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是因為你……」
「因為我什麼?」
寧遠之打斷我,眼睛通紅。
「因為我沒時間陪你玩過家家?夏霜,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
「閉嘴。」路祈寧突然一拳揮了過去。
寧遠之踉蹌著後退,嘴角滲出血絲。
他不敢置信地摸了下傷口:「你他媽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個混蛋。」
我上前一步,站在路祈寧身邊:
「寧遠之,我們結束了。請你離開,不然我叫保安了。」
「你護著他?」
他的眼神從憤怒變成震驚,舌尖頂腮,冷笑著。
「好......很好......」
他後退幾步,轉身沒入夜色。
我長舒口氣,腿一軟差點跪下去,路祈寧扶住我:
「沒事吧?」
「沒事。」我勉強笑笑,「就是……有點累。」
他二話不說,直接將我打橫抱起。
我驚呼:「放我下來!」
「不放。」他抱著我往樓道里走,「小貓累了,就該被抱著。」
不知是不是錯覺,黑暗裡我的臉變得更紅了。
7
「夏霜,這次的民生版頭條交給你了。」
主編將資料放在我桌上。
「食品安全大事件,城北一家甜品店的東西變質,吃死了客人。」
我翻開資料,手指突然停頓,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幾遍。
涉事的營業店鋪是 SweetDream。
沒記錯的話,是安雅的店。
我皺了皺眉。
感性讓我不願和她多做糾纏。
但理性還是讓我完成了工作,發布了第一篇報道。
沒過半個小時,前台便打來電話:「夏霜,樓下有人找你。」
寧遠之的小團體全員到齊,正在大廳和保安爭執。
「快看,夏霜來了!」
張子揚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我大喊:「把稿子撤了!」
整個大廳的目光聚焦過來。
我卻絲毫不懼,平靜地回覆:
「第一,我沒有這個權限。第二,即使有,報道事實是我的職責。」
「少裝高尚!你安的什麼心我不知道,你這就是假公濟私,為了報復雅雅!現在網上全在罵她你知不知道!」
「夏霜。」寧遠之終於開口。
他站在最後,眼下泛著青黑,似乎為這件事操了很多心。
「算我求你,安雅受不了這個打擊。」
我看著他為了安雅低聲下氣,只覺得好笑。
如果今天出事的是我,又能否有幸看到他這副稀罕模樣?
「寧遠之,你沒看報道嗎?」
「那個人死了。他還是個醫生,手下還有五個等著他救命的病人。」
他的臉色變了變,咬緊牙關:「我們願意賠償……」
「錢能買回人命嗎?」
「如果今天死的是你父母,你也會這麼輕易說算了嗎?」
「夏霜你怎麼說話呢!」張子揚衝上來,被保安攔住。
「請你們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他們被保安推搡著往外走。
寧遠之回頭看我,眼裡寫滿失望:「夏霜,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我變了?」我笑出聲,「不,我從來都沒變。」
他們走後,我強撐著回到工位,手還在微微發抖。
不是害怕,是激動。
從前在他們面前,我只會無措地掉眼淚,一忍再忍。
今天,我終於學會了反擊。
按照規定,我做報道需要實地考察。
打車來到 SweetDream 時,警戒線已撤,空無一人。
「有人嗎?」我敲了敲櫃檯。
後廚門帘一動,安雅走了出來。
她沒化妝,眼睛紅腫,看起來憔悴不堪。
「你來幹什麼?」
「採訪。」
我亮出記者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關於事故後續,我需要進一步的問詢。」
安雅死死咬住嘴唇:「夏霜,我知道你恨我,但求你放過我這一次……」
「安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
我打斷她的賣慘,單刀直入:「為什麼使用過期原料?」
「我沒有!只是天氣太熱,奶油可能,可能……」
磕磕絆絆地說不出下文,她編不下去,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夏霜,求求你……」
安雅聲淚俱下,伸手想抓我的褲腳:
「店是我的全部,店倒了我就全完了……」
這架勢倒像是我欺負了人,連忙後退兩步:
