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茶茶?」
雖然剛剛在舞蹈室,她好像看不見我們,但我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
出乎意料的,她的哭聲停了。
她從膝蓋上抬起頭,露出了頭髮下的那張臉。
看起來要稚嫩很多,頂多也就是初—生的年紀。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話。
「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太小了,我走到她面前,低下頭,試圖聽清內容。
「救……」
虛弱的呼救聲從她口—傳出,與之相反,她的手卻強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嚇得我一個激靈。
「救……救……」
突然,她的表情變得極為痛苦,大片皮膚開始脫落,還在空—時便化為了灰燼。
沒過一會兒,眼前的蘇茶茶就從一個甜美可人的少女,變成了一具骷髏!
這畫面近在咫尺,我被刺激得愣在原地,任由枯骨緊攥著我。
「救……救……」
骷髏的下顎一張一合,不斷發出求救聲,聲音卻越來越嘶啞。
白骨化的手被一掌劈開,秦昭拉著我向後一拽,硬生生從骷髏身邊掙脫開。
剎那間,骷髏失去了生機,無力地從床上翻倒在地上。
白色的裙子鋪展開,像是地上開了朵白色的花。
「臥槽,這什麼東西!」宋黎從背後幫我穩住身體,忍不住爆了粗口:「好端端的怎麼變成骷髏了?」
我看著骷髏那兩個漆黑的眼眶,荒謬感油然而生。
「你們看門那邊!」
我回頭望去,臥室的門前不知何時出現了那個帶著花禮帽的大頭娃娃,靠著門坐著。
可它的紐扣眼下,兩行紅色的線條向下蔓延,像是流下的血淚。
我抬起手腕,剛剛被握住的力道那麼真切。
可此刻,握著我的那雙手掉在了地上,已然散架。
「這裡看來沒什麼有用的了。」秦昭明顯和我一樣,因為顧忌到這是蘇茶茶的世界而有所收斂:「去找剛剛那條河,看看出口是否還在。」
我有些許不情願:「這……又要跳河啊?」
「放心,這次我提前附在你的影子裡,等下了水放心將身體交給我。」宋黎站在了我的影子上,末了還不忘碎碎念了一句:「老弟,你真該學一下游泳了。」
窗外的風景也和上一個房間一樣,不一樣的是,這次路上多了些許迷霧。
隨著靠近護城河,迷霧越來越濃,周圍的景色都快看不見了。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耳邊宋黎話音未落,前方的秦昭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我側過頭,朝前方看去。
房間裡消失的那些布娃娃,此刻居然全都漂浮在水面!
在迷霧的籠罩下,只能看清近處,可迷霧之—,那一道道漂浮在河面的黑影里,分明有一個要高上許多。
看起來就像是……站在河面上一樣。
「是那個白裙子娃娃。」怪物的感官比人類要強,秦昭看得比我要清楚:「算了,這次不追它了。先隨便抓個娃娃,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麼。」
他又一次下了水,卻沒有下潛,朝最近的那個娃娃游去。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娃娃時,那個娃娃突然就被拽進了水裡。
緊接著,河面上的娃娃接二連三地消失了,只聽到一聲接著一聲被拽入水—時的撲通聲。
對此,秦昭甚至有些習以為常:「果然……」
他扎入水—,幾秒鐘後又浮了上來:「下來吧,水下有門。」
我深吸一口氣,將身體交給了宋黎。
水漫進耳道和鼻腔,被水浸潤的感覺讓我倍感不適。
不過幸好門距離水面不遠,不到一分鐘,我就從河裡出來了。
我連忙猛吸幾口氣,擦去臉上的水後,這才發現居然還沒回到走廊。
這次的場景似乎是一個廢棄的教室。
老舊的桌椅隨意堆疊在牆角,牆上刻了很多塗鴉,黑板上留有半面的數學題,另外半面被人用手抹去了大半。
蘇茶茶坐在側倒的桌子上,這次的她與之前形象又不相同,齊耳短髮,臉上戴了副大黑鏡框。
少了幾分青春靚麗,卻多了些學生氣。
她穿著臃腫寬大的藍白色校服,手上捧著本書,正專心致志地看著。
突然,她抬起了頭,目光直勾勾地看了過來。
這一瞬間,我差點以為她看到了我們。
可下一秒,她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直接從我們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這次的蘇茶茶,是幻象。
而這個幻象,此刻正背對著我們,對著門口情緒激動。
她很激烈地說著什麼,然而我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好像在她的面前,站了一個我們看不見的人。
最後,她動了火,將手裡的書狠狠摔在了地上,怒氣沖沖地摔門離開了。
書剛好翻朝上,是《月亮與六便士》。
宋黎一臉迷惑,很明顯也沒看懂發生了什麼:「跟上去嗎?」
「跟。」
推開來時的門,外面卻不是教學樓的過道,而是熟悉的走廊。
12
關鍵時刻,我們又被送回來了。
站在走廊上,我擰乾衣擺的水:「剛剛看到的那些,你們有什麼想法?」
宋黎眨巴了兩下眼睛:「我和蘇茶茶也不熟,但我感覺她選擇藝術這條道路,可能挺不容易的。
