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出來沒幾天,每晚在我「睡眠不老實」和「刻苦複習」雙重摺磨下遍體鱗傷的堂姐,終於再也扛不住了。 
那些天,只要她跟我睡同一張床,就必定會遭到我的「無意識」攻擊。 
肘擊、扯頭髮,甚至半夜被她形容為「大力無比的」一腳踹下床,都成了家常便飯。
最恐怖的是,我連續好幾晚開始了「夢遊」。   
有一次,我甚至直接握著廚房裡的水果刀,一動不動地站在她的床頭,在黑暗中無聲地凝視著她。 
她迷迷糊糊一睜眼,對上我空洞的眼神和手裡明晃晃的刀尖,嚇得魂飛魄散,吱哇亂叫,大喊救命。 
偏偏房間隔音效果極好,我媽在隔壁睡得香甜,根本聽不見任何動靜,沒人能來救她。 
一連串的折磨下來,堂姐的精神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黑眼圈濃得像是被人揍了兩拳,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
於是,她主動找到我媽,支支吾ṭü⁹吾地提出,希望在客廳支一張小床,以後就睡在客廳。 
沒了這個每晚和我搶地盤,還得讓我費心「表演」的人,我這些天心情格外舒暢。
當然,這份好心情並沒持續多久。   
這天大課間,我剛從老師辦公室送完作業回來。 
屁股還沒坐熱,就看見一個從未見過的男生,拽著我那楚楚可憐的堂姐,氣勢洶洶地直奔到我面前,引來周圍同學一片側目。 
「你就是林小君?」 
男生語氣沖得很,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我。 
「你們家收了茹茹家十萬塊錢,就讓她睡沙發?」
「害得她天天晚上睡不好,上課光打瞌睡,今天下樓差點踩空摔破頭!」 
「你們家就這麼辦事的?」   
他聲音很大,幾乎是吼出來的,瞬間就吸引了全班同學的注意。 
堂姐則像只受驚的小白兔,躲在他身後,一個勁兒地拉扯他的袖子,眼眶紅紅地看著我,聲音帶著哭腔: 
「小君,對不起。」
「我真的就是太累了,跟我同學隨口抱怨了幾句,沒想到他會這麼衝動跑來問你......」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別聽他亂說,別往心裡去。」
她這副低眉順眼、委曲求全的模樣,演技堪稱精湛,分明是想把事兒鬧大,逼我們母女在眾目睽睽下難堪,最好能乖乖把房間讓出來。
我心底冷笑。   
玩輿論? 
可惜,這招我上輩子就領教過了,這輩子早就備好了後手。 
我臉上非但不見一絲怒氣,反而露出一個比她還無辜的表情,聲音清脆: 
「我當然不會往心裡去啊,姐姐。」
「可是,睡客廳......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嗎?」 
我頓了頓,在堂姐驟然僵住的臉色和男生疑惑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你看,我這還有那天的監控回放呢。」 
「監控?」   
「你們......你們什麼時候裝的監控?」 
堂姐臉上的驚訝不像裝的,但轉瞬又染上被羞辱的悲憤。 
「是為了防著我嗎?」 
「啊?堂姐你誤會了。」 
我語氣輕鬆地解釋,手指在螢幕上滑動著。
「這個監控是上一個租客留下來的。」
「本來我媽說要拆,但我爸說別拆了,他常年在外面,想我們的時候還能通過監控看看我們,偶爾說說話。」   
說著,我很快調出了那天的錄像,將螢幕轉向他們,同時也讓周圍好奇湊過來的同學能看得清楚。 
監控畫面里,清晰地傳來堂姐帶著疲憊和懇求的聲音: 
「姑姑,我覺得,我還是睡客廳吧。」
「小君晚上總是複習得太晚,而且她有的時候還夢遊,實在是對我影響太大......」 
接著,是我充滿歉意的聲音: 
「堂姐,對不起啊,我是不是又吵到你了?我下次注意......」
「要不,茹茹你還是回房間睡吧?讓小君注意點?」   
見我媽擔憂地提議,堂姐立刻急切地回絕: 
「不用了不用了!」 
「其實影響也不是很大,但是我主要是害怕影響堂妹休息。」 
「所以,還是在客廳支張小床就可以了......」
監控里的對話,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剛才還有些疑惑的同學,眼神瞬間變了。 
