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集團的業務逐步走上正軌,在我的主導下,剝離了周隋時期留下的不良資產,聚焦於更有前景的科技和環保領域。
股價穩步回升,甚至超過了周隋時代的峰值。
我搬離了那間公寓,住進了位於半山、視野極佳的新宅。
這裡安保嚴密,私密性極好。
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不被垃圾打擾的空間。
但有些人,就像跗骨之蛆。
周隋開始了他遲來的、可笑至極的「追妻火葬場」。
起初,他試圖打電話。
用不同的陌生號碼,一遍又一遍。
有時是深夜,電話那頭是他醉醺醺的、含糊不清的懺悔:
「由由……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那個允菲就是個賤人!是她勾引我!我鬼迷心竅了!」
「公司是你的,錢也是你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回來……」
有時是凌晨,他像是突然清醒,語氣帶著絕望的哭腔:
「由由,我不能沒有你……我以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個孩子……我們的孩子……我對不起他……更對不起你……」
我接起過兩次。
第一次,我安靜地聽完他語無倫次的表演,然後平靜地說:「周隋,你吵到我休息了。」
然後掛斷,拉黑。
第二次,他換了個號碼,我剛「喂」了一聲,他就急切地說:「由由!你別掛!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罵我都行!給我個機會補償你!」
我笑了,對著話筒,聲音清晰而冰冷:「補償?你拿什麼補償?你那條賤命,值幾個錢?」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我再次掛斷,拉黑。
電話行不通,他改變了策略。
他開始在我公司樓下蹲守。
開著一輛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破舊的二手車。
穿著他僅存的、還算體面的舊西裝,手裡有時會拿著一束廉價的花,或者一個看起來像是禮物的袋子。
他試圖攔住我的車。
每次,都被我面無表情的保鏢毫不客氣地擋開。
他就在車窗外,拍打著玻璃,喊著我的名字,表情痛苦而急切。
我坐在舒適的后座,降下車窗,淡淡地看他一眼。
「周先生,請自重。再騷擾我,我會通知保安報警。」
車窗升起,隔絕了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透過深色的車窗膜,我能看到他頹然跪倒在地,抱頭痛哭的樣子。
像個徹頭徹尾的小丑。
港媒自然不會放過這種畫面。
「追妻火葬場!破產周隋跪求前妻殷由原諒!」
「慘!渣男落魄街頭,女王殷由不屑一顧!」
網友評論更是毒舌:
「早幹嘛去了?孩子沒了才知道後悔?」
「這種渣男就該一輩子活在懺悔里!」
「殷由乾得漂亮!這種垃圾就該扔進垃圾桶!」
「看他哭得那麼慘,我怎麼這麼想笑呢?」
他的「深情」表演,成了全城的笑柄。
允菲在走投無路之下,也做出了瘋狂的舉動。
她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了我的新住址,試圖混進小區。
被保安攔截後,她竟然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狀若瘋癲地叫囂著要和我同歸於盡。
「殷由!你這個賤人!你毀了我的一切!我要殺了你!」
保安迅速將她制服,按倒在地。
就在一片混亂之際,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的周隋,突然撲了過來!
他並不是來幫允菲的。
而是上演了一出蹩腳的「苦肉計」。
他擋在我和被制服的允菲之間,對著允菲厲聲呵斥:「允菲!你瘋了嗎!不准你傷害由由!」
然後,他「恰好」被掙扎的允菲揮舞的手臂,用刀劃傷了胳膊。
血瞬間染紅了他廉價的襯衫袖子。
他悶哼一聲,捂住傷口,轉過身,用一種自以為深情又痛苦的眼神看著我。
「由由……你沒事吧?別怕……有我在……」
那表情,那語氣,仿佛他還是那個能為我遮風擋雨的丈夫。
我看著這場漏洞百出、令人作嘔的鬧劇。
看著周隋胳膊上那道淺淺的、甚至可能只是擦破皮的傷口。
看著被保安死死壓住、仍在瘋狂咒罵的允菲。
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只有無盡的厭煩。
警察很快趕到,帶走了持刀行兇的允菲。
周隋捂著胳膊,還想跟我說話。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對旁邊的保安主管吩咐:「以後這兩個人,以及他們相關的一切人員,列入永久黑名單。再靠近我的住所或公司範圍,直接以危害安全報警處理。」
「是,殷董!」
我轉身走向大門,沒有再回頭看周隋一眼。
他在我身後急切地喊:「由由!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我願意用餘生來彌補你!你看,我可以為你擋刀!」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聲音平靜,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向他:
「苦肉計?周隋,省省吧。」
「你和她,鎖死一輩子,在泥潭裡互相折磨,互相憎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這才是對我,和對那個沒機會出生的孩子,最好的道歉。」
說完,我徑直走進大門。
厚重的鐵門在我身後緩緩關上,徹底隔絕了外面那個骯髒、可笑的世界。
我知道,周隋還站在那裡。
帶著他流血的胳膊,和他那廉價而虛偽的「深情」。
但,與我何干?
