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做虧心事,我為什麼不敢。」我平靜地反問。
沒想到會被我嗆,安雅臉色微變。
寧遠之輕咳幾聲,適時打圓場:「要開始了,走吧。」
開啟密室逃脫之前,工作人員給我們分發角色卡。
我抽到實習護士,安雅是新娘,寧遠之則是新郎。
「哇!又是遠之哥和雅姐一對!」
張子揚吹著口哨起鬨:「你倆真是天選!」
我沒說話,角色卡在手中皺成一團。
這家密室逃脫以重恐為賣點,氛圍真的很可怕。
陰森的走廊,斑駁的血跡,頭頂燈光明明滅滅。
遠處傳來女鬼的哭聲,我渾身發抖,下意識抓住寧遠之的衣角。
他卻輕輕掙開。
「雅雅怕黑,我牽著她。夏霜,你跟緊點。」
我的心沉了下去,無聲地收回了那隻手。
「第一個任務,請新郎新娘在停屍房舉行婚禮。」
對講機里傳來陰森的指令。
「遠之哥快去!雅姐交給你了!」
安雅軟軟地靠向他:「遠之,我害怕……」
「別怕,我在。」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卻在我面前給了安雅。
他們往前走去,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跟上。
我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突然,一個女鬼從柜子里撲了出來!
我尖叫著後退,撞翻藥架,在混亂中迷失方向。
遠處傳來寧遠之的笑聲。
他們在進行下一個任務,沒人發現我不見了。
我蹲在牆角,抱住發抖的自己。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
「咳咳。」
對講機里突然傳來兩聲輕咳。
不是那個陰森的聲音,而是一道清朗男聲。
「哈嘍哈嘍,那位蹲在牆角的小貓,請抬頭看右上角。」
我抬頭,一個攝像頭閃著微弱的紅光。
「燈會在五秒後亮起,五、四、三......」
數到一時,整條走廊豁然明亮。
牆上貼著一張便利貼:【安全出口→】。
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沿著標記走,你會找到出口。」
我愣住。
這個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那個在 KTV 男廁所給我薄荷糖的男人。
「你是那個薄荷糖?」我試探著問。
對講機里傳來一聲低笑。
「記性還挺好,不過,怎麼每次見你都在哭。」
他語氣無奈:「真是的,你是小貓兒嗎?」
我這才摸到臉上的濕意,小聲反駁:「我才沒哭……」
「好好好,沒哭。」他聲音裡帶著笑意,「走吧,我帶你出去。」
沿著標記,我順利走到出口。
寧遠之他們站在大廳,一臉掃興。
那個男人穿著黑色制服,胸前別著店長的工牌,正解釋著什麼。
我看到上面的名字,路祈寧。
「夏霜!」
寧遠之看到我,快步走來。
「你去哪了?怎麼不合群亂跑,我們還以為你提前走了!」
看著他臉上的關切,我只覺得荒謬。
寧遠之伸手想牽我,我後退一步,避開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眉頭微蹙:「怎麼了?」
「寧遠之。」
我打斷他的話,苦笑著看向他的眼睛。
「我們分手吧。」
整個休息區瞬間安靜,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
他臉色沉下來,「就因為被關了一會兒?別鬧了行不行。」
「鬧?」
我看著她,委屈的眼淚無聲滾落。
「寧遠之,今天是我生日。你明知我怕黑怕鬼,卻帶我來鬼屋。你和安雅扮演新郎新娘,把我丟在最後,鬼出來時,你護著她跑了,甚至沒回頭看我一眼。」
「不,其實你已經忘了我的存在了吧。」
他臉色變了,臉色蒼白地找補:「我不知道你……」
「對,你從來不知道。」
我摘下他送我的項鍊,輕輕放在桌上。
「你不知道我被跟蹤後有多害怕,不知道我在 KTV 聽見你們嘲笑我時有多難堪,不知道這三年我每一次被你們排擠時,有多孤獨。」
安雅站起身想說話,我抬手制止,朝她微微一笑:
「安雅,祝你和你的騎士幸福。」
「如你所願,我,不要他了。」
5
從前看電影,女主分手後都會頹廢很久。
我卻沒有。
沒有眼淚,沒有心碎,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
只有一種舒爽的輕鬆。
寧遠之一直和他們合租,美其名曰,是最好的朋友在身邊。
所以留在我這兒的東西少得可憐:
一雙拖鞋,一件襯衫,幾本舊雜誌。
我找了個紙箱,把它們統統丟進去,寄到寧遠之的公司。
下班時,天色陰沉,快要下雨了。
剛走出大樓,就看見寧遠之靠在他的車邊。
腳邊是那個紙箱。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肩上,勾勒出熟悉的輪廓。
換作從前,我一定會為這個畫面心動不已。
「夏霜。」
他看見我,立刻站直:「我們談談。」
我徑直走過,沒有停留。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甩開他,轉身:「分手的意思,很難懂嗎?」
「就因為那個鬼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
我笑出了聲。
「寧遠之,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們分手是因為鬼屋?」
他怔住,眼底掠過一絲慌亂。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這三年,你永遠把我放在最後。」
「因為安雅一個電話,你就能丟下我。你的朋友一直都在排擠我嘲笑我,而你從不制止。因為在你的世界裡,我永遠是個外人。」
「我沒有......」
「還有。」