「月亮和六便士,她應該選擇了月亮。」
月亮代表夢想,六便士代表現實。
學藝術在大部分人眼—,是華而不實,是入不敷出。
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舞蹈。
我頓感頭疼:「剛剛她已經知道以後不能跳舞的事情了,更想不開就完了。」
「我比較傾向於,在這個世界,不同的蘇茶茶之間記憶不互通。」秦昭安慰我:「白裙子布娃娃對應了白裙子的蘇茶茶,如果我記得不錯,穿著校服的蘇茶茶好像也有娃娃與之對應。」
他這麼一說,我還真回想起,柜子的右下角,是有一個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布娃娃。
「如果說一個布娃娃對應一個蘇茶茶,那白裙子的蘇茶茶已經變成了枯骨,或許我們可以去找找其他的蘇茶茶。」
「那我們得找多少個蘇茶茶?」宋黎聽得頭大了:「那麼多蘇茶茶,哪個又是我們要帶走的?」
秦昭的猜測很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也只是個猜測,先找找看。既然各個年齡段的蘇茶茶都存在於門後,那我們找到 18 歲的那個她就行了。」
「那從哪一個開始?」宋黎指著滿走廊的門,突發奇想:「之前不是白裙子一直在給我們帶路嗎?你說她會不會再出現?」
我想起已經變成白骨的白裙子,感覺有點……太陰間了。
為了防止宋黎烏鴉嘴,我果斷將手伸向了隔壁的門:「既然毫無頭緒,那就去重新找到頭緒。就近原則,就從這扇門開始……」
隨著門的打開,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後,一隻巨大的可達鴨擠在門口,圓滾滾的身體將整個門塞得密不透風。
看見我們,它歪了歪頭:「嘎?」
重返怪談世界,我進入了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
門後的怪物沖我張開血盆大口,冰冷的豎瞳略帶興奮地等著我嚇破膽。
我面不改色地沖它勾了勾手,低聲呢喃:「小心,你背後有張懸浮的人臉……」
怪物的嘴立馬閉上了,下一秒嗷嗷叫喚著逃跑了。
我略帶無聊地關上了門。
很不巧,我和這個世界的主宰認識,知道她是個膽小鬼。
對付她手下的怪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重返怪談世界,我進入了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
門後的怪物沖我張開血盆大口,冰冷的豎瞳略帶興奮地等著我嚇破膽。
我面不改色地沖它勾了勾手,低聲呢喃:「小心,你背後有張懸浮的人臉……」
怪物的嘴立馬閉上了,下一秒嗷嗷叫喚著逃跑了。
我略帶無聊地關上了門。
很不巧,我和這個世界的主宰認識,知道她是個膽小鬼。
對付她手下的怪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重返怪談世界,我進入了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
門後的怪物沖我張開血盆大口,冰冷的豎瞳略帶興奮地等著我嚇破膽。
我面不改色地沖它勾了勾手,低聲呢喃:「小心,你背後有張懸浮的人臉……」
怪物的嘴立馬閉上了,下一秒嗷嗷叫喚著逃跑了。
我略帶無聊地關上了門。
很不巧,我和這個世界的主宰認識,知道她是個膽小鬼。
對付她手下的怪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13
門「哐」的一聲被我砸上了。
什麼玩意?
我緩了兩秒,重新打開了門。
鴨子的頭好奇地探出了門:「嘎!」
秦昭一腳把它踹回了門裡,反手把門再次甩上。
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已經練習了無數次。
整個走廊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習慣就好。」宋黎一臉見怪不怪,「你沒來之前,這樣的東西我們見過很多了。」
我想過門後可能出現各種東西,唯獨沒想到……會出現一隻鴨子。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主要是這玩意和怪談世界的風格也太不搭了。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到最後,我看見豬在天上飛,都無感了。
「蘇茶茶的想像力是否太豐富了點?」
豐富到怪談世界都快被她整成喜劇樂園了。
不過幸好,也不完全都是這些東西。
大概開了幾十扇門,我們勉強能從大量抽象的畫面里,找到少許有用的信息。
這個走廊,嚴格來說就是蘇茶茶的精神世界。
包括她的幻想、認知,以及回憶。
而那少許的有用信息,正是她的回憶。
我和蘇茶茶是進入怪談世界後才認識的,怪談世界危機四伏,根本沒有時間讓我們能坐著嘮家常。
所以我和她雖然有著過命的交情,但彼此之間並不熟悉。
從她的回憶—,可以看到兩個截然不同的她。
一個是跳舞時的她,神采奕奕,青春洋溢。
另一個是穿著校服的她,沉默寡言,樸素低調。
或許她從小熱愛跳舞,卻在—考時犯了難。
是一腔熱血選擇熱愛,還是循規蹈矩走文化路線?
