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綠茶欺負後,我在網上發帖,怎樣才能讓施暴者得到最嚴重的懲罰。
收到的回覆是,【大概成為高考市狀元吧,校霸欺負你一下,那就是打整個市教育局的臉了。】
我心下瞭然,於是再一次被欺負之後,我選在臨近高考之前,故意交了白卷。
我對著校長痛哭,「對不起校長,我辜負了您的期待,我在學校一直被欺負,我覺得我已經沒有辦法上學、沒有辦法高考了。」
果然第二天,我們這個小縣城傳來了震動。
上面為了我,專門來了一次清掃黑社會殘餘的行動。
因為成了清北苗子之後,我就成了縣城的活招牌,活政績。
1
被校園霸凌後,我在網上發帖,怎樣才能讓施暴者得到最嚴重的懲罰。
帖子很快石沉大海,卻在晚自習時收到一個不起眼的回覆。
【大概成為高考市狀元吧,校霸欺負你一下,那就是打整個市教育局的臉了。】
我不動聲色刪掉了帖子。
同桌梁美茜湊過來,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提醒我,「千珺,別玩手機了,老師在看你。」
晚自習靜悄悄,在講台上改卷子的班主任原本沒注意到我。
可因為梁美茜的這句話,他立刻有所察覺,摔了手裡的筆,怒不可遏的朝我走來,在我面前站定。
他沖我伸手,「拿出來!」
一瞬間,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我。
大家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梁美茜都提醒她了,她還玩,活該。」
「你沒聽說嗎?她好好的為什麼會從市裡轉來,是因為她爸偷東西被抓了!」
「我還聽說她媽是坐檯女,小偷男和坐檯女簡直不要太般配,她算不算繼承了她爸媽的完美基因?」
「美茜好可憐,居然和這種人做同桌,換了是我,我巴不得原地去死。」
……
教室里適時地響起一陣揶揄的竊笑。
明明我才是這場流言蜚語的主角,可同桌的梁美茜卻比我還要尷尬難為情。
我還一個字都沒說,梁美茜就抬起頭對著班主任一臉懇求,試圖為我求情,「老師,千珺不是故意的,就饒過她這一次吧,她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家條件不好,沒收了手機,她媽媽會罵她的。」
我竟不知道梁美茜什麼時候居然能如此了解我。
她的求情讓班主任更加煩躁,班主任一巴掌拍在我桌子上,「條件不好不是你人品敗壞,蔑視學校規定的理由,就連路邊的乞丐再窮都不會去偷去搶。」
他的言外之意是說我連乞丐都不如。
他對我發出最後的通牒,「拿出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
我說:「我沒有玩手機。」
他不相信,認為我這隻秋後的螞蚱在做最後的掙扎。
「你撒謊,你沒玩梁美茜會提醒你?」
梁美茜拉著我的袖子,替我著急,「千珺,你就拿出來吧,老師都生氣了。」
她看似為我開脫,卻不停地火上澆油。
班主任一把拽開我的桌子,桌兜里的書嘩啦啦摔了一地,他讓梁美茜翻我的書包。
梁美茜急得快哭了,左右為難,只好對著我道歉,「抱歉啦,千珺。」
她在我書包里翻翻找找。
破損的線頭,墨水的髒污,她格外細心,每一個角落都不願放過。
她在我書包里沒找到,又彎下腰在我桌兜里翻找,桌兜里剩下的書也被她丟出來,直到全部清空。
這下她真的急了,臉一點點沉了下去,眼底穩操勝券的笑意逐漸凝固。
班主任好心提醒她,「她身上有沒有?」
於是她迫不及待的搜我的身,摸我的袖口,摸我的口袋,結果仍舊一無所獲。
班主任的電話響了,他只能就此作罷,轉身離開教室去接電話。
教室里剛剛熱烈的氣氛急轉直下,原本都在等著看我笑話,現在卻大失所望。
但他們依舊對我玩手機的事實深信不疑。
他們把這次的失敗歸咎於我的陰險狡詐,和梁美茜的好心為我遮掩。
他們認定是梁美茜幫了我,把手機藏在了自己身上。
我蹲下來整理著地上散落的課本,任由梁美茜一腳一腳踩在我的書上。
我在班裡臭名昭著,是個謊話連篇的騙子,沒人會相信我嘴裡的話。
可這是我第一次騙人。
我的謊言瞞天過海,得益於我的貧窮。
我的校褲口袋爛了一個洞,順著那個洞,手機會一路滑過我的褲管,停在我的褲腳。
「千珺,幫我看一下這道題吧。」
梁美茜把作業本推了過來,趴在我身邊,臉上的笑容單純又無害。
她用只有我們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輕飄飄的說:「你這種人居然也會長腦子?討厭。」
她用筆尖扎我的手背,一下比一下狠。
2
我在讀高一,三月份才轉來。
我媽起訴了三年離婚終於勝訴,她把我的戶口遷了出來,帶著我躲回了老家。
我爸欠了很多高利貸,催債的人天天上門。
他們找不到我爸,就來找我媽和我。
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在我家門口潑油漆,四處張貼我媽欠錢不還的消息。