「切,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   
一個女生率先嗤笑出聲,「自己提出要睡客廳,現在又跑來倒打一耙?」 
「就是。」 
旁邊有人附和。 
「明明知道人家學習晚睡覺還不老實,硬要賴在人家家裡。睡不好能怪誰?高三了,人家沒嫌你打擾就不錯了!」
「真夠無語的。」
替堂姐出頭的男生眼見風向突變,面子有些掛不住,立刻梗著脖子爭辯:
「你們懂什麼!」   
「茹茹他們家離學校太遠,高三課程緊,她只是想節省時間才暫時住這裡的!她是被迫的!」 
他不說還好,這一解釋,我們班的同學更加不屑一顧。 
「嫌ẗū́₊被打擾就回家住啊?又想占便宜又賣乖?」
「就是,節省時間不會自己早點起床?寄人籬下還這麼理直氣壯?」 
「被迫?監控里可是她自己求著要睡客廳的哦。」 
眼看這件事上根本占不到理,男生臉色漲紅。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麼,猛地轉換了話頭,聲音更大了,幾乎是指著我的鼻子質問:
「好!這件事先不說!那另一件事呢!」
「茹茹說她爸媽給了你們家十萬塊錢的生活費!可你媽呢?只給你一個人報了最好的培優班!」
「茹茹明明也說了想讓你媽幫她報一個班,為什麼不管?是不是把錢私吞了?!」
「這位同學,大庭廣眾之下,請你說話負責任一點,不要張口就誣陷人!」
我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個替堂姐出頭的男生,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憤怒和被冤枉的委屈。
「誣陷?我說的都是實話!」
男生梗著脖子,毫不退讓。
我沒再理他,轉而看向躲在他身後、一副受氣包模樣的堂姐,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傷心:
「堂姐,這些話真的都是你跟他說的?」
「你心裡真是這麼想的?你覺得我媽會私吞舅媽給你的生活費?」
面對我直接的質問,堂姐的眼神慌亂地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蓄滿了淚水,演技精湛地擺出那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不是的,小君,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我只是覺得,我爸媽既然把我交給了姑姑,就是出於信任。我們現在既然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姑姑做事,是不是應該公平一點?」
她越說聲音越小,卻足夠讓周圍豎著耳朵聽八卦的同學都聽見。
「我知道一直住在你們家,肯定給你和姑姑添麻煩了。」
「所以我早就想過,那張卡里的錢,除去學費和培訓班的費用,剩下的都可以由姑姑和你隨意支配的。」
「我真的沒有別的想法,只是也想上個培優班,不敢奢求和你的一樣好,哪怕是最普通、最便宜的班都可以,我不是沒出錢啊。」
她這番話,聽起來卑微又懂事,實則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我們家收了錢卻不辦事,厚此薄彼。
「聽到了嗎!」
那男生果然被徹底點燃,心疼地看著堂姐,轉而對我怒目而視,眼睛都氣紅了,「又不是沒給你們家錢!你們憑什麼這麼苛待她!」
「現在!當著大家的面,你立刻給你媽打電話!這個培訓班今天必須報!不僅要報,還必須報跟你一樣檔次的!」
「不然,我就把你們母女做的這些好事宣揚出去!讓全校都知道你們是什麼樣的人!」
我心中冷笑。
堂姐這手借刀殺人,把自己包裝成完美受害者的棋,下得可真妙。
可惜,我早就不是前世那個任她拿捏的軟柿子了。
「堂姐,咱們講講道理,好嗎?」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又無奈。
「不是我媽不給你報,是她想報也沒辦法報啊。」
「做人不能光動嘴,你倒是把銀行卡的密碼告訴我們啊!」