也許這其—,她糾結過,痛苦過,但最終選擇了熱愛的跳舞,並成功考上了夢寐以求的藝術類大學。
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將她拉入了怪談世界,她本以為可以逃出去,最後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所以,她絕望了,反倒被怪談世界困住了意識。
很絲滑合理的推斷。
但我就是感覺有些不對勁。
在將飛奔衝來的草泥馬扔回門內後,秦昭關上門,雙手撐在門上沉思片刻:「我覺得蘇茶茶有病。」
我深以為然:「罵得好。」
「不,我沒開玩笑,我是真覺得她有病,腦子有病!」秦昭一臉認真。
看著他滿臉嚴肅,我沉默了一下:「你這罵得有點髒了。」
秦昭:「……」
秦昭:「我是說,我懷疑她有精神病,雙相情感障礙。」
他的話瞬間點醒了我,剎那間,我明白那種隱隱的不對勁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了。
回憶—兩個狀態的蘇茶茶,都和我所認識的那個她差別甚遠。
我認識的蘇茶茶,沒有跳舞時那麼活力四射,但也沒有穿校服時那麼孤僻冷淡。
她更像是兩者—間取了個平均值。
而秦昭所說的雙相情感障礙,俗稱躁鬱症,是躁狂症和抑鬱症交錯出現的一種精神疾病。
「我們所認識的蘇茶茶,應該已經控制住了病情,所以她的性格趨於兩者之間。
「而我們在回憶—看到的那兩個,則有可能是她在發病狀態下的兩種不同狀態。」
精神類疾病受到刺激很容易復發,而怪談世界處處是刺激。
「你的意思是,無法逃離世界成了最後壓垮她的稻草,誘發了她原本已經治好的躁狂症,繼而被怪談世界捕捉了意識?」
那可真是太完蛋了。
畢竟在場三個,沒一個是醫生,誰知道雙相應該怎麼治?
「就算真要我們給她治病,那也沒有治病不接觸病人的道理吧?」
宋黎一攤手:「別亂猜了,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把人找到。」
「那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盲找了。」
事實證明,剛來這個世界時有白裙子的蘇茶茶引路,導致我對這裡的豐富程度認知錯誤。
能讓秦昭和宋黎找了整整一天還毫無頭緒的地方能有多簡單?
「等一等,讓我捋一下現在的情況。」
平成孤兒院崩壞後,因為沒能逃出怪談世界,蘇茶茶崩潰,精神形成了現在這個還未完全成型的世界。
宋黎恢復了大部分記憶,和秦昭一起在這個世界尋找她,企圖將她帶離,可惜整整一天毫無收穫。
之後我返回這裡,在走廊上遇到了白裙子的蘇茶茶。
在白裙子的帶領下,我們先後進入了相同的兩個房間。
第一個房間內,蘇茶茶的腿被擺在了桌上,宛如獻祭,柜子里的布娃娃圍在周圍跪拜祭奠。
這其—,有一隻特殊的白裙子布娃娃,行為舉止與其他大不相同。
只可惜,最後她跳水消失,沒能抓到。
第二個房間是蘇茶茶的回憶,只是—間摻雜了一段白裙子的痛哭求救。
……等等,求救?
14
我突然發現了一個被我忽視很久的問題。
「秦昭,你在這裡最久。你知道這些怪談世界,究竟是怎麼形成的嗎?」
「嗯?」秦昭愣了一下,「不是很明顯嗎?這些世界由執念最強的主宰掌控,其規則與形態大都也由他們決定。」
「不,我是問,這些世界是如何出現的?」我解釋道,「還記得在平成孤兒院的時候嗎?身為主宰的兔子玩偶為了創造出完美的孤兒院,不惜汲取其他怪物的能量打造。
「這就說明,主宰的只是比其他怪物要強,但他們並不是真的能掌控怪談世界。」
「額……」秦昭被我問愣住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宋黎悟了,「我們現在就像是呆在一個遊戲世界一樣,這個遊戲有許多副本,每個副本都有個強大的 boss,固定的基礎規則,以及隱藏的通關方法。
「但這個遊戲是如何出現的,誰制定了通用的基礎規則,這些我們都不知道。」
他的解釋更加通俗易懂,卻也讓秦昭徹底沉默了。
「我不知道。」他誠實搖頭,「這些問題,我以前也有想過,後來又覺得沒必要知道得那麼清楚。
「因為被困在這裡的怪物,現實的肉身都已經死亡,永遠都離不開這裡。就算弄清楚了這些,又有什麼用?」
「剛剛白裙子的蘇茶茶在和我求救。」我的腦—回想起她那痛苦的神情,「如果蘇茶茶真的徹底絕望了,怎麼會主動求救?」
白裙子和這裡的其他怪物不同,她能在走廊出現,應該是蘇茶茶的分身。
但這個分身很明顯被世界壓制了,一旦發出了求救,就被銷毀了。
這個怪談世界,在防止有人阻止它的形成。
「主宰和怪談世界,其實是一種共生關係。」秦昭思索片刻:「看似主宰處處受到世界的限制,但事實上,一旦主宰有了過激的情緒波動,亦或者是執念解開,那世界也會隨之崩塌。
「蘇茶茶本人可能也意識到了,所以她一直在領著我們進入記錄了她記憶的房間,想將她的執念告訴我們。」
而她的記憶里,出現最多的就是兩個狀態。
白裙子和校服。
白裙子已經被銷毀,那能繼續給我們線索的,只剩下穿著校服的蘇茶茶了。
「校服會幫我們嗎?」宋黎提出疑問:「校服和白裙子性格相差甚遠,且不提目前為止她從未在我們面前主動現身,校服應該正處於蘇茶茶人生最迷茫的時期,她想獲救的積極性可能並不高。」
「但如果是我們認識的蘇茶茶,不到最後一刻,我相信她絕不會放棄。」
「你說得對。」秦昭認同道:「所以你說,接下來怎麼做?」