他們還給我發威脅簡訊,說已經知道我班主任和校長的電話,再不還錢他們就給老師打電話逼我退學。
我媽是一個很膽小的女人,一丁點風吹草動就足以讓她提心弔膽。
於是她給我辦了轉學,轉去了老家縣城裡的高中。
我媽說,這個學校也挺好,還是二類重點。
她讓我不要被家裡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好好念書考大學。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的。
我從來不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青春期發胖的身體,臉上斑斑點點的青春痘。
學生時代的我如同一個透明人,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被欺負了。
這樣不起眼的我,卻想不明白為什麼也會礙了他們的眼。
北方的春天是刮沙塵暴的季節。
我的新同桌叫梁美茜,縣城首富的女兒,長得漂亮。
她有各式各樣的發圈,會在嘴巴上塗亮晶晶的唇膏,喜歡圍在人堆里嘰嘰喳喳。
她能在很多看似不經意的小事上不動聲色的打扮自己。
她的成績很好,上課也不會打瞌睡,就連筆記本上都是五顏六色漂亮的字。
她是老師眼裡的乖乖女,成績優異,人緣又好。
一開始我們相處的還不錯,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淪為了班上同學的眾矢之的。
梁美茜家離學校近,所以每天早晨都是她去開班門。
一次她把鑰匙交給了我,她雙手合十,「千珺,我明天有事,拜託你幫我開下門。」
「我給你帶咖啡,謝謝啦。」
我欣然接受,後來她有事的頻率越來越高,我依舊沒放在心上。
我離家遠,幫她開門要早起一個小時,我卑微的討好她,希望能在新學校交到第一個朋友。
慢慢的,班上開始有人說丟了東西。
有時候是一根筆,有時候是新買的本子,到後來變成了錢。
縣城裡的學校設施並不完善,教室裝了監控,卻只是個擺設。
下課時大家三五成群圍在一起,咬牙切齒的討論著小偷。
梁美茜站在人群里,安慰著大家,「我也丟了一百多塊,沒關係,班主任說了會查的。」
「對了,你們別看千珺平時不愛講話,但人真的很好,我這幾天家裡有事,都是她早早來學校幫我開門。」
這話說出來,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端倪。
她刻意引導著輿論,把髒水潑在我身上。
「之前她沒轉來的時候,班上從來沒丟過東西吧?」
「美茜,我勸你別對她太好!她假好心替你開門,實際上就是早來教室偷東西!」
「不是她偷的能是誰偷的?長得就是一副偷雞摸狗的齷齪樣,這種人就應該去死。」
……
她故作驚訝的捂上嘴巴,「不可能吧?沒有證據的事你們別亂說啦。」
「你們別這樣想她,她真的很可憐,爸爸好像坐牢了,媽媽一個人照顧她。」
他們誇張的開始尖叫。
我站在教室門口,手裡還端著她的杯子,我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是如何詆毀我。
我愚鈍的腦袋後知後覺,卻發現為時已晚。
流言蜚語像流感病毒靠著每個人四散的唾液擴散傳播。
那些異樣的眼光,揶揄的視線還有不懷好意的調侃,像虱子一樣密密麻麻,爬上我的衣服,鑽入我的領口,遍布我的全身。
那些人縮在角落,探著頭窺視,遮著嘴巴,窸窸窣窣。
他們惡意揣測我轉學的原因,肆無忌憚評價我的外貌和家庭,編排我像老鼠屎一樣的人生。
一切來得悄無聲息又始料不及。
3
班主任沒查到小偷,打著再給小偷一次改過自新機會的噱頭,讓全班人寫匿名信投票。
全班幾乎全都投了我。
就像評選班幹部那樣,小偷的桂冠當之無愧落在我身上。
班主任把我叫去了辦公室,逼我承認,逼我認下平白無故的罪名息事寧人。
他說:「有時候事實並不重要,為什麼全班人就一口認定是你偷的?」
「你平時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大家都看在眼裡,所以就算真的冤枉了你,你也不冤。」
輿論並不受邏輯和證據的影響,而是情緒。
他讓我在辦公室寫了五千字的檢討書,要我在大課間念給全班同學聽。
他大發慈悲,說這事就算過去了,既往不咎。
我拿著檢討一步步走回班,就連走廊里外班的同學都在議論我。
「哎,那個好像就是十班偷東西的轉校生。」
「你懂什麼?她爸偷東西坐牢了,現在子承父業。」
「你老婆來了。」
「去你的,你老婆。」
……
走到班門口,我把檢討撕了個粉碎。
教室里原本有說有笑的熱鬧氣氛,在我踏進門的那一刻鴉雀無聲。
我走到講台上大聲的反駁,對著所有人為自己澄清。
「我從來都沒有偷過東西!你們憑什麼說是我偷的?你們沒有一個人親眼看到,為什麼就說是我偷的!」
腦袋裡繃緊的弦徹底斷了。
眼眶裡湧出眼淚,我喘不上氣,大聲的控訴,大聲的哭泣。
