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期可能會有記憶錯亂,或者記憶扭曲的跡象。
「意思是,我的體內,還有另一個『我』?」我問醫生。
「可以這樣理解,但目前還不確定。」醫生回答道:「下次再有記憶遺失的情況,及時來醫院進行檢查。」
「你所說的男友異變,說不定是第二人格看過怪獸電影,然後在你看到男友屍體的瞬間,你們記憶發生了糅合。」
……
做完心理疏導,渾渾噩噩中,我回到了出租屋。
打算拿幾套衣服,去外面住一段時間,剛走到門口,莫名有種被窺視之感。
我猛地扭頭。
只見陽台防盜網上,歇著一隻黑鳥,瞳孔中帶著人性化的戲謔。
是那天的白嘴烏鴉!
這詭異的一幕,讓我汗毛都豎了起來。
就這樣,我們對視了片刻,白嘴烏鴉驀然振翅,消失在天際。
只余古怪的叫聲迴蕩:
「經緯……經緯……」
5
好滲人的叫聲!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立馬鎖上出租屋,離開了。
之後的幾天,倒是沒有突然「失憶」,但總是會做夢,夢見我在海邊追逐著什麼。
追逐的對象,一直看不清。
醒來後,記憶也很模糊。
在張浩死去的第三天,屍檢結果出來了。
警方告訴我,張浩的屍體經過解剖,發現其肺部已經完全融化,身上的鱗片以及粘液,具體成分未知。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鱗片和粘液不屬於目前已知的生物。
至於死因,得出的結果更是驚人。
幾位資深法醫認定,張浩是憋氣,活活將自己憋死的。
理論上來說,憋氣自殺是不可能完成的,在缺氧失去知覺時,人體會自主呼吸,這不是大腦可控制的。
怪誕之處,就在於此。
明明是矛盾的,但事實卻就這樣發生了。
還有那行血字,經過 DNA 檢測,是張浩的血液。
可他為什麼要留下這麼一句話?
更讓我錯亂的,是警察查了監控,那天半夜我和張浩都沒有出門。
越來越多的謎團將我籠罩。
警察雖然保證,肯定會將這件事調查清楚,可我心頭不安越發濃郁。
在回旅館的車上,我握著手裡拇指大小的黑石,這是在張浩胃裡發現的,上面刻著我的名字。
石頭上有穿孔,想必是手鍊或者掛飾之類的東西。
算是張浩最後的遺物。
想到這,我的心臟一陣抽痛,巨大的睏倦感襲來。
頃刻,眼皮沉重地閉上了。
又做夢了。
腥鹹的海風湧入鼻腔,我看著眼前黑壓壓的大海,心底冒出極大的厭惡與恐懼。
冥冥中,存在某種召喚。
我下意識邁開腿,不斷向前奔跑。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那是我一直追逐的東西!
「停下!」
我大喊一聲,拚命地向前跑去,步子越來越快。
景物如流光飛掠。
我距離它越來越近,它由模糊變得清晰!
終於,我看清了!
在這一瞬間,我瞳孔陡然收縮:
「原來是你?!」
6
「美女,下車了。」
司機提醒道。
我猛地醒來,立馬付款下車。
隨後,打開搜索軟體,開始搜索:
【有黑羽毛、花頭顱、白嘴殼以及紅腳爪的鳥,是什麼鳥?】
在夢裡,我追逐的是一隻鳥。
也就是之前,看到過兩次的白嘴烏鴉。
本以為有這些信息,搜索定然手到擒來,可țů⁾幾秒後,彈出的第一個回答卻是否定的。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根據提供的描述,沒有一種ŧù²鳥能夠完全符合以上特徵。】
沒有?
看到這,我心頓時涼了半截。
繼續向下滑動,我看到了第二條回答:
【精衛,一種神話傳說中的鳥。據《山海經·北山經》記載,『有鳥嫣,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詨』。】
其鳴自詨,即:鳴叫是呼喚自己。
「經緯……精衛!」
我回憶起它的叫聲,目露疑惑,「填海的精衛?還真有這種鳥?」
傳說炎帝最小的女兒,到東海遊玩,溺於水中,死後便化為名為精衛的鳥,誓要填平東海。
等等,填海……
張浩之前囈語,也曾說過類似的字眼:「海不能填!不能填!」
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關聯?
嘩啦!
身後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誰?!」
我神經驟然緊繃起來,打開手機電筒,趕忙照了過去。
空無一物。
仔細觀察片刻,才發現垃圾桶下躲著一隻流浪貓。
我悄然鬆了一口氣。
正準備離開,那古怪的「嘩啦」聲,再次響了起來。
我連忙回頭,只見一道黑影,鑽進了巷子深處。
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竟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
「別跑——!」
一路在巷子間穿梭,燈光與月光交映。
不知跑了多久,兩側景物變換,已經從樓房變成了空蕩蕩的沙灘。
遠處,是看似平靜的大海。
跟丟了麼……
猶豫了片刻,我朝著海邊走去,翛然間,如蓋陰影朝我壓了下來!
大量海水落下,是剛才捲起的浪頭。
我雙耳進水,嗡嗡作響,幸好抓住了旁邊的椰子樹,才沒被浪帶進海里。
嘩啦——!
那聲音再次傳來,我陡然轉身,一股難以想像的恐懼,直衝天靈蓋!
震顫的瞳孔中,倒映出我永生難忘的畫面……
7
天ṭŭ̀ₗ與海,仿佛融為一體。
化為一團黏膩的黑暗,沉悶而又壓抑,僅有的一抹亮色,來自Ṱű²那綢順的翎羽。
白嘴烏鴉,亦或「精衛」,此刻正停歇在巨鯨的屍體上,一口一口啄食。
就像有某種神奇的吸引力,我站在原地,看入了神。
咔嚓。
忽然,傷痕累累的鯨屍上,蔓延出蛛網般的裂紋。
這具數十上百噸的屍骸,在剎那間,破碎成均勻的肉塊,腥臭異常!
