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寧遠之戀愛的三年,我始終融不進他的小團體。
唯一的女生安雅,看我的眼神總有莫名的敵意。
連帶著他的兄弟們也看不起我。
「那時候我們都說,遠之哥和雅雅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嘖……真沒想到,便宜了別人。」
每一次聚會,我都被他們忽視奚落。
寧遠之卻始終無動於衷。
直到那天在鬼屋,女鬼撲來的瞬間,我顫抖著攥住他的衣角。
卻被寧遠之輕輕掙開。
「雅雅怕黑,我要牽著她。夏霜,你還是跟緊點吧。」
就在這一個瞬間,我突然覺得好累。
也不想再勉強了。
1
「夏夏,今天不能陪你看電影了。」
寧遠之的消息彈出來時,我正站在電影院門口。
手心裡的票根沾了汗水,已經被捏皺了。
今天是我們戀愛周年紀念日。
看著手機螢幕亮了十秒,又暗下去。
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不過是安雅的新店開業,他們小團體要聚餐。
果然,下一秒他的信息又發來:
「雅雅的甜品店今天營業,他們臨時說要聚一下。你知道的,她籌備了這麼久……」
我慢慢地打字,語氣平靜:「嗯,玩得開心。」
轉身時,商場玻璃映出我的樣子。
精心卷過的頭髮,恰到好處的淡妝,連口紅都是我挑了很久的顏色。
真是自作多情。
打車回家的路上,刷到了安雅的朋友圈。
配文是:「小女孩夢想成真的一天,感謝最愛的你們一直在我身邊!」
第一張是甜點店 SweetDream 的招牌,剩下全是他們的合照。
我點開照片,放大。
安雅穿著碎花裙,站在人群中央,笑得眼睛彎彎。
寧遠之就在她身邊,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後,像半擁著她。
在她身邊時,他笑得溫柔放鬆。
可這種笑,在我們單獨相處時,越來越少見了。
評論區第一條也是他:「恭喜,為你驕傲,我的小老闆。」
安雅回他:「遠之,我們會一直這樣好嗎?」
我的拇指懸在點贊鍵上,最後還是按了下去。
可又像被燙到一樣,迅速取消。
三年了。
點贊,取消,靠近,又退縮。
真挺賤的。
回到家,我倒了一杯紅酒,倚在窗邊看夜景。
酒精滑過喉嚨時,手機亮了,是寧遠之。
「睡了嗎?」
我看著那三個字,忽然覺得好累。
三年了。
每次他為了安雅放我鴿子,都會在深夜發來這樣不痛不癢的問候。
而我總是秒回,裝得大度懂事,像一條被馴服的狗。
這一次,我沒有回。
把手機調成靜音,翻開相冊。
那個標註著愛心的文件夾里,存著我們最初的樣子。
那時候的寧遠之,還不是這樣的。
2
和寧遠之的開始,是他先追的我。
我從圖書館出來沒帶傘,是他從天而降出現在面前。
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那顆小小的痣。
我永遠記得,他把傘遞過來時那副乾淨的模樣。
眼睛那麼亮,那麼溫柔。
他說:「這位漂亮的女同學,你鞋帶散了。」
我彎腰去系,起身時,撞進他含笑的眼裡。
那一刻,我的心跳震耳欲聾。
可是後來我才明白,他眼裡溫柔的光,從不獨照我一人。
第一次被帶去見他的朋友們,安雅穿著弔帶裙,親昵地挨著他坐。
「哎呀,你真是不小心,笨死啦。」
她伸手自然地摘掉他發梢的柳絮。
旁邊兩個男生從頭到腳地打量我,發出嘖嘖的聲音。
「遠之哥終於帶女朋友來了?嘖,挺漂亮的啊。」
張子揚吹了聲口哨,目光卻飄向安雅。
飯局中途我去洗手間,回來時,聽見安雅帶著哭腔的撒嬌:
「討厭討厭!你們明明說好要在她面前誇誇我的……」
我愣在原地,一時忘了動作。
透過門縫,看見寧遠之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寵溺:
「乖,別鬧,你和她比什麼。」
後來,我也努力過。
想融入他們,成為所謂的自己人。
我努力記住每個人愛吃的菜,喜歡的飲料。
每次聚會主動訂好他們喜歡的高檔餐廳。
可他們的微信群聊,我還是永遠進不去。
他們談論的過去,我還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合照時,他們勾肩搭背,我被擠在邊緣,像個多餘的路人。
上周是寧遠之生日。
我花了三個小時烤的蛋糕,被放在角落無人問津。
一抬頭,那群人正起鬨。
看著寧遠之笑著當場換上安雅送的限量版球鞋。
「真帥啊,還得是小雅懂我們遠之喜歡什麼!」
......