我打斷他的辯解,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為什麼把東西寄到公司?很簡單,因為我不想見你。哪怕一秒鐘,都讓我噁心。」
寧遠之沉默半晌,上前一步看著我。
「你就這麼恨我?」
「不,寧遠之。」
我輕輕搖頭,眼中不再有淚光。
「我不恨你。」
「我只是不在乎你了。」
不在乎,遠比恨要更可怕。
是真真切切,打算把他剝離出我的生命。
「不,夏霜,別對我說這樣傷心的話。」
寧遠之展臂抱住我,有些慌亂地聞著我的氣息。
「你明明還愛我,你只是吃醋了,對不對……」
曾經讓我眷戀的氣息,此刻只讓我反胃。
「放開。」
「我不放!」
他的臉越靠越近,就在唇即將落下的瞬間。
我揚起手。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
他的臉偏到一邊,頰上浮起清晰的指印。
「你打我?」
「如果你再耍流氓,我不介意讓你再挨一下。」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保證……」
話音未落,手機響了。
是安雅的專屬鈴聲,還是那首今天你要嫁給我。
寧遠之猶豫了一秒,還是接起。
「喂?雅雅。」
即使隔著距離,我也能聽見安雅帶著哭腔的聲音:
「遠之,陽台鎖壞了,我被困住了!天氣預報說馬上要下暴雨,我好怕……」
聽見安雅有麻煩,他的表情瞬間緊張起來。
「好,你乖乖別動,我馬上來!」
掛斷電話,他尷尬地看向我,「安雅她……」
「滾吧。」
我打斷他,嘴角勾起冷笑。
雨終於落了下來,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
我看著寧遠之遠去的背影,任由雨水打濕我的頭髮和衣服。
手機在包里震動,我掏出來,是路祈寧的消息:
「誰家的小貓又淋雨了?」
抬頭望去,馬路對面停著一輛越野車。
車窗降下一半,路祈寧舉著手機,沖我輕輕晃了晃。
6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
我沒想到路祈寧把車停在了密室店。
「走吧,帶你看點好玩的。」
店門推開,暖黃的燈光如水傾瀉。
「路哥回來啦!」
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女孩蹦出來,看見我時眼睛一亮。
「咦,這不是上次被關的小姐姐嗎?」
我認出她就是上次扮鬼嚇我的姑娘,下意識後退半步。
「嘿嘿,上次對不起呀!」
她雙手合十,笑嘻嘻地對我道歉。
「不知道你是路哥的朋友,不然肯定給你開 VIP 通道!」
「蘇蘇,別嚇著她。」
路祈寧輕輕推了下她的頭,然後領著我來到化妝間。
屋裡面很熱鬧。
一個正在卸「殭屍妝」的男生轉過頭。
「喲,路哥拐回來個小美女?」
「滾蛋。」
路祈寧笑罵一句,從柜子里拿出吹風機遞給我。
「先把頭髮吹乾。」
我愣愣地接過。
雙馬尾女孩已經抱著一套衣服回來。
「我的新裙子,小姐姐你先換上吧?」
她的熱情讓我不知所措。
在寧遠之那個圈子裡,我永遠是那個被忽視的外人。
「謝謝。」
我接過衣服,聲音有些哽咽。
察覺到我的情緒,化妝間突然安靜下來。
小姑娘一把抱住我:「姐姐你叫什麼?我叫蘇蘇!那個臭殭屍叫阿凱!還有……」
她開始如數家珍地介紹每個人。
路祈寧靠在門邊看著我們,眼裡噙著淡淡的笑意。
察覺我的目光,他挑眉:「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沒……」我慌忙低頭。
接下來的兩小時,我體驗了人生中最奇妙的密室逃脫。
蘇蘇和阿凱全程陪同,每當卡關,他們就悄悄提示。
「夏霜姐姐太聰明了!」
蘇蘇誇張地鼓掌:「這個機關我們設計時可難了!」
我知道他們在哄我開心,但這份體貼讓我眼眶發熱。
在最後一關,蘇蘇突發奇想:
「姐姐要不要扮鬼嚇人?超級解壓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群人按在化妝椅上。
路祈寧本想阻止,看見我躍躍欲試的表情,又作罷。
「別太過分。」他警告蘇蘇,卻沖我眨眨眼。
半小時後,我穿著染血的白大褂等待獵物。
當那組遊客戰戰兢兢靠近時,我從柜子里鑽出來吐舌頭。
「啊啊啊!!」
幾個高大男生嚇得抱成一團,連走路都不會了。
回到化妝間,我笑得直不起腰。
蘇蘇拍著我的背:「怎麼樣?爽不爽?」
「爽!原來當鬼這麼好玩!」
路祈寧遞來一杯熱可可:「不怕了?」
我捧著溫熱的杯子,突然意識到。
曾經讓我恐懼的黑暗,原來可以這麼有趣。
「不怕了。」
我笑著看向他:「與其被人保護,不如自己變強。」
晚上十點,路祈寧堅持送我回家。
「今天謝謝你。」
「謝什麼?」
「謝謝今天的一切,我很開心。」
他笑了笑,替我解開安全帶:「以後想發泄隨時來,別一個人淋雨。」
這個動作讓我們靠得很近。
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時,心跳突然加速,慌亂地推開車門:
⌈我、我先上去了!⌋
「夏霜。」他叫住我,「手機。」
他探身拿過手機,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手背。
遞還時,他忽然痞痞地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這麼急著逃,怕我吃了你?快上去吧,小貓。」
而這一幕,恰好被站在樓道口的寧遠之看見了。
他的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掃視。
最後定格在他碰我的手上,嗤笑一聲。
「原來如此。」
他扯出一個冰冷的笑。
「這不是密室逃脫的老闆嗎,原來那個時候你們就勾搭上了。」
「難怪呢,我說怎麼突然要分手,是找到下家了。夏霜,我小瞧你了。」
「你胡說什麼!」
我氣得發抖,不只因為他的誤會。
而是路祈寧也在,不想他被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