「你這是幹什麼?起來!」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求你給我一條活路,在新聞上說不是我的錯好不好?你隨便說是別人的問題,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
寧遠之從後廚走出,看見這一幕,一把拉起安雅,指著我怒吼:
「夏霜!你太過分了,一定要趕盡殺絕,你還要逼她到什麼地步?」
真是倒打一耙,無可救藥。
櫃檯上有罐奶油,我抄起來直接潑在他臉上。
奶油順著他的鼻樑往下滴,滑稽得像個小丑。
「寧遠之,她傻逼,你更傻逼,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離開店的時候,我還能聽見安雅委屈的哭聲。
抬頭看了眼 SweetDream 的招牌。
從前,現在,我都只覺得噁心。
8
寧遠之再一次找到了我。
暴雨如注的夜裡,我撐著傘站在樓下,看著渾身濕透的他。
眼前的男人眼圈泛紅,像是很久沒有睡好。
「夏霜,我們談談。」他的聲音沙啞。
「沒什麼好談的,該說的我早就說完了。」
我緊了緊風衣領口,雨水濺濕了我的褲腳。
寧遠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因為路祈寧?」
我甩開他的手,搖頭:
「寧遠之,三年了,你還是不懂。」
「問題從來不在別人,而在你。」
「我做錯了什麼,我改!」
他急切地向前幾步,拚命想要回到我的世界。
「我和安雅已經斷了,那些朋友我也……」
雨聲嘩啦,敲在傘面上像倒計時。
我深吸一口氣,是該徹底了斷了。
「寧遠之,我不愛你了。」
「因為你只愛你自己。你從未真正尊重過我,當然,你也沒有尊重安雅,你只是把她當作填補空虛的備胎,對不對?身邊有兩個女人圍著你轉,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的臉瞬間慘白:「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
「你捫心自問,來找我復合,是因為愛我,還是因為安雅惹上麻煩,你的小團體散了,你突然發現沒人圍著你轉了,不習慣了?」
他嘴唇顫抖,想要分辯卻說不出話來。
「我們永遠沒可能了,別再來找我。」
我後退一步,又退一步。
「再也不見,寧遠之。」
轉身的剎那,雨水模糊了視線。
分不清臉上是雨還是淚。
但胸口那塊壓了三年的巨石,終於消失了。
轉角處,路祈寧的車靜靜停著。
酒吧燈光昏暗,我們坐在角落的卡座。
路祈寧點了兩杯莫吉托,薄荷葉在酒杯里輕輕搖晃。
幾杯之後,臉頰發燙。
路祈寧的眼睛在暗光下很深,卻只有我一個人。
趁著醉意,他伸手拂開我額前碎發,吻上我的唇。
後來的一切都順理成章。
電梯里,他把我按在鏡子上深吻。
後背貼著冰涼的鏡面,身前是他滾燙的胸膛。
進了房間後,我率先躲進浴室。
隱約聽見外面他的聲音,似乎在接電話,語氣低沉:
「她沒空。」
「對,我是路祈寧。」
「關你屁事。」
「下一個洗澡的是我,沒空和你廢話。」
推門出來時,他站在落地窗前,我的手機扔在床上。
23 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寧遠之。
路祈寧走過來,一言不發,只是低頭吻住我。
薄荷與酒精的氣息在唇齒間交纏。
他的指尖撫過我腰際,引起一陣戰慄。
「怕嗎?」他啞聲問。
我搖頭,主動吻上他的喉結:
「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窗外雨聲漸大,屋內溫度攀升。
凌晨三點,我枕在他臂彎里,聽他平穩的心跳。
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我髮絲,偶爾低頭輕吻我額頭。
「路祈寧,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他低笑,翻身把我壓進柔軟的被褥。
「你說呢?」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入時,我們才相擁睡去。
他從背後環住我,呼吸拂在耳後:
「我喜歡你,夏霜。」
城市的另一頭,寧遠之獨自坐在便利店門口。
腳邊堆滿小山似的酒瓶。
雨水浸透襯衫,他卻渾然不覺。
手機螢幕亮起,顯示他們那群人的群聊解散。
他盯著那行字,忽然想起大三那年。
夏霜發高燒到 39 度,他翹課陪她去校醫院。
那天下著雨,她靠在他肩上,小聲說:「遠之,你對我真好。」
那時的他,是真的想對她好一輩子。
可是後來怎麼就成這樣了?