他的地獄,我看都懶得看一眼。
允菲持刀行兇未遂,證據確鑿。
加上馮志明之前的起訴,數罪併罰,等待她的,是漫長的鐵窗生涯。
據說在法庭上,她精神已然有些失常,時而痛哭流涕地懺悔,時而歇斯底里地咒罵我和周隋,說我們都是毀掉她的魔鬼。
法官面無表情地宣讀了判決。
法槌落下,塵埃落定。
曾經夢想著跨越階層、享盡榮華的金絲雀,最終折翼,墜入了最黑暗的深淵。
港媒用了極小的版面報道了這則消息,標題冷淡:
「馮太允菲傷人案宣判,鋃鐺入獄。」
昔日的「風雲人物」,如今已激不起半點水花。
人們很快就把她忘了。
就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周隋的「苦肉計」失敗後,似乎徹底認清了我絕無可能回心轉意的事實。
他消停了一段時間。
但債務不會消失,生活還要繼續。
他嘗試過找以前的朋友、合作夥伴,想謀個差事,哪怕是從底層做起。
但「周隋」這個名字,在港城商界已經臭了。
沒人願意沾惹這個麻煩。
他只能去做一些最底層的體力活。
在碼頭扛過包,在餐廳洗過碗,甚至在天橋下擺過地攤。
有狗仔拍到他蹲在路邊吃盒飯,頭髮花白,皺紋深刻,混在一群民工中間,幾乎認不出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周氏總裁。
還有小報花邊新聞說,他曾因付不起區區幾百塊的房租,被凶神惡煞的包租婆當街辱罵,推搡,最後那點可憐的家當被扔出了出租屋。
他試圖聯繫過我弟弟。
通過層層關係,輾轉遞話,說他後悔了,說他只想再見我一面,親口說聲對不起。
我弟弟把話原封不動地帶到,然後問我:「姐,要見他嗎?或者,我讓人『處理』一下,讓他別再出現礙你的眼?」
我當時正在看新生集團下一個季度的全球戰略部署報告。
聞言,我從文件中抬起頭,看向窗外蔚藍的天空。
陽光正好。
「不用。」我淡淡地說,「讓他活著。」
我頓了頓,端起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溫度適宜,香氣醇厚。
「活著,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弟弟瞭然,沒再說什麼。
對於周隋,連多餘的同情都是一種浪費。
他選擇的路,跪著,也要他自己走完。
新生集團在我的執掌下,發展迅猛。
不僅迅速恢復了元氣,更開拓了新的國際市場,市值不斷攀升,成為了港島商界的新標杆。
我成立的女性創業基金會,扶持了不少有潛力的項目,贏得了良好的社會聲譽。
曾經的「周太殷由」,早已是過去式。
現在,人們尊稱一聲「殷董」或「殷小姐」。
貴婦圈的茶話會,我依然很少出席。
但每次出現,必然是絕對的中心。
不再是同情的焦點,而是敬畏的對象。
那些曾經暗地裡嘲諷我「痴纏」、「可憐」的夫人們,如今聚在我身邊,言辭懇切,帶著小心翼翼的奉承。
「殷董真是我們女性的驕傲!」
「由由你眼光太准了,那個科技項目,聽說又賺翻了?」
「下次有機會,帶帶我們嘛……」
我微笑著,應對得體,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這些浮華喧囂,於我而言,已是過眼雲煙。
一個尋常的傍晚。
我結束了一場跨國視頻會議,有些疲憊,讓司機開車在城裡隨便轉轉。
華燈初上,港島的夜景璀璨迷離。
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下。
旁邊是一個嘈雜的夜市,人聲鼎沸,煙火氣十足。
我無意間望向車窗外。
目光掠過熙攘的人群,突然定格在路邊一個賣廉價首飾的攤位前。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佝僂背影,正在和一個身材臃腫、穿著邋遢睡衣的女人激烈地爭吵著。
是周隋。
和……允菲?
我幾乎沒認出允菲。她似乎已經出獄了?但整個人完全變了樣,身材走形,面色蠟黃,頭髮乾枯得像稻草。
他們爭吵的內容模糊不清,似乎是為了女人手裡緊緊攥著的幾張皺巴巴的鈔票。
周隋面目猙獰,試圖去搶:「把錢給我!我要翻本!今天手氣一定好!」
允菲死死護住,尖聲叫罵:「滾開!這是老娘最後一點生活費!你又想去賭!你個廢物!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周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賤人!掃把星!都是你害的!」
允菲被打得一個趔趄,卻更加瘋狂地撲上去撕打周隋:「你還有臉說我!當初要不是你騙我!我會跟你這個窮鬼!」
兩人就在骯髒的街角,像最低等的潑婦和流氓一樣,毫無體面地扭打在一起,引來周圍小販和路人鄙夷的圍觀和鬨笑。
就在這時,周隋似乎有所感應,猛地抬起頭。
渾濁的目光,穿透人群,直直地撞上了坐在豪車后座、隔著深色車窗的我。
儘管有車窗阻隔,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瞬間湧起的、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有深入骨髓的悔恨,有刻骨的怨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卑微的乞憐。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允菲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當她看到這輛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豪車,以及車裡模糊但優越的身影時,她像是被毒蜂蜇了一下,發出更加尖利刺耳的咒罵,內容污穢不堪。
我平靜地收回目光。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像看到路邊兩隻野狗在爭搶垃圾,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綠燈亮了。
車子平穩地啟動,匯入車流。
將那片骯髒、吵鬧和那兩道糾纏廝打的身影,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車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
車內的香氛,寧靜悠遠。
兩個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