「我爸爸也沒有坐牢,他只是欠了錢!我的父母從來都不是什麼不堪的人,他們都很好!」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言語上的霸凌比暴力更加難以忍受,柔軟的舌頭刺穿了骨頭,讓我痛不欲生。
氣氛微妙。
下面一雙雙眼睛盯著我,鄙夷的、戲謔的,搖頭晃腦學我說話的。
沒有一個人相信我,大家同仇敵愾。
只有我一個人歇斯底里。
梁美茜安慰我,「千珺,下次不要做就好了,我相信大家都會原諒你的。」
她的話輕輕的,像一片羽毛。
可卻成了法官手裡的錘子,宣判了我的罪名成立。
在那之後,梁美茜再也沒讓我拿過班門的鑰匙。
但只要班裡丟了東西,他們就會習慣性把事情推在我身上。
哪怕到最後自己找到了,也會不假思索的說:「那咋了?這一次不是她偷了,之前就不是她偷的了?」
梁美茜開始有意無意的整我,為大家製造新的樂趣。
有時候是在我的作業本上寫辱罵老師的話,惹得老師生氣當眾撕了我的作業。
有時候是撬起我凳子上的釘子,勾爛我的褲子,露出裡面醜陋的紅色秋褲,卻沒有人提醒我。
只要我站起來回答問題,所有人都會把嘴巴閉上,盯著我回答。
答對或是答錯,大家都會哄堂大笑,大喊一聲『誰老婆』。
只要我走在學校里,就會有人無緣無故沖我翻白眼,從他們身邊經過時還有莫名其妙的笑聲。
我一出醜,梁美茜總是第一個跳出來安慰我,制止大家。
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梁美茜在故意讓我難堪,可大家都樂此不疲,認為我是自作自受。
她長得很漂亮,有各式各樣的發圈,會在嘴巴上塗亮晶晶的唇膏,喜歡在人堆里嘰嘰喳喳。
她是老師眼裡的乖乖女,成績優異,人緣又好。
所以她說什麼,大家都會相信。
她在班裡散播謠言,一些我都不知道的事被大家信以為真,我成為了他們口中的背刺姐、小偷姐,諸如此類,各種各樣。
而沉默以求自保的都是大多數,我孤立無援。
值日是我和梁美茜一組。
那天下了晚自習,教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她。
她依舊不打算值日,把活都丟給了我,她並不擔心我有那個膽子敢不做值日,因為第二天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會變著法的罵我。
她背起書包要走,我叫住了她,「梁美茜,我好像沒招惹你吧?」
她扭過頭,一臉冷漠,「沒有,所以呢?」
「那為什麼針對我?」
她想了想,「因為你大家都很開心啊,你不覺得每天上學死氣沉沉的很無聊嗎?我想為大家增加點上學的樂趣,沒錯的!」
我攥著掃把,擋在了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然後大笑出聲,「你要打我啊?」
她等了一分鐘,沒等到我動手,一臉掃興的擠開我摔上了門。
夜沉沉,有風闖了進來,吹得窗簾一晃一晃,我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哭泣。
我恨梁美茜,恨老師,恨學校,恨春天,恨自己。
恨自己繼承了我媽的基因,膽小懦弱,沒有靈光的腦袋也沒有討人喜歡的臉。
4
班主任在班群里艾特了我媽,點名道姓批評我晚自習玩手機。
我媽看著我吃飯,說道:「珺珺,上自習要好好讀書啊,不要玩手機。」
「作業寫完了就把明天的課預習一下,把錯題本看看,原來在市裡的學校你都能考進年級前十,怎麼這次期中考試下滑了那麼多名?不要總是盯著手機。」
「媽媽一個人供你念書,你也要爭氣,不要被爸爸的事情影響…」
她嘮嘮叨叨,我卻沒忍住哭了起來,泄憤一般往嘴裡塞著飯。
我的媽媽很辛苦,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本事。
廠子裡有親戚承包了一個食堂窗口,我媽就在裡面打工。
早晨六點去,下午三點回來,五點再去,九點半回來。
一個月四千塊,每一分都是辛苦錢。
我媽看到我哭了,手足無措的安慰起我,「媽沒有怪你的意思,媽也不是不讓你玩,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好好吃飯,都怪我,好端端的說這些。」
她怕我覺得她礙眼,躲去了廚房。
我哭她也哭,她背對著我偷偷抹眼淚。
我不敢告訴我媽我在學校被別人欺負。
她知道了不僅不能替我討回公道,說不定去學校找老師還會讓我淪為更大的笑話,而她還要平白無故承受莫名的罵聲。
周末兩天,我都把自己關在房間。
我逼著自己讀書,逼著自己寫題。
我的焦慮如影隨形,耳朵里不停的幻聽他們的奚落和罵聲,我摳著手背上筆尖的扎痕,摳破了也沒停下,血落在卷子上,留下褐色的印子。
我想寫上正確的答案,不知不覺落筆的字卻變成了『梁美茜』。
我崩潰大哭,擦掉眼淚,然後繼續崩潰,繼續一遍遍擦掉眼淚,循環往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