這氣味,和張浩身上的好像……
我心頭微凜,不動聲色繼續觀察,「難道這兩者,有什麼聯繫?」
兀地,「精衛」張開翅膀,發出「嘩啦嘩啦」的振翅聲。
眸子中,隱隱帶著警告意味。
只是片刻,肉塊像是活了般蠕動,化為膠質狀粘液,眼睛、鼻子、嘴巴等器官從中鑽出,靜靜漂浮在表面!
竟是人的五官!
「活……活的?!」
我瞪大眼睛,腳底竄出股涼意。
「精衛」朝我飛了過來,我腦子像被巨錘撞擊,不斷有聲音迴響:
「快去填海快去填海……」
我捂著腦袋,發出痛苦哀嚎:
「滾!滾啊!」
出奇的,聲音消失了。
我神情恍惚地抬頭,海灘空蕩蕩的。
巨大鯨屍和那隻怪鳥,仿佛從未出現過。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旅館的,看著打開的房門,這才稍稍回過神來:
「我記得關了門的……」
走進房間,並沒有保潔在打掃。
身體與精神的疲憊,讓我忍不住撲在了床上,都懶得計較是否有東西丟失。
這時,手機一陣震動。
我摸過來接聽,「喂,你好。」
「蘇曉女士嗎?這邊是市警局。」
「對,我是。」聽到這話,我下意識直起了身子,「是張浩的事有進展了嗎?」
對面沉默了兩秒,道:
「兩小時前,停屍間裡張浩的屍體,消失了。」
「是被人盜……」
我話未說完,突然像被扼住了喉嚨。
窗外夜風湧入,窗簾被吹得扭曲變形,慘澹月光下,有一道人形輪廓。
清晰可見。
8
咣當。
我呆呆地望著那身影,手機脫手,掉了下來。
「喂?蘇女士?喂?」
手機中警察在呼喊。
窗前的人影,緩緩走了過來,撿起手機,掛斷。
「曉曉。」
我張了張嘴,震驚地難以言表,「張……張浩?!」
「是我。」
眼前的男人高大挺拔,全身由粘稠的膠狀物組成,鱗片開合間,只有五官稍顯清晰。
「你不是肺都融化了……怎麼……」
見到這樣的張浩,雖然他真切地站在我面前,但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沒有肺就不能活嗎?」張浩笑著反問。
我脫口而出:「沒有肺你怎麼呼吸?」
「也是,在普世的認知里,3.7 億年前,海洋含氧量變少,迫使人類的祖先來到陸地。」
「隨之它們演化出了肺,成為存活最重要的器官之一。」
張浩自顧自搖頭,「但你有沒有想過,它們最開始,真的需要氧氣嗎?」
說到這,他變得憤怒起來:
「氧氣就像毒品,最開始不需要氧氣,後來沾染了一點,再到最後,人類離不開氧氣。」
「這是詛咒,為了將人類,永遠困在名為『陸地』的牢籠!」
眼看他越扯越離譜,像是魔怔了。
我感到擔憂:「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那天潛水,我看到了人類起源,就在馬里亞納海溝之下!」張浩神色激動,「我們一去回去吧!」
我心陡然一沉,儘量放輕語氣:「張浩,你應該和我一起去精神病院看看,我們大概都病了。」
嗡——!
話音剛落,我腦子一陣恍惚。
……
「一言為定。」
張浩蹲在窗沿,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記住,做你自己。」
說完,他便躍出窗外。
「欸你!」我連忙跑了過去,但還是慢他一步,「什麼……一言為定?」
張浩已然化作無數細小顆粒,消散於風中。
忽感冷意,我看了眼時間,已經凌晨一點,「過了這麼久?!」
是第二人格出現了?
她和張浩約定了什麼?
我使勁揉了揉腦袋,一丁點相關信息都想不起來。
第二天,去醫院複診,醫生對我進行了心理疏導,並開了些典型抗精神病藥物。
在回去的路上,我才想起來,不管警察信不信,還是應該將昨晚的事告訴他們。
然而,就在去警局的路上。
我肺部像要撕裂了般,呼吸間有種劇烈的灼燒感。
隨著我的劇烈咳嗽。
一團糊狀物,被吐了出來。
9
「血?!」
粘稠的血糊中,帶著類似肺的碎塊。
我一口氣沒喘上來,昏了過去。
再次睜眼,我已經回到了旅館。
旁邊的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條:【找警察,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這是我的字跡。
又是第二格作祟!
憤怒與未知的恐懼,讓我有些崩潰: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無人回應。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我自己的聲音迴響。
之後的好幾天,每當我想要報警或去醫院,她都會頂替我,掌握身軀。
漸漸地,我放棄了向警察求助的念頭,也無心再向警察求助。
因為,我身上發生了恐怖的變化。
我像曾經的張浩一樣,變得畏懼呼吸。
每一次氧氣進入氣管,湧入肺部,都無異於往其中倒入岩漿,灼熱難耐!
我的肺在破碎,在融化。
與此同時,我對海有種莫名的渴望,只有泡在鹽水中,才能稍稍緩解。
我原本光滑的皮膚,開始皸裂,漸漸化為硬質鱗片,縫隙里泌出腥臭粘液,裹滿了全身!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我:
「你是個怪物!」
這種情況,足足持續了一周,我躺在浴缸里,全身細胞都在哀鳴,好像隨時都要死去。