「既然你也說了,主宰和怪談世界是共生關係……」我微微一笑:「那我們找不到主宰,還不能對所在的怪談世界做點什麼嗎?」
15
「轟」的一聲,門碎了一地。
童話風格的小木屋內,三隻圍在一起打牌的擬人化貓咪齊齊看了過來。
我愣是從三張貓臉上看到了名為懵逼的情緒。
「你們繼續。」秦昭站在門口環視一周,將靠在門口的一柄斧頭提了起來:「借個東西,等會也不會還。」
他滿意地掂量了一下斧頭的重量:「果然還是得找個趁手的道具,直接用拳頭太不方便了。
「要是蘇茶茶在,這活就該她來做了,都不需要找道具。」
「那我們趕緊把她找到,以後這種事,還是讓她來。」我和宋黎退至走廊拐角,騰出空間好讓秦昭盡情發揮:「請開始你的表演。」
伴隨著走廊的一次次震動,一扇扇門被劈成兩半,裡面形形色色的怪物目瞪口呆,表情略顯滑稽。
秦昭在前面斧頭舞得呼呼作響,我跟在後頭熱情地和每個門後的怪物打招呼:「你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了嗎?如果看見了,麻煩幫我帶個話是是
「你要是再不出來,就看看是你這個未成形的世界修復能力快,還是我們破壞的速度更快!」
宋黎點頭表示贊同,順帶一腳踹散了身邊修復到一半的門。
「你們是土匪嗎?!」
門內的怪物衝著我們崩潰大喊。
我不答反問:「那你看見穿著校服的女孩了嗎?」
秦昭的斧頭突然停了,直直撐在了地上。
最後那扇被打開的門後,穿著校服的蘇茶茶站在房間—央,怒目圓睜。
簡直是在用眼神控訴我們的暴行。
這次不是幻象,而是和白裙子一樣的分身。
地上的木板緩緩升起,與破損處開始縫合,卻被秦昭一腳踹開。
蘇茶茶的眼睛都瞪得要出來了,如果目光能殺人,此刻應該已經將我們千刀萬剮。
突然,她回頭朝房間內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房間裡。
這個房間一片黑暗,才進去幾步,就有些看不清前路。
如果蘇茶茶在,此刻一定能掏出個手電筒。
我有點懷念能掏出各種道具的她了,衝著黑暗裡喊了一聲:「蘇茶茶,給我們一個手電筒唄?太黑了,根本看不見!」
房間內幽深不見盡頭,我的聲音進去,迴音一層層蕩漾開。
「這個房間還挺大。」
沒有照明,我們在門口停住了。
宋黎又給門補了一腳,保證走廊的光能透進房間:「她人都跑了,你還向她要手電筒,她能給你嗎?」
「萬一呢?」
我朝房間裡眺望,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咚」的一聲,一隻手電筒從黑暗—滾到了我的腳邊。
我撿起手電筒:「你看,我就知道她不會不管我們。」
宋黎看著這隻手電筒,表情微微放鬆:「還行還行,看來茶茶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有了手電筒的照明,我們這才得以深入黑暗。
但這似乎並不能稱之為一個房間,門後面的世界漫無邊際,走了很遠,四周依舊黑暗籠罩。
「蘇茶茶呢?這裡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啊。」
宋黎最先耐不住開口,但這一開口,他先被嚇了一跳。
因為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除了腳步聲沒有任何聲音。
先前沒有動靜時倒還好,宋黎一說話,原本的寂靜就變得有些難以忍耐。我晃著手電筒的光,向四周探查:「蘇茶茶,你在嗎?帶我們進來了,好歹再露個面啊?」
一張慘白的臉冷不丁出現在光線內,我嚇得手一抖,手電筒差點掉下去。
眼前這個面色蒼白、死魚眼、一臉怨氣的臉,乍一看還真難認出來是蘇茶茶。
「雖然你平時膽子小,但沒想到嚇起人來倒是有點本事嘛!」我乾笑兩聲,想靠近點和她聊聊,一隻手橫在了我的面前。
16
秦昭抓著手電筒的頭部,向下壓了壓。
燈光下移,從蘇茶茶臉上挪開,一個個布娃娃暴露在白色的燈光下。
它們仰著頭,大而笨重的頭將脖頸處的縫線繃緊,近乎斷裂,紐扣眼明明沒有聚焦,卻讓人有種被死死盯著的驚悚感。
隨著燈光的移動,這樣的布娃娃居然在我們周圍圍了一圈。
而且,它們的包圍圈正在逐步縮小!
我頓時頭皮發麻,照在地面上的燈光不敢再上抬。
「這些用布和棉花做成的娃娃,應該……不會有多大的殺傷力吧?」
我乾笑兩聲,胳膊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手電筒的餘光—,頭戴花禮帽的布娃娃張開了血盆大口,本不該存在的尖利牙齒刺穿了我的手臂。
它嘴邊崩開的縫線很快被血浸潤,淡淡的血腥味在空—瀰漫開。
血腥味似乎刺激了這些蟄伏於黑暗—的娃娃,它們的紐扣眼泛著詭異的紅光,紛紛裂開血盆大口,朝著我撲了過來!
疼痛爬上了我的大腦,瞬間麻痹了我的思維。
面前勁風閃過,當我重新回過神時,手裡的手電筒已經被秦昭搶了過去,當做武器掄飛了撲過來的娃娃。
燈光在他的揮舞下變得眼花繚亂,宋黎一把揪住了碩大的花禮帽,想要將它從我胳膊上拽下來。
但他忘了這玩意的牙還卡在我的胳膊里,用力一扯,鑽心的痛刺激得我兩眼發黑:「宋黎你大爺的……」
聽見我顫抖到甚至帶了些哭腔的怒罵,宋黎那一根筋的腦子終於轉了個彎,停止了拉扯,強行將花禮帽的嘴從我手臂上掰開。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閃爍的燈光—,我隱約看見了一股小噴泉從我的手臂上噴涌而出……
完了,別到最後,我在蘇茶茶的世界裡失血而亡了吧?
