叛我。
就連我媽也在問我們怎麼了。
我怕她替我擔心,就說只是謝衍惹我生氣了,不想理他。
或許是想起了我爸,她說:「一輩子遇到喜歡的人很難的。」
「人無完人,過日子就不能只想著他的缺點,想想他的優點。」
「你們都要結婚了,誤會說清楚就好。」
說完,謝衍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剛煲好的湯。
給我媽盛了一碗後,坐在我旁邊,可憐兮兮地伸出手。
那是被燙的血泡。
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
人不是機器,能將愛恨瞬間抽離。
何況,從校園到現在,這麼多年的感情。
聯想這段時間他的付出,心口有些鬆動。
可很快他就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我去參加同事給我舉辦的送別會。
從洗手間出來,在走廊拐角看到了說要回家陪爸媽吃飯的謝衍。
他正摟著哭泣的孟晗,語氣疼惜又霸道:
「在我面前橫得不行,遇到個猥瑣男就只知道哭?笨死了!」
「怕什麼?就算你嫁不出去,哥養你一輩子。」
我站在原地。
心口先是麻木,隨即一股遲滯的抽痛才密密麻麻地泛上來,悶得人發慌。
話落的瞬間,他抬頭跟我四目相對。
孟晗看到我像是受驚般從他懷裡出來,擦了擦眼淚跑開。
謝衍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快步上前想要拉我的手:「桑榆,你聽我解釋,她只是……」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謝衍,我們就這樣吧。」
離開前,我給他發去消息,讓他把買房的錢按市場價轉我一半。
房子,我不要了。
5
謝衍很快就把錢轉來。
然後我就徹底拉黑了他。
他不死心,邊轉帳邊發消息。
我都沒有理會。
直到我媽的病情突然加重。
昏迷不醒。
我害怕極了,寸步不離。
那天在醫院走廊,我聽到有個病人家屬說,去拜佛許了願望。
他爸爸的病突然就有了好轉,正在辦理出院。
像是將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