我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了不少,同學們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從這張銀行卡交到我媽手裡那天起,無論是你還是舅媽,沒有一個人告訴過她密碼是什麼!」
「我媽連卡里具體有多少錢都不知道,更別說拿去用了!」
我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哽咽,像是被極大的委屈籠罩。
「我媽不是沒想過先幫你墊上培訓費,可我們家現在什麼情況?」
「為了我高三方便新租了房子,付了我的學費和培訓費,現在還要負擔你住進來多出的開銷......」
「全家就指著我爸那點工資,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我越說越激動,直接Ṭū́⁽從書包里翻出那張燙手的銀行卡,「啪」地一聲拍進堂姐手裡。
「卡就在這裡!」
「你們家的錢,我們家一分都沒動!你要是不信,現在就可以查!」
「培訓班你自己去報,以後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也都不用再經過我媽,你自己隨取隨用,不是更方便更放心嗎?」
堂姐顯然沒料到我會隨身帶著這張卡,更沒料到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還給她。此刻,她整個人都傻眼了,捏著那張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臉色瞬間煞白。
「臥槽?給了卡不給密碼?還想著讓別人墊錢報班?這操作也太騷了吧!」
「想空手套白狼唄,結果玩脫了,反手把自己套進去了吧?」
「這臉打的,啪啪響啊......」
周圍的竊竊私語和奚落聲像針一樣扎向堂姐。
她身旁的男生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但依舊強撐著替她說話:
「不可能!茹茹爸媽明明給了十萬!你說沒動就沒動?誰知道是不是早就轉走了!」
「茹茹,你現在就綁定手機查餘額!讓他們無話可說!」
可堂姐哪裡敢查!
她比誰都清楚,這張卡根本就是個空殼!
前世,她就是玩了這麼一出。
我媽當晚就帶她去報了昂貴的培訓班,刷卡時卻又佯裝忘記密碼,讓我媽心軟墊了錢。
之後每一次用錢,她都如法炮製,說什麼「卡放您那兒,錢反正也是給我們的,您先墊上一樣的」話。
直到高考結束,我們家存款幾乎被掏空。
我媽最後去找舅媽要密碼查帳,才發現裡面一分錢都沒有!
我們去理論,卻反被他們一家倒打一耙,之後,接受記者採訪時,堂姐更是對著鏡頭哭訴我們吞錢虐待,最終將我們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所以重生那一刻我就明白,這張卡是催命符!
只要還在我們手裡,堂姐一家就能理直氣壯地吸干我們的血,把她送上青雲路,卻不用花一分一厘!
「我,我自然是相信姑姑的!」
堂姐慌了神,攥著銀行卡就想往人群外擠。
「不用查了!真的不用查了!」
可想跑?沒那麼容易!
我一把拉住她,態度異常堅決: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就必須當面查清楚!」
「免得以後你又在別人面前說卡里的錢少了,說是我和我媽偷偷花了!」
「這個污名,我們可背不起!」
那男生還在不停拱火:
「對!查!必須查!茹茹你別怕,我幫你看著!」
此刻,我甚至分不清面前的這個男生究竟是敵軍還是友軍。
堂姐騎虎難下,最終在眾人的起鬨下咬著後槽牙,萬分不情願地掏出手機,磨磨蹭蹭地打開手機銀行 APP。
輸入密碼時,她還想像前世一樣耍花招,假裝忘記,支支吾吾地說自己好像忘記了密碼。
可我早就防著她這一手!
她不記得,可我幫她記著呢!
沒等她說完,我直接拿過她的手機:
「堂姐你真是的,這麼重要的密碼怎麼能忘?試試舅舅舅媽的生日吧?」
我故意先輸錯了兩次,螢幕上顯示出密碼錯誤的提示,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
堂姐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