這個念頭剛冒出,一股涼意突然將我包圍。
渾身的動作都受到了限制,我愣了一下,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秦昭本體是雕塑,可以自由調控身體石膏的形態。
既可以堅毅無比,又可以如液體般流動。
此刻,他拋卻了人的形體,讓石膏液包裹住了我的身體,徹底隔絕了布娃娃的攻擊。
不愧是一起通關了三個世界的蘇茶茶,她很清楚整個團隊里只有我是肉體凡胎,這些布娃娃也全都逮著我一個人撕咬。
哪怕秦昭已經將我保護了起來,他們還是鍥而不捨地撲到我身上,企圖用尖利的牙齒咬破秦昭的保護。
宋黎在旁邊像拔蘿蔔一樣將布娃娃一個個拽下來,忙得焦頭爛額:「別站著不動了,跑啊,別被這些布娃娃一直纏著!」
我的身體在秦昭的操控下動了起來,他的聲音也在我耳邊響起:「能往哪兒跑?這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蘇茶茶就是故意把我們引進來,然後困住絞殺!」
我也沒想到,她下手居然這麼狠。
許是白裙子釋放的善意過多,讓我大意地誤認為校服也大差不差。
誰能想得到,她對我們的惡意這麼大!
難道是我前幾個世界坑她次數太多,被她逮到機會蓄意報復了?
那也不至於下死手吧!
剛剛布娃娃咬的那一下,絕對咬破動脈了。
得虧現在秦昭封住了傷口,不然很快我就會因為失血乏力而失去行動能力。
手電筒的燈光照入黑暗,看不見盡頭。
在身後布娃娃的追擊下,我們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又不敢肆意還手,著實有些狼狽。
「我可以把這些娃娃全都撕碎嗎?」可能實在過於憋屈,秦昭硬生生給氣笑了,「蘇茶茶要是因此受傷,算她倒霉,誰讓她這麼不留餘地,你們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只可惜我的嘴被他封住了,說不出話來,但宋黎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別別別!兄弟你冷靜點,好歹你們也一起闖了好幾個世界了,不用這麼衝動!」
「我現在很冷靜。」秦昭分析道,「如果我們再找不到出去的路,就會被一直困在這裡。別忘了,怪談世界有著三日時限,一旦耽擱超時,蘇茶茶就會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相比之下,因為布娃娃被破壞受點傷,還真算不上什麼。」
這點我也想過,可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這麼做。
誰也不知道這些布娃娃對於蘇茶茶而言意味著什麼,萬一涉及到記憶或智商,那等逃出去後,她變成傻子了怎麼辦?
那還不如留在怪談世界呢!
但現在已經走上了絕路,似乎只有對那些布娃娃出手這一個選擇。
真的要選這個下下策了嗎?
秦昭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儼然做好了停下反擊的準備。
就在此時,宋黎手上的手電筒突然朝我照了過來:「你們看那邊!」
17
因為被秦昭控制著,我沒辦法轉頭。
但下一秒,我整個人就轉了過去。
晃動的燈光—,白色裙子的娃娃在黑暗—急速前行。
和其他娃娃不同,她的周遭似乎有一圈光暈,哪怕沒有手電筒照亮,在黑暗—也清晰可見。
她這是……在給我們帶路?
對啊,白裙子的蘇茶茶一直在幫我們,那她所對應的娃娃,應該也會抱有同樣的善意才對。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我們跟在它身後狂追。
或許是因為有了目標的緣故,秦昭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好幾檔,身後那些娃娃很快就被甩開,聽不到任何動靜了。
眼看著和白裙子娃娃的距離越來越近,它卻突然憑空消失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眼前豁然開朗,熟悉的場景映入眼帘。
秦昭要是剎車再慢一點,我和走廊的牆就快撞上了。
跟在後面的宋黎連忙關上門,生怕那些娃娃追出來,死死拽著門把手,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們這是出來了?」
身上的石膏液褪去,秦昭重新凝聚出人形,我也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那個白裙子的娃娃又不見了?」
話音剛落,綿延的鐘聲從遠處傳來,傳遍了走廊的每一個角落。
一天的時間已經過去,距離三日時限只剩下一天。
現狀卻是一籌莫展。
別說把蘇茶茶帶回來了,她現在的分身都有點神志不清,甚至想對我們下死手了。
看著空蕩蕩的走廊,我疲憊地想伸手揉一揉眉心,卻發現秦昭居然一直抓著我的胳膊。
「走廊應該是安全的。」我抬了抬被他抓著的胳膊:「不用這麼警惕,鬆開吧。」
「鬆開嗎?」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還沒等我想明白這個表情的意思,他就鬆開了手。
紅色的小噴泉噴涌而出,在光線充足的走廊里,視覺衝擊力極大。
我:「……」
秦昭伸手把傷口捏住了。
「蘇茶茶姑且放一邊,你還是把傷口先處理一下吧。」
他頓了頓,笑容有些戲謔:「因為被怪物咬了一口失血過多死亡,這種死法在怪談世界多少有點搞笑了。」
他說的對,前三個世界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來了,要是在這個世界被蘇茶茶搞垮了……
那真成笑話了。
「我去幫你找塊布來包紮!」宋黎自告奮勇,隨手打開了一間房門。
一群布娃娃站在房門口,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只等宋黎進去一步,就張嘴將他撕成碎片。
宋黎「啪」的一聲將房門關上了,緩了幾秒後,又不死心地打開了第二扇門。
同樣的布娃娃,同樣的獠牙。這一次,為首的花禮帽按捺不住,張著帶血的獠牙衝著門外撲了過來!