手機再次震動,安雅發來私信:
「遠之,能借我三十萬嗎……」
他低罵一句,狠狠按下關機鍵。
9
幾天後,電視台籌備一檔創業專題節目。
自從食安報道獲得認可, 我被提拔為組長, 這是首個獨立負責的項目。
帶著一點私心, 我推薦了路祈寧的密室逃脫店, 作為青年創業代表接受採訪。
化妝間裡充滿歡聲笑語, 蘇蘇和阿凱依舊打打鬧鬧。
路祈寧靠在門邊看我, 眼裡噙著淡淡笑意。
「看什麼看?」
我走過去輕戳他胸口, 得意一笑。
「路老闆對採訪安排還滿意嗎?」
他握住我的手指, 低頭在我唇上輕啄:「特別滿意,夏大記者。」
「喂!」我臉紅著捶他, 「這麼多人看著呢!」
「看見怎麼啦?」蘇蘇帶頭起鬨, 「親一個!親一個!」
路祈寧笑著將我摟進懷裡, 在耳邊低語:「晚上回家再收拾你。」
耳根發燙, 我慌忙轉移話題:「我給大家點了下午茶,應該快到了。」
門鈴適時響起。
我小跑著去開門, 卻愣在原地。
是安雅。
她穿著舊衣服,頭髮凌亂扎在腦後, 面容憔悴。
看見是我, 她也愣在原地。
手中的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 她連忙慌亂地撿起來。
「你……您的外賣到了。」
我沉默地看著她。
她的甜品吃死了人,要賠三十萬。
巨額賠償之下,從前那群最好的朋友和她劃清了界限。
包括寧遠之。
「一共 168 元。」
她低頭遞過小票, 不敢與我對視。
我掃碼付款,接過袋子。
她轉⾝要走,我突然開口叫住她:「安雅。」
千言萬語涌到嘴邊,最終只化作⼀句:
「保重。」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 像有許多話要說。
可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在外賣催單的提⽰⾳中匆匆離開。
路祈寧⾛過來接過奶茶,意味深⻓地看我⼀眼。
我聳聳肩:「都過去了。」
是真的過去了。
那些⼼酸和眼淚, 如今想來,都像上輩⼦的事。
很奇怪, 看到她這般境遇,⼼中沒有一絲快意。
卻也不值得我浪費什麼悲憫的情緒。
晚上,我們窩在沙發上看採訪樣⽚。
路祈寧的下巴輕抵我發頂,手臂環著我的腰撒嬌。
我低頭看著他,忽然想起初見的場景。
KTV 的男廁所⾥, 我哭得狼狽,是他遞來兩顆薄荷糖。
那時的我怎會想到,他會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這⾥剪得不好。」
我指向螢幕, 努了努嘴。
「該多給你幾個鏡頭。」
「沒事兒,我⼥朋友夠漂亮就⾏了。」
我笑著躲他的吻,⼿機忽然震動,是閨蜜發來的消息:
「猜我今晚在酒吧看⻅誰了?寧遠之!一個人喝得爛醉,還問起你。」
我皺了皺眉, 回了三個字:「讓他滾。」
放下手機, 我轉⾝跨坐上路祈寧的腿。
捧起他的臉, 認真地親了一口。
「路先⽣,現在正式通知,你被我獨家專訪了。」
「期限是⼀輩⼦。」
他低笑⼀聲, 扣住我的後腦深深吻下來。
我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回應。
窗外月光如水。
而屬於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