夜風很涼,我在回憶里浮浮沉沉。
聽見樓下有對情侶在吵架,女孩哭著喊:
「你永遠把你的朋友放在第一位,那我又算什麼呢!」
多熟悉的話。
我也曾對寧遠之說過無數次。
第一次,是我們戀愛半年。
我發燒到說胡話,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無人接聽。
後來才知道,他在幫安雅搬家。
「雅雅一個女孩子,不容易。」他這樣解釋。
第二次,是我生日。
他答應陪我,結果臨時被叫去給安雅修電腦。
「雅雅明天要交設計稿,很急,你別鬧。」
第三次,第四次……
每次離開的理由層出不窮,卻永遠都關於安雅。
最可笑的是,在他們所有人眼裡。
我這個正派女朋友,竟然成了小三。
某次聚餐,他們又講起那些我無法參與的往事。
「那時候念書我們總說,遠之哥和雅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個男生笑著說出口,才意識到我在,尷尬地找補。
「……嫂子你別在意,我喝多了開玩笑的。」
那晚寧遠之安慰我:「子揚他們就是口無遮攔,你別介意。」
我信了。
一次又一次地信了。
其實這三年我一直在等。
等他選擇我一次。
哪怕一次。
但一次都沒有。
就像他永遠不會在朋友圈發我們的合照。
永遠不會在聚會時牽緊我的手。
永遠不會在我和安雅之間,選擇我。
一次都不會。
我擦掉不知何時落下的眼淚,截下安雅那條朋友圈,發給寧遠之。
「遠之,我們會一直這樣好嗎?」
附上這句她寫給他的留言。
然後關機,把手機深深埋進枕頭底下。
這一次,我不想聽任何解釋了。
3
發出那條消息後,我和寧遠之陷入了冷戰。
聊天介面停在我發去的那張截圖。
他一直沒有回覆,可能覺得我又在鬧,懶得理會。
也好,就當讓我冷靜冷靜吧。
最近天氣不錯,我下班後一直步行回家。
可這次,身後緊緊跟著另一道腳步聲。
餘光里,一個黑衣男人跟在身後,離我不到五米。
我快,他也快。
我慢,他也慢。
我心道不妙,這是遇到了變態,在拐彎後拔腿就跑。
身後的腳步突然逼近,還響起可怕的怪笑。
我拚命地跑回家,反鎖所有門窗,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下意識地,我想給寧遠之打電話尋求安慰。
可手機螢幕忽然亮了,正是他。
剛露出些笑容,表情卻在看到消息的時候凝固了。
「明天雅雅生日,記得準備禮物。」
這是冷戰中他主動說的第一句話。
莫名其妙的,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忽然就笑了,笑出了眼淚。
第二天上班,領導通知部門晚上在 KTV 團建。
晚上八點,我跟著同事走進走廊。
經過 206 包廂時,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笑聲。
透過門縫,我看見寧遠之斜倚在沙發上,指尖晃著酒杯。
安雅一襲紅裙,正貼在他耳邊說著什麼,笑靨如花。
「發什麼呆呢?我們在 207。」同事小林拉了我一把。
可剛點完歌,隔壁的鬨笑就穿透牆壁。
張子揚的聲音格外清晰:
「你們是沒看見,昨天小嫂子嚇得快尿褲子的樣兒!」
「遠之你也是乾得漂亮,光看著也不出面,聽我的就對了,女人嘛,就得嚇一嚇才能聽話。」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原來他看見了。
他看見,卻沒有出現。
「後來呢後來呢!」是安雅嬉笑的聲音。
「後來?當然是哭著跑回家找媽媽唄!」
張子揚捏著嗓子,對著麥克風學我:「哎喲~有壞人追我~」
隔壁笑得更瘋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嘗到血腥味也無動於衷。
「不提她啦,你們還記得嗎,其實我大學也遇到過跟蹤的。」
安雅的聲音軟軟響起。
「那時候晚上從圖書館回來,有個男生總對我死纏爛打……」
「後來啊。」另一個男生接過話。
「遠之哥二話不說直接衝出去,把那人揍了個半死!」
「英雄救美,真他媽浪漫!」
「就是,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你倆肯定成了……」
耳朵里嗡嗡作響,視線一點點模糊。
「夏夏,到你的歌了。」
小林把麥克風遞過來。
前奏響起,是我最喜歡的《會呼吸的痛》。
唱到「你在就好了」那一句時,聲音徹底哽住。
我閉上眼睛,再也發不出一個音。
衝進洗手間,我撐在冰涼的檯面上,淚流滿面。
鏡子裡的人妝花得一塌糊塗,眼睛紅腫,狼狽得像個小丑。
「那個……你好,這裡是男廁所。」
聽見聲音,我茫然地回頭。
一個穿著黑襯衫的男人站在門口,神色尷尬無奈。
「對不起!」
我手忙腳亂地擦臉,眼淚卻越擦越多。
他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兩顆硬糖。
「喝多了吧,給,薄荷味的,能讓人冷靜點。」
「謝謝。」
他靠在另一側台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小事兒,需要我幫你看看外面嗎?你可以悄悄溜出去。」
我點頭。
他輕輕推門,左右張望,回頭對我一笑。
「出來吧。」
走出門時,他忽然叫住我:
「喂,不管為什麼,別為不值得的人哭。」
我怔住,握緊了口袋裡的那顆糖。
回到包廂,同事們都已經玩瘋了。
小林拉著我唱歌,我勉強應付,目光卻一次次落向手機。
23:17。
寧遠之依然沒有消息。
隔壁傳來生日歌的大合唱,隨後是安雅嬌滴滴的嗓音:
「遠之哥,我要你陪我唱《今天你要嫁給我》!」
起鬨聲幾乎掀翻屋頂。
我關掉手機,拿起包,悄悄離開。
走出 KTV,夜風凜冽。
我掏出那顆薄荷糖,看了很久,最終放進了嘴裡。
4
冷戰兩周後,寧遠之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主動來找我。
他抱著一束百合花,站在我家門口。
「雅雅說新開了家密室,恐怖主題,很刺激。」
「一起去?就當給你補過生日,別生氣了,寶寶。」
花香清甜。
我卻覺得有些噁心。
我怕黑怕鬼,怕一切令人窒息的空間。
他明明比誰都清楚。
可安雅說想去,他就覺得我也該去。
一股疲憊感再度湧上心頭,累到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
「好。」我聽見自己說。
想給我自己,也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密室大廳里眾人正在說笑。
可是看到我來了,就都不說話了。
「夏霜?」
安雅走近我,彎起眼睛笑了笑。
「都是遠之太寵我,我就是提了一句,他就真的預定了時間。不過你膽子小,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