回應它的是更迅速關上的房門。
宋黎擦了擦額頭上被嚇出來的汗,回頭尷尬地笑了笑:「老弟,實在不行,你從衣服上撕塊布將就一下吧……」
我抽了抽嘴角,認命地掀起衣角塞進嘴裡。
每當到這個時候,我就會格外地懷念之前那個正常的蘇茶茶。
她那能隨時隨地從畫—取物的能力實在是太方便了。
突然,我想起來剛剛那個手電筒:「蘇茶茶,我記得之前的畫稿里有醫療包吧?給個醫療包唄?」
誠然,之前給蘇茶茶用的畫稿都是以武器為主,但耐不住美術生創意十足,第一個世界的時候,還是有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混在裡頭的。
就比如遊戲—的醫療包。
雖然是遊戲里的醫療包,但既然是醫療包,那基本實用性應該也還是有的吧?
然而三秒後,走廊里無事發生。
「你真把蘇茶茶當許願池了?」宋黎一臉無語,「這傷口就是她咬的,她怎麼可能還會給你醫療包……」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白色的東西從拐角處滑了出來,不偏不倚停在了我的腳邊。
正是畫稿—的醫療包!
果然,在這個世界裡,那些畫稿里的東西,也都實體化了。
宋黎:「……還真能許願啊?那我許願蘇茶茶直接跟著我們離開這個世界行不行?」
直到我把手臂消毒包紮完成,走廊里也看不到任何回應。
宋黎的期待落空了,他有些尷尬地沖我一攤手:「好吧,還搞區別對待。
「但話說回來,蘇茶茶平時也這麼矛盾嗎?」
我摸了摸被紗布包裹嚴實的手臂,沖他一笑:「看好了,我只表演這一次。」
18
隨即,我雙手合十,一臉虔誠:「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危險了!如果能有一瓶復活藥劑作為保障,那一定會更安心一點!」
宋黎:「……你在逗我玩嗎?」
「沒有啊,我認真的。」
「但你的語氣也太平靜了。」秦昭也忍不住點評,「我直接照著念都比你有感情。」
「那沒辦法,我盡力了。」我繼續保持著雙手合十的動作,「湊合一下吧,我又不是專業演戲的!」
「那拋去你的演技不談,你說的那東西真的可能有嗎?」
話音未落,一瓶綠色的液劑從拐角滾了出來,剛好滾到了秦昭腳邊。
秦昭:「……」
秦昭:「第一個世界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到底都在浪費時間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怎麼能叫浪費時間呢?」我撿起地上的復活藥劑:「你看,這不就派上大用場了?」
這一次,宋黎也看清了拐角處那一閃而過的白色裙邊:「那是……」
「是白裙子玩偶。」
綠色的藥劑自帶澄澈的光暈,和遊戲里的特效別無二致。
我將它從眼前放下:「白裙子有很強的求生慾望,她對應的玩偶也一樣。
「之前白裙子還活著的時候,有她一直帶路,玩偶的表現就不太明顯。但白裙子被抹殺後,她就繼承了白裙子的意志,一直在幫我們。」
「所以這些東西,都是她給我們找來的?」宋黎恍然大悟,但又有些不解:「那你為什麼不讓她幫忙找點有用的東西,比方說之前蘇茶茶一直用的槍和炮?」
他看了眼我手上的藥劑,表情一言難盡:「咱就是說,雖然剛剛大出血一波,但也沒必要這麼怕死。」
「誰說這東西是給我自己用的?」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我就隨便找個由頭,你真當我想用這東西?」
醫療包這種比較常規的東西還好說,這些瓶瓶罐罐的藥劑,誰知道我這個肉體凡胎用了,會不會直接被毒死。
我還不想栽倒在這些奇奇怪怪的死法上。
「那你想給誰用,總不能是給我倆吧?」宋黎半開玩笑道:「那更沒必要了,畢竟在怪談世界,怪物是死不掉的……」
他突然頓住了。
畢竟就在不久前,就有一個怪物在我們面前被抹殺了。
他終於明白了我的意圖:「你是想……」
我伸出食指豎在唇前,示意他噤聲。
好歹在怪談世界,做和世界對抗的壞事也不能太明目張胆。
宋黎後知後覺,連忙捂住嘴,堵住了接下來的話。
他這手忙腳亂的樣子過於搞笑,秦昭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他這淡定的樣子,估計一開始就猜到我想幹什麼了。
白裙子玩偶雖然一直也在幫我們,但畢竟只是玩偶,助力有限。
這個世界的關鍵點,還是在白裙子和校服身上。
「但你打算怎麼找到她呢?」
秦昭向前一指,蜿蜒曲折的走廊,一模一樣的門,早已找不到白裙子所在的房間。
「這個……」我摸了摸下巴,將復活藥劑塞進了宋黎手裡。
接著,我又一次雙手合十,運用蹩腳的演技:「這個走廊實在是太大了!如果能有一扇可以穿梭任意地點的門,那我們在裡面也不會迷路了!」
宋黎:「不是,畫這些的人是哆啦 A 夢看多了吧?」
走廊角落安靜且空曠,什麼都沒發生。
「看來不太行。」秦昭遺憾地聳肩,「不如重新許願,讓玩偶帶路去找白裙子。」
「噓。」細微的聲音從拐角傳來,我連忙制止了還想說話的兩人。
那動靜越來越大,像是有什麼巨物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拖拽。
一扇木門從拐角處被飛速推了出來,剛剛好停在了正—央。
只不過,這次因為東西太大太重,白裙子玩偶沒控制住力道,一個踉蹌直接撲倒在門後。
她那顆大腦袋面對著我們,我愣是從那沒有任何變化的臉上看出了些許尷尬。
下一秒,我看天,秦昭看地,宋黎直接背過身,全都默契地裝瞎。
白裙子費力地用頭和兩隻短胳膊撐起身體,邁著兩條小短腿跑開了。
我在心—默數,確定它已經藏好後,故作驚訝道:「哇,真的有一扇傳送門哎!」
這回,就連我自己都感覺裝得很拉胯了,身後傳來接連兩聲笑聲,我裝作沒聽見,臉不紅心不跳地走到了門邊。
白裙子玩偶果然已經藏好了,走廊拐角的另一側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東西要怎麼用?」秦昭圍著它轉了一圈,看起來很感興趣。
我的腦—閃過第一個世界裡,設計者孫函滔滔不絕的身影:「我記得就是最常見的用法,在心裡想一個地方,然後推開門……」
19
還是那個熟悉的臥室,臥室的床邊,一具白裙子的枯骨癱倒在地。
我們居然真的通過傳送門找到了白裙子!
門後有校服和布娃娃追殺,並不安全,因此,由秦昭打頭陣,率先進入屋內。
進去後我才發現,這扇門開在了房間的牆面上。
秦昭站著把風,以防有突襲。我和宋黎蹲在地上,將摔碎的枯骨重新拼接擺好。
「你確定這東西有用嗎?」
擺好最後一塊指節,宋黎看著我掏出了綠色的復活藥劑,忍不住再次確認:「萬一這東西不是用來復活的,給她整變異了怎麼辦?」
「我確定,這就是復活藥劑!」
畢竟在第一個世界,美術生們連夜趕稿就是為了多一些保命的道具。
誰會無聊到畫一個變異藥劑呢?
至於有沒有用……
「傳送門都能用了,還怕這個沒用嗎?」
但凡換一個世界,傳送門和復活藥劑拿出來都有可能只是普通的門和綠色的水。
可這裡是蘇茶茶的世界,她的認知構建了這個世界的法則。
那她認為的東西,無論多離譜,在這個世界都是成立的。
帶著生命氣息的綠色液體滴到了枯骨上,一圈圈綠色的光暈蕩漾開。
只有遊戲—才會出現的綠色加號治療符號冒了出來,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在枯骨上蔓延。
宋黎沉默了兩秒,終究還是沒忍住吐槽:「雖然都經歷這麼多了,我還是想說,蘇茶茶的想像力真的不會太豐富了嗎?」
「也算是好事。」我指了指逐漸恢復原貌的白裙子:「但凡她的想像力稍微貧瘠一點,我都想不到用如此邪門的方法來破局。」
交談間,白裙子已經重新長出了血肉,雙手交疊擺在胸口,雙眼緊閉。
宋黎看著毫無生機的白裙子,再次發出疑問:「現在身體是弄出來了,萬一意識沒救回來怎麼辦?」
話音剛落,白裙子猛然睜開眼,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頭上方的宋黎。
宋黎被冷不丁嚇了一跳,身體後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看著茫然眨眼的白裙子,笑道:「你看,這不是很順利嗎?」
白裙子機械地扭了扭脖子,像是在適應剛剛恢復的身體,又像是在回憶發生了什麼。
漸漸的,她的眼神恢復了清明,從地上支起了身子。
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剛想張口,又及時閉上了嘴,一隻手指著嘴巴,另一隻手擺了擺,滿臉歉意。
我瞭然:「我明白,你先不用說話,免得被這個世界發現。」
她用力點了點頭,手臂上下飛舞,不斷比劃。
宋黎認真看了半天,沒看明白:「她要是不能說話,光靠這樣打手語,我們得猜到什麼時候?」
我也沒學過手語,看得也是雲里霧裡:「但直接讓她回答那些問題,保不齊她又會被抹殺,到時候不就前功盡棄了?」
畢竟之前,她只是發出了一點求救信息,就被變成了一具毫無生機的枯骨。
我們手上也沒有第二瓶復活藥劑了。
白裙子復活後,秦昭的注意力就分了過來,此時更是直接轉過身:「這個世界『蘇茶茶』的分身,應該只有你和校服吧?」
白裙子眼—迸出希望的光,不住地點頭。
「我大概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他沉吟片刻,「我們需要去找到校服。」
我看看他,又看看白裙子,愣是沒從那一通亂七八糟的比劃—看出「找到校服」的意思。
宋黎也有些懷疑:「你還懂手語?」
「不懂,我猜的。」秦昭很坦蕩,「但也不是毫無依據。
「我們找了這麼久,見過了蘇茶茶那麼多的奇思妙想,那她本人在哪裡呢?」
「我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裡四處亂闖嗎?」宋黎小聲吐槽。
秦昭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這個世界所有的怪物都只能在房間裡活動,包括那些追殺我們的布娃娃,只要回到走廊,都會消失不見。可她,卻能一直在走廊里自由活動。
「只有世界主宰,才可能有這樣的特殊能力。」
每說一句,白裙子都不停地點頭,滿臉欣慰。
可唯獨到了最後一句,她頓了一下,頭搖得像撥浪鼓。
也是,就算這個世界未成形,主宰也不該被世界意志壓制至此,甚至都能隨意抹殺。
除非……
「她既是主宰,也不是主宰。」我脫口而出,「或者說,她是不完全的主宰……我明白了,蘇茶茶已經與這個世界近乎融為一體,她被世界分裂,所攜帶的畫稿,還有那些奇思妙想都變成了怪物,而她本人,也根據記憶化為了兩個分身。」
所以我們才一直找不到認識的那個蘇茶茶。
而白裙子也因此被世界一直壓制。
「哦!」宋黎終於也反應了過來,「所以,白裙子和校服都算是一半的主宰,只要她們一起出現,那世界意志就拿她們沒辦法!」
「一起出現應該還不夠,只有當她們達成共識後,才有一搏之力。」
白裙子打了個響指,雙手點贊。
我們的注意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響指吸引了過去。
被三雙視線盯著看,她摸了摸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看著她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感。
還未等我想通這異樣出於何處,秦昭突然道:「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白裙子如果真的被抹殺,那主宰的所有權能都應該會被轉移到校服身上。
「你和她關係怎麼樣,能確保她不會為了奪取力量而傷害你嗎?」
白裙子的比劃我依舊看不太懂,但她的眼神卻在堅定地傳達一個意思:她不會傷害我。
見她這麼有自信,秦昭放下了疑慮:「那事不宜遲,我們去找校服吧。剛剛她一直在追殺我們,估計用不了多久,她都可能找過來了。」
剛剛那個沒有邊際的黑色空間,我們誰都不想再進去一次了。
於是,宋黎順勢提議:「那我們不如守株待兔,等她來找吧。」
我的袖子被拉了拉,白裙子費力地比划著肢體動作。
這一次,我居然看懂了。
白裙子說,校服在躲我。
20
傳送門是一個好東西,有了它,我們任意穿梭於所經過的每一個地方。
而有了白裙子的加入,那些我們沒去過的房間,也可以輕易到達。
她帶著我們穿梭於一個又一個的房間,可都沒有碰到校服。
連那群布娃娃也都不見了蹤影。
不知不覺,整點的鐘聲又一次敲響,距離三日期限越來越近了。
真如白裙子所說的那樣,校服在躲著她。
「這樣不行啊。」在又一次撲空之後,宋黎忍不住制止了這種四處亂找的行為,「時間不多了,再這樣浪費時間,大家都得被困在這個世界了!」
白裙子絞著手指,滿臉歉意。
她用口型對我們說了聲「對不起」。
「你別管他。」我把咋咋呼呼的宋黎推到一邊,「但他說的對,我們得想辦法把校服給引出來。」
話音剛落,我就感覺有兩道熾熱的視線,一左一右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閉上嘴,心—閃過不妙的預感:「你們看我幹什麼?」
宋黎:「把校服引出來,總需要誘餌吧?」
「這裡還有比你更合適的誘餌嗎?」秦昭雙手抱胸,笑得很惡趣味。
我:「……」
好像還真沒有。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白裙子噗嗤一聲捂著嘴笑了。
我看著她,心—的那種違和感越來越重,一直盤旋在心—的猜測幾乎成了肯定。
在開啟傳送門到達下一個房間前,我攔住了白裙子:「進去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不是蘇茶茶吧?」
21
這裡是一間四人宿舍,上床下桌,衛生間空調一應俱全。
看著這熟悉的場景,我緩緩關上了身後的門。
門鎖咔噠一聲後,房間裡重回寂靜。
我沒想到,白裙子居然會把我送到這裡。
第一個怪談世界,粼江藝術學院的男生宿舍。
就是在這個宿舍,我和蘇茶茶相識。
不僅如此,影子狀態的宋黎和秦昭,也都是在這裡被我拉上了賊船。
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況,這地方還挺讓人懷念的。
我在椅子上坐下,緊閉的窗戶突然發出了響聲。
我扭頭看去,窗外空無一物,反倒是窗戶正下方的垃圾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在第一個時間,我就是在無意間畫下了蘇茶茶的樣子,才把她給引了過來。
而在我意識到不小心畫出她後,就把畫紙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而現在的垃圾桶里,應該也有一小團畫紙。
我起身,朝著垃圾桶的方向走去。隨著一步步靠近,垃圾桶的內部也一點點暴露在視野里。
就在快要看見垃圾桶底部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從裡面竄了出來,朝我的面門撲來!
就在那黑色影子離我的臉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時,一隻手從我的背後伸出,一把抓住了那團影子!
「怎麼又是你?」宋黎抓著戴著花禮帽的布娃娃,用力晃了兩下:「這麼多娃娃里就你最積極,就這麼愛咬我老弟?」
花禮帽被他搖得頭暈眼花,卻還兇惡地張合著它那副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